41、私藏你
“你……”初灵歪着脑袋思考了下, 小声道,“你是我的雇主啊。”
江云暮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微沉,再开口时连原本低沉的嗓音都透出晦涩意味, “就只是这样?”
初灵轻轻“嗯”了一声,若说她对江云暮没有产生别的念头那也太过作假。
可是, 她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于他而言, 目前最重要的是融合治疗。
其他的事情,包括他们之间……都是次要的。
况且,若是她答应与江云暮交往,那万一某天他人格切换的开关被打开,薄御占领了他的身体之后,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她不敢想象,也不敢去赌。
江云暮无声扯了下唇, 可偏生只有动作,眼角眉梢半分笑意都无, 嗓音极淡,“我知道了。”
初灵不敢抬眸看他。
她担心自己一旦与他对视, 想法就会发生变化了。
短暂的沉寂后, 她开口:“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江云暮垂眸, 浅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低声询问, “你困了么?”
他这话刚一问出口,初灵就颇合时宜地打了个哈欠, 含混道:“……有一点。”
江云暮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那去睡吧, 我送你。”
初灵接过, 默默感慨——
江云暮这个人,似乎比旁的男人要细心。虽然她也没跟多少男人有过太深的接触就是了。
她用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因哈欠而产生的生理性眼泪,开口道,“不用了,外头冷,你穿好衣服在车里多待一会儿再回去,对了,鞭子没抽到你手吧?”
不然的话,她担心他开车会受影响。
江云暮:“没有。”
初灵点点头,“那就好。”
正当她还想再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江云暮用低沉干净的嗓音道,“你等我。”
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应了声,“……好。”
江云暮把黑色衬衫套在身上,长指开始系衬衫扣子的时候,他搁在风衣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初灵收拾医药箱的动作微顿,指指他的外套,提醒道,“你手机响了。”
江云暮的衬衫扣子刚好系到了由上至下第三个。
他精致白皙的锁骨露出,初灵忍不住往他那边瞟了眼。
她刚才帮他上药的时候是看了没错,但看的主要是他的伤口……
想到这茬儿,初灵又忍不住皱起眉。
她现在面对的是一个病人,不可以产生那种龌龊的想法。
绝对不可以。
初灵微微抿起唇,低头默默收拾好医药箱,却听见他对电话里的人道,“好,马上回去。”
对面那人究竟说了什么她听不清,但初灵能确定,电话那端是个女人。
江云暮回复她时用语气温柔又颇显耐心,“你想吃什么?”
“嗯,我给你带过去。”
“不用了。”
“我知道。”
“好,我一会儿就到家。”
直到江云暮伸出来的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初灵才大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
“不是说困了么?”
他的语气温和又清淡,如同珠玉落盘。
只是,似乎与方才他跟对面那个女人讲电话时用的语调相同。
初灵微怔了下,反应过来后提起药箱,“啊,好,那我们走吧。”
江云暮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推门下车,又绕过车头率先一步帮她打开后排车门,做出“请”的手势。
初灵迈开长腿下了车,同他道了声“谢谢”。
她被江云暮送到别墅门口。
初灵转身看向他,迟疑着道,“你要不要——”
江云暮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淡声回,“不用了,你早点休息。”
初灵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已过十二点,她微微侧过身,朝他扯了扯唇,轻笑着开口,“新年快乐,江云暮。”
他也跟着笑了下,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被雪色映衬得更加清润透亮,好看得紧,“新年快乐,灵儿。”
初灵就这么定定地瞧着他,原本已经沉下去的心念又忍不住动了动。
他居然,又这么叫她了。
这个称呼太过亲昵,除了家人与林医生,旁人一般不会这么喊她。就连她最好的朋友林藻,平时也就只叫她“灵灵”。
可是,林译医生这么叫她的时候她也不觉得有什么,而江云暮不过是这么叫了她两次,她心下的燥热与不安都险些要抑制不住。
初灵深深吸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并未挪开。
那一瞬间,她忽然就想起来余光中的那句诗,“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这句诗,这个时候用在他身上,倒是颇为合适的。
初灵道,“你路上注意安全,别开太快。”
他扯了扯唇,眼底透出浅淡笑意,“我知道,太冷了,你快进去。”
初灵低低应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推开已经落满雪的玫瑰金色雕花大门,走了进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整个眼眶却倏然被润湿。
这情绪并不是无迹可寻。
她在看到江云暮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就已经想哭了。
只是怕他不悦,才强行忍了下来。
但方才那通电话带来的不具名情绪,加上她强忍下来的心疼,就在她转身的这一刹那悉数迸发。
初灵没擦眼泪,也没回头,径直走到别墅大门,用指纹开了锁,走到玄关处换鞋。
当她把医药箱放回储物间,再回到客厅,站在厚重的深蓝色窗帘后面往外看的时候,发现江云暮还站在那里。
她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想要直接跑出去抱住他的冲动。
这种冲动愈演愈烈,初灵抹了把未干的泪痕,趿拉着白色的棉拖鞋,飞快地跑了出去。
担心他会在她还未跑到他那里之前就转身离开,初灵出声喊道,“江云暮,等等。”
柳絮般的雪花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无声飘落,她原本已经在竭力克制着情绪,可就在喊出他名字的那一瞬间,心中好似有一堵墙轰然倒塌。
初灵跑过去,瞧见他仍站在原地,忽然就笑了起来,长舒一口气,而后张开双臂抱住他。
因为给他背上每一处都上了药,初灵清楚地知道他的伤口都在哪里。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他。
就连抱他,也只是用被寒风吹皱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搭在了他两侧的肋骨处。
下一秒,初灵感知到自己被他伸出来的双臂用力圈住。
她眼睛里那层水润在不停打转。她咬住唇,拼命克制着,可又担心他会听出她的哭腔,黑眸微微阖了下,泪珠登时像是串成线似的滚落下来,一路往下坠,落在了他的西装上。
江云暮察觉到了端倪,眉心忍不住皱起,“怎么哭了?”
“我……我……”初灵断断续续地抽噎着,话不成句。
江云暮松开她,单手按住她的软肩,俯身弯腰,与她四目相对,“就因为心疼我?”
初灵摇头,“才……才不是。”
“我不疼,真的,你别哭了,嗯?”
这时候居然说这种话,真以为她会信么,初灵唇角撇着,“你在这儿骗……骗鬼呢。”
他俯下身,长指指腹慢慢地拂过她的眼角,为她把泪痕擦拭干净,动作轻轻缓缓,“可不就是骗你这个小鬼。”
“要是,要是你明天还疼的话,就去医院吧,让宁助理陪着你去。”
江云暮:“不用,你都辛辛苦苦地给我上那么久的药了,还疼不就对不起你了么。”
初灵抬脸望着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说话。”
江云暮像是丝毫不在意她的夸赞似的,低声询问着,“为什么哭?”
“我就是觉得委屈。”
“替我委屈?”
“嗯。”
“没关系的。”
“可我心疼。”
“除了心疼,还有么?”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似是不从她那双刚被泪水润湿过的澄澈眼眸里瞧出些什么便不罢休。
初灵撇撇唇,压低声音道,“还问我呢,我都进家门换好鞋子了,你怎么不走?”
“我是想着,等你家客厅的灯灭了我再走。”
“你还真是……”
“是什么?”
“……聪明,行了吧。”
“初灵,我想听你说实话。”
他俯下身,直直地靠近她,菲薄的唇几乎要贴上她耳廓,“到底为什么出来找我,嗯?”
他炽热的鼻息近在咫尺,初灵被他撩拨得心尖儿直颤,磕磕盼盼道,“我……我想你了。”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这几天,偶尔会梦到你。”
他不紧不慢地直起身,低低询问,“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你痊愈……”初灵小声说。
其实不是的,说来也很奇怪,她居然梦见了她与江云暮的婚礼。
那天她醒来之后也觉得很懵,她才十九岁,哪儿有这么恨嫁?
可她又确确实实做了这样的梦。
江云暮抬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儿,“就这么盼着我痊愈。”
初灵点点头。
这的确是她近来最想实现的愿望之一。这么说,也不算骗人吧。
“好了,”江云暮低下头,一眼便瞧见了她白色拖鞋上面点缀着的小草莓绒球上沾染的雪花,“快回去吧,早点休息,再跑出来一次,我可能就不会放你走了。”
初灵眨眨眼,“为什么啊?”
“你说呢?”
她一点点抿起唇,不再说话了。
江云暮:“回去吧。”
初灵又忍不住嘱咐他一遍,“你路上小心些啊。”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啰嗦。
江云暮朝她挥挥手,目送着她离开,又目送着她走进别墅里面。他这才转过身走到那辆库里南旁边,迈上驾驶座。
回家之前,他特意去了一趟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两盒速冻水饺。
除夕夜就这么过去了。
大年初一,初灵跟着父母和姐姐一起回了老宅,同爷爷奶奶拜了年。
初二那天,她们一家人又去了外婆家。
中午吃完饭后,初灵接到了叶星澜打来的电话。
她问,“叶老师,怎么了?”
叶星澜轻笑着开口,“你和那位江总,发展到哪一步了?”
“叶老师说笑了,我和江总只是朋友。”
电话那端,叶星澜眼底笑意不减,“只是朋友啊,那就没事了。”
初灵心下蓦地一跳,突然生出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叶老师,你想说什么?”
叶星澜道,“看微信。”
? 42、私藏你
初灵淡淡“哦”了一声, “好,我看看。”
叶星澜在那端应声,“照片上的女人, 你认识吗?”
初灵点开叶老师发来的照片,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后, 微微怔愣了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这是……
她微微蹙起眉。
可是, 江云暮与她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有说有笑地一起逛超市。
初灵深深吸气,垂在身侧的长指也逐渐掐紧了指腹。
——她都没有跟他逛过超市。
但她也清楚,自己这个时候吃醋,不仅不合时宜,还没有相应的资格。
算了。
等哪天回去,她自己问。
初灵无声扯了扯唇, 声音里却不含半点儿笑意,淡淡开口, “叶老师,一张照片能代表什么吗?”
“不能, 但既然见到了, 作为朋友,我觉得提醒你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谢谢叶老师。”
“不必客气。”
初灵微微抿起唇, 故作不经意地道,“你随便逛个超市都能遇到他, 还挺巧的。”
叶星澜轻笑一声道,“可不是, 我也觉得我近来与江总缘分颇深, 要么我直接与超新星解约, 跟HS签约得了。”
初灵被他这样无所谓的语气逗笑, 轻声开口,“叶老师,你快别开玩笑了。”
“没生气吧?”
“我生什么气。”
“真不喜欢他?”
“我……”初灵轻咳一声,“叶老师,我觉得你还是多关注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比较好。”
叶星澜沉声道,“我不急。”
他的终身大事与之相较又算得了什么。
他这些年也想明白了,谈恋爱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嗑真情侣来得有趣些。
“那我也不急。”
叶星澜话里有话,笑着道,“你不急,但有人急。”
初灵这会儿其实并不太明白叶星澜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向来极会宽慰自己,也没往深处想。
她跟叶老师又简单聊了几句,听到母亲和姐姐喊她,这才挂断电话。
她们一家人一直在外婆家待到了晚上才回去。
初灵没想到,自己刷微博热搜的时候,就瞧见了这条关于江云暮的花边新闻。
“HS总裁江云暮与神秘女子甜蜜逛超市,疑似恋爱”
初灵盯着新闻标题看了几秒,眉心微微拧起。
她握着手机,掌心逐渐沁出了薄汗,指印落在手机背部的壳子上,清晰可见。
未等她想明白要不要给江云暮打个电话,自己的卧室门就被人敲响了。
初灵收起翘起来的腿,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谁后,她喊了声,“姐姐。”
初茗宜上下打量她一眼,进去后顺手带上门,“微博热搜是怎么回事?”
初灵:“……”
看来姐姐也看到了这条新闻。
她微微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
初茗宜单手叉腰,眉心微拧着,气得额头直冒汗,“不知道?江云暮他到底什么情况,你快点给他打电话问问。”
“现在吗?”
“不然呢,今日事今日毕,你要是一直等着,可能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也等不来他的解释。”
“可是我们——”初灵的指尖将指缘掐得微微泛了白。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姐姐解释了。
初茗宜惯来是个急性子,心里想的什么就直接说了——
“上次他不是跟我说他在追你吗?就用这个态度追人?谁给他的脸?HS娱乐集团总裁了不起啊,他要再这个样子看看我会不会直接拿把刀剁了他。”
“姐姐,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你先不要那么快下结论嘛。”
初茗宜单手抱胸,空着的那只手一把捞起初灵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那你现在给他打电话吧,让他解释,我听着。”
“如果解释得不清不楚,那就别追了,我也不答应你和他在一起。”
“姐姐,我……”
初灵手臂微抬,却没接姐姐递来的电话。
她眼眸微垂,浓密而纤长的眼睫跟着颤了颤。
真的要打么?
半秒,一秒,两秒……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初灵却始终下不了决心。
然而,在姐姐递给她手机的这一刻,初灵忽然间明白了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
她担心,那个与他一起逛超市的女生,真的如媒体所说,是他的女朋友,亦或是什么“名义上的未婚妻”。
若是这种事真的发生在了江云暮身上,放弃于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可是,“放弃”这两个字不过是从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却感受到了自心脏处传来的酸涩感与莫名的窒息感。
初灵眉心拧得更狠了些。
初茗宜瞧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蹙眉,冷声开口,“好,你不打我打。”
“姐姐,”初灵这才接过手机,轻声道,“我打。”
初茗宜深呼吸了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动作轻轻的,安慰道,“好了,你先别难过,等他解释清楚之后再下定论也不迟,这话不是刚刚你说的吗,怎么轮到自己反而又开始想七想八呢?”
“要我说,灵儿,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不是么,如果江云暮真的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那么只能证明他不是什么良配,你早早放弃就是了。”
但初茗宜作为过来人,她也很清楚:这话说起来容易,真正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初灵乖巧地望向姐姐,微微颔首。
该怎么和姐姐解释呢。
说要追她的那个,是薄御,并不是江云暮。
江云暮,从来也没说过喜欢她啊。
所以……初灵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立场去就这件事指责他,质问他。
但该了解的事情还是要了解,不然的话她担心自己今晚又睡不着觉了。
况且,姐姐还在这里等着。
“打吧,你开免提,我不说话,就只听着。”初茗宜在她旁边坐下来。
初灵轻轻应了声,找出江云暮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铃响了两秒不到,那端就响起了一阵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初灵皱了皱鼻,“姐姐,正在通话中。”
她并不清楚,“正在通话中”是因为江云暮刚好也在给她拨电话。
初茗宜:“那等等吧。”
大概十多秒钟后,初灵的手机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初茗宜垂眸,冷冷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而后示意她接电话。
初灵长指一划,接通电话,轻声开口,“喂,江先生。”
她注意到姐姐的眼神,食指轻轻点了下免提图标。
“怎么又开口叫江先生了?”
“习惯了,毕竟我之前都是这么称呼您的。”
电话那端,江云暮眉眼微沉,声音也跟着低了些,“看到热搜了?”
“嗯,照片上的那个姐姐,挺漂亮的。”
江云暮的嗓音低哑而晦涩,“是么?”
初灵心下蓦地一颤,拧着的眉并未舒展开,轻声询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和她是不是真的像媒体所写的那样……”
他的语调低沉而坚定,似是从遥远的冰川传来,“初灵,我之所以给你打这通电话,就是担心你误会。”
隔着手机和无线电波,初灵却好像能看到他的表情。
她微垂着眉眼,视线落在空气中的某一点上,“你们的确是很亲密,我不误会才不正常吧。”
江云暮用淡淡沉沉的嗓音低声陈述,“我和她不是媒体所写的那种关系。”
他强调,“你不要误会,也别什么都不说就默默地在心里给我判处死刑。”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
江云暮:“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她说最近不想再吃速食,想去超市买点菜自己做饭,所以我就陪她一起过去了,仅此而已。”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又难免令人遗憾,葬礼已经办过了,她难得有心情想要自己做顿饭吃,他也不想扫了她的兴。
“江云暮,你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没听清么,我说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可是,”初灵闻言,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蓦地瞪大了些,“可是这个姐姐,她不是徐记粥铺老板的女儿么?”
据她所知,那是徐叔叔唯一的女儿。
但她并不常来店里。
徐叔叔跟店里的老主顾们聊天儿的时候,总是会提起他这个女儿,提起她时,连眼角眉梢都蓄着笑。
但每当旁人问起来店里这么忙,她怎么也不来帮一下的时候,徐叔叔就会笑着解释说她工作忙得很,目前是HS集团旗下某位艺人工作室的造型师。
她之前听弄堂里的人说,徐叔叔这个招牌挂了二十六年,比她年龄还要大。
在此之前,初灵去徐记粥铺吃饭的次数四只手也数不过来,但满打满算也只见过他的女儿两次。
江云暮明显迟疑了瞬,“你们,认识?”
初灵调整了下呼吸,待情绪平稳下来后,她轻声解释道,“不算认识,只是见过面,以前我经常去徐叔叔开的那间饭馆吃饭,所以碰巧遇到过她两次。”
坐在她旁边的初茗宜眉心微微蹙了下。
听到这里,她也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但理清这件事后,初茗宜更加确信那句话,“江家没好人”,江家这些男男女女,外界关系还真是乱得很。
江云暮低低应声,“我知道了。”
“徐叔叔他……”
“去世了,他走得太过突然,我姐一时也难以接受,春节之前我就在帮忙处理这件事。”
初灵蓦然想起他直接让宁助理带她去片场,自己反倒是开了另一辆车,简单吃了几口饭就早早离开别墅的那几日。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她从未想过,江云暮与这个姐姐居然是姐弟关系。
初灵眼眸微微阖了阖,小声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们……请节哀。”
“没关系,她最近已经好多了。”
与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徐冬黎相比,他的母亲似乎更加难以从悲痛中走出来。
但江云暮对于生死这种事向来看得开。
他一直很喜欢那两句话——
“死去的人走了,可是我们活着的人,得好好活下去。”
“因为死,远比活着更容易。”
他淡淡出声,“初灵。”
初灵的眼尾微微阖了阖,尾音轻扬着应声,“嗯?”
江云暮的嗓音低沉干净,“明天我送你去片场吧。”
作者有话说:
不得不说,长嘴的男主写着就是舒服。
男主和徐冬黎确实是同母异父。
“死去的人走了,可是我们活着的人,得好好活下去。”
“因为死,远比活着更容易。”
——《边城浪子》·路小佳
? 43、私藏你
初灵微微抿了下唇, 侧眸朝姐姐看了眼。
似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初茗宜下巴微努,淡淡瞧了妹妹一眼,并未吭声。
但初灵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舔了下下唇角, 同对面的江云暮道,“好啊, 那你来吧。不过我现在还在家里, 明天早上可能要麻烦你来一趟这边儿了。”
江云暮眼神微垂,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阖了阖,低声开口,“我不嫌麻烦。”
初灵心下微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时候,江云暮过于直白的言语确实能够让她深刻地理解自己,就是在因他心动。
可是心动之余, 她却不清楚自己该如何做。
初灵索性不再去想,长指轻点了下免提的图标, 关掉外放音。
接着又简单跟江云暮聊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
初茗宜瞧见妹妹这副样子, 也没有再多说, 只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而后便离开了她的卧室。
初灵洗完澡躺在床上, 定好闹钟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一早,她被闹钟吵醒, 整理好后下楼吃早餐。
初灵也没想到江云暮会来那么早。
宁助理并未跟着,也不知是有什么事情要忙, 还是被他刻意给差遣走了。
初灵被江云暮送到片场时, 刚好是早上七点四十九分。
——距离导演给他们约定的抵达时间还有十一分钟。
初灵从副驾驶的位置上下来, 正要俯身跟车里的人挥挥手告别, 却瞧见江云暮也推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走下来。
初灵微微怔愣了下,低声问,“你怎么也下来了?”
江云暮绕过车头走到她身边,“我今天来给你当助理,如何?”
初灵闻言,瞳孔蓦地放大了些,“你……你不用上班的吗?”
“最近公司放年假,正月初七正式开班。”他淡声解释。
初灵撇撇唇。
好像就只有他们这些正在拍戏中的演员和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们,假期才会这么短。
不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这点小委屈她还是能受得了的。
“怎么,不高兴了?”江云暮微俯下身,低沉着嗓音询问道。
初灵抬眼望向他,软声开口,“……也没有。”
他却是轻轻勾了下唇。
初灵微微收紧手指,迟疑了片刻才问,“那你今天是打算一直待在剧组了?”
江云暮微微颔首,仿佛这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再次开口时嗓音淡淡沉沉,“助理不就是这样吗?”
初灵动了动唇,黑白分明的眼眸也跟着眨了眨,然而当她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时,她的唇瓣就被江云暮伸过来的微凉长指堵住了。
他的食指修长干净,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就这么触碰到她软唇的一瞬间,初灵心跳便不自觉地加快。
她抬起手,正想要握住江云暮手指的那瞬间,他却先她一步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
初灵瞪他一眼,声音有点儿娇,“你干什么呀?”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眼底透出浅淡笑意,“还不明白吗,这是不许你拒绝的意思。”
初灵仰起脸看他,与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对视一秒,而后道,“你喜欢的话就随你咯,反正我也管不到你。”
江云暮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怎么就管不到了?”
初灵:“我说的那些话,你基本也都不会听啊。”
江云暮垂在身侧的长指微动,想要勾住她的手指,却又担心她觉得自己太过唐突,所以停下动作,只是道,“你倒是说说看你之前说的什么我没有听过。”
初灵微微抿起唇,认真思考着。
她将他们认识以来相处的那些画面,在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却没有想到任何可以反驳江云暮的理由。
初灵轻哼一声,“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就直接朝片场的场务老师走了过去,叶星澜也在那边,他似乎比她来得还要早。
初灵在前面走,江云暮就在后面走。
他默默跟着她,全程都没有说话,但与她的距离却始终不会超过半米。
叶星澜听到动静微微抬眸,率先看见的是初灵,再往后看便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鹤立鸡群,清逸绝伦的男人。
别说,初老师这眼光还真是不错。
虽说之前他就跟这位江总在酒会上见过面,但当时他们距离并不算近,而江云暮又不像今天一样穿得这么随意。
正如人靠衣服马靠鞍,穿着高定西装的江总与穿休闲套装的江云暮带给人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但叶星澜瞧着,无论前者还是后者,他都当属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
江云暮说他要做初灵的助理,就当真做起了她的助理,一点儿也不含糊。
一个上午过去,初灵原本聘用的那位小助理根本就没怎么做事,因为该做的、不该做的已被江云暮尽数包揽。
拍戏的间隙。初灵休?婲息的时候,江云暮就把肩上挂着的蓝色小鹅保温壶递给她。
他清隽的眉眼间蓄着温和的余韵,垂眸,盯着她小口小口地用吸管喝水。
可江云暮这张脸,无论放在哪儿都是极为出众的。
他这一举动吸引了片场不少工作人员的视线。
有部分喜欢八卦的女同事边朝初灵和江云暮这边看,边窃窃私语——
“你们说这江总是不是在追我们初老师啊?”
“啊,不会吧,江云暮他不是有女朋友了吗?”
“女朋友?你指的是狗仔拍到他跟别的女人一起逛超市那张图吗?”
“对呀,你们没看吗?”
“哎呀,你2G网了吧?热搜没挂半小时江总就直接澄清了这件事好吧,说是跟他一起逛超市的女人,是他的一位姐姐而已。”
“对对对,我看了,他还说什么他不算是公众人物,所以让大家少关心一下他的私生活。最后那个爆料的狗仔都出来道歉了呢。”
“啊,这个我倒是没关注哎。”
“所以说嘛,造谣一张嘴,辟谣少断腿,那句话还真没说错!人家都辟谣了你们还不看,真的是……”
“不过这么看起来,这位江总跟我们初老师还是蛮配的呢。”
“可不是吗,俊男靓女无论在哪个时候都是最配的。”
初灵喝完水,微微抬眸,注意到江云暮的视线仍落在自己身上,眉头微微皱了下,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将保温杯递过去,“你要喝吗?”
江云暮轻轻摇头,“不用。”
初灵眉心微蹙,“你嫌我脏啊?那你可以拧开盖子,不用吸管儿喝啊,里面我没碰过的。”
江云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就这么定定地瞧着她时,连耳根子都微微发软泛红。
片刻后,他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初灵轻笑一声,开口道,“你渴了就喝嘛,我又不会说什么。今天辛苦你了,江先生。”
江云暮菲薄的唇轻抿着,接过初灵递来的保温壶,在拧瓶盖时发现她并未将瓶盖拧紧,似乎是,在等他来喝杯子里的水。
他拧瓶盖的动作微顿,淡声询问道,“你真的不介意?”
初灵眼角眉梢蓄着的笑意并未散开,“当然。”
说完,她又压低声音,轻轻软软道,“让江总你这种身份的人跑来当小助理照顾我,倘若我连口水都不给你喝,那岂不是显得我太黑心肠了,我可不是那种人。”
初灵努努下巴,示意他道,“那边儿有一次性水杯,如果你想用可以直接去拿。我要去拍戏了,待会儿见。”
江云暮低低应了声,视线落在她飞快跑开的身影上,一瞬不瞬。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云暮坐到了初灵的对面。
原本叶星澜想要跟他们一起吃的,但瞧见江云暮看他的眼神,就端着餐盒默默走到了一旁坐下,距离初灵有三两个身位的位置。
叶星澜埋头吃着午餐,时不时往他们那边瞟上一眼。
然而好死不死的,江云暮也恰好朝他看过来。
那眼神中流露出的凶恶气息,竟是让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
该怎么形容呢,江云暮现在看向他的眼神,就仿佛蛰伏已久的狮子,看到猎物时所展现出来的那种眼神。
这明摆着就是想要把他生存活剥了的样子。
他要是再不躲远点儿,小命能不能留住都说不定。
叶星澜避开他的视线,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却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回事儿?
传言中,这位江总不是特别斯文绅士,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礼的一个人吗,可他今天怎么一点都没感受到呢。
中午吃完饭,初灵简单休息了会儿就又开始了她下午的工作。
今天她和叶星澜有一场吻戏要拍,但其实《炙风》这部剧中亲密戏并不多,吻戏也总共只有两场。一场还是吻额头的。
总的来说这部剧,还挺清纯。导演也是严格按照原著来拍的,并没有依照当下年轻人的喜好,来擅自给他们加一些亲密戏。
然而当导演给他们讲完这场戏后,却被江云暮给拦了下来。
导演显然也是认识这位江总的。
他动作微顿,沉声问:“江总,您有什么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位江总有点儿莫名的熟悉……
江云暮淡淡瞧了他一眼,压着嗓道:“导演,这场吻戏能不能借个位?”
导演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神微顿,“江总,您的意思是——”
江云暮再开口时候的声音明显比方才沉了些,“如果您不愿意借位拍,那就用替身吧。”
导演深棕色的眼珠微微转了下,与他对视着,却并未那么快搭话。
虽说眼前这位江总给他的感觉很熟悉,但他明确地知道,除了在那场商业酒会上,他曾远远地瞧见过江云暮以外,他们之间私下并未有过任何交集。
江云暮见他并不理会,眉眼微微沉了沉,低沉的嗓音已然覆上几分威胁意味,“怎么,您不同意?”
导演心下一凛,莫名被他这种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住,轻笑了一下,声音放缓,“江总,我可没说不同意。”
江云暮朝那边正在认真拍戏的初灵看了眼,淡声道,“待会儿就麻烦您和这两位年轻的主演,重新讲一遍戏了。”
导演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这点儿小事没问题。
不过,临走之前他又顿住脚步,忍不住问了句,“江总,敢问您和我们初老师,是什么关系?”
其实他问这话也并不是真的想得到江云暮的回答。
除了好奇,更多的是因不悦所以故意而为之的。
但对方却实实在在地回答了他。
“实不相瞒,我正在追她。”
江云暮眸光微动,低声道,“抱歉了导演,我无法忍受自己喜欢的姑娘与其他男人接吻,哪怕只是演戏也不成。”
? 44、私藏你
导演掀唇朝他笑笑, “理解,理解。”
说罢,就直接朝现场导演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与两位年轻的主演重新讲完戏之后, 收到开拍指令的场务老师就开始打板拍摄,最终, 初灵与叶星澜这场吻戏, 是借位拍摄的。
南城冬季黑得早,晚上六点三十一分时天已黑透,得到现场导演“拍摄完毕可以回去休息”的指令后,初灵便走进休息室换下戏服,卸了妆。
她收拾完毕准备离开休息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零六分了。
初灵刚往前走了一步,有位造型老师跟过来小声问, “初老师,你是不是真和江总在谈恋爱啊?”
闻言, 就连初灵本人也略感讶异,摆摆手道, “没有的事, 老师你还是不要这么说了。”
造型老师点头笑笑,也不知信了没有, “好,知道了, 江总一直都在外面等你呢,快回去吧。”
初灵跟人道了别, 而后直接离开休息室。
谁成想刚一出门就被江云暮堵住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扯, 沉着嗓音道, “没有的事?”
“……你听到了啊。”初灵撇撇唇, 仰起脸无辜地瞧着他。
江云暮抬起手,照着她的软颊轻轻掐了把,淡淡开口,“这门不隔音,不怪我。”
“我说怪你了吗?”初灵反问。
江云暮知道自己是被她套路住了,却不甚在意地低眸瞧着她,沉声问了句,“累不累?”
初灵扭了扭脖颈,打着呵欠道,“累啊,好几天的戏都压在一天拍了,谁会不累,不过我们也快杀青了,预计在元宵节前后。”
最近导演加快了他们的拍摄进程,休息时间减少,尤其这几天,她随着剧组那些工作人员接连熬了几个大夜。
这回叶老师估计错了,《炙风》这部剧的杀青时间能比他预计的早那么一周左右。
但她么,拍完戏之后也闲不下来,戏剧学院正月十八开学。
江云暮俯身瞧着她,低声问,“回家之后要不要我给你按摩一下?”
初灵轻笑着摆摆手,“回去之后我自己在按摩椅上坐会儿得了,你可是我的雇主,我哪儿敢让你为我服务啊。”
“有需要随时叫我。”
她微微颔首,“好啊。”
“杀青之后会办杀青宴?”江云暮问。
初灵微微颔首,“肯定会办的,我也会参加。”
“嗯。”
“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
初灵侧眸看向他,觉得他现在这样怎么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她斟酌了下措辞,沉寂半秒才开口,“江云暮,你要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跟我说,别藏着掖着的,我不喜欢。”
他微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她身上,顿了顿,开口道,“你是不是不希望别人讨论你和我的绯闻?”
“没有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没发生的事情,你总不能让我承认吧。”
江云暮手往一侧抻过去,白皙而骨节分明的长指搭在她的腕处,力道却并不重,“初灵,今天你和叶星澜的吻戏,是我让导演改成借位的。”
初灵怔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啊,我说呢。”
之前她和叶老师分别找导演提过多次,请求导演将这场戏改成借位,但都没成功。
结果今天……
虽说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没必要在一场吻戏上过多纠结,但叶星澜找导演调整纯粹是觉得她年龄小又单纯,拍吻戏怕她吃亏;而初灵找导演,纯粹是觉得这部剧中男女主感情戏可以收着点儿,暧昧朦胧、点到为止,这也不失为一种精妙。
江云暮眉眼微沉,“你好像不怎么意外。”
初灵将自己和叶星澜之前的所作所为跟江云暮说了一通,“当时我还奇怪导演怎么会改主意呢,原来是因为你。”
“这样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她说。
江云暮眉心微蹙,语气则是一如既往的低沉,“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初灵现在的脑回路却好像根本不跟他在一个频率上,也无法共振,只软声问,“江云暮,你是不是也看过《炙风》这本小说啊?”
江云暮眼睫微微阖了阖,似是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只淡淡沉沉回答道,“没有,一本不入流的言情小说而已,我看它做什么。”
“不入流怎么可能卖版权,我觉得这本书写得挺好的。”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话要是被藻藻听见了,她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她是谁?”
“我好朋友,林藻,”初灵同他解释了下,“她是蒲仙大大的死忠粉,日常就是在评论下面催作者开新书。”
“你朋友这么喜欢他?”
初灵重重点了下头,“可不是么。”
“你呢?”
“我怎么?”
“你喜不喜欢?”
“原作者?”
“嗯。”江云暮颔首。
初灵已经跟着他走到了那辆黑色库里南旁边,未等她有什么动作,江云暮就率先一步为她打开车门,“上去。”
初灵坐上副驾驶,侧眸眼巴巴地瞧着驾驶座上的男人系好安全带,安静了会儿才开口,“我还好,我不粉作者,也不粉任何一个艺人。”
江云暮偏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蓄上清隽的缱绻。
后知后觉似的,江云暮扯开刚刚扣上的安全带。
“你干什么呢,不是刚系上怎么现在……唔……”
江云暮抬起手,扯下垂在她右侧的安全带卡扣,帮她扣好。
紧跟着,微凉的唇贴上她唇畔。
他的吻来得猝不及防,初灵根本来不及躲。
两人离得近,初灵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清新的皂荚木香气与浅淡淡的檀木香。
不得不说,江云暮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你,你干什么?”
江云暮稍稍直起身,附在她耳畔低声道,“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他的气息温热,偏生唇是微凉的,就那样抵在她的唇角处,令她这颗心不可抑制地躁动不安起来。
初灵蓦地想起来那场酒会上自己对他做的事,也知道江云暮口中的“彼之道”指的就是这个。
她微微皱眉,揪住身旁的安全带轻轻摩挲着,“当时是我喝醉了,所以才……而且我不都跟你道过歉了么,就算你想要跟我秋后算账,也不应该等到现在啊。”
“账算过了。”
“啊?”
就这样?过了?
“但愿你以后,不要再把我当成薄御。”
初灵:“……”
是错觉吗?
她似乎,闻到了他话里的酸味。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剧组杀青的那天。
这天恰好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过去的这些天,初灵去过一次林医生那里,江云暮也跟着她一起去了。
林译的确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一眼就察觉到了不对。但他也只是跟初灵聊天的时候以朋友的身份简单跟她谈起了此事,并未深究。
初灵没说,但林译却也知道了,这位江总就是之前打他的那个人。
只不过——
江云暮再次看到林译所表现出来的陌生与疏离不似作假,林译也是个聪明人,经手的患者数量也不算少,自然明白个中原因。
林译看得出初灵没打算跟他说这些,因此他也没细问。
这段时间,初灵照常拍戏,一闲下来,她也会催着江云暮去马格利特博士那里做诊疗。
江云暮的诊疗时间一般都安排在了晚上,这几次,都是初灵陪着他一起去见的博士。
倒是薄御,这段时间内一次都没出现过。
初灵这个非专业人士不清楚原因,但她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似乎也不错。
起码,江云暮不用再承受人格切换所带来的那种,莫大的痛苦;也不需要再去帮薄御收拾烂摊子。
杀青当晚,初灵先是抱着捧漂亮鲜嫩的花束,跟剧组的同事们一起拍了张集体大合影,紧跟着又被剧里其他女演员们叫过去,跟她们一起拍了几张单独的照片。
剧组的总制片也到了,导演和其他三位制片人说,已经预订好了杀青宴的酒店,剧组会派车送大家一起过去。
初灵连衣服都没换,就跟着剧组一行人去了南川酒店。
杀青宴上,她跟剧组的主要演员们坐一桌,大家一起拍了这么久的戏,彼此已经算是彻底混熟了。
可能因为这么长时间的拍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初灵也高兴得很,饭桌上他们这几位熟悉的同事一来一往的,弄得初灵也忍不住灌了自己几杯酒。
叶星澜瞧见她被酒精染得酡红的双颊,眉心轻轻蹙了下,“初老师,别再喝了。”
初灵摇摇头,端着酒杯起身,“不,不要,今天我高兴,来来来,刘老师,我跟你碰个杯。”
《炙风》剧组的女二号就姓刘。她也站起来,用手里那只斟满了红酒的酒杯跟初灵的酒杯碰了碰,“好,一起喝,元宵节撞上杀青宴,双喜临门,我也开心。”
初灵笑意盈盈,仰头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而后,她直接把空酒杯“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动作猛力道大,杯子差点儿没碎掉。
还好杯柄被叶星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叶星澜轻声劝,“行了,酒也喝完了,坐下吧。”
“我不……”
“你不什么,赶紧坐。”叶星澜起身将她的椅子递到她身后。
初灵淡淡“哦”了一声,这才坐下,伸出食指故作神秘道,“叶老师,我最近碰到了一件特别离奇的事儿,你知道是什么吗?”
叶星澜正慢条斯理地夹着菜,闻言动作微顿,好奇道,“什么事,跟我说说?”
初灵往他那边凑了凑,小声说,“……就不告诉你。”
说完,还傻兮兮地笑了两声。
叶星澜:“……”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大家三三两两地散去。
剧组这些演员们在拍戏期间,大都成了朋友,也有两对儿本身就是情侣的,自然而然就凑一起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初灵与叶星澜。
叶星澜一边瞧着她一边掏手机,问了句,“要不我给江总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他会来吗?”
“会……吧。”叶星澜迟疑着道。
“你看,你根本就不敢肯定他会来!”
叶星澜:“……”
他之所以用这么不确定的语气回答,还不是因为不知道江云暮的工作安排么,万一江总今晚也有应酬需要加班呢。
初灵是真醉了,两脚踢翻旁边的椅子,开始坐地上撒泼,嘴巴几乎撇上了天,眼睛眨巴几下,差点儿滚出泪珠来——
“我就知道江云暮他不会来接我的,杀青宴都结束了,他连电话都……都不知道给我打一个。”
“呜呜呜,叶老师,我觉得他还不如薄御……”
“完了,我居然想薄御了……啊啊啊,这怎么可以呢,”初灵拍着自己绯色的双颊,“不行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叶星澜眉心蹙起。
薄御,是谁?
她和江总还有薄御,玩起了三角恋?
不过他也没真正把初灵的醉话当回事儿,只伸出手道,“初老师,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初灵却根本没理他,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我这算不算精神出轨……”
“呸呸呸,才不是!反正说来说去都是一个人,都是一个人……一个人……”
叶星澜彻底凌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得不说,初老师这酒品还真不怎么样。
他拧着眉拨出了江云暮的电话。
之前酒会上江总那位总助给人发的名片,他也拿了一张。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阵“嗡嗡”的手机震动声。
叶星澜也没想到,他刚一转过身,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江云暮。
他穿着身墨蓝色的高定西装,清隽矜贵,周遭同时带着生人勿近的寡淡疏离。
“江总。”叶星澜喊了声。
江云暮根本没应,只微微颔了颔首,而后绕过他,径直走到初灵身边。
他攥住她的手腕往上提,江云暮的力道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她带起来。
紧跟着,叶星澜便看到,这位江总抬手松了松领带,又解开衬衫袖扣,最后蹲下身,沉沉开口,话是对初灵说的——
“上来,我背你。”
他的口吻,虽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可细听的话,又分明藏着几许缱绻的宠溺。
叶星澜淡淡扯了下唇,轻声开口,“江总,请您照顾好初老师,今天杀青她很开心,所以才多喝了几杯。”
言外之意,哪怕你们现在正处于三角混恋的漩涡之中,也请您不要责怪她一个小姑娘。
叶星澜:“我就先告辞了。”
“好。”江云暮沉沉应下。
叶星澜离开包厢。
初灵像是才反应过来,轻轻“哦”了一声,顶着被酒精晕染得酡红的脸颊,软声软气地问:“你是江云暮吗?”
“还是……”
那个名字还未从她口中说出来,江云暮便道,“你就这么想他?”
初灵动了动唇,却并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上来,我背你走。”
“不要,不要背的。”
江云暮转过身看她,低声问,“那要什么?”
她站在那里,伸长手臂在他眼前晃了晃,“要抱……公主抱,这种小事还要我教你吗?”
“江云暮,”初灵噘着嘴,眼里含着一层水润,气呼呼道,“你也太笨了吧,说真的,薄御在这方面可比你聪明多了……”
? 45、私藏你
江云暮低眸瞧着她, 喉间溢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薄笑。
他的长指轻轻拂过她酡红的脸颊,干净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宠溺意味,“好, 抱。”
初灵像是还不满意,撇着唇, 小声嘟哝着道, “江云暮,你怎么才来?”
江云暮清冽的声音落在她耳畔,“你站稳,别乱动。”
“哦。”她应声。
下一秒,初灵就生出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来。
她原本是站在那里的,就这么直接被江云暮打横抱起,身子悬在半空, 所幸他的臂膀厚实有力,倒是给足了她安全感。
初灵知道他贴心, 却没想到江云暮会在抱她之前,将他的西装外套直接盖在了她的腿上。
她今天穿得不算厚, 因为早知有开机宴, 所以下身只穿了件薄薄的短裙。
初灵向来是怕冷的,下身也的确是套了打底, 在包厢里面完全不觉得冷,但一出去就不行了。
初灵额头抵在他坚实挺阔的胸膛上, 伸出手指在上面画圈圈,软声开口, “江云暮, 你把外套脱给我干嘛啊, 万一你感冒了, 那我——”
她这会儿并不完全清醒,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动作,都像是没过脑一般。
江云暮的声音相较以往倒是难得的深静平和,“你只要保证自己不会感冒就好。”
初灵眼睛眨巴两下,手上动作却没停,“你……你怎么不生气啊?”
“好玩吗?”
她一副无辜状,仰起脸看他,目光落在他凌厉的下颌线出处,“什么?”
“手。”
初灵轻笑了下,嗓音清清甜甜,“你是不是觉得痒啊?”
江云暮:“……”
他低眸瞧她一眼,喉结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岂止是痒。
初灵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不过经他这么一念叨,动作到倒是停了下来,“我觉得就应该这样啊,谁让你今天晚上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的。”
江云暮走到车边,手臂微翻,轻轻把她放下,“先上车。”
初灵哦了一声,笑着说,“你帮我开车门呀。”
江云暮眉心稍沉,瞧着她被酒精染成了绯色的脸颊,蓦地就想到了那场酒会,她当时的脸蛋也像这样红。
他俯身弯腰,又抬手将她鬓角散乱的碎发一点点整理好,低低开口,“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别喝这么多酒。”
初灵很擅长抓他话里的重点,“你的意思是,你在我身边的话,我就可以喝咯?”
江云暮摸了摸她的软发,侧过身帮她打开后排车门,“如果你想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初灵没动,“……你要我坐后排啊?”
瞧出她的不乐意,江云暮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瞧着她,长指又像是不受控制似的,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怎么了?”
初灵摇摇头,“我要坐副驾驶。”
他颔首应声,“好,那就坐副驾驶。”
让她坐后排也不过是想着她现在醉了,坐副驾会比后排颠簸得厉害一些,可能会更不舒服。
但她不想,那就算了。
初灵上车前,仰起脸,食指伸出朝他点了点,轻哼一声道,“江云暮,你的副驾驶,只能留给我,知道吗?”
他目光凝着她,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我记住了。”
初灵坐上副驾驶,关上车门,待他上车后又说,“只是记住了还不行,你要说到做到。”
他淡淡沉沉应声,“嗯,说到做到。”
“嘁,就这么空口说白话谁不会说。”
他眉梢微挑,尾音上扬,“嗯?”
话音未落,江云暮倾身过去,帮她扯下安全带扣好。
初灵伸出手,精准地握住他的修长食指,小声问:“江云暮,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啊?”
“最珍贵的东西?”
“嗯,有吗?”
江云暮沉默着思考了两秒,竟没得出个结果来,“我手里不过都是些可以随时舍弃的东西,要说珍贵,一时还真想不到有什么。”
“那我呢?”
他低眸望向她,视线微怔,“什么意思?”
“现在在你身边的我,也是可以随时舍弃的吗?”
“当然不是。”
他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低眸瞧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沉沉开口,“初灵,你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弃的人。”
但我不清楚,你会不会因为薄御而放弃我。
江云暮想到这里,薄削的唇逐渐抿起。
初灵轻轻扯了下唇,就那么仰着脸,定定地瞧着他,那种水润无虞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似的。
也许这样想可能很没出息,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她是真的在因江云暮而心动,因他这句话而心动。
前后不过一瞬,初灵又听见他低冷磁沉的嗓音——
“今天没有主动给你打电话是我不对,不过最近公司事情实在有点多,版权部门正在积极开发IP,我得盯着。”
她吸吸鼻子,“……你今晚加班了啊?”
“嗯。”他微微颔首。
“那我们回家吧,回去,早点休息。”
“不生我气了?”
她摇头,又笑起来,“不生了。”
“以后有什么事我会提前告诉你。”
“你要是忙的话,也不用……”
“我觉得用。”
初灵眼神微动,“怎么啦?”
“我不想你又拿我和薄御比。”
“我……我那是……”初灵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什么?”
“我就是气你不联系我,来太晚了,他们,我那些同事们,他们都走了,叶老师只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才留下来的……”
“他没说要送你?”
“那我不是在等你嘛,叶老师也知道,他还主动说要帮我给你打电话呢。”
江云暮无声扯了下唇,淡淡评价,“倒是识趣。”
“我早就说过,叶老师不喜欢我的,我们只是朋友。”
“嗯,我知道。”他回答。
初灵轻轻应了声,醉酒的后遗症对她来说就是困倦,她没再多说什么,靠着柔软的座椅后背,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
确切地说,那并不是梦,而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是林译医生在她面前提起来时,都会用“那件事”这三个字代替的,噩梦。
五岁时,她就知道,她现在的父母并不是她亲生的爸爸妈妈。
她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卖到这里来的。
邻居家的小孩儿经常对她指指点点,有些爱八卦爱嚼舌根的叔叔阿姨看到她被爸爸虐待之后,也经常讨论他们家的事。
初灵从他们口中与她以前的“爸爸妈妈”争吵时口不择言说的话里,拼凑出了自己的身世。
她出生不到三个月就被卖到这一家来了。
她的亲生母亲不要她,将她卖给这家人之后就出国了,再也没回来过。
年仅五岁的许思南知道,现在的初灵也知道,她那个时候的爸爸妈妈,是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所以才选择买小孩……
一开始,他们对她还不错,至少不会让她挨饿受冻。
但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劳苦大众的一员,偶尔也会有不顺心的时候,生活不顺了偶尔也会拿她撒气。
五岁的小姑娘没觉得有什么,不管旁人如何说,她都决定,就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生父母。
但也就是她过完五岁生日的一个月后,她的“妈妈”突然拿来一张产检单,上面显示着她已经怀孕十周。
她当时的“父亲”看到产检单的时候,大喜过望,抱着她的妈妈说,“我们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们老许家终于,终于要有后了!”
许思南听着“爸爸”那么讲,她也觉得很开心。
替他们开心。
可是,她却没想到,对于自己来说,这才只是噩梦的开始。
自从妈妈怀了孕,爸爸就觉得不再需要自己了。
他开始对她实施暴力,偶尔会把她拖到地下室锁起来,不给饭吃。
而这样的行为,完全没有任何规律,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苦苦哀求着“爸爸”告诉自己原因,要他说明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可是,她的哭泣带来的却只是对方更严重的暴力行为。
一旦他不高兴了,赌钱赌输了,都会拿她来发泄。
那段时间里,她身上的伤口总是
当时她的“妈妈”自顾不暇,因为怀孕的缘故,身体也不怎么舒服,偶尔会劝他几句不要再那样对她,说她还只是个小孩子,承受不住他这么重的力道,可他却根本不听。
甚至还说,如果不是看在她怀着他们许家的种的份儿上,早就连她一起打了。
久而久之,妈妈也就不再劝了。
而五岁的小姑娘却一直都在受折磨,无尽的,无时无刻的折磨。
“妈妈”怀孕五个月后,去黑诊所查了孩子的性别。
是个男孩。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她的“父亲”就更高兴了。
他说要给自己的儿子好好攒钱,妈妈也以为他是要朝好的方向发展了,可是,她也没有想到,他口中赚钱的方法居然是“赌博”。
又过了几个月,妈妈快要生产了。
初灵六岁的生日也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生日那晚,她在地下室蜷缩着度过了一夜。
直到那天,幼儿园有个小朋友过生日,老师切开他妈妈带来的生日蛋糕,分发给每个小朋友时她没吃。
初灵告诉老师,她准备带着小蛋糕回家给“妈妈”尝尝。
可是,当她跑回家却发现地板上全都是血迹。
卧室乱成一团,桌子梳妆台、椅子,还有妈妈平时用的一些护肤品,全都散落在地。
地上的血迹暗沉,似乎还在流淌。
六岁的小姑娘看到一把水果刀被插在了妈妈隆起来的肚子上。
插得很深很深,就只有刀柄暴露在外面。
“爸爸”也死了,血是从他脖子上不断流出来的。
初灵当时被吓疯了,大声哭着跑了出去,拼命地拍邻居阿姨家的门。
好心的邻居阿姨帮忙报了警,没多久,警察叔叔来了。
警方调查清楚后,迅速结案。
后来,初灵就被邻居阿姨送到了福利院。
再后来,这事儿见了报。
福利院有位老师的侄女是记者,她知晓些其中内情,跟她讲过这件事。
初灵从那位记者姐姐的话里拼凑出了当天发生的事情——
“妈妈”怀的孩子并不是她那个“父亲”的。
她是人,做了什么必然会留下痕迹,出轨这样的事情也不例外。
她出轨的事情被“父亲”知道后,他们就吵起来了。
吵得很凶。
那天,邻居其实也听到了声音,但他们夫妻经常吵架,他们也并未当回事。
可谁知……
那天下午,男人恶狠恶狠地抓住女人的衣领,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出轨?亏我还一直以为这孩子是我的种。”
女人冷笑,“你的孩子,你自己有没有那方面的能力你不清楚吗?”
“啪”的一声清脆透亮,女人直接挨了他一巴掌,脸上立刻浮现出鲜红的五指印。
“你个荡|妇,不知廉耻!”
女人捂着脸,扯唇笑了下,“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跟一个赌徒,性|能|力还不行的男人过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为什么你们男人出轨就能被说成风流,女人出轨就要被荡|妇羞辱?”
女人说,“要不是你逼着我不让我离婚,我早就——”
“你还想跟我离婚?我告诉你,嫁给了我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就算死了也是我们许家的鬼!”
“我宁愿做个孤魂野鬼。”
“他就这么好?”
“确实比你强太多。”
矛盾层层激化,男人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将桌椅东西全都踹翻扔掉仍不觉得解气,而女人似乎对这样的生活也早已绝望了,没有服软,而是不停地在用各种话来刺激他。
最终,男人冲进厨房拿起了水果刀,往她肚子上连着刺了两刀,一次比一次深。
女人倒在地板上,血液一点点流失。
男人拿起一把菜刀,自杀了。
初灵深陷梦中,连眉心都拧作了一团。
江云暮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解开安全带看向她,拧起眉。
他轻轻拍了下她的脸,低声开口,“灵儿,醒醒,我们到家了。”
初灵“啊”的一声尖叫出来,“不要,不要!”
血迹不停地流动,朝着她的方向,不停地流动着……
江云暮解开她的安全带卡扣,倾身将她抱在怀里,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微哑,“没事了,灵儿别怕,我在。”
初灵缓缓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如蒙大赦,小声解释,“江云暮,我,我做噩梦了……”
“我又梦到了以前的事。”
他轻抚着她的后背,“别怕,我会陪着你。”
初灵微微抿起唇,眼睫颤了颤,“江云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怕血吗?”
他说,“如果你现在想告诉我,可以说,我会听。”
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微微摇了摇头,“我害怕。”
“江云暮,你……你今晚能不能陪我睡?”
? 46、私藏你
“你确定要我陪你?”
初灵重重点头, 这会儿她的醉意已经不比先前,起码清醒了些,“确定。”
“你不愿意吗?”她轻声问。
“没有。”
“那就是了。”
初灵拽着他的袖角坚持道, “陪我一晚吧,就一晚。”
她不知道江云暮听到她提的要求后会怎么想, 也不清楚他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 但这一刻,她只想遵从自己的本心。
江云暮凝着她,湛蓝深邃的眼眸微沉,视线落在她身上,淡淡道,“我不会动你的,你放心。”
初灵轻轻扯了下唇, “……我知道,可你不觉得你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太煞风景了么。”
江云暮低沉干净的嗓音落入车厢,“不觉得。”
“有些事可以做, 有些事不能做。”他用再温淡不过的语调陈述着, 向她表达自己的态度。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完,初灵又低下头小声嘟哝了一句, “老古董。”
江云暮只当没听见,扯下安全带, 从驾驶座上下来, 而后绕过车头,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一股穿堂风迎面扑来, 有点儿冷,初灵揪紧了身上的外套,眨眨眼,轻笑着问:“江云暮,你要抱我下来吗?”
男人微微颔首,“嗯。”
“今晚……辛苦你啦。”初灵伸出手臂,勾住他脖颈,就像只考拉似的盘在他身上。
江云暮觉得她这姿势有些好笑,无声扯了下唇,抬脚将车门关上,抱着她进了电梯间。
两人一起进了别墅。
江云暮把她轻轻地放到沙发上后,就进了厨房。
他搜了下醒酒汤的制作方法,按照上面所写的,准备好材料,开始煮醒酒汤。
初灵打开电视机,这个时候,央视的《元宵晚会》还没有播完。
她任由电视机里歌舞升平,自己窝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大概十多分钟后,初灵就闻到了一股子浓重的姜味儿。
她从沙发上缓缓起身,走到厨房。
初灵看着正在那里忙来忙去的男人,眉心忽然皱了皱,“江云暮,你在干什么呢?”
男人盖好锅盖,转过身望向她,“给你煮醒酒汤。”
初灵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没想到,你的厨房居然能用……”
“看不起我?”
她微微摇头,“只是在我印象中,你没做过饭。”
江云暮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现在讲的是事实,他没有必要不承认,“我可以学。”
“薄御会,他之前还给我做过小蛋糕呢。”
说完,初灵才觉得哪里不对。
她现在这样讲,不就是在驳江云暮的面子么。
初灵讪讪笑了笑,“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初灵走进厨房里,从下面的橱子里拿出一只看起来很是古朴的旧餐具,道:“江先生,我帮你打下手吧。”
江云暮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沉声反问道,“薄御做的蛋糕好吃吗?”
“怎么说呢,”初灵微微抬眸,开始注意他的眼色,她也不想说错话惹他生气,不经意地评价了一句,“也就一般吧。”
“是么?”
“是啊。”
江云暮侧过身,将她逼到岛台边缘,长指钳住她的下颌微微抬起,低低沉沉开口,“你之前告诉我不必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还记得么?我有试着去改,所以初灵,我希望你跟我说的每一句也都是实话。”
“你不用怕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忽地放下手,湛蓝色眸底漾起深邃而潋滟的波光。
——如星似月。
初灵就这么瞧着他,忽然就晃了下神。
她抬起手,轻轻握住他将要垂下去的食指,低低软软开口,“那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讨厌薄御?”
那是他的副人格啊,她知道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他,可是,不管怎么说,有了薄御,他才算是完整的他。
那是他的一部分,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就算某一天他们融合了,薄御也会变幻成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可以。”
“真的吗?”
“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一直在尝试着让自己接受他,可是很难,”江云暮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心微微皱起,“对于薄御那种麻烦制造者,我的忍受程度也有限。”
初灵忙不迭点头,“我理解,我当然理解,之前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我从博士那里知道了关于你的很多事情。”
“但你看,不管怎么说,薄御目前都是你的一部分对不对,而且你不要把他当成麻烦制造者,他也是有优点的啊,他正义、善良,随性,自由,而且还——”
江云暮眉心微微蹙起,打断她,“那我呢,我就没有什么可夸的地方吗?”
初灵抬手轻轻拍了拍着他的手臂,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你身上的优点当然也有很多啊,比薄御还要多呢,你绅士斯文,端方有礼,懂克制,知进退,善倾听,我给你提的那些意见你都有虚心接受,而且……”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唇,被她夸得心花怒放,但仍在努力克制着,没让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而且什么?”
初灵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摩挲着,软声软气道,“而且啊,你从来都不会莫名其妙地对别人使用暴力,最重要的是,之前要不是你帮我,我们初氏集团的事情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呢。”
江云暮像是被她哄开心了,微垂着眉眼,低声询问,“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么?”
初灵点点头,又吸了吸鼻子,“江云暮,有什么东西好像糊了。”
她指着后面燃烧着的天然气火苗,拧起眉,“锅锅锅,你快关火!”
江云暮转过身,眉心微微蹙起。
厨房内糊味儿很明显,他也闻到了。
他绕过初灵,走到灶台前,关火,又关闭阀门。
初灵迟疑着,“这……不能喝了吧。”
江云暮:“头疼么?”
她摇摇头,解释道,“还好,我喝的其实不多,但我酒量浅,所以就……”
江云暮迈开步伐,“我去买点醒酒茶。”
初灵直接拽住他的袖角,“别去了。”
“怎么?”
“太晚了,我有点困,你答应要陪我睡一晚的。”
“以前发生的事,打算告诉我么?”他问。
她点点头,“嗯。”
初灵微微抿起唇,淡淡开口,“但我有些事情记不得了,妈妈带我回初家之后,也带我看过医生,医生说我是受了刺激,所以才出现了记忆遗忘的现象,不过主要的事情我都还记得。”
她望着他,又补充了句,“缺失一小部分记忆,也不影响我的生活。”
“你不用担心我的。”
“这么自觉?”
“什么啊?”
“你明知道我会担心。”
初灵撇撇唇,“那这是你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控制啊。”
江云暮没说什么,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并未移开,他俯身,手臂绕过她的纤细腰肢,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初灵小声惊呼,耳根瞬间染成了绯色,“江云暮,你干什么?”
“不是说困了么?”他低声问。
“电视,电视还没关。”
江云暮:“楼上有控制开关,你不用管。”
二楼安装了控制一楼所有用电的总开关,上去之后他操作一下就好了。
初灵被他抱上了二楼。
她走到卧室,关上门,“你先出去,我要洗澡了。”
他反倒是轻笑了下,垂眸,目光凝着她,“不是要我陪你睡么?”
“那也不是现在啊……而且,你不用洗澡的么。”
江云暮同她开玩笑,“我打个地铺而已,你对我要求这么高?”
“江云暮。”
“嗯?”
“我,我不想让你打地铺。”
“你还是在我旁边躺着吧,我相信你。”
江云暮:“……”
他微俯下身,长指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这么相信我?”
初灵扯了扯唇,仰起脸朝他笑,“嗯,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不会辜负我的信任么。”
江云暮眼底笑意未散,淡淡沉沉地评价道,“你记得还真是清楚。”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说完,初灵直接把他关在门外。
她脊背挺得笔直,倚在门框上,小口小口地呼着气。
再没有哪一刻能与现在相较。
她心里的小鹿像是彻底解开了禁锢,正撒了欢儿地蹦着。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初灵手心都冒出汗来,她将衣帽间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找出来了一套还算满意的睡衣。
不算暴露,但也不算太幼稚。
就是那种白色的,普普通通的睡衣长裙。
他应该会喜欢吧。
初灵洗澡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倘若他不喜欢她穿这件衣服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叹出了声。
就算江云暮不喜欢,她也没什么别的可以穿的了。
洗完澡,吹干头发,涂完护肤品,初灵又抹了身体乳。
做完一系列流程后,她躺在床上,微微阖上眼。
眼睛阖上的那一刻,初灵感知到自己的心脏跳速比平时快了许多,快到……不受控制。
下一秒,门外传来敲门声。
“门没锁,你进来吧。”她说。
江云暮单手抱着被子,那只空着的手旋开门把手,而后推门进去。
初灵率先看到他怀里抱着的深蓝色被子,眨了眨眼,“……”
准备得倒是挺齐全。
看来他早就打算好了,就算跟她睡一张床,也不跟她共用一床被子。
江云暮把被子放下。
初灵打量他一眼,他穿了件深黑色绸缎面的睡衣,领口微敞,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
她仅仅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移开视线。
待他躺在她身边后,初灵跟他讲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一件件,一桩桩,她细数着,他就侧着身,透过黑暗望向她。
又抓住她。
像一束光一样。
床头柜上的小灯亮着,初灵望着他的眼睛,小声问,“江云暮,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如果有一天,你的双重人格治愈了,你不再需要我了,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 47、私藏你
江云暮的嗓音淡沉却坚定, “乱想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他透过微弱的灯光望向她,目光微滞,嗓音一如既往的磁沉, 声如击玉,“不会。”
江云暮就这样瞧着她, 忽地扯了下唇, 声音听起来比方才更低沉了些,“你明白薄御的心意,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初灵对上他深邃澄澈的目光,心脏像是没来由得被一根细长的丝线拉住,不住地往上提。
是啊,还不明白么。
只是——
于她而言,明白是一回事, 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初灵微微抿起唇, 小声说,“我知道了, 如果你需要, 我就会一直陪着你。”
江云暮松开她的手腕,低声道, “同样的话,我也想对你说一遍。”
“如果你需要我, 我就会一直在。”他说。
“以前的事情我没办法改变,但以后, 我希望你遇到事情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
初灵轻轻应了声, “江云暮, 谢谢你。”
停顿了半秒, 她又道:“我困了,想睡觉。”
“睡吧,晚安。”
初灵半开玩笑地道,“你可别趁我睡着就跑了。”
他轻笑一声,淡淡开口,“不会。”
正月十五那晚,是初灵这段时间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
***
十八号那天,南城戏剧学院开学了。
新的学期,他们这一届的表演系宿舍楼终于批了下来,初灵不需要再租房住。
所以,她直接把原先租的一室一厅给退了租。
初灵提前一天就收拾好了东西,褚烨送她去的学校。
原本江云暮问她要不要他送来着,不过她拒绝了。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初灵纯粹是觉得他那副样子太招蜂引蝶。
之前薄御在学校里的所作所为……
若是有熟悉那事儿的同学看到江云暮,铁定又会生出事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初灵才拒绝的。
可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与她居然是前后脚到的宿舍楼下。
这就代表着……
江云暮跟踪她!
初灵单手拎着行李箱,正准备往宿舍楼里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尖叫声。
紧跟着,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库里南。
穿着一身墨蓝色高定西装的男人从后排下来,他今天戴了一副眼镜。
——金丝边框带金属链条的眼镜。
与之前她见到过的那副有点儿不同,这回的金属链更细一些。
他站定,抬手,整理了下胸前的领带。
初灵忽然就感觉呼吸一滞。
她转过身,拎起行李箱就想走,却被褚烨给拦住,他毕恭毕敬道,“二小姐,交给我吧。”
她微微摇头,笑着道,“不用了,我提得动。”
初灵现在带来的东西不算多,因为早在前一天,褚烨就提前来过一趟,帮她把被褥那些生活用品全都放到宿舍里了。
江云暮却径直朝她这边走过来。
初灵瞧见有好事的女同学已经在拿出手机拍视频了。
她微微侧身,假装没看到他,朝宿舍楼里走。
江云暮加快脚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命令意味,“行李给我。”
初灵微垂着眼眸,都没敢与他对视,“不用了,我自己提得动。”
江云暮俯下身,淡淡沉沉开口,“初灵,如果你不打算以后在你同学面前,在公众面前装作不认识我,那就把行李箱给我,我来提,嗯?”
初灵闻言,心念微动。
她自然理解江云暮是什么意思,可是,“你不担心……”
江云暮伸出手,拎起她的行李,跟着她一起走上宿舍楼前的台阶,“担心什么?”
站在黑色迈巴赫旁边的褚烨朝他身后那位,江总的助理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
初灵迟疑了半秒,最终道,“你一出现,她们都在拍照。”
“你觉得我在乎这个?”江云暮无声扯了下唇,低声问。
“你是HS的总裁,我是HS旗下的艺人,如果她们知道,指不定会编排出什么来。”
万一给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初灵知道他不在乎这些,可她现在却有些担心。
江云暮侧过身,低眸瞧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像是想把她的想法看穿一般。
他沉默了半秒,而后低低沉沉开口,“如果你介意,那不如坐实绯闻。”
“坐实?”
初灵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道,“江云暮,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
“如果你想,随时可以。”他说。
江云暮低声同她解释着——
“至于那些绯闻,如果你不想看到,我随时都可以找人撤掉,你是不是忘了,整个南城最能耐的公关团队目前就职于在HS。”
其实若说能耐,圈定的范围又何止整个南城,HS的公关团队在全国范围内都是顶尖的。
初灵微微抿起唇,“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不管是遇到江云暮之前还是遇到他之后,她就从来没想着跟谁地下恋。
跟他也不会。
哪怕她是公众人物,也不想恋个爱都藏着掖着。
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没有人能管得住别人的嘴,不是么?
江云暮刚才说的话反倒是提醒了她。
初灵侧眸瞧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你今天不用上班的吗,居然来这里帮我提行李?”
“工作什么时候做都可以,但你一学期也就只开这一次学。”
初灵:“……”
似乎,很有道理。
江云暮:“怎么,你嫌弃我?”
“我哪儿有,就是看不惯你一出现那群人就拿着手机对你拍拍拍的样子。”
初灵的宿舍在303,宿舍楼没装电梯,只能沿着一层层台阶爬上去。
她跟江云暮说了一下。
又忍不住问,“你累不累,要不换我吧?”
江云暮动作停顿了下,扯唇,险些被她气笑,“灵儿,你就这么瞧不起我?”
“没有,我这不是担心你累么。”
江云暮:“等你宿舍在顶楼的时候再担心我也不迟。”
初灵:“……”
瞧把他厉害的。
与初灵同届的表演系女生们全都被重新分了宿舍。
初灵与林藻一样,都分到了303。
她们宿舍还有其他两个女生,一个属于漂亮但安静话少的类型,另一个则与林藻性格差不多,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
江云暮帮她把行李放下后,沉声嘱咐了句“之后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迈腿准备离开。
可他还未迈开步子,就听到有人喊了声,“薄御!”
林藻凑过来,像审视货物似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薄御吧。”
啊啊啊他的穿衣风格怎么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怪不得现在那么多换装短视频爆火出圈儿,眼前这个男人换上西装好像更帅了呢。
灵灵眼光就是好!
初灵看了眼江云暮又瞧了眼自己的闺蜜,小声,“藻藻,你……”
然而她还没说什么,就听到江云暮低沉清冽的嗓音。
他说,“嗯,是我。”
居然……居然就这样承认了?
他回答得看不出半点儿犹豫与迟疑,搞得初灵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他是与薄御共享记忆了。
林藻根本遏制不住自己八卦的小心思,“那个,薄先生,你是不是和我们灵灵在一起了啊?”
江云暮掀了掀唇,视线落在初灵身上,低低道,“没有,还在追。”
林藻瞳孔地震:“!”
啊啊啊嗑到真的了!!!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直接!
他承认得!也太!干脆了吧!!
不过,她就喜欢这种直接!
初灵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不得的话,直接走过去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道,“我这边没什么要帮忙的了,你快去工作。”
他慢条斯理地扯了扯领带,俯身弯腰,居高临下地瞧着她,“用完我就扔?”
初灵哪儿受得住他这样瞧,好在这会儿女生宿舍人多嘈杂,303宿舍虽敞着门,倒也没太多人注意他们。
她伸出手轻轻搡了他一把,“是你非要来帮忙的,我可没让你帮我提行李。”
江云暮注意到她的室友这会儿都在各忙各的,就连方才那个同他说话的女生都忙着去整理东西了。
于是他倾身向前,薄削的唇几乎要贴上她耳廓,低低沉沉又一字一顿地评价了句,“小、没、良、心。”
前后不过一瞬,初灵耳根子简直跟放到火上烤过没什么两样,红了个透顶。
江云暮!
他绝对是故意的!!
初灵已经懒得再想东想西,跟室友说了一句“我先送他下去”,然后就拉着他直接出了宿舍门。
走到楼梯拐角,初灵才小声说,“你能不能收敛点儿,我室友都在呢,她们眼睛都好好的。”
江云暮语气蓦地一沉,连那双深邃清澈的湛蓝色眼眸也覆上层层晦涩,“看来你是不打算接受我了。”
初灵瞧见他这副样子,心下蓦地一跳,“……我没这么说。”
她压低声音同他解释,“藻藻这个人比较喜欢八卦,我担心……”
江云暮:“如果你不喜欢我当着其他人的面那样对你,我可以改。”
“我也没有不喜欢……”
“确定没有?”
初灵微微颔首,“我好像只是,有点害羞。”
他低眸瞧她,喉骨处蓦地溢出一声短促而磁沉的薄笑,“嗯,耳根都红了。”
初灵轻轻拍了下他的手臂,“……你还说呢。”
他们二人刚一并肩走出女生宿舍楼,初灵就被迎面走过来的男人叫住了。
她淡淡扯了下唇,跟人打招呼,“学长。”
陈驰朝她点了点头,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大型行李箱,“今天搬宿舍的学妹比较多,我是来帮忙的。”
“学长辛苦,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她拉着江云暮的袖角准备离开。
陈驰将行李放到一边,打量了眼站在他对面的男人,出声询问,“你是……薄御?”
? 48、私藏你
倒也不是陈驰刻意跟人套近乎, 主要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眉眼与整体身形跟薄御实在很像。
加上,从初灵刚入学到现在,“频繁”出现在她身边的男人, 他也就只见过他一个。
薄御之前跟他打架的时候,戴了口罩是没错, 但他那双眼睛, 无论是颜色还是眼型,都足够特别。
陈驰出生在导演世家,对于骨相美人早已司空见惯。
但眼前这个男人,五官大开大阖,实属由骨到皮都美的那一类人。
陈驰目光微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并未移开,未等他想明白这人这回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 为什么没有跟之前一样戴上口罩,又为什么一副并不认识他的模样时——
却听到初灵道, “学长,你认错人了。”
前后不过一瞬间, 江云暮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晃过之前的画面。
那是, 属于薄御的记忆。
他攥着拳头,将面前这个男生打得往后趔趄了两步。
原来这人挨过他的打?
江云暮抬手, 拇指和食指搭在一起重重地揉了揉眉心,试图缓解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然而根本没什么用。
他垂在身侧的长指微微掐紧,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指节都泛起了白。
江云暮攥住初灵的手腕将她人往后扯了扯, 动作不紧不慢的, 轻飘飘地睨了陈驰一眼, 单薄的唇逐渐抿出笑意, 不过这笑着实寡淡。
初灵皱眉,“你别——”
“没事,别担心。”
再开口时,江云暮本就疏离淡漠的语气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痞意,像极了挑衅,“是,有问题?”
陈驰勾唇笑了下,开口时的语气却是极为恭敬礼貌的,“薄先生,你是不是欠我个道歉。”
江云暮冷嗤一声,紧跟着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瞧着他,“想让我道歉?可以。”
他直视着陈驰,言语间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但因为你喝酒导致我女朋友被绑架的事,又怎么算?”
初灵听到他这么讲,瞳孔蓦地放大了些。
江云暮……
江云暮怎么会知道这些?
难道是……
初灵迈着小碎步走过去,揪住他高定西装的衣角,小声道,“你怎么会……”
陈驰皱了皱眉,抬眸对上他沉冷且凌厉的目光。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视线微微挪开,落在初灵身上。这种时候,他没有办法去狡辩那件事与他无关。
可该抓的重点他也抓住了。薄御刚才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陈驰微微侧首,话是对初灵说的,“抱歉学妹,如果孙晓露再对你使什么手段……请你告诉我,我来负责联系校董事会,必要时会让她退学。”
初灵微微颔首,“谢谢。”
不管怎么说,之前被警方拘留十日已经算是给了她教训,而自己当时……也多亏了陆先生及时赶到,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陈驰眉心轻蹙了下,低声回,“应该的。”
江云暮瞧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眉梢浮上一丝丝不悦,可他现在脑海里犹如电影截图一样的画面,一帧一帧地从他眼前闪过。
他缓了缓情绪,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了几下。
等他们俩说完后,江云暮下颌微抬,瞧了眼陈驰,淡淡沉沉开口,“小朋友,给你个忠告。”
他倾身过去,抬手拍了拍陈驰的肩膀,语气倨傲又极为疏离,“以后离我女朋友远点。”
初灵距离他不足二十公分,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只是,他对外都已经能够如此自然地宣称她是他的女朋友了么?
如果她不同意,那他到时候会不会很丢脸。
想到这里,初灵忍不住莞尔。
陈驰对上江云暮那双湛蓝色的眼瞳,又用余光悄悄看了眼初灵,低低出声,“我祝福你们。”
“我也希望薄先生以后不要做出什么惹她不开心的事。”
说完,陈驰提着行李箱,迈腿上了楼梯。
江云暮下巴微努,看到褚烨的时候皱了皱眉,“你家保镖怎么还没走。”
“可能是在等我跟他打招呼,毕竟我现在是他的雇主嘛。”初灵轻笑着开口。
在她印象里,褚烨哥这个人工作一直尽心尽责的,这也是她放心他在自己身边做事的最主要原因。
江云暮脚步微顿,侧眸瞧她一眼,“这么开心?”
“嗯?”
“为什么笑?”
“因为想笑啊。”
“我好笑?”
初灵点点头。
江云暮眉心微沉了一瞬,“有么?”
“江先生,”初灵压低声音询问道,“你是不是恢复以前的记忆了?”
她注意到,他刚才看陈驰的眼神,不像是完全没见过他的样子。
“还有,之前我被绑架的事情……”
“想知道?”
初灵重重点了下头。
可那些记忆目前于他而言仍像一张张的碎片,他还未完全将它们拼成一张图案,所以也无法向她精确阐述。
江云暮长臂微抬,捉住她的小指细细摩挲着,“过段时间陪我去见马格利特博士。”
“我做个总结报告给你。”
初灵:“?”
她忽略掉从指间传来的酥麻感,微微皱起眉,“你连病情分析都要做成ppt汇报?”
“不行吗?”
她望着他,眼底笑意更浓,“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印象里,她还是第一次遇见江云暮这样的人。
他好像,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初灵走到那辆黑色迈巴赫前,简单跟褚烨说了几句,送走江云暮后,才回了宿舍。
刚一踏进宿舍门,还未等她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就被藻藻给缠住问东问西。
林藻好奇的也无非就是那些事,比如说薄御什么时候开始追的她啊,他们俩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再比如她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答应薄御的追求。
初灵挑能回答的回答了,不能回答的就直接两句话带过。
林藻自己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帮她整理行李,“其实我觉得薄御除了脾气暴躁点儿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初灵半信半疑,挑眉问,“是吗?”
“当然了,我骗你干什么。”
“那他要是跟你那位蒲仙大大比呢?”
“那他自然是……比不过了!”
初灵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就知道。”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初灵就开学两周了。
江云暮这段时间倒是照常联系她,他们偶尔也会在大学城外面的小饭馆吃顿饭。
但是,初灵最近有了新的烦恼。
也不知道是她想太多了还是怎样,她总觉得江云暮不像以前那样需要她了。
他们现在各忙各的,她平时又住宿舍,见面时间都比之前少了许多。
她平时上课、排练,泡图书馆。
他则是工作、出差,开各种会。
过去的这两周,江云暮去帝都出了趟差,在那儿待了整整五天。
好在有视频这个东西,而她性子也不算太黏人。
可每当微信提示音响,打开手机发现收到的并不是江云暮发来的讯息时,她自内心深处涌上来的那种失落感打都打不掉。
初灵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她非得魔怔不可。
江云暮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也有。
她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诸如这类“等他回消息”的小事上,没意义。
两周过去,又是一个新的周一。
初灵和藻藻吃完早餐,拿着专业课课本来到教室,正在等他们专业课老师出现的时候,却先一步等来了他们班的辅导员。
他们班辅导员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微胖,头发比那位有名的歌手刘欢老师的短了那么一点儿。
简而言之,他还挺有个性的。
辅导员望了眼坐在阶梯教室里的同学们,清清嗓子道,“趁着你们祁老师没来之前,我先跟大家宣布一件事。”
下边有男生起哄,“老师您说。”
“这个周末我们学校校篮球队和南传校篮球队有场比赛要打,需要五个女生去参加啦啦队为他们加油,有自愿参加的吗?”
“不是,老师,校啦啦队人不是挺多的吗,干嘛叫我们表演系的去啊?”
“你也不看看我们班女生什么颜值,跳起来啦啦队操铁定比现在校队那群人带劲儿得多吧。”
“那倒是!”
“没错,我赞同,别的不说,我们表演系整体颜值就是全校最高的。”
辅导员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先闭嘴,而后道,“想报名的女生去找班长拿张表填一下。”
“班长,人数够了你直接汇报给我,就按先后顺序来,够五个之后就跟大家说一声不用再报了。”
班长点点头,身后的马尾辫跟着晃了晃,“好的老师。”
说完,辅导员直接离开教室。
林藻看向旁边的闺蜜,轻笑着问了句,“灵灵,你要不要报名啊?”
初灵翻页的动作微顿,“报它干什么?”
林藻撞了下她的肩膀,“就……近距离看看帅哥嘛,校篮球队那些学长学弟们长得都还不错,个子也挺高的。”
初灵歪着脑袋思考了半秒,问:“啦啦队累吗?”
没等林藻组织好语言,班长就扭过头来对她们道,“那肯定累啊,要跳来跳去的。”
班长旁边的女生说,“我怀疑学校之所以从我们表演系选人,就是想挑一些身材好又漂亮的女孩子,来做学校的门面。”
初灵点点头,落在书本上的目光却并未移开,“大概是吧,毕竟南传的那些女孩子们长得也都挺漂亮的,个子也高。”
林藻撇撇唇,压低声问,“所以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报不报名啊?”
初灵用笔盖敲敲桌子,“班长,报名表现在在你这儿吗?”
“在呢在呢,刚才我先去的导员办公室,他直接就给了我这个,然后我就带着来上课了。”
班长掀了掀唇,笑着问:“怎么,你要报名吗?”
初灵朝身边的闺蜜使了个眼色,伸出手道,“嗯,给我和藻藻一人一张吧,谢谢班长。”
? 49、私藏你
林藻接过班长递来的报名表, 侧眸看向闺蜜,小声问,“灵灵, 你确定要参加?”
初灵点点头,“嗯。”
她也没什么特殊想法, 就是单纯地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林藻抿了下唇, 正欲再问些什么的时候,祁老师来了。
祁老师是教授他们专业课的老师里面,最严格的一位,林藻有点儿怵她。
她压低声音,小声对初灵说,“这事儿我们下课再讨论。”
初灵微微颔首,轻轻应了声好。
***
下课后, 两人又针对此事聊了一下。
林藻明白初灵的意思之后,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一起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 她突然问,“灵灵, 最近薄御他是不是没怎么联系过你啊?”
初灵咬着筷子尖儿, 眉心微蹙了下,“嗯, 他比较忙。”
“他是做什么的呀?”
“也是娱乐行业。”
林藻好奇地眨眨眼,“幕后吗?”
他颜值这么出众, 若是居于台前她不会没见过,可灵灵又这么讲, 那就只能代表, 他做的是幕后工作了。
初灵点点头, “算是吧。”
“他该不会是导演吧?”
“不是。”
林藻笑起来, “我就是猜猜,其实不管他做什么,只要真心喜欢你,对你好就可以啦。”
初灵也跟着扯了扯唇,黑白分明的眼底荡出笑意,“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
隔天上完课,她们表演系的五个女生就去了啦啦队报道。
初灵跟着原来的啦啦队队友们一起排练了几天,连回复江云暮消息的速度都变得慢了许多。
就这样把自己的空闲时间填满,好像也还不错,至少她不会再胡思乱想些一堆有的没的。
可初灵不满意江云暮现在的态度也是真的。
他忙,可她就不忙么。
嘴上说是在追她,可他连回她消息的时间都有限,现在这样算什么嘛。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初灵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那是周六的晚上,她与藻藻趁着没课,按照与大家约定的时间去啦啦队排练。
初灵本质上是个要强的女孩子,哪怕只是跳一个啦啦队操,她也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排练的时候,她对着镜子,发觉自己跳得并不是那么标准,于是决定等大家走了之后再练习一会儿。
因为要给大家分发新的啦啦队服,她们今天的排练时间比以往缩短了些。
发到初灵这里的时候,队服突然就没有了。
负责分发衣服的副队长侧眸看向队长,问,“队长,我们的衣服数量好像是正好的吧?”
队长心里有数,之前分发服装的时候她就是按照人数来的,这个不可能错。
停顿半秒,她对副队长说,“你去我们的器材室看一下有没有忘记拿的衣服,可能是刚才抱衣服的人漏掉了。”
不过,每件衣服的外包装袋上都写了尺码和名字,大家领完衣服之后,就走得差不多了。
现在除了队长与副队长之外,就只剩下初灵和林藻两个人。
初灵上前一步,同队长说,“时间不早了,队长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去器材室找一下。”
副队长瞧见队长递来的眼色,轻轻应了声,看着初灵道,“器材室门没锁,你直接去就可以。”
队长又说,“衣服找到了你就把它拿走,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就算了,我再找老师订做一套。”
反正距离校篮球赛还有一段时间,不着急。
初灵笑了下,微微颔首,“好,谢谢队长,谢谢副队长。”
队长莞尔,“我们是一个团队,不用客气。”
初灵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好。”副队长应声。
林藻也跟她们两人道了别,而后对初灵道,“灵灵,我陪你一起去器材室吧。”
初灵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藻藻,我想吃草莓了,你待会儿去趟超市帮我买一点好不好,我转钱给你。”
林藻轻轻捣了下她的手肘,“不用转,我有钱,之前你不是请我吃烤肉了么。”
“那明天我请你喝你最喜欢的奶茶。”
“嗯,灵灵最好了。”
藻藻转身离开之前,初灵又忍不住嘱咐道,“别忘了我的草莓。”
“知道啦,忘不了。”林藻朝她挥挥手,离开排练室,朝学校超市的方向走过去。
这边,初灵站在排练室的镜子前,练了一会儿今天学的动作。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发现距离排练室的熄灯时间只剩下两分钟了。
初灵没再多做停留,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进器材室。
啦啦队的器材室就在她们排练室的后面,面积不大,但里面什么东西都有,显然已经成为了一个杂物间。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零二分了,初灵打着手电筒转悠了一会儿,终于在放着一只蓝色坏板凳的角落里,找到了写着她名字的啦啦队服。
正当初灵弯下腰,长指即将触碰到队服的包装袋时,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器材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初灵扯住队服的衣角将它捡起,然而还未等她上前一步离开器材室,就听到“咔哒”一声响。
门被人从外面拴上了。
这间器材室的门比较老旧,是那种可以从外面上门闩的门。
初灵把衣服放下,小跑到门前,一只手拿着手机,另只手重重地拍门,“开门,门外有人吗,麻烦给我开一下门!”
门外的女人双手抱臂,朝门上啐了一口,面色阴冷到极点,“初灵,该说你太蠢了,还是防范意识太差了呢。”
初灵迟疑了下,道:“……孙晓露?”
“对啊,除了我还会有谁,不过啊,我觉得你该感谢我,在这里住一晚,让你体验体验生活也挺不错的,你这个初家二小姐,没受过苦吧。”
初灵与她仅有一墙之隔,此时孙晓露刻薄的话语尽数落入她耳中,“好,你走吧。”
“你说什么?”
“我让你走,如果对我做这些就能让你开心,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她不得不承认,方才孙晓露的话,的确让她有所触动。
爸爸妈妈和姐姐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在她六岁那年,他们把她从福利院带回家的时候就是秘密带回的。
再之后,他们为了不让外界有什么闲言碎语找上她,特意找了个机会开了场发布会,对外宣布她这个“二小姐”自小体弱多病,宜热不宜冷,打她出生开始便养在了海南的姑姑家。
姑姑与姑丈是异地恋,姑丈家的产业都在海南,两人结婚后,她便跟随姑丈从南城搬至海南了。
每逢过年过节,或是爷爷奶奶生日,姑姑肯定是要与姑丈一起回来的。
“初灵,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大度到放你一马?告诉你,不可能。”
“嗯。”初灵靠在门边上,默默应了声。
“你嗯是什么意思?”
“没事,你走吧。”
孙晓露没再搭理她,拧着眉,从器材室门前离开。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陈驰学长会喜欢初灵这样的小白莲。
她刚才那副样子,分明就是故作大度,让她难堪。
如果她肯跟自己服个软,说不定她就给她开门了,可是看看她那样,明知道自己的处境还那么大言不惭。
呵,既然她不需要,也不打算开口求自己,那她走便是了。
孙晓露边走边想,最好今天一整晚都没人来找她,活该她在那儿挨饿受冻。
初灵低头看了眼微信——
她与江云暮的聊天界面,停留在他那句【等我】上面。
等他?
她一直在等。
可是,他连个期限也没讲。
当初灵看到自己手机电量的那一刹,直接怔住。
她的手机现在只剩下2%的电了。
正当她发愁要不要给藻藻打电话的时候,微信里突然弹出来一条来自江云暮的视频通话邀请。
初灵:“……”
这个时候,他给她打视频……
若是让他看到这黑乎乎的一片,必然要问她在什么地方,可他现在又不能平白赶过来。
今天一早宁助理又告诉她,他昨晚就出发去了江城。
之前他在帝都待了五天,这回出差必然也是短时间内回不来的。
初灵微垂着眉眼,干净的指甲将指腹掐得逐渐泛了白。
算了,还是别让他白白担心为好。
她点了下切换语音通话,接起。
“江云暮——”不知为何,初灵开口的时候,嗓音微微泛哑,尾音也跟着拖长了些。
“我在,灵儿,怎么不接视频?”
“我在洗脸呢,丑。”
“又乱说了,你和这个字从来都不沾边。”
江云暮把车停在她们宿舍楼下,长腿一迈,从驾驶座上下来,往后走了几步。
他半倚着车窗,抬眸往上看,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再说了,你什么样儿我没见过。”
初灵撇撇唇,“……你现在才是乱说。”
她用食指把玩着衣角,将衣服上的系带绕着手指缠了好几圈儿又缓缓松开,“搞得我们多熟悉一样。”
江云暮低声反问了句,“我们,不熟么?”
“你最近忙得都顾不上理我了,熟什么。”
“原来吃醋了啊。”
“我吃什么醋?”
他掀了下唇,湛蓝色的眼瞳里漾起浅淡笑意,“工作的醋?”
初灵正想开口解释什么,手机屏幕却忽地灭了下来。
手电筒的光在那一刹也全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初灵:“……”
手机的电量耗完了。
可她却还没跟江云暮说自己被锁在这里的事情。
初灵深深吸气,放下手机,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成一团,轻轻靠在破烂的椅子旁。
江云暮正要给初灵回拨过去时候,却接到了一通陌生来电。
初灵蹲在逼仄狭小的器材室内,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以前的事。
那个时候,她被“父亲”关在地下室责打。
地下室的环境,比她现在待的地方要恶劣得多,与之相同的是,两处空间都暗得紧,透不进一丝光亮。
即便是现在,她身上也有当时留下来的,祛不掉的两道疤痕。
以前的事情她不想去想,可稍微一阖眼,那些画面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朝她涌过来,仿佛不把她吞没绝不罢休。
可是,可是……
这一回,她的记忆和之前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地下室里突然多了个少年。
他打开地下室的门,逆着光奔她而来,像极了堕入凡间的天使。
“饿不饿,给你这个。”
他递来一块黑色的巧克力,那是一块没有任何包装,已经被他拆开的巧克力。
她却没接,“你是谁?”
少年看着她的脸,眉头都皱成了一团,温声问,“是不是很疼?”
小姑娘摇摇头,顶着乱蓬蓬的头发抬眸,望着他道,“我不饿。”
少年声线清润无虞,“抱歉,我来晚了。”
小姑娘指指地下室的门,小声问,“那个……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50、私藏你
其实除了这个, 她也想知道,这个哥哥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她的“父亲”明明把地下室的门锁上了来着……
他是神仙么。
初灵蜷缩在那里,眉心皱成了一团。
正当她以为回忆会在这里戛然而止之时, 她突然听到他清润低沉,却又无比动听的嗓音, “薄御, 我叫薄御。”
他这厢话音堪堪落下之际,那道挡住他真面目的浅白色滤镜忽然就一点点消失了。
初灵看清回忆里的少年。
他是,十六岁的江云暮。
“你跟我走么?”他问。
小姑娘蹲在那里,抬眸望着他,那双圆圆的眼睛微微眨了眨。
她微微摇头,“我不能走。”
这次走了的话,下次回家还是会挨打的。
并且, 挨打的不止她自己,家里那些锅碗瓢盆, 沙发桌椅等等家具都会遭殃;如果不是因为妈妈现在怀孕了,她很大可能也会被……
少年用温沉的嗓音强调着, “把巧克力吃掉。”
小姑娘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把黑色长方体形状的巧克力放在手心,没有直接吃, 只是小声问,“你还会再来么, 哥哥?”
“会的。”
“我给你带了药膏,你自己涂一下, 就涂在你的伤口上, 一天三次, 记住了吗?”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浅蓝色的罐子, 里面盛着创伤膏。
他将小罐子递给她。
小姑娘接过去,甜甜地对他道了声谢,“谢谢哥哥,我一定很快就会恢复的。”
少年低眸瞧着她,喉结轻滚了下,刻意压低了声音,话像是对她说的,却又不像只是对她说的,“不要留疤。”
小姑娘没听清他的话,只顾点头。
少年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将她乱蓬蓬的头发一点点理顺,温声开口,“不要害怕地下室,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动作微顿,压着嗓,“我会陪着你。”
小姑娘微微抿起唇,鼓着腮帮子轻声问,“下次,也会么,哥哥?”
“嗯。”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大人们说话都不算数的,哥哥,我可以……相信你吗?”
少年蹲在她面前,用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郑重其事道,“你可以相信我,而且,你要跟我保证,我不在的时候,你把自己照顾好,可以吗?”
小姑娘对上他的目光,重重点头。
“那你乖乖的,等哥哥下次来见你,好不好?”
“嗯,我等着哥哥,你一定要来哦。”小姑娘仰起脸看他,轻轻地咬了口巧克力,慢吞吞地咀嚼着。
“哥哥,你给我的巧克力真好吃。”她笑着说。
就在这时,外面“砰”的一声响起,器材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初灵忍着头痛的感觉,皱着眉,艰难地从角落里起身。
然而正当她用长指重重揉着太阳穴,眩晕感却致使她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初灵跌进一个温暖怀抱里。
哪怕灯光昏暗,江云暮却仍是察觉到了她的不适,眉心跟着紧紧蹙起,低沉开口,“是不是不舒服?”
初灵这会儿的确难受,只轻轻软软道,“你来了……”
江云暮低低应了一声,微俯下身,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低声道,“今晚跟我回家住?”
初灵抿了下唇,再开口时声音却有些哑,“是不是藻藻给你打电话了?”
“是。”
林藻见初灵被他抱出来,连忙小跑着过去,“灵灵,你没事吧?”
“没事,藻藻你别担心。”
林藻轻轻应声,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了跟她玩闹的心思,只是问,“那你今晚还回宿舍住么?”
未等初灵开口说什么,抱着她的男人就先她一步道,“不了,我会带她回家。”
“这次多谢你了,林小姐。”江云暮眼眸微垂,朝她的朋友看了眼,又很快挪开视线。
林藻抬眸看着他,忽然有些震惊。
薄御,原来这么有礼貌的吗?
林藻忽然想起来刚才自己给这位薄先生打电话的时候……
他接到她的电话后,也是非常有礼貌地询问了她是谁,而后极其耐心地听完了她说的话。
看来之前他就是因为吃醋,所以才对陈驰学长那么不客气的。
啊啊啊,是她错怪他了!
薄御根本就不是什么暴力犯,他懂礼貌讲道理,简直不要太斯文太绅士!
林藻忙摆手,掀唇轻笑了下,而后非常直白地道——
“薄先生不用客气,我知道你喜欢灵灵,但她同时也是我的好朋友啊,她遇到事情,我肯定是要帮忙的。”
初灵:“……”
藻藻你就这样直接在面前讲他喜欢我是吧?
她微微捏紧手指,脸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层红晕。
等等,她现在是又害羞了么……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初灵眉心微微蹙了下,而后仰起脸,轻轻揪了揪江云暮的领带,“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腿没事儿,走路没问题的。”
他摇了摇头,淡声回,“不要。”
初灵扯了下唇,“藻藻,你先回宿舍吧。”
“那好吧,灵灵,薄先生,再见。”
“嗯,明天见。”初灵就这样被江云暮抱在怀里,回了闺蜜的话。
这个姿势……不管怎么说,她都觉得有点儿尴尬。
可林藻却丝毫不这么认为,转过身之后,她双手捂着脸,直接笑出了声。
好甜呐,这两个人好甜呐。
当着蒸煮的面儿嗑cp的快乐,谁能懂!
初灵被江云暮抱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他绕过车头上了车,上车后的第一件事居然是靠过来给她扣安全带。
初灵低眸瞧着他,视线又不动声色地瞥向窗外,顶着绯色的脸颊低低开口,“你不是去江城出差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你了。”
“……江云暮。”
他微垂着眼睫,对上她的视线,趁她出神之际,直接俯下身,照着她的唇轻轻啄了一下。
再开口时,低沉干净的声线竟是覆上几许委屈的意味,“你不信我?”
初灵没料到他会突然袭击,可经此一役,她的耳根居然也红了。
车厢内空间有限,也安静得很,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的怦怦跳动声。
初灵轻咳一声,别开眼不去看他,“我也没说不信啊,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抛下工作吧?”
江云暮侧眸望着她,嗓音淡淡,“我为HS付出的够多了。”
初灵微微怔愣了下,但旋即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是在说,最近他因为工作都冷落了她,所以这次,不想再那样了。
初灵眼睫微微颤抖了下,抬眸望向他,“江云暮,你这些天有没有梦见过我啊?”
“有。”
“梦里的我,做了什么?”
他无声扯了下唇,薄削的唇微微翘起,湛蓝色的眼瞳里荡出浅淡笑意。
“你趁我睡着时吻了我,说非我不嫁。”
闻言,初灵脸上的绯色更浓,“……江云暮!”
“你让我说的。”
“那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江云暮瞧着她,喉骨处溢出一声轻笑,胸腔也跟着震了震,那双薄削的唇精致漂亮,像是涂抹了一层胭脂色——
“你觉得,我有骗你的必要么?”
“那我可说不准,我不知道你在德国讲的什么风俗,但在我们中国啊,关于梦呢,是有一个规律的。”
“梦都是反的,对吗?”
初灵愣了下,故作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云暮低眸,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情缱绻,定定地瞧着她,视线一瞬不瞬,“既然这样,那我就主动吻你,跟你求婚。”
初灵手指绞在一起,慢慢将指缘都掐得泛了白。
这个男人,好像比她想象中会撩拨人心得多。
“这件事先放放。”初灵说。
江云暮眉心微蹙了下,尾音上扬,“嗯?”
“明天,我陪你去见马格利特博士吧。”
有些事情,她要早点弄明白。
她也发自内心地希望,江云暮能够早些恢复。
江云暮似是在思考着什么,视线落在车窗外的某一点上,低低应了一声,有条不紊的清冽嗓音落入车厢——
“今天把你锁在杂物间的女生,叫孙晓露,对吗?”
出于诸多考量,初灵并未直接点头,“怎么了?”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沉着嗓道,“你受了什么委屈,总得让我知道吧,初灵,我对你来说,是外人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是说,你想让那个姓陈的帮你处理?”
听他这么讲,初灵自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不由得莞尔,越和江云暮这个人相处,她就越能发现他身上的优点。
他和旁人都不一样。
在她这儿,旁人也根本没有办法与他相较。
“笑什么?”
“笑你啊。”
江云暮逐渐抿起唇,不再说话了。
初灵伸出手,扯扯他的袖角,“我困了。”
他倾身而上,垂眸迎上她的目光,半开玩笑一般地道,“求我。”
初灵觉得有点儿好笑,可她现在就是乐意顺着他,“求你了……哥哥,”她扯住他的西装袖角轻轻晃了晃,“现在就带我回家,好不好嘛?”
江云暮目光凝着她,突出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滑了两下。
“你叫我什么?”
“哥哥啊。”
初灵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能这么叫你吗?”
江云暮的瞳孔猝然而猛烈地瑟缩了瞬,“你记起来了?”
初灵:“你指什么?”
“以前的事。”
可他既然这么问,那就代表着——
“那个时候,给我巧克力的人是你吗?”
“是薄御。”
初灵轻轻咬了下唇内软肉,“……”
她侧眸,瞧见他动作熟练地启动车辆,不由轻笑了下,故意道,“这样看来,我很大可能是薄御的初恋呢,薄御就是江云暮,江云暮就是薄御,既然我是他的初恋,那我也是你的初恋咯?”
“江先生,我这个逻辑,没问题吧?”
江云暮眸色微微沉了下,视线落在前方,“那你愿意做我女朋友么?”
“今天吗?”
“我不会强迫你。”
“这样啊,那就明天再说吧。”
“灵儿。”
他急了?
初灵掀唇轻笑了下,“江云暮,有件事等我回家跟你说。”
“好。”
大概半个小时后,黑色库里南驶入地下车库。
初灵跟着江云暮走进电梯间,一起上了二楼。
他手里提着一样东西,包装很是精致,初灵瞧了眼上面的logo,觉得有点儿眼熟。
“江云暮,这是什么啊?”
他的嗓音有条不紊,“送你的礼物。”
“所以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待会儿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无功不受禄……”
“我送我女朋友礼物,不需要理由。”他说。
初灵心下微动。
她似乎,也该给江云暮一个“名分”了。
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喜欢他的。
她低眸,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处。
——这一回,她想要遵从本心。
江云暮见她站在自己卧室门前迟迟不肯进去,以为她是不开心了,俯下身,微垂着眉眼对上她目光,低声同她道——
“我给你准备的新睡衣和你明天要穿的衣服全在衣柜里,我让阿姨洗过了,都是干净的。”
初灵微微颔首,“谢谢江先生。”
他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皱眉问,“怎么,你不开心?”
她伸出双臂,突然紧紧地抱住他。
初灵闭了闭眼,前后不过一瞬间,竟然有透明色的泪珠自上而下滚落,她在他身上蹭了蹭,用比平时说话高了几分的语调开口,无比地郑重其事——
“江云暮,我喜欢你。”
“我是认真的。”
不管他是谁,不管是哪个他,她都喜欢。
而她也始终相信,再难解的病症,也终究会有痊愈的一天。
江云暮感知到自己胸膛处传来的湿热,抬手摸了摸她的软发,手里提着的礼物“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手掌微翻,将她禁锢在怀中,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别哭了,我不是在么。”
初灵抬手随意地抹了把脸上的泪痕,松开他,脸颊从他身上挪开,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股子哭腔,撇着唇道,“我就是觉得,自己想起来得太晚了。”
江云暮单手轻按着她的肩,空着的手臂微抬,拇指指腹顺着她的眼睑往下移,为她擦了擦余下未干的泪痕,“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
“江云暮。”
“嗯?”
初灵纤长而根根分明的睫毛上,沾染着几许未干涸的透明水色。
她踮起脚,双臂攀上他的脖颈往下带,绯色的唇贴上他的。
她第一次这样主动吻一个男人。
初灵看过许多电影,电视剧,里面不乏吻戏片段,然而当她真正做起来,却还是不得其法。
她没什么技巧,只知一味地横冲直撞。
却没成想,江云暮单手箍着她的腰,另只空着的手托着她的后脑,直接撬开了她的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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