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灵长指掐得紧紧的, 手背上青筋凸显。
她看向母亲,微微摇头,“我没事, 您别担心。”
乌茵僮扶她起来,动作很轻, 生怕弄疼了她, 眉心微蹙着,话里满是关切,“黄阿姨已经做好早餐了,今天是你最爱的红枣莲子羹,你快收拾一下,换好衣服下楼吃点。”
初灵点点头,手掌搭在她手背上轻轻拂过, “嗯,我听您的, 不过,门外那群人……”
她停顿了下, 才问:“您报警了吗, 爸爸和姐姐呢?”
“警察一会就过来,你爸和你姐在这群人来之前就去公司了。”
乌茵僮抱着她, 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纤瘦的脊背,“别怕, 会没事的。”
吃早餐的时候,初灵听见外面传来阵阵警笛声。
她从餐椅上起身, 却被乌茵僮按住了肩膀。
乌女士微微摇头, “你安心吃饭, 我去处理。”
黑色雕花大门上和院子里的鲜红色油漆已经慢慢干涸, 但若是一脚踩上去或者用手摸,还是会不可避免地留下一串痕迹。
初灵这次没有听她的,声音温软,可语气却坚定,“我陪您一起去。”
乌茵僮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初灵就抬手挽住了她的臂弯。
两人一起出了雕花大门。
初灵和母亲一起上了辆警车,带头闹事的那几个人也都被警察抓进了车里。
警局。
初灵陪着母亲一起做了笔录,离开之前,却被那个往他们家泼油漆的壮汉啐了一口。
她拧起眉,眼底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怒火,“你干什么?”
壮汉死死瞪着她,那双眼睛都比平时大了两圈,“你们的机器害死了人,赔点钱就想把这事儿了了啊?告诉你,不可能!”
“闭嘴,这里是警局!”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男警察直接拍桌子。
他旁边那位女警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初灵,又朝她旁边的乌女士看了眼,低声说,“先回去吧。”
初灵同她道了声谢,双手接过纸巾。
昨晚电话里,江云暮承诺她会帮忙,会帮助他们初心医疗器械集团处理好这件事。
初灵也不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一步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处理好”。
但她也明白,无论干什么都需要时间,有些事情急不得。
可今天一早发生的事……
回去的路上,初灵不停地翻看新闻,可越看越觉得焦虑。
——媒体已经发布的全是些关于集团的负.面.报.道。
初灵朝母亲望过去,皱眉低声问,“妈妈,最近我们要不要先回老宅住?”
乌茵僮摸了摸她的软发,“你爷爷奶奶喜静不喜闹,我们就先不过去吵他们了。”
初灵知道,妈妈也是怕爷爷奶奶他们担心。
他们年纪大了,身体机能也逐渐衰退,经不住事儿,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
初灵望着她,乖巧地点点头。
“你最近先别回家了,就住剧组的酒店吧,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让褚烨带给你。”
褚烨是他们家的保镖,方才为了阻挡那些示威民众出了不少力。
初灵拒绝道,“我不能丢下你们不管。”
“这不叫丢下,傻不傻。”乌茵僮握着她的手,声音温柔,语调轻缓。
一路上,乌女士劝了她好一阵子,初灵最终答应,先搬到剧组酒店住。
回到家后,初灵发现蔺姐和她的助理已经站在保姆旁等她了。
她跟他们二人打过招呼后,简单收拾了下行李,褚烨帮着她把行李搬上了车。
跟母亲道别后,初灵便坐上那辆黑色保姆车离开家。
抵达剧组酒店后,她就将自己的行李交给了助理。
到了片场,在剧组妆发老师给她化妆的时候,初灵拨出姐姐那位助理的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通,初灵压着嗓问,“许助理,HS的公关团队有没有联系你们?”
许助理微怔了下,朝大会议室看了眼,里面那些人就是HS最核心的公关人员。
他们正在紧急准备危机公关预案,并且预案已经实施,且已进行到第二个环节了。
许助理问:“二小姐,这件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初总告诉她这个妹妹的?
不,应该不会。
初总一般不会将公司的事对外讲,哪怕是她最疼的妹妹。
初灵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他们已经在处理了吗?”
许助理没说话,以沉默应对。
初灵却明白了,“那就好。”
许助理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一早HS娱乐集团公关部的那几位核心人物就来了。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初总在见到他们之后,那双眼睛里都闪过了一丝丝的惊讶。
原来人是二小姐找来的?
她可真是厉害。
“许助理,今天有人来公司闹事吗?”
“没有,二小姐您为什么这么问?该不会——”
初灵轻咳一声,“啊没什么没什么,我没有其他事了,导演叫我了,我先挂了啊。”
说完,她直接掐断电话。
早上九点钟,危机公关的所有步骤总算进行完毕。
休息的间隙,初灵看着网上那些由负面转变为正面的言论,自昨晚开始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叶星澜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递给她一双筷子后,又笑着往她这边凑,“初老师今天食欲不错啊。”
初灵抬眸对上他视线,眼睫轻颤了下,半开玩笑似的道,“叶老师,你该不会是还想吃我的鸡腿吧?”
叶星澜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怎么就被你看穿了呢。”
初灵忍不住笑,“今天的我要留着自己吃。”
“行啊,”叶星澜拿他没用过的白色勺子擓了一块小牛肋排放到她的餐盒里,“我的加餐,送你了。”
剧组盒饭是不存在牛排的,叶星澜餐盘里的小牛肋排是他助理在他家做好以后带过来的。
初灵眼尾微翘,同他道了声谢。
“不客气。”
叶星澜看着她,夹菜的动作慢下来,淡声说了句,“初老师,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以后可以多笑笑。”
“是吗,”初灵歪了歪脑袋,“那我就听取你的建议。”
“初小姐还真是从善如流。”
一道低沉而凛冽的男声传到她耳边。
剧组正在吃盒饭的工作人员们咀嚼的动作都微微凝滞住,齐刷刷地转过头,望向跟初老师说话的这位大佬。
“什么情况,江总怎么来了?”
“不知道啊……”
“难道是在附近有什么公事要处理?”
“处理公事也用不着来我们这儿吧。”
“等等,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钟爱嗑各种CP的那位造型老师笑得贼兮兮,“江总该不会是特意来这儿找我们初老师的吧……”
“英雄所见略同!”
江云暮今天换了件墨蓝色的西装,胸前白底带暗红色斜杠条纹的领带系得整整齐齐。
他照旧带了副金丝边框眼镜,只是,望向她的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寡淡清冷,着实瞧不出什么情绪。
江云暮身旁,还跟着那位宁助理。
初灵放下筷子,站起身跟他们打招呼,“江总,宁助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叶星澜也跟着她站起来。
顿了几秒,她又问,“对了,你们吃午餐了没,要不要在这儿吃点?”
江云暮眼眸微垂,视线落在她身上,低低淡淡的声音落入空气,“初小姐何必明知故问。”
初灵无辜地眨了眨眼,“江总,答应您的事我自然不会忘啦,但您总得让我把这顿饭吃完吧,拍一上午戏了,我现在很饿的。”
宁维适时开口,“江总已经提前订好了餐厅,初小姐,您不如趁这个时间,和我们江总边吃边聊。”
初灵低头看向自己没动多少的餐盘,“不用了吧,我觉得剧组的盒饭就挺好的,节约可贵浪费可耻,您说对不对,江总?”
而且,叶老师刚给她夹的那块小牛肋排,她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多可惜。
宁维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下,但仍竭力维持着礼貌,态度也足够恭敬,“初小姐,您——”
江云暮低头瞧了眼黑色腕表,打断他的话,“宁助理,把订好的餐厅包厢退掉。”
宁维自然明白自家总裁到底是什么意思,颔首,低低应了声“好”,而后转过身,去找剧组生活部的负责人。
没一会儿,初灵旁边的位置上就多了一份盒饭。
江云暮直接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从西装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方巾,擦了擦手。
不知怎的,初灵蓦地就想起了那张被他擦完唇畔的口红印后,直接扔进垃圾桶的方巾。
真的是……
同为方巾,命运却有着云泥之别。
归根结底也是怪她,没事儿喝那么多酒干什么,还把他当成薄御给轻薄了。
等等,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这里。
哪怕当时薄御真的出来了她也不能……
江云暮侧眸瞧她一眼,淡声询问,“怎么不吃了?”
初灵努努下巴,又拿起搁在餐盘上的筷子,“吃吃吃,江总,你也吃啊。”
短暂的沉寂后,她又道,“不过我们剧组的盒饭一直都是这个标准,可能不太符合您的口味。”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再来吃家常小菜,肯定会不适应吧。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望向她的视线逐渐收回,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开始埋头吃饭。
初灵侧眸,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的动作很优雅,吃相也很好看,美中不足的可能是,哪怕是吃个饭,也能让人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场与气质,跟他们剧组的这些人格格不入。
叶星澜眉眼微抬,同江云暮打了声招呼。
后者淡淡朝他笑了下,算作回应。
江云暮眼底的笑意其实并不明显,可他那双湛蓝色眼眸里漾起笑的样子实在太过吸睛,初灵忍不住就想多看一眼。
他眼尾微微阖了阖,朝她望过来。
初灵立刻回过神,假装没在看他,夹起那块小牛肋排直接塞自己嘴里。
江云暮眉梢轻挑了下,不疾不徐地开口,“我的餐盘里为什么没有这个?”
? 22、私藏你
初灵“啊”了一声, 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后,开口,“你说这个牛排啊, 这是叶老师给我的。”
旁边,叶星澜微微侧眸, 朝人笑了下, “江总,今天我只准备了一份。”
毕竟演员要保持身材,他特别注重这方面,所以惯来不会吃太多,“不过您下次来之前可以提前说一声,我连您那份也一起备着。”
江云暮骨节分明的长指微动,微抬下颌, 淡淡瞧了他一眼,嗓音沉沉, “不必了,谢谢。”
初灵偏头朝他望过来, 小声提了一嘴, 算是给他科普,“江总, 您可能不太了解,剧组的盒饭一般是达不到这个标准的。”
江云暮眼皮微耷, 视线对上她的,但不过半秒又挪开。紧跟着, 喉间溢出一道再清冷不过的单音节。
初灵见状, 直接扭过头, 不再同他说话了。
江云暮和他的第二人格薄御, 性情差距还真是大呢。
吃完午餐后,宁助理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俯身靠近江云暮,也不知跟他说了些什么。
在初灵的角度,只能看到江云暮听到宁助理的话后,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沉了沉。
原本清隽得没什么情绪的面色也比方才显得更加冷戾。
初灵心下蓦地一跳。
该不会是他们初氏集团又出了什么问题吧……
这会儿是休息时间,距离下午开拍还有半个多小时,现在她也不着急做别的事。
初灵抽出包里的手机,打开新闻app搜索关于集团的最新消息。
她浏览了一遍,发现除了那件医疗事故外,再没有其他的事情被报道。
那就不是初氏集团的事。
所以……
未等她想明白,江云暮就走了过来,微垂着眼望向她,嗓音清淡却有条不紊,“晚上我来接你。”
初灵眨眨眼,一脸疑惑的样子,“啊?”
“怎么?”
她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个电话,以及和他的约定,或者说是口头交易。
他是答应了会帮她,但她清楚,他绝对不会白白帮忙。
事实上也是如此,江云暮的想法没有改变,与最先找到她时目的一样,他想让她来他身边,做他的全职秘书。
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不过,这么快吗?
初灵抿了下唇,收起手机,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这部剧刚开机半个月,最快也得一个多月以后才能杀青。”
江云暮的目光落在她漂亮的眉眼处,瞧见她眼底透出的疑惑,沉声开口,“初小姐,哪怕是口头约定,也不可以违约。”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他身旁的总助宁维朝初灵微微鞠了一躬,也跟着他疾步离开。
叶星澜手里握着一个深灰色的保温杯,盯着往外走的那两人,努努下巴,“被缠上了?”
初灵抬手拍了下他保温杯的杯壁,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偶像剧拍多了吧你。”
但想想也挺有意思的,江云暮想让她留在他身边不过是为了治疗自己的“精神疾病”。
倘若这话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不过初灵也搞不明白,她又不是心理医生,她何德何能可以帮他治病。
“没,就……看着挺像的。”
初灵淡淡瞧他一眼,声音沉了几分,“别瞎猜,叶老师。”
叶星澜抿了口保温杯里的养生茶,压低声,“真没感觉?”
初灵一时出神,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叶星澜笑了笑,“没什么,当我没问。”
初灵没再说话,落在江云暮背影上的视线也一点点收回。
剧组几位爱八卦的工作人员聚在一起聊天。
“你们刚才听到江总跟初老师说什么了吗?”
“好像说晚上来接她吧。”
“他们俩不会真的……”
“先说好,要是真的我支持啊,说实话,这两个人颜值还真挺配的,站一起多养眼啊。”
有个短发女人低笑一声,“初灵一个新人演员何德何能配得上江总?你们知道这位江总什么背景吗?”
江云暮的背景么,圈内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
他祖父那辈就已经去国外发展了,不过,HS娱乐集团的股份占比最大的那头一直都是江家。
但因为江家在德国本身就有产业,且集团业务繁多,所以江云暮的父亲才一直都没让他回国接手集团。
而这次不一样,谁让那位封总这么不争气,违法的事儿也敢做,害得集团白白损失了几个亿。
有句话说得好,“欲使其灭亡,先使其疯狂”。
若不是封总来这么一出,HS集团也就不会那么顺理成章地被江云暮接管。
那位造型老师轻嗤了下,淡声回怼,“这年头,真爱连性别都不分了,何况背景呢。”
“……”
***
转眼到了晚上,现场导演刚说完那句“今天的拍摄结束,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了”,初灵身旁那位小助理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助理两三下就装完了。
收拾完后,小助理像是看到了什么,一瞬间面露惊恐,连忙侧身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初灵的小臂,“姐,江总来了。”
江云暮今天换了辆车,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
看上去倒是比那辆柯尼塞格更端庄更大气。
初灵闻言,往助理指的方向看过去,率先入目的是一双纯黑色的高定皮鞋,鞋面干净整洁,不染丝毫尘埃;而后便是笔挺西裤下包裹的笔直长腿。
她清清嗓,对助理道,“走吧。”
江云暮下了车,左手抄进西裤口袋,朝她走过来,步伐稳健,不疾不徐。
初灵走到他对面,停住,笑着道,“江总来得还真巧呢,我刚下戏。”
江云暮垂眸瞧她一眼,“不巧,我在外面等你很久了。”
初灵:“……”
是吗?
宁维轻轻扯了下唇,微笑着问:“初小姐吃晚饭了吗?”
初灵也朝他笑了下,“我晚上基本不吃东西的。”
江云暮眉梢微挑,“是么?”
初灵淡淡嗯了一声,“怎么了?”
江云暮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瞧着她,唇畔几乎要贴上她耳廓,低沉冷冽的声音裹着层微不可察的薄笑,“不吃东西?”
“那你和薄御一起吃的那几顿晚餐,算什么?”
初灵:“……”
“你怎么知道的?”
“我想知道,自然有我的办法。”他说。
他并不是与薄御共享了记忆,而是通过其他渠道得知的。
譬如监控,譬如他的手机订单和消费信息。
她咬了下唇内软肉,低声说,“那不一样,那时候我又没进组,现在进组拍戏了,当然要保持好身材。”
江云暮注意到她的细微动作,声线微沉,“别咬唇。”
因为他这三个字,初灵心下微微一动。
这位江总还会关心人呢,倒是让她点儿意外。
谁知她这念头刚一出来,就又听见他低沉干净的嗓音——
“难看。”
初灵自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讲,睁大眼睛,恨不得直接往他鞋上踩一脚,可她怂,她不敢。
薄御也许不会对他怎么样,可他现在是江云暮,这几日接触下来,她发现他这人颇有些阴晴不定。
最终也只是拔高声音直呼了一声他名字,“江云暮!”
“跟我上车。”说完,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直接攥住了她手腕。
“你别碰我,”剧组那么多工作人员都还在呢,初灵不想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我、我自己能走。”
江云暮动作微微凝滞住,松开她手腕,淡淡应了声好。
初灵没多想,剧组的灯光老师已经在撤设备了,该关的灯也早就关掉了。外头这地方街灯昏暗,除非距离近,否则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助理把东西递给初灵,宁助理侧身接过,放到后备箱里。
跟小助理道别后,初灵上了车。
江云暮在她旁边坐下,出声提醒,“安全带。”
初灵撇撇唇,扯下安全带扣好,“我知道。”
言外之意,用不着他提醒。
江云暮正襟危坐,微微阖上眼。
初灵忍不住侧眸看他——
男人狭长眼尾微微翘起,根根分明的眼睫毛浓密而纤长。
初灵抿了下唇,他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显出了几分薄御的性情。
可江云暮之前说,薄御是个暴力型人格,他之前在她面前展现出来的那副乖巧模样,极大可能是他的伪装。
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云暮像是累极了,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没跟她说一句话。
大约半个小时后,黑色库里南驶入一座大型独栋别墅的地下车库。
坐在后排的男人缓缓睁开眼,“下车。”
初灵哦了一声,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推车门,脚却没动,“我的生活用品都还在酒店。”
“给你准备了。”
初灵眼神微动,“什么?”
江云暮上下打量她一眼,淡声解释,“衣服,还有其他你能想到的生活用品。”
因他这句话,初灵瞳孔蓦地放大了一瞬,“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江云暮:“目测。”
初灵:“……”
不是吧?
她瞪他一眼,针织衫长袖下面的手指捏得紧紧的。
江云暮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唇角不露声色地勾出浅弧。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针织衫,墨绿色长袖上带着一朵朵白色小花,下面则是一条白色的百褶裙。
不过大概她也怕冷,下身是穿了打底裤的,但尽管如此,双腿仍纤细,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
车上开了空调,她不知何时已经将身上那件纯白色的羊绒外套脱了下来。
墨绿色的衣服将她那张巴掌大的脸衬得很白,很精致。
江云暮的视线在她身上驻足几秒,而后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宁维已经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后排的位置,抬手为她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开口解释,“初小姐,您别误会,您的尺码江总特意让我问过您的经纪人。”
初灵看他一眼,微微颔首,“哦,原来是这样。”
也得亏宁助理的提醒,她现在得将这件事跟蔺姐报备一下。
江云暮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迈腿下车,“来我身边工作的事不必跟你那位经纪人说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初灵淡淡应了声好,说自己知道了。
她的确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跟蔺姐讲的,但也没打算直接问。
她在微信上给蔺姐发了条消息,大意就是让她不要担心自己,她最近先去朋友家住段时间。
蔺灿的消息很快就回了过来:【你那个朋友,就是江总吧?】
想必江云暮就是这样跟蔺姐说的,初灵也没反驳,敲出一行字:【嗯,你怎么知道的?】
蔺灿:【你们集团的新闻我也看到了,你先别太担心,这段时间在朋友家好好住着,事情总会解决的。】
初灵回了她一个可爱猫猫点头的表情包,按灭手机。
宁助理得到江云暮的示意后就下班了。
初灵跟着江云暮走进他的家。
他这套别墅面积很大,大得有些空旷,就连说话都有回音。装修风格是那种性冷淡工业风,干净整洁得很,但说实话,初灵感觉有点儿压抑。
江云暮在沙发上坐下,“确定不吃东西?”
初灵点点头,“不吃了,我一点都不饿。”
她这话是真的。
江云暮站起身,拿起茶几上两只玻璃杯,准备倒水。
他从不会安排阿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原因无他。
他的病,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但初灵不一样。
至少,对于薄御而言,她很特别。
这栋房子是父亲和母亲以前在国内生活时曾住过的别墅,不过他早就在回国前几个月找人重新装修了一遍。
别墅也会定期有人过来打扫清理,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是宁维找来的,定期更换。
初灵在他倒水的间隙,看到茶几上的那支黑色录音笔。
她好奇得很,拿起那支笔仔细瞧了瞧,没瞧出什么,但在准备放下的瞬间,不小心按到了上头的播放键。
前后不过一瞬,一道带着明显怒意的低沉男声从录音笔里传出来——
“江云暮,你要搞清楚一件事,那晚初灵喝醉之后想吻的人本来就是我,她只是把你当成了我,才会吻上去的。”
“你千万别他妈的自作多情。”
薄御……
她确定,这是薄御说的话。
不过他为什么要录这个?
低沉清冽的嗓音太有穿透力,这栋别墅又太过空旷,她这播放键一按,这声音就响彻了整个客厅。
初灵攥紧手指,心脏怦怦直跳,看向正在一旁倒水的江云暮,“对、对不起江总,我不是故意的。”
? 23、私藏你
江云暮将杯子放下, 侧眸望过来,淡淡开口,“你道什么歉。”
初灵绯色的唇微抿, 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总觉得坐立难安, “刚才是我不小心按到了按键, 所以……”
江云暮:“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你也不必道歉。”
初灵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心道这位江总脾气还不错。
她心思活络,到嘴边的话脱口而出,“那你会因为什么生气啊?”
“想知道?”
初灵目光微滞,点点头。
她都这么问了, 当然代表她想知道。
不过,这个问题也算涉及隐私, 她不想逼着对方回答,更何况, 他是江云暮。
他不想做的事, 怕是谁逼都没有用。
江云暮顺手将那只倒满温水的玻璃杯递给她,嗓音淡淡的, 听不出什么情绪,“比如, 你和薄御谈恋爱。”
初灵眼睛蓦地睁大了些。
她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抿了口水, 动作稍显拘谨。
他的意思是说, 如果她和薄御谈恋爱了, 他就会生气?
可是为什么啊?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但这念头刚一生出来就被她生生掐灭了。
不,不可能的。
江云暮之所以这么讲,大概只是担心她会给他造成麻烦吧。
初灵抬眸瞧着他。
他双腿交叠而坐,垂在身侧的手指骨节分明且修长,皮肤冷白,五官大开大阖,属于标准的浓颜系,那双宝石似的蓝色眼瞳最是惹人注目。
初灵忽然觉得江云暮愤怒的样子有些令人难以想象。
不过,城门失火尚且殃及池鱼,何况她现在已经答应为他做事了。
万一哪天真的不小心惹到他……
江云暮见她久久未开口,又注意到她微微低垂的眼睫,长指微捻,已经将她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想到之前马格利特博士说的那句话,“薄御想要打破和你的君子协议了。”
江云暮深以为然。
所以,他必须在事情有所发展之前就把冒出来的零星苗头给掐灭。
江云暮抬手松松胸前领带,沉静的嗓音有条不紊,“刚才薄御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脾气暴躁,不适合交朋友,更不适合做你的男朋友。”
初灵白皙长指一点点绞紧,“我知道。”
“他不过是您的第二人格,出来活动的时间都有限,江总,您放心,我不会做让您生气的事。”
江云暮长腿落下,起身,像是对她的态度很满意,声线比方才稍显清润,“你明白就好。”
初灵不自觉地咬了下唇,低声询问:“您要去休息了吗?”
“有些公事要处理。”
“您先等一下可以吗?”
“还有事?”
初灵:“我想跟您谈一下我的工作时间。”
江云暮眼眸微垂,睨她一眼,“这点不必谈。”
初灵直接站起身,眉心微微拧着,“江总,您是帮了我们家,我也很感激您,但我有自己的工作,等寒假开学了我还要上课,我没有……”
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可能把全部的时间都奉献给您。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云暮打断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冷冽,望向她的眼神疏冷寡淡,不带丝毫情绪,“初小姐,我只需要你把空闲时间留给我。”
“这样就够了。”
他就这样侧着身低眸瞧她,居高临下的,却意外得并没给人太大的压迫感,“是我之前在电话里说得不够明白么?”
初灵:“……”
当时她急于解决集团的事情,好像根本就没有认真听他讲那些。
这样听起来,又是她的失误了?
初灵有些羞赧,耳根也不受控制地攀上绯色,轻咳一声道,“抱歉啊,我之前的确没怎么留意您的话。”
江云暮面色无波无澜,“没关系。”
他说,“初小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初灵点点头,扯唇朝他笑了笑,出声道,“合作愉快。”
江云暮将她带到了二楼。
他已经差人为她准备好了房间,与卧室连通的就是间浴室。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里面有个大型的恒温浴缸。
看上去挺舒服的。
江云暮礼貌地问她需不需要教她操作,初灵先是道了声谢,而后说不需要,这个她知道怎么用。
他同她讲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找他,初灵自然一并应下。
初灵拿上那套江云暮为她准备的白色真丝质感的睡衣,踏进浴室。
他这栋别墅虽是性冷淡工业风的装修风格,但里头的家具电器全都充满着科技感。
他们一进家门,别墅上下两层感光控制的中央空调已经全在运转了。
这栋别墅总共分为三层,不过江云暮似乎提了句三楼不住人,所以她也就没有多问。
空调已经运转了一段时间,所以这个时候,她这间卧室里也暖意盎然,挺舒服的。
初灵洗完澡,擦干身体、吹完头发后,又做了一下护肤。
最后才换上那套睡衣,躺进被窝里。
床很柔软,初灵站起来跳了两下,紧接着整个人就被弹起来了。
这弹力,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在游乐场里和姐姐一起玩过的蹦床。
前后不过一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声音没有规律且稍显急促。
初灵从床上跳下来,抬手理了理自己的睡衣,打着赤脚走到卧室门前,“江先生?”
门外那人没应。
初灵深深吸气,旋开门把手,将卧室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眼,眉心微蹙,声线却清隽朗润,“你怎么光着脚出来了?”
初灵眼睫微颤,淡淡出声,“我……”
这里没有棉拖鞋,她上楼时只穿了一双夏季的凉拖,不过空调开着倒也没觉得冷。
卧室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毯,暖烘烘一片,不穿鞋也无所谓。
“等着。”他说。
就在他转身欲离开之际,初灵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揪住他的袖角。
——他似乎也刚洗过澡,头发微蜷着半干不干,穿了一身家居服,薄款柔软的深灰色毛衣,下身是条白色休闲裤。
闲适的穿衣风格她很喜欢,不过就江云暮这样的身材和颜值,穿西装大概更符合大众审美。
“怎么了?”
“你是江云暮还是薄御?”
男人俯身对上她视线,微微扯了下唇,声线沉了几分,“初小姐,你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亏我还辛辛苦苦为你准备那么多东西。”
伪装?
她喊,“薄御。”
初灵紧跟着就注意到,他的眸光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不闪不避地迎上他视线,弯了弯唇,“你是薄御,对不对?”
他喉骨传来一阵涩感,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瞬,“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眼神,和江总不一样。”
他转过身,低头弯腰,双手扶住她肩膀,喉骨溢出一声薄笑,低声询问,“哪儿不一样?”
初灵想说她有把他之前说的话记在心里,那句让她记住他现在的眼神,还说什么会用这种眼神看你的只有薄御……
虽然在当时她听来有些莫名其妙,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初灵大概猜到他那时候为什么会这样讲了。
哪怕他只是一个人格意识,应该也想被人记住,想被人挂念吧。
他微微侧首,薄唇附在她耳边,压着嗓,“有没有想我?”
初灵想到江云暮之前的话,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温热的鼻息混着气音一齐飘到她耳边,她只觉得耳廓发痒。
痒得厉害。
初灵伸出手,一把将薄御推开。
对面的男人像是没有丝毫心理准备,踉跄着后退几步才站稳。
薄御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声线沉冷得不像话,“是不是那个懦弱虫跟你说了什么?”
初灵不解,眨眨眼,“懦弱虫?”
怎么还有这种称呼的?
他似是很不耐烦,冷声道,“江云暮就是懦弱虫。”
“没有,”初灵自然不想激化他两个人格之间的矛盾,“他没说什么。”
他眉心微拧着,眼里尽是不悦,“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亲近了?”
初灵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倒是没想到薄御会问得那么直白,“我……”
薄御看到她这副样子,自然也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俯身,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我给你留的字条,你看到了吗?”
初灵点点头,“看到了,但我不懂德文。”
薄御:“你想学的话,我教你。”
初灵微微抿起唇,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这些天有没有再跟别人打架?”
他回答得无比干脆,“没有。”
她半信半疑,“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
薄御伸出手臂,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这动作本身毫无征兆,可初灵却没觉得自己被冒犯。
他手掌粗粝,抱着她时很容易就能让她生出一种安全感。
初灵怕自己掉下来,双手勾住他脖颈,薄御抱着她往前走,结果她一个不察,额头抵上了他的肩。
初灵立刻往后撤身,眉心皱了下,“薄御,你把我放下来。”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答出来我就放。”
“好,你问。”
他低沉清冽的声线藏匿着温情缱绻,“那晚酒会上,你吻江云暮的时候,是不是把他当成了我?”
初灵揪住他衣领,清软嗓音里缠着丝丝缕缕的媚却不自知,“你觉得呢?”
“你之前又不认识他。”
初灵轻轻嗯了一声,“所以你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他扯了下唇,笑意慵懒倦散,将她轻轻放在床上,道:“我去给你拿棉拖。”
初灵微微颔首,笑着道,“那就辛苦你啦。”
说完,她捞起手机,轻点屏幕看了眼时间。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初灵在床上等了将近八分钟,他都没有上来。
初灵也顾不得自己穿没穿鞋了,直接光着脚飞奔下楼。
下楼的过程中,她心脏跳得很快。
一种不太妙的念头直冲天灵盖,初灵将手指攥得紧紧的。
她在客厅沙发旁看到了江云暮。
他整个人倒在地上,明明在努力呼吸却还是像喘不过气,初灵立刻朝他跑过去。
“江云暮!”她喊了一声。
距离近了,她才发觉他额头上全是薄汗,就连那双蓝色眼眸也泛起了红血丝,只是不仔细瞧瞧不出罢了。
初灵用尽全力,将他扶起来,让他上半身靠在沙发上,自己在他身后挡着。
他急促而猛烈的喘.息声回荡在她耳边,初灵身体微颤,双臂抱着他的腰以作支撑,“江云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江云暮,你别吓我……”
她头一次见到这种状况,原来每一次的人格转换都会让他产生这种濒死的感觉来么。
她只是做旁观者,都觉得很痛苦。
更何况他……
初灵一只手抱着他腰,另只手轻抚他胸口帮他顺气,不知过了多久,江云暮的气息终于逐渐平稳下来。
她听见他温温沉沉的声音,“初小姐。”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他微微摇头,“不必了。”
“谢谢你。”江云暮对她道。
初灵意识到自己还抱着他的腰,手像是被电击似的迅速挪开,“不、不好意思,江总您别介意,我是为了……”
江云暮:“我知道。”
顿了几秒,他说,“我没有介意。”
初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他刚才那副样子,的确把她吓到了。
她脊背抵着沙发,轻声问,“您现在可以自己站起来么?”
江云暮也坐在沙发旁,上半身靠在那儿,没有要站起来的迹象,似乎也不打算站。
短暂的沉寂后,他问,“我看起来很老吗?”
初灵:“……”
这问题回答不好可就成了送命题。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啊,”随即笑笑,“为什么您会这么问?”
江云暮视线落在她颈侧,“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跟薄御说您?”
? 24、私藏你
初灵对上他视线, 微微怔愣了下,而后淡声开口,“那是因为, 你们的风格不同。”
江云暮眉眼微垂着,并未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菲薄的唇微微翕动, 却并未出声。
“您,”初灵唇角微抿,而后讪讪笑了下,改口,“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江云暮微微颔首,薄唇轻扯了下,湛蓝色眸瞳里透出浅淡笑意, “所以,你不打算改口么?”
初灵起身给他接了杯温水, 顿了几秒才开口,“如果你想, 当然可以。”
毕竟, 江云暮才是她的雇主,是付她薪资的老板。
“好。”
初灵点点头, “我明白了。”
边说边把盛满温水的玻璃杯递给他,微俯身, 轻笑着开口,“还不准备站起来么, 江先生?”
江云暮伸出手, 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随意自然, 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淡, “拉我一把。”
“等等。”初灵将玻璃杯放到茶几上,而后伸出手,握住他的。
他修长的手指微凉,与他手掌交握之际,初灵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骨节分明”。
江云暮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站了起来。
初灵侧眸对上他视线,下巴微努,“喝点温水暖一暖吧。”
“谢谢。”
初灵在他对面坐下,唇边依旧挂着点儿浅淡笑意,嗓音轻软,“不必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江云暮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双腿交叠在一起,淡声开口,“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
初灵望着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是不是她笑起来不好看,所以他有些……烦了?
“江先生,你不喜欢看别人笑吗?”
还是单觉得她笑起来有些碍眼,其他人怎么笑都没关系?
江云暮单薄的唇微抿,嗓音淡淡,“不是。”
“那是——”
江云暮抬手整理了下身上那件深灰色的毛衣,“如果一直在我面前保持微笑,时间久了,你会很累。”
初灵目光与他视线对上的一瞬,心脏跳速蓦地加快。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心底那一只小鹿又开始活泛起来了。
她长指微微收紧,再开口时候嗓音清清软软,“谢谢江总关心。”
“我在你面前不过是个病人而已,”江云暮掀了掀眼皮,神色很淡,“以后不必叫我江总。”
初灵微微颔首,并未反驳。
江云暮抬头看了眼挂钟,“不早了,去休息吧。”
初灵深深吸气,“你一个人,没关系吗?”
她其实很想知道,薄御会不会再次出现。
她也想弄明白,他的人格转换到底有什么规律,还有,一整天内他到底会进行多少次的人格转换。
他神色淡漠疏冷,着实瞧不出什么情绪,“没事,我自己会看着处理。”
初灵看着他,眼珠微微转了下,出声问,“你说的看着处理,是指吃药吗?”
“初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初灵捏紧垂在身侧的长指,没出声。
“是药三分毒,还是少吃些药比较好,如果你实在不舒服,可以随时叫醒我。”
“我不锁门了。”
江云暮朝她走过去,低下头,清淡的目光凝着她,“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初灵回视过去,微微点头。
她的确是对江云暮抱有不一样的感觉,究竟是因为什么她也说不清。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正因为他言而有信,答应了帮忙就会帮到底,说不透露给姐姐是她找的他就不透露。
——所以在她心里,他与旁人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他蓝色眼瞳里蓄上层层笑意,低眸瞧着她,低沉的声线有条不紊,“我,江云暮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初灵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就感觉心脏处涌上来一阵酸涩感。
“谢谢江先生。”她说。
同他道过晚安后,初灵就进了自己的卧室。
可她在床上躺了许久,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江云暮方才跟她讲的那些话。
他不间断的声音组合起来更像是一档广播节目,还是在她耳边开了3D环绕音的那种。
初灵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凌晨几点才睡过去的。
她只记得自己第二天一早照镜子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层浅浅的黑眼圈。
初灵扶额,深感无奈。
这才是在江云暮身边工作的第一天,她不至于吧。
不过,她自我调节能力向来不错,攥紧拳头对着镜子给自己打了打气,下了楼。
她刚一走到客厅,就闻见了一阵生煎包的香味。
江云暮的助理宁维站在一旁等候,早餐明显是他买的。
看到那个正在抬手撕早餐纸袋的男人后,初灵脚步微顿,不再往前。
宁维礼貌地同她问好,“初小姐,早。”
“早。”初灵笑着回应道。
江云暮侧身,朝她望过来,“吃早餐。”
初灵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一开口居然是俗到极致的三个字——
“扣钱吗?”
江云暮眼睫微不可察地轻颤了瞬,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捕捉的诧异。
初灵:“……”
她弯了弯唇,想要消除这种莫名其妙的尴尬,“那个,我就是好奇……你别多想。”
江云暮帮她拉开餐椅,嗓音低沉清淡,“不扣。”
初灵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江云暮眉梢微挑,低声询问,“没听清?”
宁维忍不住轻笑了下,“江总说不扣。”
初灵笑逐颜开,一个闪身直接在江云暮旁边坐下,“有没有蟹黄馅儿的?”
江云暮长指拎起里面的一套纸袋,拿出来摆在她面前,“这些都是。”
“谢谢江先生,”初灵一本满足,拿起一双筷子,“那我开吃啦。”
他目光凝着她,视线里藏匿着不具名情绪,“嗯。”
吃完早餐后,初灵被江云暮送到了片场。
出于不想给自己也不想给他制造麻烦的心理,初灵并未让江云暮下车。
她下车后,朝坐在后排的男人挥挥手,笑着道,“晚上见。”
江云暮淡淡应了一声,而后就听见她紧张地说,“快关窗快关窗。”
他微微颔首,升起车窗。
未等她那个小助理朝这边跑过来,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就疾驰而去。
但即便如此,初灵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更确切地说,其实是那辆库里南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豪车也许易见,但像这样车牌连号的豪车并不易见。
初灵没在意周围人的眼光,对迎面朝她走来的小助理笑着道了声“早”。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初氏集团的新闻也逐渐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被人遗忘。
医院与初氏集团分别给死者家属打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偿金。
HS的公关团队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原本闹得不可开交的家属们撤了诉。
不过,对于初灵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帮到家里,能帮到姐姐就好。
某天下午,初灵拍完下午第五场戏,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让她晚上回家吃饭,初灵没什么犹豫地直接应下。
挂断乌女士的电话后,她又给江云暮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
对面的人听完后,淡淡应了声好。
初灵:“你没有其他要跟我说的了吗?”
江云暮:“注意安全。”
她应声,“好,我知道的。”
停顿半秒,初灵又道,“你晚上也要好好吃饭。”
“今晚加班,不急。”
“宁助理在吗?”
“怎么?”
“我要跟他说一声,让他催你按时吃饭。”
江云暮长指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喉骨处溢出一声浅笑,“宁维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初灵:“……虽然宁助理与你才是上下级关系,但我让他帮我监督一下你有没有按时吃饭也是可以的吧。”
江云暮惯来低沉的嗓音里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薄笑,“你就这么在乎我有没有按时吃饭?”
“当然,你本来就已经是病人了,如果再得了胃病……”
那岂不是更难受。
但话一出口初灵便察觉到了不妥,“江先生,抱歉啊。”
“道什么歉?”
初灵声音低了几分,“我有点口不择言了。”
虽也是出于关心,但归根结底是没有考虑他的感受。
“我不介意,不必道歉。”
正当初灵动了动唇,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见他低沉清冽的嗓音,“初小姐。”
“嗯?”
“你可以给我拍张照吗?”
“拍什么?”
要她的自拍吗?
应该……不会吧。
“你的晚饭。”
初灵略略地松了口气,“……好,没问题。”
两人又简单说了几句,她才挂断电话。
拍完最后一场戏收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十一分了。
漆黑的夜幕像是一副被泼了墨的山水画,天空中的星星寥落几点,略显潦草。
晚高峰堵车,初灵赶到仙月南庭时,已将近晚上七点钟。
她刚一进门,就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
初灵站在玄关处换好鞋,还未扭过头来就喊了声“妈”。
乌茵僮忙不迭应了声,笑着朝她招招手,“灵儿,快过来。”
初灵跟爸爸和姐姐打过招呼后,朝桌上的菜扫视一圈儿,“您居然做了我最爱的冒烤鸭!”
“对啊,”乌茵僮下巴微努,示意她先去洗手,“你爸爸买的食材,我做的。”
初灵边点头边往外掏手机,“太丰盛了,我先拍个照。”
拍完后,顺手点开微信,想给江云暮发照片的时候才发觉,她根本没有他的微信。
他留给她的唯一联系方式就是一个手机号码。
初灵之前按照他的号码搜索过微信账号,但显示该用户不存在。
后来她就再也没试过。
但还好,她微信里有宁助理。
初灵直接将原图给宁维发了过去。
弄完后,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转身进了盥洗室。
初茗宜撇撇唇,明显不信这菜是出自乌女士的手笔,“黄阿姨做的吧。”
“胡说,你又不知道。”
初经义将盛好饭的碗一一摆好。
乌女士又递过来一只空碗,“再盛一份。”
初茗宜愣了下,“还有人来?”
乌女士“嗯”了一声,压低声音:“灵儿未来的男朋友。”
初茗宜:“?”
刚洗完手从盥洗室出来的初灵:“??”
她未来的男朋友是谁,叫什么,多大年龄?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正当她走过去,想问母亲对方是谁的时候,家里的可视门铃响了。
乌茵僮稍一侧头,“灵儿,你去开门吧。”
初灵目光微微凝滞了一瞬。
她侧眸对上母亲的视线,“妈,你确定外面的人是我未来男朋友吗?”
乌茵僮的笑带着几分神秘意味,“你先看看满不满意。”
? 25、私藏你
初灵抱着好奇心走到门口, 拧开门把手。
看清门外那人的模样后,她微微眨了眨眼,笑了下道, “林医生,原来是你啊。”
不过, 妈妈干嘛要说那种模棱两可容易引人误会的话……
她和林医生的关系明明就很单纯。
——单纯的医患关系。
门外的男人穿了身浅棕色的毛绒大衣, 身形高大挺拔,长相倒也颇为干净清爽。
他轻扯了下唇,半开玩笑似的道,“怎么,不欢迎我吗?”
初灵微微摇头,淡声回,“没有, 快进来吧,都在等你呢。”
在乌女士的热情招呼下, 林译医生将手中提的礼物递给黄阿姨,而后入了座。
乌茵僮自然知道他们目前的关系, 可她想让林译做自己女婿的心也是真的。
不过, 这在她的设想中,他和灵儿成为男女朋友的前提是, 他能将她的心理障碍完全治愈。
初灵用余光打量着母亲,瞧见她用公筷给林医生夹了只自己最爱的鸭腿儿后, 唇角微微撇了下。
怎么回事,就因为林医生的到来, 她和姐姐就失宠了?
饭桌上不聊公事, 也不聊家国大事, 这是初家人吃饭时不成文的规矩。
饭吃到三分之一, 乌女士让自家先生帮忙盛汤的时候,问了句,“林医生最近忙不忙啊?”
林译轻笑着开口,“阿姨,我最近还好,不算太忙。”
乌茵僮对他的喜欢溢于言表,“那有时间可以多来我们家吃顿饭。”
林译:“好,只要您不嫌弃。”
“哪儿会,我巴不得你天天来呢。”说着,乌女士朝自家小女儿使了个眼色。
如果说一开始初灵还对母亲的话抱有疑问,那么现在那点儿疑惑就完全消失了。
倒也不是说她有多聪明,主要是妈妈将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
她觉得林医生应该也看出来了。
初灵顺着母亲的话茬儿跟人客套着,“欢迎,林医生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
林译朝她笑了下,淡声询问,“喝汤吗,我帮你盛。”
他的声音温淡清和,与江云暮说话时的语调有些相似。
但他们又是完全不同的。
江云暮行为堪称斯文、作风也足够绅士,可每当他同她说话的时候,初灵总会莫名生出一种感觉来——
那不是真实的他。
或者说,抛却第二人格不谈,目前江云暮所对她展现出来的这一面,也根本不是他的全部。
想想也是,他们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半月而已。
更何况,最初他又是以薄御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的。
见初灵有些发愣,初茗宜轻轻敲了下桌子,低低开口,“灵儿,林医生跟你说话呢。”
初灵回过神,将自己的思绪从那些事情中抽离出来,低低“啊”了一声,顺手把自己手边的空碗递过去,“谢谢林医生。”
林译接过,帮她盛好汤,又贴心地叮嘱了句,“慢点喝,小心烫。”
初灵掀了掀唇,微微颔首,朝他笑了下。
乌茵僮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互动,笑得合不拢嘴。
别说,她瞧着他们两个人着实般配。
一顿晚餐吃完后,大家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的时候,初灵低头看了眼时间,提出离开。
“都这么晚了,你就在家住吧,不用担心明天会迟到,让褚烨送你过去不就行了?”乌女士劝她。
初灵想起来与江云暮的约定,垂在身侧的长指一点点收紧。
下一秒,她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嗡嗡”地振动起来。
她立刻伸手拿起,低头瞧了眼来电人。
江云暮打来的。
手机接连振了三四秒后,初灵微微抿起唇,指指手机,咬牙跟乌女士扯了个谎,“妈,导演的电话,他找我可能有点事,我必须得回去了。”
乌茵僮眉心轻蹙了下,但也没多说,只道,“好,那我让褚烨送你回去。”
未等初灵开口回应,坐在一旁的林译就温声道,“阿姨,还是我送吧,我刚好顺路。”
乌茵僮:“真的顺路吗?”
林译点头,“嗯,我买的房子离灵儿她们剧组的酒店不远。”
灵儿?
他怎么也这么叫她了?
初灵抬眸,悄悄打量林译一眼,默默地深吸一口气。
她担心自己与江云暮的约定在家人面前暴露,方才长指一划,已经直接将他的电话给挂断了。
所幸他没有再次打过来。
但,他会不会生气啊?
表面上温和斯文的人,一旦褪下面具,会不会变得很可怕?
初灵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自己之前看过的电影画面。
那部电影里的男主角也是个患有精神类疾病的患者,他将自己爱的女人锁在房间,锁了将近半个月。
女主角彻底失去自由,不管有没有踏出这道门,都时时刻刻被他监控着……
一举一动皆被他看在眼里。
现在,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都要认,江云暮在她面前展露出来的这一面可以说是极为绅士的。
但她昨晚失眠的时候就想过,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一个病人,是个患者。
他说薄御危险,那么他自己呢?
初灵不敢深入去想,可她背后已经逐渐冒出了一层薄汗。
乌茵僮眉眼弯了弯,看向女儿,温声道,“灵儿,那让林医生送你回去?”
初灵觉得谁来送自己都没什么所谓,反正她到达剧组酒店之后也要再打个车前往江云暮的别墅。
算了,危险就危险吧,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她答应对方的事,总要做好。
初灵点点头,“好,”说着,她侧眸看向林译,“那就辛苦林医生了。”
林译微微摇头,声线温浅,“不辛苦。”
不得不说,林医生这个人的脾气是极好的。当初初茗宜给妹妹选择心理医生时,就是看中他的耐心与细心。
某种程度上来说,林译也算并未辜负初茗宜的期待。
初灵微笑着跟家人道过别,而后跟着林译离开。
初茗宜让她到酒店了给自己报个平安,初灵自然连声应下。
初灵站在那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奔驰旁,正思考着该坐后排还是驾驶座的时候,林译伸出手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吧,外面冷。”
“嗯,谢谢林医生。”她道了声谢,长腿一迈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初灵坐得端端正正,不等他提醒,就自觉扯下安全带扣好。
林译启动车辆,淡声开口,“你确定要回剧组酒店么?”
初灵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看向他,拖长的尾音轻扬,“嗯?”
林译笑了下,“据我所知,你们这部戏的导演并不姓江。”
原来他看到她的来电显示了啊,初灵了然,淡声说,“林医生,你能帮我保密吗?”
“说说看。”
“你先答应我,保密。”
林译几乎没什么犹豫,“好,我答应。”
初灵自然也信得过他,否则早在姐姐问她要不要换心理医生的时候,就跟姐姐说把他换掉了。
停顿了下,她道,“我现在接了一个工作。”
初灵:“不过你别担心,不是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只是我的雇主他需要我的帮助,所有才雇了我为他工作。”
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帮他什么。
没提名字,也没说他生病,更未提什么双重人格,而且,林医生也答应了要替她保密。
这样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林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但最终他并未针对此事做出任何评价,只是微微颔首,“地址给我。”
初灵打开地图,点开江云暮那栋别墅的地址示意给他,“这里。”
“好,我送你过去。”
初灵笑逐颜开,忙道,“谢谢林医生。”
林译默默记下地址,启动车辆,“不过灵儿,我希望你可以定期来找我治疗。”
初灵微微抿起唇,没说话。
黑色的梅赛德斯驶离初家地下车库,林译面色平静地打着方向盘,对她道,“相信我,你迟早会痊愈的。”
初灵淡淡“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林医生。”
车子在宽阔的大马路上疾驰,晚上十点二十三分时,初灵被林译送到了江云暮那栋别墅的门口。
初灵下车后,透过已经被降下来的车窗跟他挥手道别,“林医生,今天辛苦你了,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那我们这周末见?”林译用带着疑问的语气道。
“嗯,我可能会晚上过去。”
他唇角抿出淡笑,“什么时候都可以。”
跟他道过再见后,初灵转身,朝别墅大门走去。
林译瞧着她纤弱的背影,忽然想起来戴望舒的那首诗歌,《雨巷》。
初灵站在雕花大门前按了下门铃,原以为还需要等一会儿,结果前后不过两秒,门就开了。
她慢吞吞地走进去。
江云暮好整以暇地站在别墅楼前,等她过来。
别墅外头的路灯昏黄,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淡然而深静地站在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初灵离他愈来愈近,可她视线一直落在正前方,没怎么注意门口角落里还站着个人,所以也就没发现他。
她敲门,喊了声“江云暮”。
站在昏暗处的男人淡淡应了声。
初灵被他吓到,皱起眉捂住心脏,看清他的模样后,又不自觉地呼出口气,“你在这里站着干嘛,吓我一跳。”
江云暮低眸望向她,嗓音清淡无虞,“在等你。”
初灵:“等我?”
他说,“嗯,你这么晚还没回来,我以为你会睡你母亲那里。”
说完,他转过身,打开门,“进来。”
初灵应了声,“抱歉啊,我挂了你的电话,那时候我爸妈和姐姐都在旁边……”
江云暮对这件事的接受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根本没说什么,就只是俯身弯腰在橱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浅白色拖鞋,递到她脚边,“给你准备的女士拖鞋。”
“江先生。”初灵没动,低眸瞧着他的动作,喊了声。
他直起身,喉骨处溢出一个单音节,“嗯?”
“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也不问我是坐谁的车来的。”
“我为什么要生气。”
可他现在明明就很不正常啊,她挂了他的电话,工作以外的时间的确是他身边待着,但也完全没帮上他什么忙。
她都觉得自己的付出与报酬不对等了。
他作为老板居然没有丝毫怨言,居然不生气?
资本家不都是会狠狠压榨剥削劳动人民的吗,怎么江云暮不一样?
他的良心……似乎好得过分了些。
初灵换上拖鞋,一低头才发现,这双白色拖鞋的鞋面上点缀着两只鲜红色的小草莓球球,“我是员工,你是老板,我挂了你的电话。”
“所以我就要生气?”
初灵:“……”
“那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
初灵:“你问。”
“送你过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我的心理医生。”
江云暮单手抄进口袋,低低淡淡道,“他是不是喜欢你?”
“啊?”初灵眼睛眨巴两下,“应该……没有吧。”
她从未觉得林医生对她有这方面的意思,当然她对林译也没有。
初灵不解,疑惑地偏过头望着他,“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江云暮眉眼微耷,给她接了杯水,却并未出声。
初灵轻咳一声以缓解尴尬,压低声音问,“那个,江先生,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难道,江云暮喜欢她?
唔,这是她可以幻想的吗?
? 26、私藏你
江云暮淡淡睨她一眼, 将盛满温水的玻璃杯递给她,嗓音沉静疏离,“初小姐, 喝水。”
初灵接过,轻轻抿了一口。
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她深深吸气, 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这么问了, 江云暮此时此刻的沉默显得她对自己的认知非常不清晰。
初灵终究是先扛不住这种尴尬氛围,放下手里的玻璃杯,“那个……如果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的话,你就当我没问。”
江云暮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沉默两秒后才道,“我是担心,你身边的人会受伤。”
初灵不明所以, 望向他低声问,“什么意思?”
“薄御对自己的情敌不会手软。”
“所以……”
这样说来, 林译医生一旦被薄御认为是他的情敌或者是潜在情敌,就有可能会被……
初灵明白了。
不过, 这么说的话, 江云暮不就是在变相告诉她——
“我不喜欢你,喜欢的你是薄御, 是我的第二人格”吗?
初灵微微抿起唇,消化了下江云暮所呈现给她的信息, 淡声开口,“林医生不喜欢我, 我对他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所以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我都不会跟他在一起。”
江云暮低沉干净的嗓音有条不紊, “这种话,等薄御出现的时候,你可以告诉他。”
初灵眉心微蹙了一瞬。
说实话,她没想到江云暮会这么回应自己。
他真觉得他和薄御是不同的人了?
有那么一瞬间,初灵自己都有些恍惚。
但这个话题再谈下去显然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于是初灵转而问,“你原本给我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个吗?”
“不是。”
“那是什么?”
“我想提醒你,如果今晚不想回这里面对我,可以不回,在家住一晚也没关系。”
初灵:“……”
她皱起眉,表情不是很好看,“你不早说!”
江云暮纤长而浓密的眼睫无辜地颤了下,“是你挂了我的电话。”
“那你就不会给我发短信吗?”
反正不怪她。
初灵视线落在透明玻璃杯的杯壁上,小声吐槽了句,“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江云暮上下打量她一眼,声线淡淡,“知道了,下次改。”
初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瞳孔蓦地瞪大了些,“你说什么?”
“我说会改,有什么问题吗?”
初灵忙摆手,唇角微翘,对着他扯出个浅浅的弧度,“没问题没问题,但你要说到做到。”
“嗯。”他低声应。
初灵顺势推舟反客为主,“我没什么事了,去睡觉吧。”
就在她正欲起身离开之际,手腕处忽然传来一阵厚重的力道。
她被江云暮钳住了手腕,“等等。”
初灵扭过头看他,“怎么了?”
“你今晚能不能睡我的房间?”
初灵疑惑,眼睛眨巴两下,轻声问:“那你睡哪儿?”
江云暮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眸微动,而后一点点沉下去。
初灵眼睛转了转,瞬间拧眉,“你想占我便宜?”
她用尽力气抽回被他攥住的手腕,捂住胸口,“江先生,我卖艺不卖身。”
江云暮无声扯了下唇,声线清冽,“我不会碰你。”
他只是有种预感,今晚薄御一定会出现,而他一旦出现,就不会安生。
初灵深深吸气,对上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瞳,不过一瞬又别开眼。
她担心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心软,“你要我怎么相信?”
江云暮:“不信也没关系。”
初灵沉默了下,脑子运转得飞快,最终,那道不知所谓的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长指处。
顿了顿,她轻声问,“薄御最近是不是很喜欢晚上出来活动?”
他所流露出来的淡然与深静,虽符合他这个人整体的气质,但总会让初灵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来。
他明明可以是更鲜活更立体的存在。
江云暮用低沉干净的嗓音淡声陈述,“他只是没有选择。”
“江先生,你不觉得他是你的一部分吗?”
“我不需要衍生出来的人格意识成为我的一部分。”
“你想错了,存在即合理,你可能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需要他而已。”
江云暮掀了掀眼皮,语调漫不经心,却带着一股浓厚的晦涩暗沉,“你是在维护薄御,怎么,你喜欢上他了?”
“江先生,我只是希望你正视这个问题。”
江云暮:“和我讲这些,你倒不如直接去跟薄御讲。”
“好啊,”初灵点点头,也意识到他这个人本质上脾气性格并没有他所呈现出来的这样好,“等他出现了,我会告诉他的。”
“薄御应该会听我的话。”她说。
“是么?”江云暮望着她,唇角蓦然轻扯了下,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为什么听到她这么讲,他心里会不舒服?
这具身体的主人明明是他,她为什么要那么在乎薄御?
初灵是想他对自己展露真实的那面,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喜欢江云暮此时的态度。
傲慢与偏见,这一刻他全占。
她点点头,“你不是说他是暴力型人格吗,愤怒的时候忍住不跟人打架对他来说是不是很难?”
“初小姐何必明知故问。”
初灵打开某短视频app,找出自己收藏的几段视频,将手机递到江云暮面前,“要不你先自己看看?”
他没接,“这是什么?”
初灵手臂往他那边杵了杵,“你先看看。”
江云暮没言语,安安静静地接过她递来的手机。
他正在看视频的时候,初灵侧眸望向他,语气淡淡,“如你所说,我刚才是在明知故问,可你看,当时薄御忍下来了不是吗?”
江云暮已经看完了视频,把手机递还给她,“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停手?”
未等初灵做出回答,他又沉声问,“你以为是因为他想要改变吗?”
“不是吗?”
“他是因为你。”
虽然江云暮也不清楚,薄御喜欢她的理由是什么。
“所以,这点改变就不值得夸奖了吗?”
“江先生,如果你本质上并不是温和斯文的性格,那你就没必要在我面前伪装成这样的人。”
初灵越说越停不下来,最后甚至有些激动,“薄御虽然是你的第二人格,可他至少是真实的,但我不确定在我面前的你是不是真实的。”
话一出口,初灵忽然又察觉到自己用词不当。
“伪装”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是不是太严重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不刺激他做出相应的改变,那他痊愈就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了。
更何况,那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也是她目前最想弄明白的一点。
江云暮起身,垂下眼睫,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低低沉沉开口,“我并非比不过薄御。”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她表达得不够明确吗,初灵皱起眉,她怎么觉得江云暮根本没听懂呢。
“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一直在你面前保持微笑会很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如果某一天‘扮演’斯文绅士让你感到疲倦了,试着褪下这层面具,试着在他人面前展现出你最真实的那一面,未必不是个好的选择。”
“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江先生?”
江云暮淡声道,“我的理解能力还不至于差到这个份上。”
也就是听懂了。
初灵攥紧的手指一点点松开,还好,她没白费这番口舌。
“我先去睡了。”
“晚安。”他的嗓音沉静,望向她的目光神秘莫测。
教人着实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但初灵自我安慰的能力向来很好,更何况,人心隔肚皮,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如果对方不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也很难去猜到他在想什么。
所以,没关系了。
她起身,淡声开口,“我的卧室门会开着,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了,可以来找我。”
江云暮这次没再拦她,只沉声问,“你想见到薄御吗?”
初灵回过头对上他视线,轻轻笑了下,“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吧。”
“你不想回答?”
“嗯,还是不说了,我有点累,想休息。”
江云暮目光凝着她,沉默了下才出声,“初小姐。”
“江先生还有什么事?”
“你喜欢什么花?”
初灵思考了下,轻声道,“向日葵,我觉得它象征着阳光,也代表着新生。”
而且结出来的葵花籽还可以炒着吃,一举两得。
不过后面这句话,她没跟江云暮说。
江云暮的嗓音佚?清清淡淡,“我知道了,去休息吧。”
***
一个晚上就这么祥和地过去。
初灵的卧室门并没有被人动过。
因此,她也不清楚昨晚薄御到底有没有出现。
可当初灵收拾好下楼,走进一楼盥洗室的那一瞬间,彻底愣在原地,瞳孔也蓦地放大了几倍。
她倾身,看着镶嵌在那里的,已经碎成千百片的椭圆形半身镜。
镜子里的血迹自上而下延伸,触目惊心。
镜子碎成不规则的玻璃,上面时不时就会出现些暗红色的血痕。
有的粗有的细,有的长有的短,现已干涸。
是薄御,还是江云暮?
初灵心脏跳得厉害,想到那晚他人格转换时的痛苦状态,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一圈。
她攥紧拳头,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在镜子前不受控制地蹲下身,连着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缓和过来。
她整个人蜷缩在洗手台旁,身体抖得厉害。
“初小姐?”一道清隽而冷冽的男声传到她耳边。
初灵缓缓抬起头,眼眶中氤氲着湿意,“江云暮,是你吗?”
男人低低应了声,也在她旁边蹲下身,凛冽的嗓音放缓,听起来莫名柔和,“你怎么了?”
“你不是调查过我吗?”
江云暮似乎半点儿都没听出来她这话里的怨怼,“你晕血症犯了?”
初灵轻轻嗯了一声,“不过已经好些了。”
江云暮目光落在她身上,“抱歉。”
他唇齿翕动,低声问,“我抱你出去,可以吗?”
初灵看到他伤痕累累的手背,眉心瞬间拧起,“你的手——”
江云暮在那一刹缩回手,嗓音极淡,“没事。”
初灵恨不得直接站起来踩他一脚,可她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能软软地训道,“江先生,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你的拳头再硬也是肉做的,不是铁做的。”她撇唇看着他说。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唇,目光凝着她,“我知道。”
“你还笑,伤口处理了吗?”
“处理过了。”
初灵轻轻咬了下唇内软肉。
他还真是实诚。
如果是薄御,必然会装腔作势地卖可怜让她帮忙处理伤口。
江云暮:“你还想知道什么?”
初灵两只脚微微动了下,紧跟着阵阵酸麻感直冲她的天灵盖,她眉心拧得更狠了。
直接伸出手,对他道,“你拉我一下,我腿麻了。”
江云暮却没听她的,直接俯身弯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初灵没什么思想准备,就这么被他抱着悬空而上,他厚实的长臂搭在她的腿弯处,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额头抵上江云暮冷硬胸膛的那一刻,初灵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这么被他抱着产生的眩晕感,竟然比方才看到那些血迹后产生的眩晕感来得更猛烈。
等等。
她该不会是……
喜欢上江云暮了吧?!
不!不行!
绝对,绝对不可以。
可自打她产生这种想法的第一秒,耳根和脸颊就不受控制地泛红。
初灵抬眸,视线落在他凌厉的下颌线处,低声问:“你手不疼吗?”
江云暮垂眼望向她,淡声回,“疼。”
初灵莫名地有些欣慰,至少他刚才讲出来的肯定是他现在的真实感觉。
她抿起唇,眉心皱着,“那你快把我放下吧。”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他这话堪堪落下之际,门外就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初灵出声提醒,“有人来了。”
江云暮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只随己意说了句,“机会只有一次。”
初灵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顿了下,开口问:“你为什么会把盥洗室的镜子砸成那样?”
“还有,昨晚薄御有没有出现过?”
江云暮手臂微翻,将她放到客厅深灰色的沙发上,动作很轻,低眸望着她,轻嗤笑,“你还真是够在意他的。”
“如果他听到了,估计会很开心。”他目光微沉,语调颇有些阴暗晦涩。
初灵眼睛眨了眨,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我不关心你吗,江先生?”
江云暮淡淡瞧着她,并未出声。
初灵闻到了一股早餐的香气,她皱皱鼻,“你还不去给宁助理开门?”
江云暮直起身,嗓音清冽,“你期待的他,昨晚没有出现。”
初灵:“……”
她哪里有这么说过。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薄御肯定是想要出现的,两个人格意识不断交战,最终,江云暮赢了。
可他也受了伤。
那面被拳头砸得稀烂,沾满了血迹的镜子,彰显着昨晚他到底有多痛苦。
见她许久都没有再次开口,江云暮那双湛蓝色眼眸里逐渐蓄上点隐晦暗沉的情绪,“见到的是我而不是他,你是不是很失望?”
? 27、私藏你
江云暮清楚地记得, 昨夜,凌晨两点三十五分,他再次出现了共在意识。
他警告薄御, 不要破坏他们之间的君子协定。
他与薄御和平共处的原则之一,也是在江云暮看来最重要的原则, 是双方都不可以谈恋爱。
江云暮不允许薄御恋爱, 自己更是以身作则,这十几年来身边连个女人都罕见。
除了马格利特博士和他自己以外,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想法。
包括他的家人。
外界只当他是个对恋爱婚姻没有任何兴趣的不婚主义者,甚至他的父亲都这么认为。
初灵抬起眸,对上他的视线,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捏紧,“我没这么想, 江先生,你也不必以自己的想法来揣度我。”
她扯了下唇, 声音淡淡,“宁助理在外面等很久了。”
江云暮没再说什么, 转过身离开沙发旁, 打开门。
宁维提着早餐进来。
两人一起吃过早饭后,初灵被宁助理送往片场。
江云暮没跟她乘一辆车, 路上,初灵问宁维原因, 但他也只含糊其辞答了句,“江总今天有别的工作要处理。”
初灵知道他刚刚接替那位封总的位置没多久, 集团许多业务都要进行技术性的革新。
江云暮最近很忙。
初灵在后排坐着无聊, 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今早江云暮的反常表现, 唇角动了动, 开口道,“宁助理,我想问你个问题。”
“您请说。”
“你见过薄御多少次?”
没有任何时间条件的限制,这个问题宁维一时还真弄不清,“初小姐指的是——”
“比如今年一年之内,他出现过多少次?”
宁维:“数不清。”
她眉心微蹙,“那每一次人格转换,江先生都会这么痛苦吗?”
初灵顿了下又补充,“你有没有碰见过他人格转换的时候?”
宁维透过后视镜朝她看了眼。
镜子里的女孩子略施粉黛,妆容清新可人,一双圆圆的杏眼湿漉漉的,像是氤氲着水汽,眼睫毛纤长而浓密。
审美也许是主观的,可她却是主观客观都漂亮的存在。
他说,“是的,但我见过的次数不多。”
宁维:“初小姐,您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在想,江云暮什么时候才能够痊愈。”
他要怎么才能够痊愈呢。
初灵:“对了,宁助理,你知不知道你们江总第一次出现人格转换是在什么时候?”
宁维礼貌地道,“抱歉初小姐,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初灵微微抿起唇,手肘支在车窗边,视线落在窗外不断往回倒的梧桐树叶上,淡声道,“没什么好抱歉的。”
宁助理看起来这么年轻,恐怕在他身边工作的时间也不算长,他不清楚这些事,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不过,在初灵下车前,接到了宁维递来的一张名片。
“这上面有马格利特博士的联系方式,如果您想知道关于江总更多的情况,或许可以试着联系他。”
初灵双手接过,皱了皱眉,“可我……我不会德文。”
宁维微笑着道,“马格利特博士会说中文,只不过,您与他交流时需要把语速适当放慢些。”
初灵点点头,眼底透出星星点点的笑意,“那就好,谢谢宁助理。”
宁维道了声不客气。
初灵同他道别后,直接进了片场。
拍戏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她今天的状态还算不错,被现场导演夸了两次。
中午吃饭之前,剧组总导演用喇叭喊人,所有演员以及在场的工作人员们都紧紧聚在一起。
初灵肚子饿得咕咕叫,看到生活部老师和他的助理推着小餐车进来,就是不放饭的时候,眉头都紧紧拧起。
怎么回事儿啊,这个点不让大家去吃饭,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吗?
初灵打开手机日历看了眼,发现还有一周就过春节了。
回望过去的一年,她才发觉时间过得真快,就像被哪个坏坏的小天使给按下了二倍速似的。
也不知道他们剧组到时候会不会停工一天,给大家放个假。
初灵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叶星澜,发现他整个人眉眼都挂着清淡笑意,忍不住问,“叶老师,你怎么这么开心?”
叶星澜:“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当然要开心着过。”
这话说出来很容易,可真正能做到的人却不多,初灵撇了下唇,“现在我只要能吃到饭就开心。”
她真的好饿。
叶星澜瞧着她,眼底笑意分明更浓烈了些。
初灵唇齿翕动,正欲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导演宣布道——
“今天是叶老师的生日,他的后援会请我们大家喝奶茶了,待会儿大家拿完盒饭后别忘了取一杯奶茶。”
“今晚八点整,叶老师的生日会在1997举办,如果大家今晚刚好有空,就赏个光去参加我们叶老师的生日会!”
说完,导演将喇叭递给叶星澜,又笑着拍拍他肩。
初灵眉心微微蹙了下。
她原本想着今晚去找马格利特博士呢,但现在……
叶星澜又简单跟大家说了几句,才笑着将喇叭放下。
初灵站在那里,并未注意到叶星澜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叶星澜后援会准备的热饮说是奶茶,其实奶茶咖啡各种饮品应有尽有,初灵挑了一杯卡布奇诺热咖啡。
她右手端着盒饭,左手拎着咖啡在剧组临时搭建起来的餐桌旁停下。
落座后,初灵一抬眼,才发觉叶星澜已经坐到了她的对面。
她笑着跟人打招呼,“叶老师。”
叶星澜开门见山,“晚上来不来?”
“你的生日会?”
“嗯。”
“好,我会去的。”
“那坐我的车过去?”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万一被娱记拍到,他们可能会乱写。”
叶星澜扯了下唇,轻笑着道,“怎么乱写,说我和你,因戏生情吗?”
初灵微微颔首,夹了块烧茄子放到米饭上,“那也没准儿。”
叶星澜:“我们问心无愧,怕什么。”
她动了动唇,“众口铄金。”
叶星澜往她那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那你就不担心,那些娱记写你和那位江总的绯闻?”
初灵用筷子扒饭的动作凝滞住,眉心微微拧起,“叶老师,你怎么——”
“剧组有人看见了,你从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上下来。”
初灵忽然就没了食欲。
叶星澜淡声道,“HS娱乐集团的总裁,谁不想上赶着巴结,那些人知道他车牌号也不稀奇。”
初灵咬着筷子尖儿,微微颔首。
也是,江云暮什么身份,若是整个演艺圈也分大圈和小圈的话,他们这些小演员无疑处于大圈里头,大圈里人数多,想被人看见都难。
可他就不一样了。
江云暮现在可以说是身处小圈中的小圈。
“怎么不说话了?”
“叶老师,剧组的人,当你面说过我和江云暮的事儿?”
不是,他俩之间就没什么事儿啊,这也能编排。
“那天我刚好路过,不小心听了一嘴。”
初灵淡淡哦了一声,颇有些无奈,“行吧。”
叶星澜掀了掀眼皮,问:“他们没当你面儿说过吧?”
“没有。”
“那还算有点儿良知。”
初灵思忖了下叶星澜这句话,眨眨眼,“他们说得很难听吗?”
叶星澜声线温淡,“我只能说,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的。”
一群无所事事整天以意.淫年轻小姑娘为乐的老不死,能讲出什么好话来。
初灵哂笑一声,“行,我懂了。”
说完,拿起盒饭离开。
叶星澜叫住她,“你这就不吃了?”
她苦笑,“吃不下。”
初灵:“我就喝杯咖啡算了。”
“叶老师,谢谢你家后援会的粉丝们,真贴心。”
叶星澜笑:“你也会有的。”
初灵没再多说,转身离开餐桌旁。
下午他们拍完戏已经是晚上六点十七分,初灵接受叶星澜的建议,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坐上他的车去了1997。
与此同时。
江云暮坐在驾驶座上,摇下车窗。
他今天开的是辆并不招摇的黑色牧马人,就连车牌号也普普通通,带字母与数字。
他视线落在那辆深灰色的保姆车上,眉心微微蹙了一瞬。
所以,她在电话里说的有事,就是这个?
江云暮启动车辆,黑色悍马疾驰而去,驶入宽阔车道。
***
晚上七点三十二分,1997。
初灵倒是没想到,叶星澜的生日会排场还挺大。
她扫视一圈,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与堆积成山的香槟塔,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少身着礼服群与高定西装的年轻男女绕过来跟叶星澜打招呼,祝他生日快乐,演艺事业更上一层楼。
初灵实则是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的。
可她之前也想过了,现在她正与叶老师合作拍戏,如果她今晚不来,无良媒体可能又会编排他们关系不和。
所以说啊,一旦那些记者们想找茬儿,怎么说都是他们的理。
与之前那场酒会一样,初灵被叶星澜带着,认识了不少圈内知名制片人、导演以及编剧老师。
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叶老师,生日快乐。”
“同乐同乐,李总最近在忙什么呢?”
“投资了一部新剧,还在筹备阶段。”
叶星澜轻笑着道,“如果您这边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的经纪人。”
李总笑呵呵应声:“那敢情好。”
说完,眼神一瞟,看向叶星澜身边的女孩子,“这位就是你现在合作的女演员?”
初灵微微颔首,“李总好,我叫初灵。”
李总朝她伸出手,眼神色眯眯的,眼底的油腻化都化不开。
大概是因为叶星澜包下来了1997整个二层来办生日会,而他们现在又身处一个封闭性的包厢内,这位李总才更加大胆起来。
初灵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长指指尖轻轻碰过他的手就想要立刻抽回。
然而还未等她将手抽回去,手背就被这位李总摸了下。
叶星澜这时已经被某位制片人叫出去了,包厢内就剩下她和李总两个人。
李总肥头大耳,手臂的宽度看起来比初灵脚踝的两倍还要粗,在他身上完全不存在所谓的身材管理,就连头发也早就因为纵.欲而变得稀疏,今天他还特意戴了顶黑色假发。
初灵连瞧都懒得瞧他一眼,内心泛起阵阵恶心。
李总还想再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初灵一个闪身躲过,拎起旁边的椅子挡在身前。
他笑着开口,话也说得直白,“你怕什么,只要你肯陪我喝顿酒,这部电视剧的女主我就让你来演,怎么样?”
他口中的喝酒,当然不止是单纯的“喝酒”而已。
“这笔交易,很划算吧。”李总色迷心窍,不停地朝她挤眉弄眼。
初灵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就会把隔夜饭吐出来,可她若是强行跑,胜算根本不大。
她深深吸气,思索着应该怎么办。
正当李总靠近她,脏手想要摸上她的腿时,包厢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初灵趁着这个油腻男愣神的瞬间,灵活地躲在了那人身后。
走廊外热闹得很,衣香鬟影觥筹交错,与这间隐秘的包厢像是两个世界。
似乎除了她,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刚才发生的龌龊事,也没有人清楚表面上受人追捧的投资者,私底下是怎样将自己的道德底线撕成碎片丢进垃圾桶里的。
然而他们这边的声音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初灵抬眸望向此刻站在她身前的男人,微微怔住。
“江先生?”
他怎么来了?
未等到他的回应,初灵就看到江云暮攥紧拳头,往那位李总下巴处猛地一挥。
? 28、私藏你
拳与肉相撞, 那一瞬间,初灵几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那位大腹便便的李总,嘴角已经被他打得明显红肿, 渗出点点血渍。
江云暮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给对方。
待李总看清打他的人是谁后,那双盛满了愤怒的眼睛里, 有了情绪的转变——
先是意外, 后是震惊。
截止到目前,他的确未与这位江总有过什么项目上的合作,可之前在那场商业酒会上,他也与江云暮见过面。
在旁人的口中,江云暮无疑是个斯文绅士,就连媒体,也评价他为“彬彬有礼的端方君子”。
可现在他竟然……
初灵上前一步, 握住江云暮的手腕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好了, 你的手不疼吗?”
话毕,又转而看向对面油腻的中年男人, “李总, 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你敢讲出去一个字, 我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初灵从外套内衬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在那人面前轻轻轻晃了下, “不信你就试试看。”
她那双澄澈分明的杏眼里,蓄满了阴沉情绪。
李总膝盖一软, 差点儿跪在地上, 连忙道, “不会的, 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初灵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李总从旁边的桌子上找了个干净的口罩戴上,离开包厢,全程轻手轻脚,最后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包厢门。
初灵转过身,上前几步,将包厢门反锁。
“江云暮。”
“嗯?”
初灵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背,眼眶几乎是瞬间就氤氲出一层水汽,声音也微微发颤,“你怎么会来这里?”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角,视线落在她身上,“抱歉,我是跟踪你过来的。”
她低垂着眼睫,哽咽着将眼泪逼回去,原本就微微颤抖的声音软得厉害,“手很疼吧,我们去医院。”
“你别看。”他抬起手,遮住她的眼睛。
江云暮轻笑了下,“这点伤用不着去医院。”
万幸,她没出什么事。
有那么一瞬间,初灵真心觉得自己的心脏很强大。
如果她没有这样一颗强大的心脏,估计听到他说的那三个字之后,就直接哭出来了。
现在外头全都是演艺圈里的人,叶星澜今天中午跟她说的那些话,也确确实实提醒了她。
初灵握住他手腕,轻轻放下,而后掏出手机拨出宁助理的电话,让他买点止痛化瘀的药膏过来。
她深深吸气,担心自己晕血症再犯,并未再看他的手背,只低垂着眉眼道,“我不是说了吗,你以后尽量不要使用暴力,我也会试着劝薄御……”
“而且,你为什么一上来就打人,你不是一直都很反感薄御使用暴力吗?”
江云暮沉默着,挪动手臂,将两只手背在身后,避免她看见任何血迹,淡声回应道,“因为你。”
“什么?”
“我说,因为你。”
初灵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她对上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瞳,只觉得心尖儿都颤了颤。
他浓密纤长的鸦睫微垂着,蓝色眼瞳里氤氲着一层不具名情绪。
她猜不透。
可他就只是这样沉静淡然地望着她,却让她觉得无比心安。
“怎么不说话了?”
初灵微微抿了下唇,“江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直接拉着你去医院吗?”
不是因为他口中的什么小伤,而是因为……
江云暮目光凝着她,试探性地问,“你担心我?”
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冽,只不过因为受伤的缘故,低冷中裹着层层沉抑。
初灵听见他这么问,反倒是轻笑了下,淡声道,“对啊,担心你。”
担心他的病情暴露于外界,也担心自己与他走太近,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负面影响。
“江先生,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短暂的沉寂后。
江云暮淡声开口,“你和叶星澜,什么关系?”
“第一次合作,如果非要说的话,同事关系。”
“仅此而已?”
初灵微微颔首,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写满了诚恳,“仅此而已。”
“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逾矩的事?”
“逾矩的事?”初灵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眨了眨眼,“江先生,你是指什么?”
“比如,跟你告白。”
初灵是真没想到江云暮会问她这个。
像是毫无征兆地,她直接被他这句话逗笑。
不过初灵也并未往深处想,只轻声回应道,“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初灵压低声,语调里有八卦的嫌疑,“叶老师有喜欢的人。”
不过那个女演员好像已经结婚了,结婚对象是霍氏集团如今的掌舵人。
“你呢?”
“我什么?”
江云暮嗓音沉沉,“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她轻轻咬了下唇内软肉,语调故作轻松,只是在回答的时候别开了目光,并未去看他,“没有啊。”
初灵微微撇唇,半开玩笑似的问了句,“江先生,你最近不是很忙吗?”
“嗯。”
“那你怎么还有闲工夫管起我的感情生活了?”
江云暮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侧眸望向她,低沉的嗓音微哑,“初小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今晚,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确定我是江云暮吗?”
“对。”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可以一眼分辨他与薄御。
哪怕他与他一样,都使用了暴力。
“如果我说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凭的直觉,你信吗?”
如若在平时,她完全可以讲是因为“眼神”,他的意识被薄御占领之后,对方所展露出来的那种眼神比他现在的目光更有野性。
为数不多的几次,她甚至能从里面看出“占有欲”。
他今天无论是力道还是出拳方式,都与那次,薄御揍陈驰的时候,没太大差别。
初灵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融合倾向。
亦或是,江云暮本人的行为习惯就是如此。
但无疑,当两个人格的行为一致时,他们之间的区别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毕竟,无论是薄御还是江云暮,他们都是一个人。
初灵垂在身侧的长指微捻,“感觉这种东西,说起来还挺玄妙的,你说是吧,江先生。”
江云暮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讲,而是问,“你知道薄御以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什么?”
江云暮掀了掀眼皮,淡声道,“他说,暴力也许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可以让我爽。”
初灵:“所以,今天你体会到他说的这种感觉了吗?”
江云暮侧眸瞧着她,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我揍他是因为他该揍。”
初灵眉梢微微挑了下,颔首,“嗯,你做得很好。”
江云暮眉梢微抬,“这种话,你也跟薄御说过吗?”
初灵望着他,眨了眨眼:“……”
她抬手轻轻将鬓角碎发挂到耳后,“有吗,我最近太忙,记忆力有点不太好了。”
有吗?
她真忘了。
“初小姐,并不是只有薄御可以使用暴力,也并不是只有他打架很厉害,我同样可以。”
“嗯,我看到了,所以我刚才夸你了不是吗?”
江云暮的声音淡淡沉沉,“以后,你可以多夸夸我。”
初灵眼睫轻颤了下,蓦地有些恍惚。
她想起来之前薄御那句带着浓厚委屈意味的“你应该夸我”。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初灵问了句是谁。
紧跟着,宁助理的声音响起。
宁维帮江云暮处理完伤口,两人一起离开包厢。
初灵给叶星澜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包厢找自己。
等叶星澜过来,她才跟着他一起出去。
初灵对他说,“叶老师,生日快乐。”
“谢谢。”
初灵轻笑了下,又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淡声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叶星澜:“我找人送你。”
“就不麻烦叶老师了,已经有人来接我了。”
叶星澜眉心微蹙了下,“谁?”
该不会是那位江总?
然而叶星澜也不过是猜测而已,他今晚并未与江云暮打过照面。
江云暮对1997的布置很熟悉,他被宁维带出去的时候,走的都是隐蔽小道,就连他来的时候也是如此。
所以,叶星澜与他生日会上的一众宾客也并未注意到他。
初灵看着他,忽地掀了掀唇,压低声音道,“也许,是我未来的男朋友。”
叶星澜淡淡笑了下,眉眼微耷,单手抄进口袋,“我送你到门口吧。”
初灵没拒绝。
到了门口,她跟人道别后,就离开了1997。
初灵坐上那辆黑色悍马的后排。
回别墅的这一路,她发觉江云暮基本都阖着眼。
她觉得他最近大概也累得紧,就没出声吵他。
回到家之后,初灵突然发现家里多了只宠物。
一只浑身洁白如雪,只有眼睛是蓝色的小猫咪。
品种是什么初灵不晓得,但打眼一看便觉名贵。
初灵抓住那只小猫咪的脖颈往自己怀里抱,摸了摸它的头,对客厅里站着的男人道,“江先生,你还真挺有闲情逸致的。”
“你不喜欢?”
“没有啊。”
她很喜欢。
江云暮淡声开口:“送你的。”
他说,“这种小东西,我没时间养。”
初灵看着窝在她手边,乖乖巧巧的小猫咪,忽然觉得生活变得美好起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他怎么就突发奇想地送她猫了呢?
她抬眸对上他视线,“江先生,无功不受禄。”
“你有功。”
“你指什么?”
江云暮浅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最近,辛苦了。”
初灵起身,深呼吸了几下。
待他转身上楼,身影再也瞧不见后,她小鹿乱撞的心跳声才恢复如常。
她低头看向雪白的小猫咪,而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啊,好烫。
“以后应该叫你什么呢。”初灵喃喃自语。
? 29、私藏你
她垂眼看着小猫咪, 灵光一现。
不如就叫,小薄荷?
初灵伸手摸了摸猫猫的头,小白猫像是觉得自己很受她喜欢, 软绵绵的脑袋直往她手心蹭。
她扯唇,轻轻笑起来, “以后就叫你小薄荷好不好呀?”
就是不知道, 随薄姓的话,某人会不会吃醋。
小白猫像是听懂了她的话,“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
初灵抱着它上了楼。
她走到江云暮的书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得到允许后,初灵不紧不慢地走进去。
江云暮正在看IP开发部门的汇报文件,听到动静后,停下手中的动作, 抬眼看她,“怎么了?”
初灵唔了一声, 声音里裹着层浅淡笑意,“就是想问一下, 你给小薄荷准备的猫粮还有猫窝在哪里, 我带它过去。”
“小薄荷?”
初灵点头,“嗯, 我给它取的名字,它好像很喜欢呢, 刚才听到我这么叫它的时候,直接用脑袋蹭我的手心来着。”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掀了掀唇, 皮笑肉不笑地, “是吗?”
“你看你看, 它又蹭我了。”初灵侧了侧身, 将怀里的小猫咪对着他。
她接着道,“它好像对这个名字很敏感哦。”
江云暮起身,视线掠过她怀里的白色猫咪,目光微沉,“跟我来。”
初灵应了声,跟着他往前走。
在两间卧室的隔断处,江云暮差人搭建了个猫窝。
猫窝的面积有住宅区普通两室一厅用的杂物间那么大,对于小猫咪来说,已经是非常豪华的家了。
除此之外,猫砂猫粮、猫碗、猫玩具等等,只要小猫咪有可能用得上的东西,他基本上都准备了。
初灵看着被分门别类放好的东西,“你怎么准备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嗓音淡淡,“以防万一。”
初灵轻轻“哦”了一声。
“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江云淡淡瞧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初灵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
江先生醋劲不会这么大吧?
就因为小薄荷随了薄御的姓?
啧,男人。
不过,他有情绪总归是好的。总比像个假人一样,对谁都彬彬有礼要好得多。
初灵陪着小薄荷玩了一会儿,而后走进自己的卧室,洗完澡收拾好之后就睡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初灵洗漱整理好,拿上手机和包包下楼的时候,接到了林译的电话。
林医生特意打电话来提醒她,今天是周六,问她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初灵想起来自己之前对他说的话,应了声,说今天下戏之后就赶过去。
林医生问,“用不用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
万一被剧组其他人撞见,他们免不了又会传八卦。
她本人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这些绯闻,但若是给林译造成什么负面影响就不好了。
再者,万一哪个“有心人”知道她有心理疾病后,利用这一点威胁她打压她,以后她还怎么演戏……
这些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她不得不去考虑。
林译的嗓音温润清和,“那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
“嗯。”初灵应声,又跟他讲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江云暮站在一楼客厅,眉梢微抬,清清冷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站在台阶上,将电话举到右耳旁,大概是讲得太过认真,根本就没注意脚下。
初灵不小心滑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仰过去,就在她差点儿摔在楼梯上之际,纤细腰身被一道宽厚温暖的大掌箍住。
江云暮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声线低沉而凛冽,“什么电话那么重要,让你连路都顾不得看了?”
脚底离开台阶的那么一瞬间,初灵觉得自己肯定会摔倒,搞不好这张貌美如花的脸都会被毁。
可她没想到,江云暮竟然动作那么快,直接抱住了她的腰。
她不仅没有毁容没有摔伤,甚至全身上下一根连汗毛都没有损失掉。
初灵那颗原本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又逐渐恢复正常。
她深深吸气,抬眼望着他,但不过一瞬又别开眼,“是林医生的电话,他提醒我今晚去他的心理咨询室。”
江云暮垂眸,轻飘飘地睨她一眼,最终也只是从喉骨处溢出一道薄冷的单音节,“好。”
初灵轻咳一声,虚张声势地迎上他的目光,淡声道,“嗯,江先生,你可以把我放开了吗?”
“确定不会再摔了?”
“不会了不会了。”
她又不是小脑发育不健全,只是刚才在跟林医生讲电话的时候余光没怎么注意台阶,结果一脚踩空了而已。
他至于这样么……
江云暮松开手,眸光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自己站好。”
初灵应了一声,抱着扶手直起身,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下楼梯。
吃完早饭后,她被宁助理送到了片场。
初灵都感觉宁维快成她的私人助理了。
今早江云暮似乎又有事情要处理,他匆匆忙忙地吃了早饭就直接驱车离开了别墅。
初灵那句“你到底要处理什么事需要去那么早”还未问出口,他双脚就已经迈进了电梯间。
最后,她也只得把满腹疑问憋在心里。
路上,她也不是没有问宁维,可宁助理说,他也不是很清楚。
初灵也没想难为人家,只得作罢。
而且这种事,还是问江云暮这个当事人比较好。
毕竟,若是他真的想隐瞒什么,那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哪怕对方是与他关系最亲密的总助。
工作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中午她与叶老师一起吃饭的时候,聊起来了关于《炙风》什么时候杀青的事。
叶星澜说,“快的话,也得等你开学一周后,要是慢起来,开学半个月后也有可能。”
初灵深以为然。
不过,拍《炙风》的时候,她整个人的体验感还是非常棒的。
这部剧虽是现代偶像剧,但该有的立意一点儿也不少。
剧方不仅在努力弘扬传统文化,还能让观众们通过这部剧,更直观地了解到普通越剧演员的一天是怎么样的。
影视的魅力不就在于此么,表达想要表达的,述说想要述说的。
初灵也想过,等这部剧上映之后,只要有一个观众看完剧后能对越剧这种表演形式产生兴趣,那么就是他们剧组全体工作人员的成功。
叶星澜注意到她的恍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眉梢微挑,“想什么呢?”
“没事啊,就觉得自己在做的工作还算有意义。”
“当然有意义,”叶星澜手指蜷起敲敲桌面,“不过,剧组杀青宴,到时候你可一定得来。”
初灵:“为什么?”
叶星澜扯唇笑开,“这还用问,因为你是女主角啊。”
“嗯,如果到时候没什么事的话,我会参加的。”
“有事也要推掉。”他说。
初灵微微抿起唇,淡淡应声,“知道了,叶老师。”
晚上,场务老师喊完“收工”之后已经是六点十三分了。
五点多钟的时候,初灵就给褚烨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
其实她也有驾照,只不过驾照考下来之后就没怎么碰过车,姐姐也不放心她开车,所以……她出门一般都是打车或者蔺姐来接。
今天下午的时候,蔺姐还来片场探她的班来着。
临近年关,蔺姐最近有不少事要忙,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
初灵坐上那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后,对驾驶座上的人说了句,“褚烨,带我去林医生那儿。”
驾驶座上的男人颔首应声,启动车辆,“好的,二小姐。”
“姐姐,还有爸妈他们这几天都还好吧?”
“还好,”褚烨笑了下,声音恭敬有礼,“只是,先生和夫人都很记挂您,大小姐特意让我转告您,如果最近您不太忙,可以随时回家住。”
“姐姐今天休息吗?”
“是的。”
初灵歪了下脑袋,“她没有去医院找姐夫吗?”
褚烨微笑着道,“时先生也刚好休息,下午就来家里了。”
初灵扯唇,眼角眉梢漾起笑意,“难怪。”
难怪姐姐没有跟着褚烨一起过来。
之前她去林医生那儿的时候,若是姐姐那天没什么事,一般都会赶来陪她,或者直接就跟她一起过去。
“您吃饭了吗?”
“没有呢。”
“您想吃什么,我带您过去。”
初灵:“褚烨,你带我去徐记粥铺吧。”
他们家做的皮蛋瘦肉粥特别好喝,她很喜欢。
“二小姐,那家粥铺已经关门了。”
初灵神色微怔,“啊,什么时候的事?”
褚烨:“昨天我路过那里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人撤门匾,应该就这两天吧。”
“可是,他们的生意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会突然关门啊?”
褚烨:“听邻居说,那家店的老板去世了。”
初灵眉头深深拧起,“怎么会那么突然……”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慢慢地阖上眼。
褚烨低声说:“世事无常,二小姐,您也别太在意。”
路过一家肠粉店时,初灵让褚烨停车。
他进去打包了两份,结果初灵吃了小半份就有些吃不下了。
她将东西递给褚烨处理。
大概半个小时后,她抵达了林医生的心理咨询室。
下车后,初灵对褚烨说,“你先在周围随便逛逛吧,快好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男人应声,“好的,二小姐。”
初灵走进心理咨询室,林译的女助理率先接待了她。
随后,穿着白大褂的林医生从诊疗室走出来,“灵儿,你来了。”
初灵不习惯他这么称呼自己,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淡淡应了声,“林医生,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嗯,我也吃了。”
“小芊,倒杯白开水。”
小芊是林译的助理,她应声,转身去给初灵倒水。
初灵被林译带到了诊疗室。
林医生先让她填了一份调查问卷,又询问了她几个问题。
初灵都乖巧地一一照做了。
“最近你的幽闭恐惧症好些了吗?”
初灵摇摇头,“我不清楚,因为最近我没进过类似地下室那种黑暗的密闭空间。”
“也好,像这样类似的空间,是应该规避。”
只是,他担心……
“你被带到初家之前发生的事情,除了被囚禁地下室,以及那件事之外,其他的,截至目前你还是一件都想没能想起来吗?”
初灵微微摇头。
可,哪怕林译医生只是用“那件事”这三个字代替血流成河的场面,她的身子也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她低下头,双手抱在耳边。
林译眉心蹙了蹙,接下来,又问了她两个问题,而后轻声询问道,“你愿意试试催眠治疗吗?”
初灵:“林医生,我现在做催眠治疗,会产生什么不良影响吗?”
林译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低声询问道,“上次催眠治疗过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产生什么变化?”
“没有。”
相反的,她上次做完催眠治疗后,接下来的几天反倒是噩梦少了些。
林译淡淡开口,“那么,这次也一样。”
初灵是非常信任他的,“好,那我们就开始吧。”
她被林译带到催眠专用的诊疗床上,他轻声说,“用一种你觉得最舒服的姿势躺下。”
初灵照做。
催眠治疗正式开始。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初灵进入了睡眠状态。
林译看着她,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点点变得柔和起来。
关于她的病情,他该问的都问过了。
所以,还能问些什么呢。
他坐在办公桌前,长指慢慢地翻着印刷书籍的纸张。
两分钟后,林译起身,走到诊疗床边。
他垂眸,视线落在她巴掌大的脸上,不动声色地吸气。
林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慢慢靠近她白皙光滑的肌肤。
就在差那么一毫米就要碰上的时候,“嘭”的一声响,诊疗室的门被人踹开。
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直接攥住他的手腕,表情凶狠到极致,也不管自己手背上本就有伤,像是根本不知道痛似的,一拳直接砸在他脸上,咬牙切齿,“滚。”
林译根本没想到自己的私人领地会被陌生人闯入,更没想到闯进来的这个男人行为这么恶劣。
他的动作来得猛烈而迅速,丝毫没给他任何还手的机会。
那位不速之客揪住林译的衣领,手臂猛地一翻,将他整个人摔到地上,“敢碰她一下,老子要了你的命!”
作者有话说:
薄御:这才是真的我,江云暮你算个什么xx【哔哔】
? 30、私藏你
林译的后背直愣愣地撞到地板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急促地喘.息着,因为疼痛,额上甚至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林译缓缓抬起眼, 望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他并不认识对方,可这人眼睛里藏匿着的敌意清清楚楚, 无疑是针对他的。
林译从地上爬起来, 模样显得有些狼狈,“你是谁?”
薄御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皮质外套,肩上有那么点儿黑色作为点缀,稍稍中和了这种张扬。
可是,他那双眼睛里勾着浓烈的戾气,语气也嚣张到了极点,“就凭你, 还想知道我的名字。”
他淡淡睨了眼林译,冷笑着道, “你也配?”
他原本想要再给他几拳的,但不知为何,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初灵之前跟他讲的话。
她之前有表达过, 不希望他再与别人打架。
他当时没答应,因为担心自己做不到。
可现在, 他忍住了。
是因为想到她那句话才忍下来的。
他就只揍了林译一拳。
林译抬手摸了下自己被他揍伤的唇角,眉心微微拧起。
他下巴微努, 示意他看诊疗床上的人。
林译压低声音,“让她好好休息会, 你想说什么, 跟我过来谈。”
薄御低垂着眉眼望向她, 没言语。
林译走出诊疗室。
薄御单手抄进口袋, 也跟了出去。
休息室,小芊端着两杯温水走进来,一脸歉意道,“林医生,很抱歉,我没能拦住他。”
薄御无声扯了下唇,只是眼角眉梢不带丝毫笑意,“你应该庆幸,我不打女人。”
小芊微微抬眼,望向坐在那里的林译。
她压根儿不敢去看林医生对面的那个男人,他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说话也特别难听,之前她试图拦下他的时候已经体验过了。
这种糟糕的体验,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有第二次。
小芊皱起眉。
林译的声音仍温淡,“没事,这不怪你,况且,遇到事情先保护好自己是应该的。”
小芊自然注意到了他唇角处的伤,“我去给您拿创口贴。”
林译一抬手,“不急,我和这位先生有事要谈。”
小芊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过身离开休息室。
薄御抬手整理了下因为打架被弄得略显散乱的衣领,翘起二郎腿,沉声开口,“初灵是我的人。”
林译扯了下唇,可他这笑分明像极了挑衅,再开口时的腔调又极尽嘲讽意味,“你的人,她什么时候答应的?”
薄御:“这不需要你管。”
“但我来就是要提醒你,林译,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不过是她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对患者是不能产生任何感情的,单是这点你就不合格,我随时可以把你换掉。”
林译:“那你又算什么?”
对面的男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声低笑蓦地自喉骨处溢出,短促而稍显缠绵,“我是她的男朋友啊。”
他放下二郎腿,湛蓝色的眼瞳像是鹰隼的眼眸般锐利,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锋芒,“以后也会是她的结婚对象,怎么,你有意见?”
林译毫不避让地对上他视线,“痴心妄想。”
“我痴心妄想?”
“难道不是吗?”
薄御已经懒得回应他这个问题,鼻腔中哼出一声不屑的轻笑,语调带着一股子不耐,“我警告你,离我女朋友远点。”
“如果再有与今天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一定会给她换心理医生。”
他没想过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心理疾病的痊愈也需要周期性的治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他不允许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女人,被别的男人觊觎。
江云暮算一个。
眼前这个姓林的也算一个。
不过,像她这样的小姑娘,被再多的男人觊觎也正常。
但,人再多他也不怕。
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
若不是想起她之前带着撒娇意味的告诫,他不把林译揍到住院都不算完。
休息室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初灵那只可可爱爱的脑袋率先探进来,轻哼一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林译立刻站起身,“灵儿,你醒了啊,睡得好么?”
薄御几乎是跟他一起站起来的。
林译对她的称呼惹得他整个人眉头紧紧拧起,“谁允许你这么叫她的?”
未等林译开口说什么,初灵就先他一步道,“我已经休息好了,谢谢林医生,不过,以后你还是叫我初灵吧。”
林译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瞬,沉默几秒后终于淡淡应声,“……好。”
“林医生,这个给你。”初灵递给他一片创可贴。
林译接过,同她道了声谢。
初灵看了眼薄御,又抬眸望向他,“对不起林医生,我替他跟你道歉。”
“但他之所以那么冲动,都是有原因的,希望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林译垂眸瞧着她,眼睫微微颤了颤。
她这话,像是什么都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他冲动是有原因的。
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么明显的维护,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林译只是有些感慨,怨不得对面这个男人刚才那么自信地称她为自己的女朋友,还说以后要跟她结婚。
“不会。”他说。
“林医生,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初灵道。
薄御站在那里,微垂着眉眼望向她,湛蓝色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
初灵转过身,轻飘飘地睨他一眼,“你愣着干什么,打算在这里睡吗?”
“你乐意,林医生还不乐意呢。”
“我不乐意。”薄御道。
“那走啊。”
临走之前,初灵再次跟林译道别,“林医生,再见。”
林译知道她是由初家的保镖褚烨带着过来的,自然也会由他带着回去,于是也就没说什么要送她回家的话,只是道,“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忙完早点休息吧,别熬……”太晚了。
后面三个字初灵还没说出来,嘴巴就直接被薄御给捂住。
初灵:“……”
她恨不得拿脚直接踢他,可他却压着嗓在她耳边说了句,“别乱动。”
“再动我亲你了。”
他的嗓音低沉而微哑,就这么俯身跟她说话的时候,炽热而密集的鼻息尽数喷洒在她耳畔。
初灵不仅耳根红了个透顶,就连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栗了下。
“那你把手放下,别捂我嘴。”
“好。”
待被他解开桎梏后,初灵小声道,“林医生还在这儿呢,你别这样行不行。”
“我怕他?”
薄御此刻的语气恶劣得就像是在直接往人脸上踩,分明就是在讲“他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在意”。
初灵没再说什么,推着他离开林译的心理咨询室。
边说边撇唇道,“薄御,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我就想被你推着走。”他低沉的嗓音里含着明显的笑意。
初灵轻哼一声,“我看你是想被我踹。”
他逐渐直起身,朝她招招手,“好啊,你来。”
初灵手抻进他的外套里,照着他的肋骨处轻轻挠了一下。
挠完之后拔腿就跑。
薄御低笑了下,疾步追上去,手臂圈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里,“挠我?”
“那不是你先捂我嘴的嘛。”她撇唇,故作不悦。
薄御手臂紧紧箍住她腰身,力道一刻比一刻更重,“还敢不敢?”
“我……”
“敢不敢?”
“不,不敢了。”
初灵伸手搡他,“你快把我放开,这里还是林医生的地盘呢。”
薄御俯下身,单薄的唇贴到她耳边,嗓音微哑,“你的意思是,回家之后可以接着抱?”
初灵别开眼不去看他,“……我才没有那个意思。”
她再一抬眸,就看见了站在那辆黑色迈巴赫旁边的褚烨。
“我家保镖就在那儿呢,薄御,你快把我放开。”
“薄御……”
他低笑一声,“求我。”
初灵:“我才不要。”
“怎么?”
“太冷了,我要回家睡觉。”
“我外套给你。”说着,他松开她,直接将身上的皮质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初灵朝他吐了吐舌,扮个鬼脸,“快过来。”
薄御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了她的当,垂眸轻笑了下,跟上她的脚步。
初灵走到那辆迈巴赫旁边,褚烨非常贴心地为她打开车门,“二小姐,请上车。”
初灵指指正朝这边走过来的男人,“他是我朋友。”
“褚烨,我要你带我去一个地方,但这个地方你不要告诉我爸妈和姐姐,可以吗?”
“好的,二小姐。”
“那,如果之后他们知道了,我可是会第一个找你算账哦。”
“我明白。”
“如果爸妈问起来你把我送哪里去了,你要说什么?”
“剧组的酒店。”褚烨道。
初灵淡淡“嗯”了一声,朝他身后的薄御招招手,“快上车。”
褚烨朝过来的男人微微颔首,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径直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启动车辆,开启暖风空调。
薄御长腿一迈,在初灵旁边坐下。
她扯下身上的红色外套递给他,“你穿好,不要感冒了。”
“这么担心我感冒?”
“我是怕你传染给我。”
薄御无声扯了下唇角,穿好外套后,又探身过去,帮她扣好安全带。
待他坐直身体后,初灵淡淡出声,“我自己会系的。”
“我有时候懒得说话。”
“所以呢?”
“所以会直接用行动表达。”
“你今天揍林医生,就是这个原因吗?”
“我揍他是因为他该揍。”
我揍他是因为他该揍。
一模一样的话,江云暮也说过。
初灵下巴微抬,对上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心跳蓦地加快了些。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哪怕她并不是专业人士,都察觉到了江云暮和他的副人格,已经产生了人格融合的倾向。
大概半个小时后,黑色的豪车在别墅门口稳稳地停住。
初灵和薄御一起下了车。
临走前,她跟褚烨挥挥手,叮嘱他路上小心。
结果话都没说完,就被薄御控住了下颌,他用手强行将她的头扭了过来。
初灵自然不悦,从别墅大门到客厅的这一段路,她都没搭理他。
薄御:“你怎么不说话?”
初灵站在玄关处换好拖鞋,往他脚背上踩了一脚,“我刚才正和褚烨哥说话呢,你干嘛要掰我的头?”
“你叫他哥?”
初灵不明所以,“他就是比我大啊,叫他哥怎么了?”
“我也比你大,你怎么不这么叫我?”
“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初灵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她态度足够强硬,“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我留给你的字条,还在吗?”
“在,怎么了?”
“上次我说,要教你德文,记不记得?”
“对哦,”初灵起身给自己和薄御一人倒了杯温开水,弯身放到茶几上后,抬眸看向他,恍然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写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薄御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俯身弯腰,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惯来温润清和的目光里藏匿着炽烈情愫,“你听好了,那句话的意思是——”
“壬寅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亥时一刻,我对你心动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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