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澜那张清隽的脸上含笑, “这就累了?”
初灵眼眸微垂,颔首。
“走吧,我带你过去。”
初灵应声, 跟着他去了休息间。
“你自己在这儿待会,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叶星澜出于好意, 对她这么说着。
初灵弯了弯唇, “谢谢叶老师。”
男人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而后迈腿离开休息间。
初灵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回忆着那位江总的相貌。
湛蓝色的眼瞳,凌厉的下颌线,颀长挺拔的身形……
的确是与薄御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眼神与他不同。
薄御在望向她的时候, 眼神里总有一种她形容不上来的炽热情愫。
可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看向她时, 目光是疏离淡薄又清冷的。
就好像,她于他而言, 不过是个陌生路人一般。
那么, 拥有和薄御一模一样的一张样貌和身段,除了眼神发型和衣着, 看起来与薄御没有任何不同的江总——
他和薄御,该不会是双生子吧?
那为什么两个人不同姓呢?
初灵深深吸气, 垂在身侧的长指一点点捏紧。
不知为何,她忽然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将近五分钟后, 初灵决定出去找人。
这位江总是不是认识薄御, 是否知道他的消息, 问了就知道了。
但, 万一他不说呢?
初灵眉心皱了皱,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发现有侍应生端着不同种类的酒走进休息室。
酒壮怂人胆这话是没错的,她稍一侧身,跟人道了声谢,而后从木质酒托上每样取了一杯——
香槟酒,浅蓝色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鸡尾酒,还有一小杯红酒。
初灵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将拿过来的那三杯酒一点点喝完。
休息室这会儿挺安静的,除了她之外,也就两个人零星散落在不同位置的沙发上。
想也知道,今天参加这场酒会的圈内人大都是为了那位姓贺的大佬,亦或是HS集团空降的这位江姓总裁。
他们怎么舍得拿这么宝贵的时间来休息间呢?
初灵透过休息室的落地窗往外看,酒店外头那棵柏杨树的枝子已经变得光秃秃,街灯一照,有种萧瑟颓废的美。
双颊和耳根没一会儿就被酒精染上了绯色,前后四杯酒下肚,初灵就感觉整张脸都热乎乎的。
她伸出手掌捧着脸,试图缓解这种燥热感。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初灵长指重重地按压了几下太阳穴,又接连深呼吸了好几次。
几分钟过去,初灵微醺的状态终于所有缓解,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担心之前那种事会再次发生,于是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与此同时,酒会散场。
一楼大厅,那些与会人员已经在互相道别后陆陆续续散去。
休息室里的那两个人也在初灵走之前离开了这里。
初灵迈腿往前走,边走边从手包里往外掏手机。
她得给蔺姐打个电话,让她来接一下自己。
谁知她手机刚掏出来,手上却像是沾了润滑油,一滑,包裹着红色手机壳的手机就这样被摔在了地上。
初灵:“……”
她正准备弯腰,面前却出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挂链条的金丝边眼镜。
站在他身旁,穿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俯身将她的手机捡起,却并未直接还给她,而是交给了他的老板。
江云暮眼眸微垂,淡淡打量了眼她的手机壳。
初灵用的手机壳红底黄字,十分打眼,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初灵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的跳速蓦然加快了些许。
难道因为她酒喝太多了吗?
初灵眉心蹙起,手伸到他面前,“江总是吧?”
江云暮微微抬起眼,视线落在她身上,没说话,也并未有任何动作。
初灵:“手机还我。”
江云暮那双湛蓝色的眼瞳里荡漾出令人难以察觉的薄笑。
他朝身侧的宁助理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明白过来,稍稍低头,而后转身离开休息室。
江云暮将她的手机递过去。
初灵接过,正欲问他些什么时,却被他堵住。
他身形太过颀长挺拔,将休息室的门遮得严严实实。
初灵皱起眉,“你干嘛?”
江云暮微俯下身,居高临下地瞧着她,浅淡的目光里没什么情绪,低声询问,“初小姐,我们以前是否在哪里见过?”
“是吗……”她认识薄御,可与薄御长得一模一样的江总,她在此之前并不认识。
初灵撇唇,声音里带着点儿鄙夷味道,“江总,你想搭讪别人也应该学学新的方式,这种,太老套了。”
江云暮不动声色地掀了下唇,抄在西裤口袋里的手伸出来,“那么请问初小姐,你有没有见过薄御?”
初灵看着他,心下蓦地一跳,“你和薄御是什么关系?”
她的确是有些慌了神,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就生出了这种感觉来。
江云暮:“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初灵忍下从心脏处涌上来的酸涩感,淡声回应,“见过。”
“我很想他。”
后面那句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初灵深吸气,手指指甲将指腹掐得泛了白。
她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几秒。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初灵瞧着眼前这位和薄御长得一模一样的江总,忽然生出了些莫名其妙的错觉来。
初灵那张美人脸被酒精染得酡红,翘着眼梢轻笑,抬手住他颈往下压——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那晚眉间染雪,身着黑色皮质外套的薄御。
初灵踮起脚,在他唇畔留下一个绯色暧昧的唇印。
江云暮直起身,那双湛蓝色的眼瞳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他伸手直接将她推开,不过他这人向来知分寸,没用太大力。
初灵后知后觉,被江云暮推开之后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做了什么,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开始跟人道歉。
“江总,抱歉。”
江云暮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条浅灰色方巾,扯开,将唇畔被她印上去的绯色吻痕一点点擦拭干净,而后,直接将那条方巾扔进垃圾桶。
他的嗓音很淡,可听起来分明就带着威慑感,“初小姐,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还是要少喝些酒。”
“谢谢江总提醒,不过,你和薄御,是双胞胎么?你们长得一模一样。”
初灵咬了下唇,接着道:“请问您知道薄御的消息么,我找了他很久,可是……”
就在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话被江云暮打断。
他扯住她手腕,带着她整个人往前走,“跟我来。”
初灵就这么被他攥着手腕,拖离了休息间。
江云暮将她带到一辆车上。
初灵注意到,这辆车与她和藻藻见过的那辆一模一样。
同样的,并不常见的柯尼塞格超跑。
她拿出手机,给藻藻发了条微信:
【藻藻,你还记得之前见过的那辆黑色柯尼塞格车牌号是什么吗?】
如果不出意外,她和藻藻之前见过的车,就是江总这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薄御是双胞胎?”男人低沉清冷的嗓音落入车厢。
初灵这才注意到,前排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还坐了两个人。
他们这是要怎样……
初灵手指紧紧扣着包包肩带,心跳完全乱了。她的注意力在微信消息上,压根儿就没怎么留意他的话,更别提回答了。
林藻回复得很快:
【南A86668】
【怎么了,灵灵?】
初灵也并不想让她担心,回了句:【没事,我就是问问。】
发完消息,她伸出手臂,试图推开车门下去。
可手指指尖还未碰到车把手,就被江云暮钳住了手腕。
“江总,你这样……不太好吧?”
“初小姐是不是误会了?”
她误会?
她误会什么?
初灵倏地反应过来,“江总,您怎么知道我姓初?”
江云暮:“我调查过你。”
初灵:“……”
好家伙。
所以说,她猜得没错,这位江总根本就是对她图谋不轨吧?
前排驾驶座上的男人转过头,毕恭毕敬道,“初小姐,接下来您听到的一切,还请您千万保密。”
“什么意思?”初灵飞快地眨了眨眼。
现在的状况,她确实不太明白。
她伸出那只没被禁锢着的手,示意,“请问您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吗,江总?”
江云暮将钳住她腕部的那只手缓缓松开,活动了下骨节分明的长指,淡声说,“我叫江云暮。”
他的声音有条不紊,平静地陈述着,“你之前见过的薄御,是我的第二人格。”
初灵对上他视线,瞳孔遽然而猛烈地收缩了一瞬。
第二人格?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她与薄御相处的画面。
初灵恍然记起,他多次强调过——
“会用这种眼神看你的是薄御。”
以前,他总是说让她记住自己的眼神。
所以,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吗?
正因如此,她在看到江云暮的第一眼就清楚,他与薄御不一样。
初灵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心脏跳得厉害。
坐在前排的那两个男人也分别做了自我介绍。
初灵听出来,江云暮那位助理宁维,就是打电话联系她的那个人。
他这么做,肯定也是这位江总的授意。
初灵看到那位蓄着络腮胡的外国医生用蹩脚的中文说,“卢卡斯没有骗你,我是他的心理医生。”
初灵深吸气,逐渐抿起唇,淡声说,“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们。”
只不过,她以前只在书中、电影里看到过双重人格或DID患者,现在突然有一个真的患者出现在她眼前……
江云暮侧眸,低声开口,“初小姐,我今天叫你出来没有其他目的,我只是想问,你和薄御相处的这几天里,他有没有伤害过你?”
初灵对上他那双如同深邃古井一般,无波无澜的平静目光,摇摇头,“没有。”
她补充,“他对我很好。”
马格利特博士乌黑浓密的眉毛微微竖起,“是吗?初小姐,这关系到卢卡斯的病情,请你说实话。”
初灵眉心也跟着拧起,声音拔高了几分,“我说的就是实话,薄御他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害我的事情。”
说完她又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紧跟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问:“江先生,你身上的伤,现在都好了吗?”
江云暮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淡,“多谢关心,已经没事了。”
初灵曾经因为兴趣,看过几本有关心理学的书籍。
有一本书里写着,双重人格其实可以简单理解为,一体两魂。
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可主人格对于副人格占据其身体之后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记忆。
所以江云暮方才对她说,调查过她。
初灵明白了。
原来不存在什么双胞胎。她自始至终见到的,都是这位江先生。
“我相信你。”江云暮说。
初灵表情刚刚松懈了一点点,却又听见他道——
“但是,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真实情况。”
初灵咬唇,低低道,“你说。”
“薄御是个暴力型人格,他也很聪明,他在你面前展露出来的那一面,可能只是他的伪装。”
“初小姐,他很危险。”江云暮总结道。
旁边,马格利特博士耐心地听着他讲话,时不时微微点头。
“所以呢?”初灵问。
“你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来我身边工作。”
初灵忍不住笑了下,“江先生,你是想让我做你的秘书?”
江云暮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初灵掐着手指指腹,望着他道,“既然你已经调查过我的背景,那就应该清楚,我刚进组没多久,目前还在拍戏,没有时间为您工作。”
宁维从文件袋里抽出一沓合约递过去,“初小姐,您看看这个。”
作为在江云暮身边工作多年的总助,能遇到让薄御听话的女人的几率究竟有多小,他再清楚不过。
宁助理跟她解释,“初小姐,如果您同意,这部电影的女主,将由您来出演。”
宁维微笑着,“据我所知,您好像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剧本。”
初灵接过看了眼。
看到合约上,书名号里面的文字时,她的食指指腹处就传来微微的痛感。
“所以说,你们今天是有备而来,对吧。”
把她调查得那么清楚,甚至连她最想要演哪部电影都知道了。
初灵忽然觉得江云暮这个人有些可怕。
也是,含三四个金汤匙出生的人,自小受到的教育就跟她们不一样吧。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还是说,他秉持的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游戏规则?
车厢内寂静一片,她没有等到任何回答。
但初灵也并不需要他们的答案。
她哂笑,“江云暮,你这样,算是在威胁我吗?”
被她喊了全名的男人似乎并不生气,只是淡淡道,“初小姐,请别误会,这顶多只能算是交易。”
“交易?”
他也真好意思说出口。
初灵:“如果我不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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