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更) 然后向阳生长。
出院当天, 蒋边鹤来医院接他们。
由于还需要继续放化疗,所以他们在北京租个房子。
房子是蒋边鹤帮他们找的,出院前蒋边鹤问燕岁, 房子有啥要求没。燕岁就简单说了几个,清净好养病,能徒步买到早餐,可以的话隔音也要好一点,以防邻居夜里咣咣蹦迪。
蒋边鹤当时就给燕岁比了个“OK”说包在他身上。
然后蒋边鹤给他们租了个四合院。
巷子窄得没法会车的那种四合院。
客观上来讲, 完美符合燕岁的要求。只是, 四合院听起来真的有点浮夸。
“到了。”蒋边鹤停好车……
说是停车, 其实就是把车停在巷子中间, 他打了个双闪,“停一会儿没事,我帮你们把行李弄进去。”
景燃反复地说没事儿,他自己能拎,但蒋边鹤很热情, 也很迅捷, 直接拎着俩大箱子大迈步进了院子里。
蒋边鹤说这套四合院的户主已经移民了,本来想卖, 在中介挂了很久都没出掉,干脆闲置在这儿往外租。说以前还有人租下来做过民宿, 亏的裤衩洞都缝不上。
“哦对了,保洁已经做过一次了,里面干干净净的。”蒋边鹤说完, “那我走啦。”
燕岁非常诚恳地道了谢, 蒋边鹤说没什么, 他和骆琰飞很多年的朋友了, 骆琰飞托付的人他必定要照顾好。
说着,蒋边鹤想起了什么,“哦,他最近是真没钱。”M?Y?齐/尔/衣/奇/奇/奇/灸/散/⑦
景燃噗嗤一笑,“没事儿,让他别惦记了。”
蒋边鹤走了之后,偌大的四合院里就他们俩。
燕岁观光了一圈,这院子是真的大,木质建筑庄重又气派,“虽然许家也是中式别墅,但四合院就是四合院。”
“当然了。”景燃摸了摸正厅的八仙桌,“黄梨木啊,讲究人家。”
燕岁走过来,伸手,“快,让我摸摸。”
他想摸他的寸头。
景燃无奈,便坐下来给他摸。
寸头像胡茬,摸起来掌心酥酥麻麻,像是在超市里把手伸进米缸。
燕岁摸了个爽。
然后笑。
“笑什么。”景燃蹙眉,“嫌我丑了?”
“没有啊,挺帅的。”燕岁轻轻拍了拍他脑袋,“我去给你买煎饼果子。”
景燃起身要一起,燕岁回头制止了他。
“外面风大。”燕岁说。
景燃低头看了看自己,四肢俱在,问道:“我在坐月子吗?”
“差不多吧。”燕岁笃定地说,“都是从身体里拿出来一些东西。”
景燃:“啊?”
四合院巷子口便有煎饼果子摊,燕岁跟在其他人后面排队。他微微惊讶于有的人自己带了鸡蛋,并且深觉不妙,因为别人买鸡蛋灌饼可能只是对付一下晚餐,但他家里可是有个刚被开瓢的病患。
他居然,不自带鸡蛋。
接着燕岁鼓起莫大的勇气,温声询问了前面盘核桃一样盘鸡蛋的大爷,“请问您的鸡蛋是……”
北京大爷转身一指,“喏,那儿买的,看见那牌儿了吗,农村土鸡蛋。”
燕岁快乐地去墙根蹲着的老太太那买了一袋鸡蛋。
“结果那个卖鸡蛋的奶奶,是煎饼果子大叔的妈妈。”燕岁愤愤地描述了整个过程。
景燃笑得差点被煎饼呛死。
“你也太可爱了吧。”景燃伸手摸摸他,“鸡蛋的营养价值都差不多,土不土的,没什么区别。”
“可你是病人啊。”燕岁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哪有给病人吃煎饼果子的。”
景燃看看煎饼,再看看他,“那病人应该吃什么?”
“医生说要清淡。”燕岁眨眨眼。
自从手术以来,燕岁自己都没怎么好好吃饭,瘦得衣服都快挂不住了。
景燃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请个钟点工。”
“嗯?”燕岁抬眸。
目光从疑惑逐渐恐慌,“你觉得……我照顾得不好?”
景燃放下煎饼,绕到他旁边,蹲下来,语重心长,“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晚上他才知道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景燃丝毫不想个喝了五天白粥的人,瘦是瘦了些下来,但力量对比依然恐怖,赛车手的身体底子摆在那儿。夜里来回了三次,能感受出来他憋狠了。那种劫后余生,和大难不死。
景燃自问是个粗人,但他一想到自己昏迷不醒,燕岁用什么样的心态和勇气把这枚戒指推上自己的手指,他便难以自持。
他不会说情话,他只会身体力行。
最后清幽的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在他们银色的指环折出光亮。戴着对戒的手十指相扣,燕岁由于失控后仰着雪白脖颈,仿佛乐团提琴组最后的扬弓,结束了这篇美好的乐章。
四合院的好处之一,距离是天然的隔音。
四合院的另一个好处,玩坏了一个房间,可以直接换另一个干净的房间睡觉。
如此,度过了两个半月-
经过各方检查,许氏制药厂最终被判需缴纳巨额罚款,那不是一笔小数目,甚至需要许氏财团的其他公司出手相助。
可自从许骧龙死后,这些企业早已在内部被瓜分,原本鹤立鸡群的制药厂如今墙倒众人推。这些年来许卿耀不学无术在前,潘绫鹿搅弄风云在后,这家人在财团内已然名声狼藉。
时至今日,许卿耀才幡然悔悟,他和潘绫鹿之间其实存在共同利益,他如果能早点发现,早点筹谋,今天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甚至愿意低头,向媒体们说,他期待弟弟回到家里。
毕竟,他可是高贵的血统内婚生子,外界冠以他的“先皇后嫡长子”,他可是日日挂在心上。久而久之,仿佛他真的拥有一座皇宫。
最后一次化疗结束后,景燃也算彻底告别了他的肿瘤。
医生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开了一些特尔利之类的基因用药帮助他的细胞恢复动力。最后和他们握手,仿佛一场艰难的战役走到终点。
接着便是去杜源的拉力赛车队入职,退了四合院,刚刚打算启程时,许卿耀找了过来。
他是一个人来的,颇有些归降的意思。
景燃还是那颗寸头,整个人显得很不好惹。
“燕岁。”巷口,许卿耀先开口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研发组还在工作。”景燃打断他,“你们的研发组还能吃得起饭,还能往外发论文,燕岁已经仁至义尽了,不客气。”
说到这里,许卿耀便按捺不住,“可你们投资给实验室,分明就只是为了他外婆吃药!”
“那你又为什么来这里。”景燃无谓地哼笑一声,“大家本就各有所图。”
“最先有所图的不是他吗!”许卿耀扯着嗓子,悲痛地指着燕岁,整个人因气愤,指尖都在抖,“是他来我家在先!是他让我家不像家!父子不像父子!是他——”
咚地一声闷响,皮肉撞在石墙上。
景燃哪能看得惯这人指着燕岁骂,不言不语地上手拧着他手腕往反方向一抡,把人摔在墙上。
然后,凉声说:“你要想好好管理公司,就去念个商科,你要想情绪稳定,就去找个庙。其他的,还有事儿吗?”
念个商科、找个庙。亓/洱/伊/戚/戚/柒/奺/弎/齐
许卿耀怔愣在原地良久,然后慢慢捂着脸蹲下来。
他这些年把自己困在牢笼里,住在别墅,玉粒金莼,出入体面。可谁不知道他是个草包富二代,花着他爸的钱,还骂他爸被女人拿捏。
他也没有所谓的人脉,那些狐朋狗友不过拿他当赌注看他笑话。
有时候许卿耀自己也不知道他这辈子到底在干些什么,他明明可以活成天之骄子,他何必把精力放在家宅后院,把自己的生活搞成苦情戏。
直到他在指缝中看见走远的两个人,他们牵着的手上有一对明晃晃的戒指,他适才反应过来,这世界上连一个爱他的人都没有。
浑浑噩噩、不见天日,他浑身上下的高定名牌,滑稽又可悲。
“你不会在心疼他吧?”景燃见燕岁一直不说话。
燕岁苦笑了一下,支支吾吾,“其实还真……”
“真是个善良宝宝。”景燃立刻改变态度,拍拍他后脑,“怎么会有你这么心地柔软的小朋友呀?太温柔了吧,谁命这么好以后娶你回家呀?”
燕岁打开他手,“登机了。”
这趟飞机飞往A市,杜源已经派了人和车接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他们会定居在这座城市。
那里有山有海,有赛车场。
可能要买一个房子,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要装修,要工作,从漂泊无定的迁徙动物,变成在某地扎根,然后向阳生长。
飞机收起起落架,机舱的广播提醒乘客们系好安全带。
景燃偏头,看着他,问,“既然说到这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去结婚?”
“唔。”燕岁倒有些退缩,“你不先问问你家里人吗?”
“有这个必要吗?”景燃的寸头一歪。
“你起码得尊重一下他们吧。”燕岁说,“毕竟……生你养你,这种事,不好瞒着。”
景燃想想觉得也对,“好,那入职之后我回一趟家。”
第52章 我要娶他
赛车场建于A市城郊, 原本这里是个高尔夫球场,后来转让,杜源接手。
据说彼时大家都说盘下这块地好哇, 弄个洗浴中心,私人会所,甚至搞个美术音乐少儿培训机构。这年头,但凡能在节假日把孩子送去某个地方呆着,学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然而, 杜源把它扩成了赛车场。
一个即便每天都有人过来消费, 但依然日日亏损的赛车场。
可是杜源很开心, 财大气粗到一定地步, 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景燃是一个人去的,他去赛车场的时候,燕岁在看房子。
其实燕岁挺惊讶的,两百多万在A市也就高层居民楼不带装修,还是中间户, 中午吃饭得开灯的那种采光。
带他来看房的中介姐姐努力地将这个细溜溜的客厅吹嘘得温馨又和谐, 还画饼,说, 以后你可以买一个投影仪,这样就可以缩减掉一个电视柜的位置。
可不吗, 燕岁看看这客厅,一组沙发一张茶几要是再来个电视柜,人类得跨着步子移动。
看来是他不懂国内房价……
于是燕岁抿抿嘴, “请问一下, 有没有清净一点儿的房子呢?”
“这里很清静啦!”中介姐姐眨巴着眼睛, “哦你是觉得前边有个幼儿园会吵对吗, 也还好啦,他们每周周末都没声儿,还有寒暑假呢!而且你看啊,这个小区方圆十公里都是住宅,很安静了呀。”
这时候燕岁还没意识到对方在隐晦地提醒他,你这点预算,这么多要求,姐能给你找到绿化这么好物业这么靠谱还是精装修,你知足吧!
中介的姐姐那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正在压迫她体内辞职的灵魂,正当她以为面前又是一个没钱还挑三拣四嫌这嫌那的时候……M?Y?齐/尔/衣/奇/奇/奇/灸/散/⑦
燕岁说:“因为,我得有一个画室,起码……起码比这个客厅大两倍。”
姐姐的眼睛里失去了光。
燕岁又说:“我以为能省着点用的……唉,那六百多万的预算呢?”
姐姐眼睛的光回来了。
她把头盔塞进燕岁怀里,“走,上车,换个地儿看房。”
另一边,景燃入职很顺利,杜源非常欣赏他,在得知他退役的原因后唏嘘不已,他表示,难怪此前一丝风声都没透出来,竟然是这个原因。
景燃只是笑笑说都过去了,他连父母都瞒着,当时只有他的领航员知道内情。
杜源是个少年出来打拼的人,其本人情商颇高,知道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探究,便将景燃一搂,从赛车场休息厅的落地窗看出去,仿佛在邀请大将军欣赏他打下的江山。
结果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这个队,还没有赛车手。”
景燃哦了声,“这没什么,外面车厂很多学员,到时候发发广告,人只多不少。”
“可我们已经报名了天马赛车场的领克圈速赛。”杜源欲哭无泪。
景燃一愣,“然后我们没有车手?”
“……是啊。”杜源夹着雪茄的手微微颤抖-
一周后,燕岁在中介姐姐的帮忙下完成了房屋的所有手续。
这一周景燃忙得家在哪都不知道,燕岁也不告诉他。
拉力赛车队什么都有了,训练的赛车场、合作车厂、资质、教练、赞助,甚至从N组到S组的赛车都准备好了……可没有赛车手。
所以这一周景燃和车队的两个维修工一起面试了几十个车手。
赛车手的面试,自然是在赛道上。
这天是周末,景燃拿着计时表站在赛道围栏边,然后被人从后面蒙住眼睛。
“宝贝儿我干活呢。”景燃拍拍手背,“我得看看这兄弟过弯。”
“噢。”燕岁松开他,“你都没看见我就叫宝贝。”
景燃顿了顿,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在业内的地位,没人会对我做这种动作……”
“哇。”燕岁故意扬着嗓子假装崇拜的样子,“景师傅在业内什么地位呀?”
景燃想笑又忍着,“远古大神。”
“哇哦——”
刚好,面试的车手咻地在他们这个弯道滑过去,车胎和路面摩擦响起尖锐的声音,景燃立刻敛起笑,眉心微蹙。
燕岁捕捉到他这个小表情,“怎么了?”
景燃摇头,“方向打早了,油门给小了。”
“哦。”燕岁点头,“那你要继续培训他吗?”
让景燃有些意外的是,燕岁在外的十年丝毫没有铁石心肠,他对这个世界依然抱有期望和善意。
“不会。”景燃抿嘴,“虽然听上去很残忍,但我需要一个成熟的赛车手,杜源拿出这么高薪的待遇,不是让我去教别人怎么打方向踩刹车的。”
燕岁点头。
那位兄台从赛道出来之后,满脸欢喜地小跑过来,问,“景教练,怎么样。”
景燃脸上表情切换得极快,再抬眸便是毫无波澜的样子,“我们会做数据分析再做决定,大概一周之后会短信通知。”
“好、好,谢谢!”
景燃点头、微笑,“劳你跑一趟了。”
“不麻烦不麻烦!”
这天先后有四、五个人来赛道试跑。
不难看出这些人面对景燃,都局促又敬仰,当真是面对远古大神的样子。
燕岁安静地陪在一边,不过这位远古大神没能端太久。?/鱊/{柒/貳/医/柒/柒/柒/灸/叁/柒}
最后一位车手离开赛道过来请教的时候……景燃一边帮燕岁绑头发,一边说:“开挺好的,就是控车有问题,5号弯你挠地起漂第一脚油没给足,回去等通知吧。”
“哦,辛苦跑一趟了。”景燃跟着补充一句。
那位车手感觉看到了什么不太该看的画面,一路惴惴不安,生怕后脑勺biu过来一枪给他灭口。
终于,这轮车手面试完,可以回家了。
“今天不回酒店了。”燕岁说,“房子搬好了。”
景燃刚打开车门,“你怎么不叫我帮忙?”
“我刷你的卡找的搬家公司。”
“哦,那就好。”景燃摸摸他头发,“不好意思啊,真太忙了。”
燕岁摇头,“没事啊,人家给那么多钱也不是让你去平躺的。”
燕岁最后买的房子是个独栋的三层小别墅,上面两层下面一层,建筑面积不算很大,整体精巧,精装修拎包入住。
开到院子里的时候景燃才见到新家第一面。
他们晚上一起做了顿饭,厨具都是新的,简单煮了个面,用烤箱弄了点鸡翅。
燕岁要继续画画,布朗太太听说他安定下来之后,为他接了一些可以邮寄的油画订单,也就是尺寸没那么大,对方愿意承担运输过程中的意外的那种订单。
晚饭的时候燕岁问,“既然要一个经验丰富又厉害的车手,为什么你不找钟溯和他的车手呢?”
“我不想跟钟溯当同事。”景燃说,“他可烦了,天天在他主驾驶面前拉踩我,诋毁我曾经徒手去摁异常抖动的发动机。”
燕岁眨眨眼,“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景燃气急败坏,“我戴两层赛车手套呢,那玩意多烫。”
燕岁:……
“可是这么下去你们不就赶不上领克的圈速赛了吗。”燕岁戳戳他手背,“你好可爱啊,你当时是不想退赛吗?”
景燃闷闷地嗯了声,“我那时候才17,那是我第一场比赛。”
“你17岁就会开车了?”燕岁微微讶然。
景燃笑笑,“周末跟我回家吧,我给你看我17岁的照片。”
“我不去。”燕岁把筷子往碗上一搭,“我害怕。”
事实证明燕岁是对的。
两件事都是对的。
最终景燃还是不得已找了钟溯,以天马赛车场领克圈速赛的参赛资质把这两个人诱//拐来了杜源的车队。因为临到最后符合景燃要求的,放眼全国也只有钟溯的车手,夏千沉。
另一件事是……真的挺可怕的。
周末中午景燃回了趟家,回家的路上景燃说他要出柜,钟溯当时就想跳车,然后景燃在绕城高速上赶紧踩到120。
钟溯就不懂,“为什么呢,闷声发大财闷声干大事,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景燃:“你知道为什么这儿限速120吗。”
钟溯:“这跟我说的问题有什么相干吗?”
景燃:“因为超过120,120不救。”
钟溯还是很想跳车,“不是,你该瞒的不瞒,不该瞒的你坦言无私,是不是整反了?”
这点上,钟溯一直很反对景燃隐瞒生病的事情。而彼时的景燃身陷一个牛角尖,脑子轴不过来,偏执又顽固。
“反正。”景燃很快速地给他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反正我得说一声。”
如此,钟溯投降了,“行。”
约莫开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回到了家里。
手里这台车是赛车场的,所以景燃要先找个地方停车。MYDJZL
钟溯说:“我先上楼,把刀啊剪子的收一收。”
两个孩子都回家吃饭,家里弄了一大桌子菜,景爸还开了瓶好酒。
十分钟后,俩人各怀鬼胎地坐在饭桌边。
同时,细心的景妈瞄到了景燃的戒指,便开始旁敲侧击,“哦哟,白金的吧?你买这个戴干嘛啊?”
“呃,我、我对象买的。”景燃说。
钟溯那边战术喝水。
自然,这句话十足十地把饭桌话题引到一个热点上,接下来就是“什么时候带回来啊”、“对方家里做什么的呀”、“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啊”云云。
然后景燃清清嗓子,严肃认真地说:“我对象,是个男的,而且,我要娶他。”
钟溯“噗——”地喷出一大口水。
家里的狗躲闪不及,淋了一头。
第53章 (二更) 英雄不就是这么被记住的吗
景燃原本真的以为他父母开明又好说话, 结果居然大发雷霆。
然后他们让他滚,说有钟溯这个儿子就够了。
景燃被赶出家门的前一秒意味深长地盯了钟溯一会儿,钟溯回以他一个“我很OK”的眼神, 在当天晚上,景燃回去了和燕岁的家。
起先他担心燕岁压力大,结果那厢在玩喷射战士。
“我以为你画画呢。”景燃换鞋,脱掉外套。
燕岁盯着电视目不转睛,“喷射战士怎么不算是在涂颜色呢。”
“……”景燃一时没法反驳, 然后换了个话题, “好吧, 你不问问我回家的结果吗?”
燕岁还是没看他, “不啊,你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欣慰了。”
言下之意,还好你在家没被打死。
景燃彻底哑口无言,“我……我去洗个澡。”
其实燕岁并不是非得要家里人多么支持,他们的关系在本质上就不会很顺利。这点上景燃也很佩服他, 他从不耿耿于怀去追求完美, 他不需要被祝福或者被肯定。
挺好的,景燃想。
要是愿意停下游戏上楼画画就更好了, 因为很大概率他会在ddl的前24小时觉醒某些异能,然后在那24小时里不吃不喝封闭所有情绪, 燕岁管这个叫——
坐牢。
景燃觉得这个说法非常正确又中肯,因为燕岁这种坐牢,和普遍意义上的“坐牢”, 是同源的, 都是其本人自己造成的结果。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因为夏千沉和钟溯的加入, 让车队完整了起来, 而且这两个人配合了很久,熟知比赛规则,合作起来就很轻松。
几天后,夏千沉和钟溯从川藏高原拉力赛回到A市,景燃便忙碌了起来。
作为几乎同体量的赛车手,他要陪夏千沉练车,帮助维修队调校赛车,并且为今年的环塔拉力赛制定赛程计划。
燕岁也终于慢吞吞地启动开始画画,结果是景燃晚上回家,这人换了个游戏,糖豆人。
“……”景燃无奈,坐到他旁边,“我现在要上楼检查一下你画到哪儿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燕岁瞄过来一个眼神,“不要嘛——”
好像被拿捏了,但他不在乎。
燕岁这幅不是定制画,是巴黎有一家画廊新开业,请Amulet自由创作,没有任何要求。
也就是说,画什么都行,他们要的不是画,而是Amulet。
燕岁一度很苦恼,他如今过得非常安逸,脑子也安逸,什么想法都没有,每天睁眼闭眼都轻松惬意。
就像当初在巴黎,布朗太太那个漏风漏雨的房子里,燕岁对景燃说的话一样,苦难激发创造力,从古至今都是这样。MYDJZL
当然,DDL亦是苦难的一部分,在目前可追溯的死线战士中,以莫扎特为首的艺术家们恐怕比起贫穷和病痛,DDL才是最大的苦难。
这份苦难,燕岁一路带去了新疆。
环塔拉力赛,全亚洲顶尖拉力赛事。从乌鲁木齐发车,到阿克苏地界收车。
维修队运输车浩浩荡荡,每台运输车的后挂车厢上都贴着车队的LOGO,和车队的全名“Scarlet Lion”,猩红之狮。目送他们一辆辆驶出赛车场后,余下的人便出发去机场,准备前往新疆-
“沙漠真的会下雪吗?”燕岁小声地问。
机舱里有些吵,所以景燃贴到他耳边,“塔克拉玛干会。”
燕岁很想看看白色的沙丘,但眼下是夏天。
“所以你想好画什么了吗?”景燃问。
燕岁摇头,“没有想法。”
“没事儿,正好出去找找灵感。”景燃说,“我很喜欢新疆,相信你去了也会喜欢。”
重新踩在新疆土地上,景燃以为自己会感慨良多,但实际上他很平静。他来过很多次新疆,从业以来,年年环塔都有他。
但他还是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长长地呼吸,似乎在依靠普鲁斯特效应来唤醒一些记忆。
景燃和燕岁是最早抵达新疆的,景燃想带燕岁先跑一跑环塔的路线,这条线几乎贯穿了他的职业生涯,他曾在这里有过最辉煌、最耀眼的时光。
路上,燕岁能看见不少地方已经出现了环塔拉力赛的元素,商场的LED外屏、街道上的横幅。
以及路面的豪车。
景燃租了辆越野,如今进沙漠已经有一条现成的高速公路,驱车三个多小时就能到。
这是燕岁第一次见到沙漠……
“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燕岁坦言。
风很大,很多沙子,但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景燃笑笑,“我明白,你想象的沙漠在腹地,这儿属于景区。”
“哦……”燕岁点点头。
沙漠有观光区,每年来沙漠旅游的人非常多,所以燕岁看见的沙漠全是越野、露营帐篷、小吃摊,还有人在遛狗。真的非常景区化,甚至还有手机贴膜。
“想什么呢?”景燃问。
燕岁指指遛狗的那个方向,“我在想,如果他遛的是一只猫,猫会不会惊讶于这世界上还有这种规模的猫砂盆。”
景燃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上车后继续开向沙漠中心,景燃检查了一下燃油和备用的桶装油,越往深处开,沿途的警示标语就越来越多。
燕岁不担心,也不害怕。仿佛此时他坐的副驾驶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晚上八点过半天还亮着,越野后备箱有生火的小炉子和野营帐篷,这种帐篷和越野是一体的,依附车身所以更加牢靠。
燕岁带了速写板,景燃像掐好了点似的,生了火之后太阳日薄西山。
小铁锅上咕噜噜烧着水,景燃煮面,车里还带了一些半成品的食材。
画点什么呢……燕岁捏着炭笔,一下下地敲着自己嘴唇。
思索间,景燃已经煮好了面,蹲在那儿朝他笑。
“你笑什么。”燕岁问。?/鱊/{柒/貳/医/柒/柒/柒/灸/叁/柒}
景燃没再笑了,他用筷子搅一搅面锅,“我帮你想想?”
“好。”燕岁点头。
那幅画虽然在速写纸上是个草稿,但燕岁似乎能看见它在画布上被完整画出来的样子。
草稿中是星空、沙漠。
但夜空中的星星们在向下坠落,每落下一颗星辰,就在这里变成沙粒,最终成为沙漠。
最终画作的名字叫《告别》。
是星辰向夜空道别,它终将陨落,化作沙粒、尘埃、枯草,回归这世界的终点,只有夜空铭记它闪烁过的光亮。
那晚之后,景燃带着他继续开车。
“我们去哪儿?”燕岁问。
“昆仑山。”景燃说,“带你看看我死去的人生。”
环塔拉力赛将昆仑天路设置为最后一个赛段作为终段,也是告诉人们,等你跨过戈壁沙海、山谷雪原,最终等着你的,是这世间最绝美的风景,和最魔鬼的赛段。
租来的越野车没办法在昆仑天路跑得多么洒脱,景燃也没有想要开得多快,甚至车窗都是降下来的。
耳畔山风如同诗史咏叹调,高海拔让燕岁稍微有些不适。昆仑天路在高山草场之巅,有一瞬间燕岁感觉这里便是新疆的“至高岭”,远处山脊的积雪宛如新娘的头纱。
一百五十多公里,燕岁只听见无尽的风声。
直到车速渐缓,燕岁收回视线,看着主驾驶的车手,临到此时他才明白景燃失去的是什么。他曾是追逐昆仑山风的人,那悲壮的诗史咏叹调唱的是过去的他。
他真的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越野慢慢停了下来,停在路边,依靠着山壁。景燃打双闪,停车,从主驾驶开门下车。
燕岁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只见他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驶,替他拉开车门。
燕岁下车。
嘭。景燃把车门关上,接着猝不及防把他腰一掐、一举,直接把他举到车顶坐着。
燕岁还没来得及问。
景燃按着他大腿,说:“这儿,就是我那年的颁奖台。”
“什么……”
景燃的声音混在风里,“SS9昆仑天路的赛段颁奖台,环塔拉力赛的终点线,那儿。”景燃朝另一个方向指过去,“就是收车台,冠军赛车开到正中间,两边是亚军和季军。”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那么这时候应该会被切入回忆杀。
那些闪光灯、现场记者的新闻稿、香槟被打开的“嘭嘭”声音。
可如今只有风。
“昆仑山会记得你的。”燕岁低头对他说。
景燃仰着头看他,没有说话。他眼中有不甘,有遗憾,可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它拿走一样东西,再奖励一样东西。
所以景燃眼里也有释怀,他可以尽情燃烧曾经,欲盐否也能继续活在回忆里。
“会吗?”景燃问。
燕岁点头,山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风也会记得你,英雄不就是这么被记住的吗。我们来到某个地方,然后开始回忆,谁在这里写过诗,谁在这里打过仗……谁在这里拿过冠军。”
燕岁从车顶跳下来,“没有人会忘记你,因为以后你还会送更多人来这里,英雄的故事不会被遗忘,不然,你以为这些山风在唱什么。”
第54章 听它们的声音
环塔拉力赛的第一个赛段发车仪式在乌鲁木齐。
发车仪式更多的是展示, 各个组别的车手展示自己最坚硬的伙伴。前驱组、后驱组、四驱组、摩托组,跨越五千多公里,50%的沙漠赛段, 以“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为中心,最终奔向那狂风望沙海的昆仑山。
多少人来一趟环塔只是为了跑完全程。
多少人来多少次环塔都没跑完过全程。
景燃把燕岁的面巾紧了紧,在新疆,口罩是不够的,得把面巾的下半部分塞进领口, 再戴上墨镜。
“我感觉这副打扮可以去玩真人CS。”燕岁评价道。
景燃点头, “而且咱是匪。”
说完, 他摁着燕岁的肩膀把他转过来, 又替他塞好领口,这样衣服里就不会进太多沙子。
摩托组先发车,骑手们从气球拱门的小滑坡出发,在众人的故障和欢呼中拧上油门,扬起一团两米多高的沙尘。
景燃早早地拽着燕岁退后三五步, 避免被裹一身沙子。
“哇这么大灰。”燕岁惊叹。
景燃说:“是啊, 这才摩托组,等汽车组上来了,鱼盐番 搅的灰更大,沙漠里后轮扬沙能有三米多高。”
“那后面的车怎么看得清路呢?”燕岁真诚发问。
景燃:“我不知道啊, 我只管开车,这种事都交给领航员。”
说到领航员,燕岁“啊”了一声。
“我们不去看看你哥哥吗?”
景燃往后探了探, “还早呢, 体验组和N组还没发车。”
“那我们现在干点什么去?”燕岁问。
“走, 带你去维修房玩。”
“维修房有什么好玩的?”
维修房里好玩的可太多了。
景燃有工作证, 燕岁也有。景燃的工作证是车队员工,燕岁的工作证是景燃给他弄的维修工证,所以两个人畅通无阻。
当然,景燃的畅通无阻,某种意义上在于他是景燃。
这种感觉很妙,燕岁被他牵在后面,自己的脸被挡得严严实实,但所有人都认得景燃。
景燃一回头,深黑色的墨镜和一个红黑格子面巾,他说:“带你去维修房在钟溯他们备用车的车屁股上贴个实习标。”
“你好缺德喔。”燕岁说。
“那怎么办,教练就是车队食物链顶端。”
备用车很少上赛道,只有在赛前,主赛车在赛道外出现不可修复的、非赛道造成的故障时才会启用备用车。
可备用车也会入镜,因为媒体会来拍个“维修房一镜到底”的素材。
所以……
哧啦。
景燃撕开一个实习标贴纸。
燕岁:“你出来带比赛还带这个?”
景燃:“跟赛会要的。”
刚贴上,被逮捕了。
钟溯进来找灭火器,二人视线交汇的瞬间,景燃抓起燕岁就跑。
“你他妈真是素质极差!”钟溯怒喝。
然后蹲下来抠那个贴纸。
景燃啧啧两声,把面巾扯下来,“捂成这样都能认出我?”
钟溯扯扯嘴角,“全新疆还有谁敢干这种事?”
倒也是。
燕岁也把面巾拉下来,“你好。”
钟溯当即切换成礼貌模式,走过来和他握手,“你好,我这个傻弟弟承你照顾了。”
“?”景燃刚想据理力争,燕岁丢过来一个眼神,他便收声了。
“还好,不是很傻的。”燕岁微笑着说。
钟溯点点头,收回手,然后看向景燃手里的实习标,他还有两三张。
“给我一张。”钟溯说。
景燃:“你要这个干嘛?”
钟溯:“我要贴夏千沉柯尼塞格的车屁股上。”
燕岁:“你们两兄弟……”-
发车仪式后,也就是所有赛车正式下了赛道。
接下来是输是赢,是生是死,全看赛车手和领航员。
从乌鲁木齐往鄯善县方向,这条路景燃烂熟于心。
S组发车完毕,一个个发动机里注入梦想,燃烧室里迸发热爱,水箱里盛满勇气。
在骄阳下,这些当前现代机械能调校的极限下,最尖端的越野赛车一辆辆呼啸而去。所有人都奔着冠军,所有人都想拿冠军。
景燃目送他们远去,然后回头,“走,带你上天山。”
燕岁跟着他,“现在吗?你不看比赛吗?”
景燃迎着风大声说:“去天山上看!”
接着景燃在维修站里挑了辆车,“走。”
燕岁跳进副驾驶,拽下来安全带,问,“什么叫去天山上看?”
“他们这个赛段在峡谷,我们从山上走。”景燃说着,发动汽车。这是一台奔驰20.T排量的GLB,从普遍意义上讲已经是性能很不错的越野,但在环塔上来讲,纵使赛道上改装最便宜的赛车,都不用弯道,大直线上就能超这辆。
犹如兵分两路般,景燃开着这辆奔驰在警戒线的外面,和里面的赛车一样开向鄯善县方向。这个赛段的终点是天山托尔木大峡谷,从天山刚好可以远远地俯视赛道。
直升机的拍摄画面给到这辆奔驰,燕岁在手机上看直播,刚好钟溯和夏千沉的翼豹准备发车。
燕岁问,“你能超过他们吗!”
景燃扶着方向盘,“宝贝,他们的车改了三百多万,咱们手里这辆三十万。”
燕岁被他逗笑了,然后说:“而且我们上山这条路还限速。”
“是啊,限80。”
海拔越高气温越低,景燃开了车里的空调,即便是夏天,沙地可能地表温度有五六十,但天山上很冷。
量产车在这样的气候环境里会出现一些小问题,比如雷达失灵或者ABS无法启动,崇尚纯机械单一燃料动力的景燃很喜欢这种感觉,没有电动系统去辅助你,全靠人类的感知和控制去控车。
天山上山的路如同画帛,燕岁望出车窗外。他能感受到这里和西藏的颜色不一样,西藏是青灰色,是高洁、澄净的,新疆是浓墨重彩,把颜料盒掀进浴缸,每个颜色都不与其他颜色相融。
燕岁降下车窗,景燃说风大。
燕岁的胳膊搭在窗沿,下巴搁上去。他说:“好漂亮。”MYDJZL
云、山、风,下面一台台赛车轰鸣着引擎奔向远方,他们的车停在这里,两个人从车上下来,景燃把他抱去车顶坐着。
“闭上眼睛。”景燃说,“听它们的声音。”
四千多米的海拔,在新疆的高点。
仿佛是天与地之间有一座高塔,燕岁感觉自己在塔尖,仰头是苍莽青空,低头是现代工业的杰出艺术。
“听见什么了?”景燃问他。
“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和风声在缠斗。”燕岁恍然,“拉力赛车并不是征服这片土地,而是在渺小中嘶吼,让大自然听到他们的声音。”
景燃把他抱下来狠狠亲了一口,“我就知道爱对了人。”
第55章 (二更) 我们当哥哥的,是这样的。
景燃在第一个赛段开始之后, 和燕岁离开了新疆回去A市。
因为赛车场新来了一批初级车手,等着他回去培训、发赛照。夏千沉和钟溯已经是环塔老客了,并不需要教练全程陪着。
而且再不回去, 燕岁就真的赶不上画画了。
回家的第一件事是洗澡,感觉头发缝里都能冲出来沙子。
也是巧,洗完澡之后收到了阿笙发来的消息,Mage公司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秋冬系列设计阶段,去年的油画主题非常成功, 今年设计组弄了几个主题, 正在研讨, 总监让阿笙把燕岁也叫来。
话说到头, 景燃有得治,少不了骆琰飞。
虽然骆琰飞还没还完钱,但景燃和他其实都不是太在乎。
“我得去一趟西雅图。”燕岁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的外卖刚刚送到,叫了个火锅,景燃点了四盘雪花牛肉, 他正铺着桌布, 问,“哪儿伺候不周了吗, 刚回家就要走?”
燕岁:“不是啊,阿笙叫我过去参加Mage秋冬的主题讨论会。”
“这会儿夏天, 六月。”景燃说。
“时尚公司都是提前做的嘛。”燕岁给他解释,“这个时候选主题,然后七八月开始出设计稿, 九月十月衣服就做出来了。”
景燃不开心, “听不懂, 一定要去吗, 我走不了,我得做培训。”
燕岁过来摸摸他脑袋,“你乖乖留在家里。”
“我不想留在家里。”
“那你就去睡车里。”燕岁不吃他这套。
太残忍了,景燃往着他去厨房拿饮料的身影。
然后开始撒娇,“可是这房子好大我一个人睡好怕——”
燕岁拿了两罐可乐出来,“让你哥哥来陪你睡。”
“我还是被吓死吧。”
“你还是不够怕。”
景燃是真的不想让他走,“不能……不能远程办公吗?”
燕岁叹气,在餐桌边坐下,“摄像头有色差呀,而且骆琰飞帮了我们这么大个忙,我们也该回报他一下。”
明明是小孩子都能听懂的道理,景燃选择耍赖。
“我这个人很擅长卸磨杀驴。”
燕岁打开罐装可乐,“坐。”
景燃坐下了。
燕岁说:“乖,我一周就回来了。”
景燃耍起赖不管不顾,他一天都不想跟燕岁分开。自从燕岁告诉他要去西雅图之后的每一天里,景燃直接化身成微博小广告里的黏人娇妻,一米八七拥有腹肌人鱼线的……粘人精。
燕岁走哪儿他跟到哪儿。
燕岁拆颜料,他蹲在旁边盯,燕岁画画,他当背后灵。
「Sui:他可能有点分离焦虑。」
「阿笙:你把他也带着呗。」
「Sui:可是车队也需要他。」
「阿笙:我真的没想到终有一点我们会有这段对话……燕岁啊,对象不能太惯着了,你要告诉他,你需要有自己的事业和自己的空间,你不是个恋爱脑,是个独立的人格。更何况你是艺术家啊,你要发光发热,你要万古流芳,你要……你要救我,我们总监特别中意你,我为了明年升去法国我已经敲定了你一定会来的!」
「Sui:我尽量吧。」
收起手机后,燕岁往楼下看了一眼,景燃在换鞋了。
“你要走啦。”燕岁趴在二楼围栏上。
景燃抬头,“嗯,今天是复试,有两个车手应该能用。”
燕岁心里掂量着阿笙的话,“嗳,景燃。”
景燃背上包,“怎么了?”
“我如果以后挣不到钱,我能一直躺在家里让你养吗?”燕岁问。
阿笙说了,任何男人,任、何,男人,不论他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收入水平,面对伴侣的这一问题,都会挺直腰杆说,当然可以,我养你一辈子。
但其实养不养的另说,在这一时刻他们想要的是一种崇拜感,更甚则是,他们在那一刻看待伴侣就如同在看一只宠物。那种此生只能依托在自己身上的毛绒绒的宠物。
结果景燃仰着脑袋说:“宝贝儿,就这么不想画吗?”
燕岁:“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我会换锁的。”
然后扭头回去画室了。
「阿笙:这他妈是什么答案!」
「阿笙:所以你画完了吗……」
「Sui:没有。」
有人在DDL上羽化飞仙-
事实证明景燃还是个保有理智的男人。
距离燕岁出发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景燃从黏人娇妻变成了……虽然一眼就能看出他内心无比凄凉但面儿上还是非常坚强,且不屈。
景燃在给他收拾行李,出门一周其实不需要太多东西,一些换洗衣物和洗漱包。
这个时候环塔依然在行进,还没结束。赛车场的休息厅里每天都在大屏幕上放着赛事直播,景燃这边通过复试的车手每天都热血沸腾,渴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去新疆跑环塔。
景燃也说,把他们一个个送去环塔,现在就是他自己的目标。
飞往西雅图的航班在三天后。
这三天过得飞一样快,两个人都在为各自的事情忙碌着。
有时候景燃回来得很晚,回来的时候燕岁已经睡下了,又被他上床的动静惊醒。
景燃会贴过去让他摸一摸脸和头发,说回来晚了。亓/洱/伊/戚/戚/柒/奺/弎/齐
因为这阵子是初级车手参加车厂车手发展计划的比赛,景燃一直在仓房折腾车子。
燕岁会挨过去抱住他的胳膊重新入睡,如此,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我不能陪你看SS10昆仑天路赛段的直播了。”燕岁说,“抱歉。”
景燃摇摇头,“没事儿,环塔年年都有,去安检吧。”
这是两个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分别,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过去的大半年里他们几乎一刻都没分开过。而说景燃有一些分离焦虑的燕岁,这时候自己开始有些焦虑。
明明已经站在安检队伍里,又折了回去。
景燃见他跑过来,“怎么了?忘带东西了?”
“再抱一下。”燕岁说。
景燃又抱了抱他,“不想去现在就说,我立刻带你回家。”
燕岁笑笑,“还是去吧。”
终于过了安检后,顺利出发,景燃回去了赛车场。
回到赛车场,已然看不出这位教练脸上有任何委屈不舍和心酸。回来的教练泰然自若,即使上一句话是“宝贝路上小心,我每天都想你”,可人到赛道边,叼烟眯眼,“开的什么玩意,油门不敢踩就给它**扔了。”
“息怒息怒。”赛车场的经理凑过来,“这是杜总家的小侄子,过来试试车的,不是咱们车手。”
“哦。”景燃点点头,“那我们车手呢?”
“里面看比赛呢!”经理说,“听说夏千沉把引擎室都开着火了!”
景燃目光冷淡,“叫出来练车。”
“……好嘞。”
另一边,燕岁的飞机降落在西雅图,海风扑面而来。
机场阿笙让公司的司机去接他,西海岸还是熟悉的样子,或许是心境不同了,燕岁这次来更想个观光的游客。
给景燃发过消息之后,他一路支着下巴,沿途好好看着这座城市。
司机问,“你是第一次来西雅图吗?”
燕岁说:“是啊……”
新生之后的第一次。
很快,景燃的消息回复过来,「我好想老婆。」
燕岁失笑,回他「你好乖喔。」
景燃:「你的内裤在我被窝里。」
燕岁:「你好变态喔。」
到达Mage公司大楼后,阿笙第一个迎出来,冲刺加拥抱,燕岁差点没招架住。
“岁岁啊——”阿笙这是见到救星了,“还好你没鸽我!!”
燕岁拍拍她后背,“你先放开我,我不能呼吸了。”
来Mage之后没见着骆琰飞,阿笙说那小子最近逃去北非了,上楼在电梯里又聊到骆琰飞那曾经的未婚妻,阿笙说对方回去了费城,继续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汀”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啊,嗨,卢卡斯。”阿笙打招呼,然后给双方介绍,“燕岁,我们总监卢卡斯。”
燕岁和他握了握手,之前在伦敦的秀场上远远的见到过。
这位总监看燕岁的眼神相当崇敬,有一种鄙视链下层用户仰望顶端选手的感觉,如同一个在网吧刚刚打开3C,感觉自己逼格贼高的小孩儿一回头,我靠后面那哥们在打星际。
燕岁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其实有点不好意思,寒暄了几句后,跟着阿笙去会议室。
今天是国内时间环塔拉力赛的最后一个赛段,昆仑天路,燕岁原本想陪着景燃把这个赛段看完,可偏偏不巧他此时和他相隔万里。
虽然说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但他也相信景燃是个坚强的人。
而且有些事情,他需要独自去面对,好好道别。
正想着,会议室的屏幕上开始播放PPT了-
赛车场休息厅。
“欢迎来到环塔克拉玛千汽车摩托车越野拉力赛的现场。”
“今天是环塔拉力赛的最后一个赛段,SS10,昆仑天路。”
“S级四驱组赛车,S,代表着世界最高改装标准,今天他们将在这里一決高下。”
今天赛车场不营业,两百多平方的休息厅里只有景燃一个人,投屏里正在播放今年环塔拉力赛的最后一个赛段。
冠军会奔向荣耀的终点,新王将在这里被加冕。
屏幕里的直播画面自上而下,是在直升机里的机位。
昆仑天路很美,它仿佛一条慵懒的银蛇,穿行在草场蓝天。各个车队的S级赛车在画面中疾驰而过,POLO、海斯拉克、翼豹、捷达、富康。
景燃觉得这时候应该开瓶啤酒之类的,但如果被燕岁知道了,估计会担心。
他想着今晚要不就睡在休息厅吧,可他却又真的很想回家。
他在不断地自己给自己打岔,让他尽量不太在意屏幕里那条熟悉的赛道,他的老朋友。可他希望夏千沉能赢,自从他十七岁坐进赛车以来,他就希望,在中国土地上举办的拉力赛,冠军要归于中国车手。
景燃认为,这片土地是我们的,那些高山峡谷,砂石险路,和我们一脉相承。
他不是多么崇高的人,他只是个偶尔固执又昂扬的人。
三个小时后,新王加冕了。
新疆的新王站上冠军颁奖台,那台景燃参与调校的赛车也被开上冠军收车台。
所有人都在屏幕里欢呼庆贺,没有开灯的休息厅里,景燃从沙发上站起来,出去点了根烟。
时间还不晚,只是天阴,云层很厚。
手机进来一条消息。
「小画家:我们车队赢了!」
景燃回过去:「你好好睡觉。」
又补一句:「是啊,环塔还是我们的。」
「小画家:王权没有永恒。」*
景燃笑了一下差点没叼住烟:「你住在我脑子里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燕岁那边回得很快:「我们当哥哥的,是这样的。」
催促他睡觉之后,景燃也在微信上和钟溯二人道贺。有些人的遗憾是为了以后的圆满,他或许只是先后颠倒了一下,他先圆满了。
景燃抽完这根烟,在赛道入口随便钻进一辆车,点火,开进赛道。
今天的赛车场只有他一个人。
这台车在赛道里恣意奔跑,回头弯挠地漂移,每一脚刹车都踩得恰到好处,刹车距离几乎控制在他想要的半米之内,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嘶鸣,过弯完美抱住弯心,最后在直道上以车头为中心画了一个半圆、停车。车被停回出发时的位置。
景燃下车,带上车门,回家去了。洺/玙/戚/贰/幺/柒祈/柒玖/叁祈/
*
作者有话要说:
*“王权没有永恒”:出自《魔兽世界》阿尔萨斯的台词
我魔兽国服快无了呜呜呜呜呜呜(爆哭)
接下来就是一些甜甜日常和婚后番外,进入完结倒计时啦,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
第56章 QAQ
燕岁很喜欢西雅图, 很喜欢海岸线,因为他在这里遇见了景燃。
此前燕岁看过一些书,书上说平行世界如何如何, 说某位物理学家已经相当笃定地认为存在多个平行世界。说实话那些书燕岁并不能看得明白,没有涉及过那个领域,看起来纯粹是飞机上催眠用。
但那时候,那个平行世界的理论,深深地让燕岁感到欣慰。
因为人有一种平衡感, 很多人坚信这世界遵循能量守恒定律, 失去了某件东西, 就一定会在另一个地方被偿还。更甚则是, 如果这辈子都没有偿还的话,他们会认为,这辈子已经很苦了,来生一定能过得很好。
燕岁或多或少也有些这种念头,所以他那时候觉得, 如果在平行世界里有一个燕岁能过得好, 想想也不错。
曾经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此时再次回到这条海岸线, 燕岁的心境已经明朗,那片海也有了颜色。
于是他发了条微信给景燃, 说:我很想你-
Mage在北美的成绩非常可观,这家法国血统的时尚公司聘用了来自全球各地的设计师,大家的理念和风格在这里被合理地融合并延伸, 浪漫又娇俏, 严谨又斯文。
所以燕岁的到来为他们注入了早该觉醒的, 那些崇尚古典艺术的法国血统。
约莫是燕岁师承布朗太太, 而恰好布朗太太是法国人。Mage的设计团队对燕岁的意见非常看重,包括他们的设计总监卢卡斯。
会议室里,卢卡斯的视线时不时瞄向燕岁的戒指。
终于,在会议休息的时间里,阿笙去茶水间喝咖啡,卢卡斯靠近了他。
“很漂亮的戒指。”卢卡斯说,“也很朴素。”
燕岁低头看了眼它,是非常基础款的白金指环,阿笙匆忙之间挑的,没有钻石也没有任何设计元素,就是单纯的指环。
燕岁礼貌地笑笑,“是的,是我的婚戒。”
“哦!”卢卡斯诧异之中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情绪,“恭喜,你看上去很年轻,居然已经有太太了。”
“是先生。”燕岁抿抿嘴,“是我和我先生的婚戒。”
卢卡斯点点头,“无论如何,恭喜你,也恭喜那位幸运的家伙。”
“谢谢。”燕岁点头。
燕岁不是傻的,他能感觉到这个卢卡斯多少有些怪,他当然不愿意把这种怪怪的感觉往一些更奇怪的方向去揣摩,然后他跑去茶水间……
“裴笙!”燕岁压着音量怒道。
阿笙赶紧把嘴里的咖啡咽下去,“干嘛。”
燕岁看了眼外面,带上门,“卢卡斯是不是有点问题。”
机敏的阿笙顿时悟了,“靠别告诉我他看上你了。”
“我不知道,我哪知道,反正很怪。”燕岁说,“感觉下一步就要邀请我出轨了,虽然刻板印象不可取,但是这家伙不会是法国人吧。”
“他是。”阿笙点头,又一摆手,“没事儿~你周末就走了,慌什么,他要是敢追到国内去,你那个弟弟不把他腿卸了。”
或许是阿笙提到景燃,让燕岁微妙的有一种背德感,即使他什么都没做,但后颈细密的绒毛已经被惊醒,吓得站得笔直。
“他真的会。”燕岁回忆了一下景燃单手把许卿耀抡上墙的样子。
阿笙当即食指竖在唇中,“嘘!当作不知道!我说这个卢卡斯怎么前段时间对我这么殷勤,给我画饼说让我升去法国,又给我放假请我喝酒!我竟没看出他司马昭之心!”
“嘘!”燕岁赶紧让她小点声。
阿笙:“没事听不懂。”『MY柒/尔/①/柒/起/⑦/玖/贰/柒』
“也对。”燕岁舒出一口气来。
接着阿笙眼睛一眯,“好哇,我以为你找的是个弟弟,没成想是个Daddy。”
“……”燕岁无奈,摇摇头,“还要开多少会?我想早点回去了。”
“你不要给我变恋爱脑啊。”阿笙一指他,“那么早回去干嘛,景燃又跑不了,我还想带你去圣日尔曼喝酒呢。”
燕岁靠在水吧台,笑笑,“小时候真没想到你长大会是个酒蒙子……你上次发朋友圈不是抱怨张阿姨催你结婚吗,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
“紧张得像我第一次在国外餐厅点东西。”
不难看出阿笙这时候很想点根烟。
燕岁笑笑,“要不我在车队里帮你物色一个?起码你今年回家过年有个交代。”
“也行吧。”阿笙说。
燕岁:“想要个什么样的?”
“好看,够劲儿,不粘人。”阿笙说-
景燃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刚刚从赛道回来,杜源弄了台布加迪Chiron,他在赛道里跑了几圈。
景燃接触过不少豪车超跑,但这种极限速度下9分钟能烧光100升油的超跑,他差点没驾驭住。
「小画家:我很想你。」
然而看见这条微信,差点心直接化了,全然没有刚才在赛道里那般大杀四方的狠戾模样。
手指哒哒哒地打了一堆情话,想想又删掉,发了句简单的「我也爱你。」
景燃在思考他们约定的婚期,当初说好,等他们去看过会下雪的塔克拉玛干,就去结婚。这个约定现在想想有些看天命的意思,景燃从不看天命。
周末,燕岁回国,景燃去机场接他。
机场是个吞噬了无数真挚情绪的地方,人们在这里重逢,也在这里分别。
拥抱的人们可能下一分钟就要分隔万里两地,也可能拥抱之后就牵手一起离开。
景燃颀长的身量立于人群之中,燕岁一眼就看见了他。
然后他们像周围的人们一样,松开行李箱,紧紧地抱住对方。
“别亲!”燕岁提醒他,“这么多人!”
景燃鼓了一下腮帮子以示委屈,“我想你嘛。”
“回家。”燕岁警告他。
“上车。”景燃希望提前一点。
上车之后他被他先生摁在副驾驶好好地一表了相思,亲吻的力道仿佛两个人分开了半年似的,燕岁一时没能调整好呼吸,只能别开脸,“景燃你是狗吗。”
“我不是吗?”景燃笑着说,“原来我不是啊,那我现在要当一下。”
说着那个手就不老实,要往他衣服里钻。
燕岁赶紧按住他,“还走不走了。”
“走。”景燃跟着又亲了他一口,才退回主驾驶,拉下安全带,“回家了。”
六月末、七月初,还不是A市最热的时候,优化要在恒温下保存,所以他们家里一直开着新风系统。
回家后非常舒适,燕岁刚放下包就被人拦腰抱起来,径直被抱去沙发上。他条件反射地搂紧景燃的脖子,虽然他知道景燃体能一流,但第一反应还是害怕掉下去。
所以搂得格外紧。
以至于紧到可能给景燃传递了什么错误的信息,让景燃以为他也很迫切。
于是在沙发上就开始做,外面橙黄的太阳一点点沉下地平线,一些微弱的余光从远处的楼房间隙之中朝大地挥手告别。?/鱊/{柒/貳/医/柒/柒/柒/灸/叁/柒}
他们之间的心照不宣已经是常态,这种契合感非常直白,递一个眼神,手指点一下嘴唇,对方便收到信息,一秒解析。
景燃喜欢在这个时候去摸燕岁的头发,然后对他说:“老婆你好漂亮。”
偶尔燕岁会反驳,说我在外面都跟别人说你是我先生,你也得管我叫先生。
结果一声声的“燕先生”更……了。
那位燕先生也在一声声的“燕先生”里迷失自我……
翌日早。
燕岁醒在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他睁开眼,向上看,看见景燃建模一样的喉结,和线条流畅的下颚。
然后再闭上眼接着睡一会儿。
手指间的戒指触感清晰,金属早已不再冰冷,他背后是景燃同样温暖的掌心,接着头顶的声音响起来,“还累吗?”
燕岁摇摇头,原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干哑,便作罢了。
“今天休息,你教我画画吧。”景燃蹭下来,“好不好,燕老师。”
第57章 (二更) 嫁给我吧。
燕岁的画室就在家里二楼走廊的尽头, 平时景燃会在这里呆着陪他画画,这还是第一次动了想画画的念头。
“你这么紧张干嘛。”燕岁笑他,“你不能像写字一样拿笔, 你把笔搭在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外侧,这样。”
燕岁抓着他的手帮他调整持笔的姿势。
景燃说:“这么不就掉了吗?”
燕岁不解,“怎么会掉呢。”
然后啪。
笔芯断掉一截。
“你捏紧啊。”燕岁说。
“很紧了。”景燃委屈,“我能快进到学油画吗?”
燕岁俯视他,“从拿不住铅笔到画油画吗?”
听上去有点离谱, 但燕岁觉得他可能三分钟热度, 让他体验一下也不是不行。于是凝视了他片刻后, “行, 我堂堂佛罗伦萨美院毕业的,还教不会你了。”
小画家迸出一些奇怪的胜负欲。
景燃没说他想要画什么,就含糊地说自己也想画画。燕岁坐在他旁边,让他画圆,他也画不圆, 让他画线, 他画的也歪歪扭扭。
其实很多专业上基础的东西在专业的人看来:怎么这么简单的事儿你都搞不明白?
燕岁这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画直线, 那不是拿着笔从这儿滑到那儿就行了吗。于是燕岁略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你好笨喔。”
“……”景燃把笔一转,沾了朱红颜料在他鼻尖一点, “你嫌我笨了。”
燕岁无奈,“那你认真点。”
接着说:“先把你另一只手从我腿上拿开。”
教一个零基础的成年人画画,对燕岁来讲属实是难。因为大部分成年人的可塑性比较弱, 而且固执, 跟他讲过渡和阴影, 他却觉得只是颜色深浅的变化。跟他讲环境色的影响, 他更是眉头紧蹙。
最后燕岁拍拍他,“你坐在这儿自己感受感受。”
景燃抬头,“你去哪里?”
“去给你哥哥打电话让他把你领回家。”
这个周末燕岁平添了一项教学活动,把他折磨得苦不堪言。他真是没想到景燃的手能笨成那样,在被窝里还不忘嘲讽嘲讽他。
景燃很不要脸地说,该灵活的时候还是很灵活的-
周三那天燕岁被阿笙叫去了上海,阿笙这趟回国是为了把秋冬的首饰样品带给燕岁过目,顺便也参加她好友的婚礼。
她这位朋友也是她父母朋友的女儿,所以阿笙的爸妈也到了婚礼现场。
婚礼在一家档次相当不错的酒店里,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现场是一个乐队在角落里演奏。司仪也很正常,没有搞什么诡异的小游戏,也没有什么催泪的说辞去煽动新人父母的情绪。
总的来说就是一场平和、轻松,且昂贵的婚礼。
因为阿笙上了两千块的礼金。
“好气。”阿笙嚼着喜糖,“我人生中最想结婚的瞬间就是给别人上份子的时候。”
燕岁宽慰她,“没事,你如果急着收回来,可以摆个三十大寿。”M?Y?筝?荔?祺&尓&翊&旗&琪&祺&啾&散&泣
这周景燃要陪钟溯和夏千沉去邻省参加一个圈速赛,燕岁刚好就来上海陪阿笙,顺便看看他们做出来的首饰。
“喏,怎么样。”阿笙都没拿出来,就让燕岁往她包里看。
“看不清啊。”燕岁刚想伸手去她包里拿,被阿笙狠打了一下手背,“嗷,疼。”
阿笙瞪他,“这我们新款,得保密的。”
或许是这俩人脑袋凑在一块儿,看上去挺亲密,不远处一对中年夫妻走过来,寒暄道:“喔唷,这是谁啊——”
阿笙一惊,声音相当熟悉。
燕岁先愣了一下,随后赶紧站起来,“叔叔阿姨好。”
这过来的是阿笙的爸妈。
两位笑吟吟的说你好,然后问他们,“老远就看见你俩了,挨那么近聊什么呢?”
燕岁心说坏了,大概是被误会了。
刚想解释,阿笙已经站起来了,慢悠悠地拉起燕岁的手,说:“妈,他已婚。”
“哦。”阿笙妈妈的笑容还倔强地僵在脸上,“你们聊,妈去跟新娘妈妈打个招呼。”
重新坐下之后燕岁笑了笑,低头看看戒指,“还有这个作用呢。”
阿笙耸肩,“不然呢。”
这一桌都是年轻人,阿笙又爱喝酒,来回几道菜便聊到一块儿去了。弦乐队在拉一些节奏轻快的曲子,席间阿笙和别人推杯换盏,他要么吃菜要么发呆。
阿笙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人在想景燃。
于是清清嗓子,“对了,这个婚庆真的不错欸,不知道他们接不接同性婚礼啊?”
燕岁一愣,回神了。
桌上的人不仅没有大惊小怪或者打听一二,反而就这个问题又聊了起来。
阿笙瞥过来一个微妙的眼神。
有个女生说:“其实我还真参加过我一对Gay朋友的婚礼,他们那个婚庆不知道哪儿找的。”
另一个人搭话,“是吗,你能帮我问问吗,我真的很需要收一收送出去的礼金,但没什么由头办酒席!”
“你需要吗?”阿笙小声问他。
然后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手机,“问问你先生。”
燕岁支着下巴,没动,“他最近不知道想什么,非要画画。”
“啊?”阿笙不解,“他不像是会感兴趣的人啊,爱情这么大能量吗?”
燕岁被她讲得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很奇怪。”
酒席结束后,阿笙找了个咖啡厅,挑了角落的位置,搞得像什么神秘组织接头似的,从包里掏出了他们Mage秋季首饰的盒子。
这一季的主题色,燕岁选择了粉色。
没别的意思,他就是这段时间单纯地喜欢粉色。
复古的绒面粉色让Mage那帮设计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就非常法国。法国年轻人爱逛古着店,去买别人奶奶穿过的二手衣服,其中便不乏各种各样的粉色。
燕岁拿出来端详了片刻,说不行,粉过头了,用力过猛。
聊了一会儿后,燕岁的手机进来一通电话,景燃打来的。羅彧
接起来之后,听筒传来那边呜呜的风声,景燃问他,“宝贝儿,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买了晚上的车票。”燕岁说,“还有,我真的不想教你了,你另请高明吧。”
“好啦不学了,我都画完了。”
燕岁:“你画了什么?”
景燃说了句回来你就知道了,然后他得好好开车,便挂了电话。
这番对话听得阿笙想开瓶酒。
“恋爱的人哪。”阿笙怅然,“来吧,写点意见我带回去,你也好早点去车站。”
返程的路上,婚礼席间阿笙说的婚礼,他当时真的隐隐有些动心。但国内对于这种感情的包容度他不敢冒险,景燃在业内名声斐然,他不能让景燃被人指指点点。
再者说,景燃爸妈的态度摆在那儿,总不能把人家当空气。
高铁准时抵达A市,景燃说可能错不开时间去接他,让他自己打车回来。对此燕岁没多想,因为他知道今天景燃挺忙的,到站之后自己打了个车回家。
回家之后觉得不太对劲。
艺术家对这种事有着比较精准的嗅觉——求婚。
或许是他太了解景燃,从一开始他说要去上海陪阿笙一起参加一个婚礼,景燃就有些微妙,说,婚礼啊……
就说了这么三个字,没了下文。
再到晚上说没办法去接他,一切都很反常。燕岁在诸多理由之中,只能联想到一个关键词,就是惊喜。可是最近没有节日,也不是他的生日,那么就只剩下求婚这一件事。
其实燕岁也挺好奇的,这位机械动力人士要怎么求婚,他是怎么布置的。他们已经有戒指了,景燃又打算拿着什么来求婚。
燕岁打开大门,进去,放下包,换鞋。
家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家用电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燕岁趿着拖鞋上楼,卧室里没有人,书房里也是空的,再往前走就是客卧和画室了。
燕岁直接去开画室的门。
“唔!”
门一开,迎面就被景燃吻了一下。
“做什么呢。”燕岁问。
景燃把他拉进来,画室里没有被弄得多么夸张,主要是景燃不敢乱挪动他的东西。
画室中间的画架,是燕岁教景燃画画的那个。此时它被一堆红艳艳的玫瑰围在中间,画架上摆着一幅画,很……很一言难尽,一眼就能看出是一个绝望的初学者画出来的。
色彩用得很脏,有些地方强行用厚厚的白色盖上,可是又不够厚,透出了底下的脏色。
可是燕岁能看出来,他画了一幅沙漠。
下雪的沙漠。
白色的沙丘,但又想表达这是沙丘而不是雪山,青黄不接的一块白色一块黄色。燕岁没忍住,扑哧笑了。
“你……你这画的是……”
景燃:“下雪的塔克拉玛干。”
燕岁一怔。
那天的对话言犹在耳,等我们看过会下雪的塔克拉玛干。
景燃接着说:“现在我们看到了。”
“原来你说要学画画是为了……这个?”燕岁有些不敢相信。
可转念一想,不敢相信什么呢。
不敢相信景燃这么爱自己吗?
这不应该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情吧。
同时,这也是燕岁没能设想到的求婚。
一幅丑丑的,但是用心画的画,和一大堆玫瑰花。MYDJZL
景燃点头,然后拉起燕岁戴着婚戒的手。他拉着那只手单膝跪下,仰望着他的小画家,说:“燕岁,嫁给我吧。”
他看出景燃有一丝丝羞赧,他也能感受到这时候景燃很紧张,他心绝对跳得非常快。
景燃有些笨拙地从衣服口袋里轻轻地掏出一件东西。
燕岁看过去,是张被卷起来的纸,纸上绑着一根缎带,打了个不太好看的蝴蝶结。
大约是景燃自己系的。
“这是什么?”燕岁问。
“我本来想买个钻戒,但我怕你觉得太俗了,我们有了戒指,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来跟你求婚。”景燃向上递了递,“这是旧金山市。政。厅的婚姻申请表。”
燕岁笑了。
他居然用婚姻申请表来求婚,在他们的画室里,在下雪的塔克拉玛干前面。
燕岁又看看那幅画。
景燃说:“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下雪,我不想等,也等不了了。”
燕岁接过来那张申请表,“好。”
“还有这个。”景燃没起来,又递过来一件东西。
燕岁从他掌心接过来。
“蛇标野马谢尔比的车钥匙。”景燃说,“哥哥,下次再飙三百二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在改了,可是后台有点卡,在努力中!
QAQ小绿江玩不起!就这么一点点东西居然锁了!
也是因为后台过于卡,感谢名单放在明天。谢谢大家的投喂!!
第58章 我就是那个懂事的孩子
蛇标野马谢尔比, 福特旗下的一款GT跑车,也叫蝰蛇GT500。所以人们对它有个爱称叫“野马眼镜蛇”。
这台车目前尚未有国产引进版本,景燃花了一百多万外加关税, 又托前车队的经理在天津港进口车商店那里加钱预定。
虽说比不上法拉利F12那种性能炸裂、一脚油门轰醒半个小区的超跑,但这台车毋庸置疑是跑车中的西装暴徒。
它的车身线条被誉为“美式肌肉”,7速双离合变速箱,8缸机械增压发动机,百公里加速仅3.5秒——法拉利California还得3.6。
初次摸到这台车的时候燕岁大概才22岁, 彼时坐进去一启动就被它的发送机转速的声音蛊得神智不清。
此时, 野马GT500就停在自家车库, 钥匙在自己手里。
总之就是——整个人都从被求婚的喜悦中抽身出来, 到了一个更大的喜悦里。
导致景燃杵在他后面愈发幽怨。
“你居然买了这台车。”燕岁是真的惊喜,“我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再摸到它。”
感受到了,景燃想。
“喜欢就行,出去兜两圈吗?”
燕岁点头。
重重地点头。
比刚才的“我愿意”点得还重。
“机械增压。”燕岁扶着方向盘,开出小区, “以前我觉得涡轮增压的动力就已经很强劲了, 直到我开到了机械增压的车。”
“当然了。”副驾驶景燃说,“涡轮增压驱动的是发送机的废气, 把废气推到涡扇上提高转速,机械增压直接是提高发动机的功率。”
“还得是油车啊。”景燃感叹着拍了拍副驾门上的内饰。
听这话燕岁问, “你们赛车手是怎么看待电车的?”
景燃说:“感觉电车,像玩具。”
燕岁整个人相当兴奋,虽然没听太明白, 但又好像能感受到。
坐在这辆车里好像风阻都美妙了起来。
燕岁开在绕城高速上, 同样是120的时速, 可就是感觉自己的120更虎一点。
“喜欢吗?”景燃问。
“太喜欢了。”?/鱊/{柒/貳/医/柒/柒/柒/灸/叁/柒}
景燃笑笑, “我之前还在焦虑用什么跟你求婚,想来想去决定了买这台车,你敢开着它跑到三百二,想必当时是喜欢的。”
燕岁点头,减了些速度,打算在下一个出口离开高速了。
“当时在德国认识了几个中国人,富二代出来留学的,在高速上飙车。”燕岁说,“我当时告诉他们我就是许家的‘天选继子’,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景燃敛了表情,有些凝重,“他们说你什么?”
燕岁笑了,“他们说:牛逼啊兄弟。”
“噗。”景燃失笑,“我连怎么安慰你都想好了!”
燕岁便问,“你打算怎么安慰?”
“我爱你。”景燃说,“别人怎么说你嫌弃你,我都爱你。”
这辆蝰蛇GT500在路上的回头率非常高,此时燕岁已经开下高速,时间是晚上十点过五分。
路灯昏黄,车灯明亮。
燕岁靠路边停下,解开安全带,把景燃拉过来接吻。
他主动吻过来的模样在景燃眼里就像山野的妖精来夺人魂魄。
景燃诚挚地双手奉上。
贴上来的嘴唇温软又嫩滑,燕岁很少这样,他更多时候是被动的。
燕岁的舌尖没有探进去,只在景燃的唇缝撩拨,一个清浅的吻。
“谢谢你啊。”燕岁温声说,“我也爱你,景先生。”-
在美国注册结婚,只需要双方均是合法入境即可。用护照就可以申请结婚证。
旧金山市。政。厅的结婚流程比较简单也友好,在市。政。厅领取到结婚许可后,于90天内举办仪式,在当地即为合法夫妻。
这份婚姻的证明在国内尚未得到认可,但是在所有承认同性伴侣合法的地区中都具有法律效力。
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因为这就是燕岁一直想要的契约。这在燕岁看来是一种灵魂的捆绑。
虽然在固有观念里,婚姻还是需要父母点头,可眼下情况不同。
当初那般一腔孤勇,是燕岁已经抱着他命不久矣的年头,不管不顾,他就要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但现在景燃的情况稳定了,燕岁不得不有一个成年人该有的顾虑和担当。
环塔拉力赛后,车队稍作休息,然后就要跟着年度站点的赛程继续参加站点赛拿积分。
他们的婚期也在慢慢后延,尽管景燃每天都在念叨。
这天燕岁在二楼画画。
按理说景燃很少上来打扰他,可这天车队的训练比较轻松,几个车手进步飞快宛如顿悟,所以景燃回来得早。
下午四点刚过半,夕阳正好。
景燃回家,上楼去画室,半蹲下来,下巴搁在燕岁头顶。
“画什么呢。”
燕岁丝毫不受他影响,在调色盘上沾颜料,“画鸟啊。”
画里似乎是翠鸟,燕岁用了非常多的法国群青。
“画完收拾收拾我们去结婚。”景燃提议道。
燕岁用笔杆敲敲水桶,“帮我换桶水去。”
“你干嘛这么在乎我爸妈怎么想。”景燃没挪地方,问他。
燕岁叹气,放下调色盘,“景燃,我们已经住在一起了,我们现在的生活和夫妻没什么不同,你肿瘤这么大的事儿瞒着你爸妈,这事儿真的得尊重一下。”
燕岁看他像看个熊孩子。
景燃愤愤地拎起水桶出去了。
那气势,搞得燕岁是什么负心汉似的。
这么又过了一个月后,年度站点赛结束,SL车队在全年排名第四,加上环塔拉力赛总冠军,也算是皆大欢喜。
庆功宴在赛车场休息厅,杜源摆了个堪比星级酒店自助餐厅的餐台,厨师、服务生将近六十个人,比人家冠军车队还盛大。M?Y?筝?荔?祺&尓&翊&旗&琪&祺&啾&散&泣
用杜源的话讲就是,总得有一项不输人。
燕岁和钟溯他们坐在一块儿,景燃和夏千沉被杜源拉去社交,刚好让他有机会问问钟溯。
“那个。”燕岁试探着开口,“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唐突,但是……你们家里父母是不是很反对这……呃……”
燕岁有点不会了。
该怎么措辞?这门亲事?
旁边钟溯真的有努力想要听清,但休息厅里实在是太吵。
他只能大声询问,“什么!?我们家里父母什么??”
燕岁有点想死……
还好钟溯有着较为强大的理解能力,稍微一想便大致明白过来了,“哦——景燃说要跟你结婚的,你问家里爸妈的意见?”
燕岁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钟溯有点为难。
因为那天家里鸡飞狗跳。
自打景燃说谈了对象,是个男人,还要结婚之后,景燃他爸差点去厨房抄菜刀。
狗吓地汪汪大叫,景燃妈妈一边指责景燃不是个东西一边拦着景燃爸爸,钟溯在混乱之中掩护景燃撤离的同时把狗关进笼子,终于在景燃逃离这间房子之后和景爸景妈坐下来好好聊了一下。
“其实……”钟溯斟酌了一下用词,“其实那天之后,我跟他爸妈聊过了。”
燕岁“嗯”了声,“他们怎么说呢?”
“他们认为景燃会和男人在一起,是因为没有跟女生……也就是说,没体验过、呃,这么讲有点奇怪。”
燕岁点头,“我懂,是因为没和女生在一起过,不知道女孩子的好。”
钟溯松了一口气,“对,所以他们要求景燃先谈个女朋友,谈完了还是不行,再跟你在一起。”
这听上去实在是离谱的同时,又大概能理解父母的想法。
毕竟谁都想不到自己儿子有朝一日扬言要娶一个男人。
钟溯见他脸色不好,“其实这种事得慢慢磨,父辈的思想观念摆在那儿,你们得给他们点时间。”
“我也是这么想的。”燕岁说,“但景燃他……”
“他等不及了是吧。”钟溯叹气,他是了解他这个弟弟的,“这小子是这样,越喜欢他越急。”
这说得燕岁有点不好意思。
景燃喝了一圈酒,坐回来了,“你俩聊啥呢。”
钟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景燃就看向燕岁。
燕岁笑笑,“闲聊。”
“聊我爸妈了是不是。”景燃一眼看透,“燕岁你在德国那股劲儿用完了?”
“用完了。”燕岁坦言,然后端起橙汁喝了一大口。
于是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景燃还是时不时提一嘴,燕岁要么不理他,要么扯开话题,再不济就摁着他讲道理。
直到春节将近,燕岁赶他回家,他不愿意。
燕岁说别让你爸妈养个白眼狼。
景燃说狼过年还能叼个羊回家呢,我连老婆都叼不了。
一来二去,燕岁没办法,开车把景燃送去他爸妈家小区楼下。
然后手刹一拉,“我在这儿等你,你起码吃个年夜饭。”
腊月里的天早早就黑了个透,蝰蛇GT500的前车灯照出几米开外,正对着小区里的“禁止鸣笛”标识。
“一起吧。”景燃拉着他撒娇。
“不礼貌。”燕岁说,“大过年的我到你家里去,那不是骑脸输出吗,你傻不傻啊。”
“可我——”
燕岁伸出食指抵在他唇上勒令他闭嘴,“懂事的孩子才讨人喜欢,我大过年可怜兮兮地在你家楼下,我就是那个懂事的孩子,你还想不想结婚了,傻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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