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百合耽美 > 穿成白月光师尊后[穿书] > 13、鸿门宴
    13.


    话音乍落,卫枯雪满目愕然,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


    高台之旁,颜春和面色乍变,颓然的闭上了眼睛。自从楼宴星现身之后,他便有此预感,此刻一一照映。


    昔年担忧终于成真。


    ——师弟,他会害死你的。


    .


    燃犀台上先前喧嚣,然而鼎沸的人声这时已然安静下来。只有隐隐滚动的巨雷,如同沉闷的鼓点,一下一下,砸在人心头。


    千般思量,万般算计,飞速从心头划过。


    以楚星河之身,来替了卫枯雪、来受这风诛雷火之刑。


    且容那妖族活下来,换了楚星河身死道消、神魂俱灭......


    这般假设,单单只是说来,便已教人怦然心动。可蠢蠢欲动、想要采纳的同时,还有一层更深的顾虑,浮现于眼前。


    卫枯雪区区一介妖族,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大碍。如果当真要了楼宴星性命,那可真得仔细想想,是否会惹得沧山不死不休......


    方才那道符纸,谁都瞧得出来,是姚梦阖的手笔......


    “楚仙君说得倒是十分轻巧。”白发老者哂笑道,“......瞧着仙君眼下这样子,怕是一道雷刑都受不住。若是当真劈出个什么好歹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


    这话也是很有一些有趣。怕的只是担待不起,却不是什么别的因由,分明是默认,他们便存着想要将他劈出个好歹的念头。


    只不过是没胆子罢了。


    他不合时宜的想到,看来沧山楚仙君的名头,还是有几分好使。


    ——虽然连想要庇护个人都不能够。


    楼宴星轻声道:“那把我徒儿劈出事,便可以担待了么?”


    .


    风声雷声里,他并不曾去看卫枯雪神情,只因他要将全部精神都聚集在一处,迎面向难当的大敌。


    可他分明感觉到,燃犀台上,有一道目光若蛛丝悬线,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


    那样执着且坚定的目光,怀着无限激烈的情愫,仿佛要凝若实质。


    像是在他耳边轻声念着:


    师尊。


    ——你终于来见我了吗?


    欸。


    楼宴星在心底轻轻地应了,他不知卫枯雪能否听见这一声回答,但他只想要回应。


    属于楚星河的、一定要将卫枯雪救下的执念,驱使他、拖着残躯病体,向死求生,赶到了燃犀台前。


    他想不出来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卫枯雪。


    他笨拙的想到,或许可以用此身换下卫枯雪。


    燃犀台上,受三十三重烈火,九十九道雷霆,刻骨霜风环绕其间......除却那烈火他不曾经历过,雷罚与风刀,他皆是已经受过了。


    ——他曾跪过三天三夜风雷霜刀狱,那之中所承受的与此间何其相似!


    楚星河愿长跪风雷路,他自然也可受这风雷刑。


    他这身体,原本就病恹恹的,没有几分好活,倒不如替了卫枯雪、教那少年好好的活下来。


    如此,楚星河心愿得偿,他也可以了了此间事务,回他的斜月城去。


    以此身做解,想必可消卫枯雪心结。


    他不知晓两人间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又有什么误会。


    但......


    人死如灯灭。


    .


    楼宴星站在燃犀台下,他分明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间。


    自他反问后,那白发老者毫不客气的道:“他一介妖族,要有什么可担待的,便是万死也不足惜。如今死在燃犀台上,正是他的造化。”


    一言既出,当有附和者。


    从后越出一青冥宗弟子,神情愤愤:“您今日愿意替他受着,当日凶兽袭击,为什么不替我小师弟受着、不替大伙儿受着!以仙君您的修为,区区一头凶兽,想必拦下应当是易如反掌,怎么就任由它打伤了那么多人?!”


    这话说得很是有一些无礼了,那日擂台旁,坐着的长老大能不知凡几,为什么偏要楼宴星拦下?为什么又要将责任全推到他身上?


    可周围的弟子神色愤愤,仿佛并没有意识到其中的不妥之处。便这样光明正大的指责,好似理所应当。


    说至末处,更予以一声讥嘲。


    “倒是忘了。”那弟子冷冷道,“......仙君如今,连剑都拿不起来了。”


    .


    恶语加身,并不能够使楼宴星退缩。


    更不要说,这相同的讥讽他已是听过了百十千遍,早没了什么感觉。


    就如虫鸣聒噪一样,根本无需在意,他所要关注的,是真正的主导者:袭青煴。


    这样想着,楼宴星看向高处。


    却不妨燃犀台上的冷风如刀剐下,拂过面庞。


    楼宴星一时教寒风所激,低低地咳了一声。


    那一声刚刚出口的时候他就觉得要糟糕,因为喉咙里又泛起了铁锈般的腥甜气。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他便死死地咬住牙关,想要将那一股恼人的咳意给压回去,可没起到半分用处。


    胸腹之中,剧痛侵袭,扰动了躯体中那千万道无形劲气。更有适才戒律长老法器一击所余下的暗伤,也在此时作怪起来。


    楼宴星从前何曾吃过这等苦头,难以忍住,剧烈的呛咳起来。


    他只来得及用衣袖擦掩过唇边的血迹。再抬头时,分明从戒律长老的眼中读出了一丝怜悯。


    ——螳臂当车,如何自不量力?


    .


    戒律长老平静地看着他,说:“楚仙君,你不若坐到一旁去罢。这原本便只是一件小事,只要稍稍等候一会儿就好,并不需要你如此激动。”


    楼宴星缓缓道:“若有朝一日长老弟子受刑,难道长老也作壁上观?”


    戒律长老枯瘦的面庞上牵出几分弧度,却显得分外冷刻无情:“仙君说笑,我不会有这般对同袍兵戈相向、且事后抵死不认的弟子。”


    他说的很是平静,而且这正是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若有一日他的弟子胆敢犯下这般大逆不道的罪行,且还巧言狡辩,不消别人动手,他自己便会清理门户。


    楼宴星亦是声音平静:“他本无过,过错皆在于我。”


    戒律长老面上浮起一抹讥哂的意味。


    楼宴星如若不觉:“那日凶兽来袭,本该由我当那一击。他原本是为了救我,这才迫不得已现出妖相。我既为罪魁祸首,怎能教他替我受过?”


    .


    他并不太能够想起全部的画面,但是又有零星的片段飘转在眼前。其中有一幕,十分清晰。


    那凶兽的一口吐息,分明是冲着他来。


    可最后当真受了那一口吐息的,却是卫枯雪!


    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楼宴星不知道那凶兽究竟从何而来,也究竟从何暴走。他不知晓这是别人的阴谋诡计,还是楚星河一手设计......但是他可以确认,那凶兽袭击的时候,卫枯雪第一时间拼了命保护他。


    也正是因为受了那一口凶兽吐息,才无法控制、不得已现出了妖相,如此,当场暴走、理智难控、打伤数人。


    归根结底......是为了救他。


    .


    ——楚仙君,这就是你一定要救他的缘由么?


    心里模模糊糊的生出些猜测,楼宴星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只感觉到造化弄人。


    若是旁的人设计他们师徒,那么卫枯雪对他拼死相救、他自然心甘情愿入这陷阱。可若这一切原就是楚星河一手推动......那和作茧自缚又有什么差别?


    想必在卫枯雪拼死相护,不惜此身、也要挡在他身前后,他心里边儿就后悔了吧?


    否则,如何说得清,在荒原上茕茕独立、候尽风雪的身影。


    在那场冷彻骨髓的梦境中,痛意与悔过是那样的深,几乎攫住了整个心脏,教他被抽走灵魂,浑没有活人气。


    .


    便在这时,高台外有弟子赶来,附在耳边,低声禀告。登时间,骚|动产生,哗然一片。


    投向沧山的目光,陡然变得愤怒起来。


    “好哇,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卫枯雪的命是命,旁人的便不是了么?”


    “想来楚仙君与您弟子的命就是要高贵些。区区死了俩弟子,对你们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


    颜春和原本就积了一肚子的气,此刻忍无可忍,再不强撑,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我怎么不知道谁死了?!”


    当他不知道不成?


    那天被卫枯雪失手打伤的弟子,一个个,他都是亲手把灵药给送去的。旁的也就罢了,凭他这么多年积累的家当,除却眼下还昏迷的镜朱尘,根本不可能有谁死了。


    禀告那弟子怨愤的剜他一眼,在戒律长老身边耳语数句。


    戒律长老面色一沉,肃然道:“抬上来。”


    .


    熙攘的人群变得安静,高台下,弟子抬出两具担架,上面着白布覆盖,不露出半点究竟。


    楼宴星遥遥的望着,隐约间,生出种并不太妙的预感。


    他瞥去时对上颜春和眼神,从目光中读到了相同的讯息。


    下一刻,只听那弟子声音悲愤无限:“各位掌门请看!”


    霍然一声,覆着的白布被拉开,赫然露出其下两具冰冷的尸首来!


    面容入眼,楼宴星顿时心中一跳,先前那些个不妙的预感成为现实。因着那两具尸身并非陌生的,正是昨夜里他们在镜湖边上遇着的那两人!


    田师弟、李师兄,二者曾合谋着盗取重瓣青莲。而此时此刻,身体僵冷,分明已经没有了气息。


    .


    一旁。


    蓬莱岛所在之处,弟子们面面相觑,终于有人迟疑道:“师父,那瞧着......似乎是大师兄。”


    中年道士原本漫不经心,并不怎么关注这突发的情况。听得这话,有似雷声过耳,当下站起,朝着白布担架处望去。待得他看清了那担架上的面容,只觉得遭了当头巨棒。一时间头晕目眩,凄声道:“......均儿!”


    电光石火之间,颜春和反应过来,心底暗叫了一声糟糕。


    只因他也认出来了那担架上了无生机的李师兄是谁......分明就是蓬莱岛主的独子李均!


    中年道士身如闪电,匆匆跃至李均身旁,伸手查探气息。


    下一刻,如遭了巨大的打击,面皮不住颤抖着,两行清泪从眼中落下。


    “均儿,均儿!昨夜里你还好好的,怎么眼下就、就......?”


    “是谁害了你,你且告诉爹爹,教爹爹为你讨个公道!”


    “......”


    中年道士眼底怨毒之色一闪而过,他逡巡过高台,扫过在场众人,忽然停在楼宴星身上,厉声道:“是你,是你害了均儿,是不是!”


    楼宴星未曾答话,颜春和已抢先开口:“你莫要信口雌黄,含血喷人。”


    中年男子冷笑道:“均儿身上只能找到你沧山的‘曼陀罗引’,那是白端合做的玩意儿罢?你难道还想要狡辩?”


    他也并非是孤陋寡闻、闭目塞听之辈。


    从李均的身上,分明查探出了曼陀罗引的气息,而那玩意儿......放眼天下,唯有白端合一人能制!


    颜春和目光倏忽掠过,道:“这曼陀罗引只不过能将人迷晕些时候,若要再做更多,根本就不能。我三师兄从来医者仁心,平生未曾沾染过人命......更不会做什么阴毒诡谲的玩意儿。”


    .


    他所说其实字字都在理,只要稍稍一想便能明白。可惜就连颜春和自己,也没有抱什么指望。


    如今这一事分明就指着他们而来,阴谋一浪接着一浪,环环相扣,连续发难,根本不给他们留下半点喘息的余地。


    “哈!”中年道士悲讽的笑了一声,“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好一个沧山,只不过为了区区一朵重瓣青莲,居然如此狠心,竟对我儿下狠手!”


    谁会去下狠手!


    颜春和道:“昨夜的确见过他俩,但当时不过小惩大诫一番。”


    中年道士厉声道:“难道还是我儿自尽的不成!”


    .


    这可真是个瞎子,傻子,瘫子。颜春和不耐的想。


    鬼都知道绝不是自尽的,鬼都知道是别人做了扣在他们脑壳上。


    若他当真想杀人,还用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早吹一首催魂曲,无声无息的夺了人性命。


    颜春和冷冷道:“李观海,你清醒些。我师弟当年就是青莲宴首,他早就折过一朵重瓣青莲,如今还要这莲花有什么用?”


    李观海闻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却根本是一派凄厉:“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你当这能就唬住我?那你且说说,昨夜你和他去镜湖做什么......颜春和,你敢说他不需要这朵重瓣青莲?!”


    “他算什么仙君,当年就未曾破障。区区一个入微境,别人给几分面子还真敢答应......如今他连个凡人都不如,你敢说他不需要这朵青莲续命?”


    “可惜我儿,就这样无缘无故做了冤魂!”


    “......”


    这他娘的,究竟是谁设计了这一出!


    又在暗中窥视、及时调整,只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颜春和暴躁至极:“李观海,你听不懂人话,别人端个屎盆子,你就硬要往着我头上扣不成?”


    “......还是说就算没有屎盆子,你也会想方设法的扣过来,杀了你儿子的真凶到底是谁,根本就无所谓?”


    李观海浑然听不进去,目光怨毒之至:“你敢说和你们没有关系?”


    他离颜春和甚远,而距楼宴星甚近。死死地盯着楼宴星,双目中血丝遍布,状若疯癫,就像下一刻便会暴起出手。


    楼宴星平平道:“自然有关。他昨夜想盗取我徒儿的青莲,这可是李观主的意思?”


    李观海急促笑声卡在喉间,嗬嗬作响。他手指着楼宴星,怒不可遏:“你凭什么含血喷人!”


    又究竟是谁含血喷人?


    楼宴星心中好笑,并不理会,目光自燃犀台上逡巡而过,似是落在攘攘人群中,却又似飘至极远而不着边际的地方。


    倏忽,开口,平静之至:“我原以为这是青莲宴,没想着,却是一场鸿门宴。”


    “......你!”


    在场之中,有人被言中心思,登时暴怒不已。


    戒律长老先前作壁上观,此刻双眉如川,枯哑道:“楚仙君,你沧山当真视我青冥宗如无物?”


    楼宴星轻轻一哂:“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


    “诡言狡辩!”


    “你当这般就能使自己脱罪?”


    “除却李师兄、田师弟两人,尚且还有另外一桩命债。”青冥宗弟子冷笑道,“......如今,我家少宗主还没有醒呢!”


    也正是在这一时,四周的空气中出现了变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翻搅。


    楼宴星被那气机所指引,赫然发现,高处立着的袭青煴仰起了头,淡竹青色的衣袍无风而动。


    他心底忽而一跳,生出了一股淡淡的警兆。


    下一刻,天地间陡然生出一股可怕的威压,如同怒浪狂涛,排山倒海般向他压来!


    袭青煴的唇边仿佛浮着一抹薄薄的笑意,可是那笑半点儿都未曾入眼底。在他的面上,是一种冰冷的、刺骨的、堪称是寒意凛冽的眼神。怀着扭曲而憎恶的恨意,如高山压顶,硬生生的打入了五脏六腑,潜入肺腑心脉。


    这样横绝而迫人的威压......


    骤然遭逢,根本难以抵抗。原本就不甚康健的身体摇摇欲坠,甚至教人怀疑会不会再度失衡、急速崩塌掉。


    是出了什么变故,教袭青煴突下狠手,甚至不留半点儿余地?


    遥远的天际,飞影如电光,伴随着仓皇之声。


    “宗主,小师弟的魂灯......摔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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