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自然书肆更换新年主题啦!】◎
他没听错吧!秦王殿下居然与他,称兄道弟!
这是在讽刺他,还是认真的?陈削都不敢回话了,连连后退:“秦王殿……殿下,哈哈哈哈,弟弟不敢,不敢和你兄弟相称。”
卫竞:“……”
刚来京城的书生屏住了呼吸,什么?!那个打扮得像个普通伙计的男人是当朝王爷!!他从楼梯下摆放了笔记的架子后面探出两只眼睛,好奇地继续围观,手里拿了一册春闱倒计时日历做掩护。
“不喊哥,那就喊叔吧,就是记得给你姐也提一提辈分,得叫姨。”卫竞走近,冷笑一声,非常霸道抬手,“交钱领号。”
卫竞比他高出太多,一走进压迫感拉满。
陈削瑟瑟发抖地抽出手来,数了钱交上去,知道卫竞就是吓唬他后,大着胆子问了句:“那,殿下,我姐去哪里了?”
“进宫了。”卫竞幽怨答道。
嘶,好强大的怨气。
陈削稀奇了,好奇心害死猫,顾不上对方是谁,就凑上去问:“你不去?你们两个不是焦不离孟——”
“是不是头皮痒?”卫竞左手拿了钱,右手直接拎住陈削的后脖颈子,送他进了桌游室,“我们老板的事,你少打听。”
原来这位王爷不是老板吗……书生在卫竞转身之前,恍恍惚惚地缩回架子背后,用日历遮住了口鼻,想入非非,那,这书肆的老板,身份得多高才能压一位王爷啊,还进宫了……那不得是!!!
正在勤政殿接受册封仪式的秦东篱,不知道自己在某个小书生心里快登基了。
卫竞再怎么和皇帝顶撞,也还是会给国家法律一个面子,他和秦东篱没有成亲,不是正儿八经的夫妻,秦东篱的受封仪式与皇族无关,他身为闲散王爷,没有资格参加功勋夫人的册封。
哪怕这份功劳里有他的一份,但是要分开另算,朝廷的账是分得很清的,以最大程度预防臣子结党营私的恶□□件发生。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卫意是太子,他可以参加!这让卫竞很不服气,最后牵连到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纨绔陈削。
册封有点像去领奖学金,各种签字,多了几道听召程序,不用跪拜叩头,观礼的人有太子、王极、刘镌、九卿中的三位、翰林院学士三人。
接过诏书和礼牌,在几位重臣的见证下,秦东篱正式领了二级功勋夫人的头衔,一个月多了八两银子俸禄。
观礼的臣子们也先行告退,于殿外等待。
皇帝收好了玉玺,吩咐桂三:“夫人的礼器赏赐送往锦花殿吧。”
秦东篱的礼服都是存在锦花殿的,这对锦贵妃而言,不知道有多欢喜,就好比孩子考中了状元,虽然孩子不同父母居住,但状元牌子挂在父母家里。
“中午,你要在锦花殿用膳吗?”皇帝问她,和问自家小辈一样。
秦东篱摇头:“早上出来的时候,卫竞就闹脾气了,黑着脸,也不吃早饭,哄了很久才哄好。”
“???”皇帝一脸担忧还带着质疑,“他如今是什么情况?怎么还更严重了呢?”
“就是,离不开我,尤其是我进宫。”秦东篱一副“没救了但还有救”的复杂表情,“我也是借此机会,试一试他现在的状况,果然,他只是平时看起来正常,我一走他就得疯了。”
“唉,”皇帝眉头紧锁,“如此——他既然把地送了司农寺,便是做好了离开京城的准备吧?”
秦东篱眨眨眼:“是啊,我们很快就走了。”
“那除夕……”
“太子陪伴陛下,不就够了吗?”秦东篱说.
典礼结束以后,大家一同出了勤政殿,都围上来道贺:“恭喜秦老板。”
“前途无量啊……”
“巾帼不让须眉!”
秦东篱只能给各位伯伯爷爷辈的大人们还礼:“没有没有……客气客气……”
还不忘打一波广告,做生意的,要钱不要脸:“诸位前辈有时间,来承愿桥头自然书肆坐坐呀!”
伯伯爷爷们:“哈哈哈,一定一定。”
“老朽已经去过啦哈哈哈!”
“你去做什么?”
“给孙子买拼图!”
卫意说:“我与谷大人要往司农寺去,可以顺路送一送秦老板。”
谷厘连连点头:“可以一起!”
“我需要去锦花殿,把礼服换了。”秦东篱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司农寺自从接管秦王府的土地后,对她是无比热情。
果不其然,谷厘惋惜道:“那便作罢,我们就先告辞了。”
“慢走。”
“多谢刘大人,劝陛下把这事简化了。”秦东篱以为册封和电视剧里一样,很讲究仪式感的,没想到确实就是讲一讲仪式感,简单地走了一个过场,就结束了,顶多是再穿了一次二品功勋夫人的制服。
刘镌承了她的感谢:“应当的,秦老板在宫里呆得越久,秦王殿下在书肆里就要牵连越多的无辜人。”
===第65节===
他格局很大地来了一句:“都是为了百姓好。”
“厉害!”秦东篱回以真挚的掌声,“大人,您的书我已经用完了,待伙计整理好,择日送还府上。”
刘镌难以置信:“用完了?就用完了?”
“嗯?”秦东篱书都出完了,那不然呢,和《生存》一样,搞一套升级版吗?重复的桌游估计销量一般,还得赔,闻鼓就那么点人。
该印刷的也都录入APP书库里,一直扣着人家的书,不太好。
刘镌却很大方地说:“这些书都不是孤品,尤其是星图解析最完整的《星轨算数》,非常值得一读,不懂可以来问我,太史监的大门永远向秦老板敞开!”
“说起来,我最近给两位捕快推荐了您的《星轨算数》……”秦东篱说到这里,发现刘镌看她的眼神突然热切起来了,“第一卷 。”
刘镌十分感动,可惜男女授受不亲,否则他就要抱上去了:“秦老板,您是懂我的!”??秦东篱大惊,几欲后退——这是什么洪先生的味道?刘大人您串味了!.
勤政殿里。
桂三咋舌:“陛下,冬至日后,有一些人对秦姑娘这个二品夫人,表示不满。奴婢看来,秦姑娘不过一介草民……”
会不会捧得太高了?
“不要说她是草民,”皇帝盯紧了秦东篱离去的方向,批评桂三,“不要和贵族世家一样,傲慢。”
“太史令小时候是个乞丐,工部尚书是樵夫的儿子,大理寺卿是黑市养奴,”皇帝可以把他得力手下的经历信手拈来,“还有指导太子的司农寺卿,求学之路亦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艰辛;便是太子,也在冷宫耕耘二十年。”
“哪个出身好?”
他评价秦东篱,用的参照物是卫竞,能和皇子比肩的也叫普通人?更何况秦东篱虽表面清白可证,却与她现在展现出来的才学之间有相悖的逻辑,反证了她的“来路不明”,这种人必须控制在手里,不可放任自流。
她如此了解宗教的传播与发展,今天能轻易地摧毁一个法天教,不敢保证哪一天,就会建立一个更恐怖的法天教来。
桂三低头,不敢搭话。
皇帝撂下笔,出到殿门前,手扶玉栏,心中无限惆怅。
“太子去司农寺了?”皇帝想起了这个儿子,性格和他最像的儿子。
桂三把手缩进袖子里,抓住了袖口,不让风灌进去:“殿下近日有空都待在司农寺,鲜少回东宫。”
“竞儿把秦王府的田产送给司农寺了。”皇帝笑叹,“他还是没有变,从来都是在想着远离皇室,这一次回京,甚至做得更决绝。”
要不是秦王府不能送,否则就是把王府也送给卫意,皇帝也信他做得出来.
锦花殿里,秦东篱在宫女的帮助下拆除头饰。
“竞儿就算不能去勤政殿,也可以来锦花殿等着呀。”锦贵妃心情有些郁闷,她这儿子,是越发不愿进宫了。
秦东篱似不经意提了一嘴:“娘娘,卫竞前几日说起了您监视他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准备想开了,这才翻起旧账,不吐不快?”
锦贵妃:“……”
事是她办的,她无话可说。
小太监进来禀报:“娘娘,小吴妃来了。”
“?”锦贵妃紧张地看了正在卸妆的秦东篱一眼,问小太监,“不是让她今天不要来吗?”
小太监哪管得了这些,一边摆烂一边哄道:“来都来了。”
“阿姐!”
秦东篱一听这声,年纪轻轻的,好奇转头看去。
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宫妃健步如飞闯进来,肉肉的脸蛋,无论精巧的五官还是霸道的气质,都和锦贵妃有七成相似,后面的宫女们脸色煞白,担忧地看着她的肚子。
锦花殿里的宫人纷纷请安:“小吴妃。”
小吴妃不搭理他们,把手里的书信交到姐姐手里:“方婕那丫头带人出海了!”
“什么?”
“什么!”
锦贵妃和秦东篱异口同声,小吴妃朝秦东篱看过来。
秦东篱不知道要怎么办,正准备起身,那小吴妃已经扶着肚子走过来,给她请安:“您是功名加身,哪用得着起身见我?是妾身见过夫人。”
“都差不多得了,妹妹过来坐下。”
因为小吴妃的出现,锦花殿乱了一阵,很快又回归正轨,秦东篱换好了来时的衣裳,出来拜别锦贵妃。
今日进宫穿得没有往时随便,还要来面见锦贵妃,索性就挑了锦贵妃送来的冬衣,好人家用的料子轻巧暖和,不显臃肿,洁面后的秦东篱白白净净的,二十不到,水灵灵的很。
小吴妃不免多看了几眼。
锦贵妃有很大的意见:“海寇尚没有杀干净,这时候出海,不要命了?”
“那还是听了闻鼓去的消息,”小吴妃看一眼坐下听信的秦东篱,“她的小嫂嫂取了功名,她听了心里痒,也想要。”
刚坐下就点名,秦东篱接不上话:“这……”
锦贵妃沉吟:“陛下扩展海图之心越来越烈,如今出海,能挣功名,却难得安生。”
她们都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海的波澜壮阔和凶险毕生难忘,锦贵妃又说:“那可是大海。”
秦东篱问:“去多久有说吗?”
小吴妃再次看她一眼,像是看不够:“半个多月吧,从写信算起,已经有五日了,第一次出去不会走太远的,倘若能平安回来,正月十五就要入京等封,听令挂帅。”
“一转眼,方婕都到挂帅的年纪了。”锦贵妃唏嘘,还有些羡慕。
方婕……放现代,还在读高中呢,到了总督府这样的将门,已经要上战场了。
但凡是东南总督府出来的,谁不羡慕呢,小吴妃摸着肚子:“谁让我们姓吴,不姓古呢。”
锦贵妃管束她一句:“不许胡说。”
东南总督府有两大姓,秦东篱来到闻鼓那么久,也听到了一些,如今总督府总督是古方婕的爷爷,军权在古家手里,那么送入宫中为妃的姑娘,就要从吴家选。
若是下一次军权移交到了吴家,进宫的就成了古家的女儿。
这次进宫,秦东篱感觉自己离卫竞又近了一步,大虞王朝中,世家……和其他阶层之间,确实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让人进来不易,也让人出去不易。
她甚至往坏了想,如果在古方婕成家之前,总督府的军权到了吴家手里,她会不会是被送进宫的那个古家姑娘呢?
古方婕连自己家都待不下去,在书肆里没事还喜欢翻墙进出,不爱走正经路,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样禁锢森严的皇宫。
连卫竞都忍受不了。
出海好!
锦贵妃和小吴妃都在担心她的生命,但是秦东篱偷偷在心里给古方婕加油打气,就要出海!游到更远的地方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除夕,清晨。
天空落下一层薄薄的雪雾,等太阳出来之后,就消散了。
下雪不冷,融雪冷,秦东篱也戴上了保暖的毛毡帽,红色的帽身围了一圈棕灰色毛茸茸的帽檐,围巾绕了她的小脸两圈,只露出黑黝黝两只大眼睛,从小楼到书肆,走过短短的院子一截路,就能把眼睫毛打湿。
书肆也热热闹闹的,桌游室里的纨绔们笑谈今天谁被拘束在家里,不让出门。
秦东篱把早早准备好的巨型新拼图挂到了拼图区,王迸也是听说书肆出了一版大型拼图才溜出来的,看到的第一眼,他和其他人一样,惊掉了下巴:“哇——这也太美了!”
那拼图上画的是万家灯火,漫天飘着祈福灯,灯下系上红丝带或者许愿条、许愿牌,有序地飞向云霄,灯太亮了,天上的星子若隐若现,很不起眼。
“伙计,”他拉过来一个曾经的田黍下属,“这多少钱?”
伙计摆手:“这个不卖,这是我们东家和殿下画的,摆出来喜庆,不卖。”
“什么?哪个殿下?”王迸没听仔细。
“还有哪个殿下?”伙计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是我们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深藏不露啊,以前可没人说过他会画画……王迸转念一想,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中宫全倒了,没人打压他,贬损他,自然什么好的也就让人瞧见了。
【自然书肆更换新年主题啦!】
新年主题已经换好,对联、福字、门神、红灯笼、剪纸……柜台上还有一只布老虎装饰,笔筒里装了一对假的糖葫芦。
“没想到,鸡汤文学和春闱倒计时的销量是最爆的。”秦东篱数了账,嘴角就没有下去过。
伙计说道:“可不是吗,其他书肆也偷偷学我们做了倒计时日历,不过咱们是先出的,口碑好!”
接近晌午,桂三还是奉旨来了书肆一趟,说明了宫宴的时间。
“不是冬至才宴过吗?”秦东篱直接拒绝,“不去。”
桂三跟个保险推销员似的,继续掰扯:“是家宴。”
秦东篱瞳孔地震,义正辞严:“那就更不能去了!”
你们是要我男朋友死啊!
桂三眼神往屋里转:“殿下呢?”
“他出门转圈去了,今晚我们要去看灯会。”出门踩好点,晚上就知道哪里有什么热闹,不至于瞎转。
他们要自己过年,过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年。
作者有话说:
古方婕: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快乐和智慧的桨昂昂昂昂~~~
秦老板(打call):勇敢方婕,不怕困难!
皇帝:儿媳恐怖如斯(帝王级紧张.jpg)
一更4700+,一更5800+!
第71章
◎秦王府?是游客集散中心!◎
【在皇宫里,拥有集团背景的后妃,有可能对于这样一段联姻关系的认同属于合作,合作项目也包括建立血缘纽带——生孩子,出自同一集团的后妃依旧共享家族资源、信息……】
===第66节===
“东篱——”卫竞从外面冲进来,扑到柜台上,往里探头,打断了秦东篱的联想。
秦东篱瘫在椅背上,看卫竞神采奕奕,鼻尖冒了汗珠:“你干什么去了?”
卫竞抬手往后指:“晚上承愿桥,有打铁花,我打听了时间,就是日落之后。天一黑,他们就开始,预计可以打半个时辰,我们吃早点饭,去占位置呀!”.
屋白落余日,水浅照黄昏。
吃饭?年轻人能凑热闹就不需要吃饭了!!
“我们会不会来得太早了?”虽然说打铁花的地方在承愿桥,但是看铁花的地方在另一座桥,需要沿河经过国子监进士科的书院,还有某两位大人的府邸,到另一座桥上。
这地方已经有人在摆摊了,摆摊的一位阿婆给他们四面八方都比划了一通:“看铁花就在这里好!渴了我这里有水卖。”
河上吹过的风冷飕飕,也抵不住阿婆的热情,秦东篱瞭望远处的承愿桥:“打铁花的还没来呢。”
卫竞见她有些抖,把人揽进怀里,看桥上有人已经提着灯笼聚拢,映在河上,水也在发光:“天都黑了,快了吧。”
“小夫妻感情还挺好,”阿婆在旁边乐呵呵搭话,“生孩子了没?”
秦东篱和卫竞都感觉对方身体一僵:“……”
真是到哪里都躲不过去的魔鬼发问,秦东篱靠在卫竞怀里取暖,侧头跟阿婆聊了起来:“您家几个孩子啊?”
阿婆不是真的关心他们生没生,但真的很在意别人知道自己家生没生:“我七个孩子哩!”
语气尤其夸张,秦东篱想,要是她能种出七个葫芦娃,才能用得上这种睥睨众生的高级语气。
“我四个儿子都成家了,三个女儿也都嫁出去了,大儿子生了三个小子,老大媳妇现在又揣上了……”阿婆高兴地掰手指头给他们数一遍。
秦东篱和卫竞在旁边听着,也跟着她一起露出笑意,听她说家里人丁兴旺,阿婆头顶还有公婆,他们家是四世同堂,在闻鼓开了个木匠铺子,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其乐融融。
她还怕秦东篱和卫竞认为自己家孩子不孝顺,说明:“我来摆个小摊,赚点乐子,闲着也是闲着。”
“快看啊——准备开始了!”
阿婆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身边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喧哗。
有人大喊了一句,大家又都往桥边挤了挤,由于有摊子拦着,反而在桥边栏杆处比桥中间松散一些。
秦东篱也抬手往承愿桥那边指去:“他们在舀铁水了!天啊,在黑夜里的颜色好好看!”
炉子里的火焰是承愿桥上最亮的光,直到打着赤膊的师傅用木勺舀起了一簇铁水,往中空一抡。
哗啦啦——
铁水纷纷撒开,瞬间化作群星璀璨,旋涡状的深红火花在漆黑的夜幕下,渐变出亮白、亮黄、橘红、深红、暗红的光,照亮了河堤的白雪与高柳,倒影河上,好景成双,比烟火还要绚烂,更让人热血沸腾。
第一簇铁花刚刚绽放,紧接着就开了第二轮,接连不断,承愿桥越来越亮,铁水在空中碰撞的响声越来越热烈,熔融金属带来的星火在桥上跳跃,在河上坠落,与倒影里的自己相拥,再次飞溅出更细碎的火星,发出最强烈的霹雳声,如同爆竹一样。
直到最后一簇火光在冬日夜里冷却熄灭,这一场盛大的打铁花表演完美地落下了帷幕。
大家欢呼着,呐喊着,赞叹着,忽闻锣鼓铜铙的声音由远及近,伴随着高昂的唢呐一起。
他们站的这座桥,迎来了龙和狮的队伍。
“走,我们到桥下去。”卫竞紧紧带着秦东篱的肩膀,护着她到桥头,哪里都是熙攘的人群和不绝于耳的欢呼。
秦东篱有些发热:“我快要看不过来了!”
在龙狮队前面,桥头宽敞的地方,还有杂耍和卖艺的。
“呼——”的一声,艺人把酒喷向火把,带出一长串熊熊烈火,惹得众人拍手叫好。
在除夕夜这一天,秦东篱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玩火方法。
“风火轮——”秦东篱跳起来拍手鼓掌,拉着卫竞挤进去看杂技表演踩火球。
卫竞又让她去看另一边:“那人舞弄的棍棒两端也有火——啊不,也是铁水,这也是打铁花吧。”
“好看好看!”
“龙来啦!”
打头阵的壮士举起一个球灯,龙头跟着球灯舞动,一路过来,鞭炮噼里啪啦响了一路,硝烟味浓,人声鼎沸,把他们逼到河畔的街巷。
“我们还没吃东西呢,”卫竞推推秦东篱的腰,和她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去承愿桥那边,走走走,那边街道更宽,吃的更多。”
承愿桥这条街,已经办起了灯会,就在大家围观打铁花的时候,卖灯的铺子一个接着一个,从桥头搭到了衙门前。
灯会上什么形状都有,“这几天都在看灯,但是每晚都有新鲜好看的出现。”秦东篱买了两副灯杖,一人手里拿了一根木杖,杖首弯曲,倒挂一串浅浅天蓝色的小型长骨灯笼。
“这也太帅了。”秦东篱很欣赏灯杖的造型,“比手提的霸气!”
卫竞捧道:“那必须啊——一寸长,一寸强!”
“哈哈哈哈哈!”
“年夜饭吃什么啊!”秦东篱笑完摸摸肚子,不能是随便吃点小吃摊就算了吧。
卫竞早有安排:“走,哥哥带你下馆子去。”
“哪里?”
“我个人认为最好吃的一间酒楼。”
秦东篱念了一遍酒楼的名字:“百家楼?”
“各地美食,应有尽有。”卫竞与有荣焉。
酒楼里的格局是一个环形,天花板垂下彩带,挂上镂空的灯笼球,直通一层。
台上还有歌舞表演,“哇塞!”他们看到一群身材健硕的面具男人,在台上赤|裸着上身和赤着脚跳傩戏的桥段,时不时还有小炮仗丢上去制造氛围,别说秦东篱了,卫竞看了也要两眼放光。
大大的平安结挂在二楼的栏杆外侧,一个平安结一个福字交错排列。
就是店里的小二都换上了红衣服,墙上三五步贴一张老虎的剪纸,还有纸花扎成的毛绒虎头,张开嘴大吼,活灵活现,虎虎生威。
秦东篱完全不需要点菜,因为菜单上面的名字没几个是看得懂的,点菜的活都交给卫竞来。
卫竞熟练地圈好了几个大菜,又要了屠苏酒,秦东篱拍拍他的胳膊:“你不要点太多,吃不完就浪费了。”
“我知道,放心,肯定吃得完。”卫竞给了伙计赏银,带她转身,看厢房的大窗户。
他们选了高楼,四楼的地方,从这里放眼望去,承愿桥一条灯街尽收眼底,再远一些,还能看到龙狮的队伍走到哪里去了。
“闻鼓汇集各方来客,到了除夕最热闹,”卫竞双手支撑在窗棂上,把秦东篱圈在怀中,头一低,下巴贴上她的脸颊,在楼下的沸沸扬扬中,呢喃耳语,“这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秦东篱忽然发现,楼下五光十色的大街不好看了,她转身回抱住卫竞,任她平日里能说会道,此刻也只想安安静静地。
他们过了第一个中秋、第一个重阳、第一个冬至、第一个除夕。
“我们好像没有分开过。”秦东篱回忆结束,说出这句话,腰间的手臂拢紧了几分。
卫竞很坚定地说:“我们不会分开的,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秦东篱连连点头:“嗯嗯嗯!”
年夜饭上来了,椒盐羊排,整根的,直接上手啃;酸菜鱼,鱼肉鲜甜,酸菜解腻;凉拌肉肠片,还有炒什锦。
秦东篱一口下去,直呼过瘾:“我想起我们班毕业聚餐了的菜谱了!这几样,我们都点了。”
“卫竞,你是哪一届的?”秦东篱之前看到他的学号,只有班级号,前面的入学年份没有。
“嗯……”卫竞喝了酒,眼神迷离,耳尖淡粉色,反应有些迟钝,“不记得是哪一年,但我知道我毕业的那一年,乃——天临十一年。”
天临十一年毕业的,秦东篱一拍桌子:“我也是呀!”
“我们一届的!?”
“不仅一届,我们学校还是隔壁!”
他们在对方的隔壁,读了四年,从未遇见过。
等到时空扭曲,却能在异世界产生交集,从此亲密无间。
他们手牵手出了酒楼,卫竞一直傻乐,秦东篱摸摸他烧红的脸:“你是不是喝醉了?”
卫竞覆上她的手背,笑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算今晚没喝,我也要醉了。”
除夕夜的灯会依旧开到第二天清晨,秦东篱和卫竞又逛了一条街,看小孩们追逐滚灯球,后面跟着两只小狗。
两人逛累了,打道回府,洗漱完窝在床上,靠着墙壁,披上披风,腿上盖好被子,一个教一个编中国结。
卧室里的烛火微微摇曳,他们投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秦东篱嘴上不停,教卫竞编绳的手法,两人的手指互相穿梭交叠,卫竞手法生疏,一路磕磕绊绊,最后得到一只勉强及格的作品。
玩也玩累了,卫竞一拍秦东篱的手,想到一个新点子:“领导,开电视,看春晚。”
“真有你的,”春晚也能云,秦东篱随便“放”了一个,“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了——”
卫竞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冯巩老师!”
奇奇怪怪的春晚氛围越来越浓:
“歌一般,”秦东篱失望地摇头,手指挑一把卫竞的下巴,“那些小鲜肉都没你长得好,声音也没你好听,身材也比不上你。”
“嗨呀!”舒坦,卫竞晃起腿来。
良久,卫竞说道:“现在个小品不好笑。”
“对,八股文小品,没意思。”秦东篱啧一声,好像真的在看小品,“你还记得我是为什么捡你的吗?”
“对暗号呗,我当时不知道自己在真实世界还是幻想世界,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吧。”卫竞挪一挪位置,肩膀跟秦东篱齐平,靠她身上笑到合不拢嘴,“感谢赵丽蓉老师的作品,也感谢神奇的网友,救我一条狗命。”
秦东篱一张嘴,唐山话就来了:“我叫赵丽蓉~”.
天上砰砰砰点燃了烟花,马上就要跨年了。
皇城里的钟敲了三声,提醒大家差不多要到子时,家家户户的鞭炮都挂好。
“好了,现在到保留节目《难忘今宵》了。”秦东篱裹上了围巾,等着皇城里的子时钟。
卫竞取了一根香来,香头一点点慢悠悠烧着:“李谷一老师唱得还是那么好。”
“还有蔡国庆老师也不错。”秦东篱又抬头看无月无星的天上说,“张也老师的中国结流苏耳环还是那么好看啊。”
咚——
咚————
咚——
===第67节===
等子夜那一声钟敲起来,和街坊邻居一道,把守岁的大炮仗点响。
等鞭炮响完,远处其它人家的鞭炮又起,在一片如意声里,卫竞说:“新年快乐,秦东篱。”
“新年快乐。”秦东篱晃晃手里的长香。
硝烟腾腾而起,卫竞酒劲有些上头,抬手穿过烟雾,去触碰秦东篱的脸:“我一直都是清醒的,你也是真实存在的,对吧?”
不是他的幻觉,不是梦,不是一个疯子的臆想。
原本低头看香燃烧过程的秦东篱,转身抬头,对他笑起来,眼眸清澈如水:“我是客观存在的,你很清醒。”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在两个世界,都一样。
春天要来了.
大年初一,鸡鸣,天亮。
卫竞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他女朋友还在不在,抬手往身侧捞去——空!
“呃??!”卫竞睡意全消,惊恐地穿衣穿鞋,头发也不梳,仓惶下了楼,只见雪棚里,秦东篱正在写东西。
呼——
他松了口气,暗骂自己神经兮兮的。
“你怎么这样就下楼了?”秦东篱看过去,不忍直视卫竞那一头鸡窝,“你现在像个臭要饭的。”
还好身上有披风遮挡,他把披风上的帽子一戴,挤到秦东篱身边,劫后余生般重新感受秦东篱的气息:“我一觉醒来,发现你不在了……”
以为你从没来过大虞。
秦东篱一声冷笑:“睡懒觉的人不配一觉醒来就看到我。”
卫竞:……
“嘤嘤嘤。”他不死心地往秦东篱身上蹭,捣乱,不让她继续写。
“滚!”秦东篱看着自己又写废的一张纸,朝那倒霉玩意儿吼道,“再蹭,我写废一张你就吃一张!”
卫竞不动了,老老实实趴在她背后,当一个保暖毛绒龟壳。
书肆里的伙计也习惯了这个地位的秦王殿下,每天看他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被东家训,都很新鲜。
秦东篱闲来无事,写点APP里的排版教程,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闻鼓的书肆还要经营下去,有了教程,好办事。
今日,宫里按例送来的赏赐。
卫竞及时下令,吩咐秦泰把人都往秦王府引过去,大箱小箱的挡路,别影响书肆生意。
“俸禄呢,八两,还有朝廷福利,不错不错。”秦东篱算好了账,大手一挥,全部投到书肆来!
新年一到,书肆的主要客人就从纨绔变成赶考的举子们,自习区很宽阔,座位很多,气氛也好,周围都是和春闱有关的书籍,秦东篱搜罗来的,整理后根据APP里的教程重新汇编的,书肆的名声渐渐在读书人群众传开,大家过来转一转,也是奔着独家教辅和笔记本、自省簿——也就是错题本而来。
“贤弟明经科太弱,这里有自然书肆独家编辑的《旧题新练》!”
“好用?”
“嗯?愚兄觉得好用,适不适合贤弟,那就另说了。”
“其实……我看这本就挺好。”
“这是什么……距离春闱还有两个月?不要慌,问题不大。”书生翻了几页,有些懵,“看这个有用?”
“稳住心态很重要!”.
开春后,万物复苏。
过了初七,阳光好得让人发懒,闻鼓不算北方,地势低的地方已经开始回暖,正直冰河解冻,生命力旺盛的草木已经开始发芽。
秦东篱看别人都说去踏青,她也想去。
“这好办,我们先准备东西。”卫竞拍着胸脯保证,这种事他很熟练。
于是,两人来到了附近的市集,买烤架,买叉子,买香肠、买鸡……文艺的说法是踏青,通俗一点还得叫野炊。
出外面吹吹风踩踩草算什么踏青!秦东篱和卫竞意见一致,必须到小河边野炊才行。
一个市集买不全他们要的,还得跑外邦人聚集的西市,那里有羊肉、烤饼、各种调味料和神奇炊具。
西域人民很喜欢音乐,从进入西市到出来,秦东篱的耳朵里还在洗脑循环刚才听到的热情胡曲。
甚至回到了书肆里,那音乐更清晰了,秦东篱捂住耳朵:“太可怕了,我被洗脑了。”
“东家!”秦泰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从后院跑出来,冲他们招手,“你们看谁来了!”
到了后院,所谓的幻听其实是真的,符粱正在给田黍的那几个下属展示自己奔放不羁的曲风,弹的就是刚才秦东篱和卫竞在西市听到的那一首。
符粱还没到十岁,小小一个,穿得讲究,一看就非富即贵,手里的琵琶被她摇出了电音,是赛博朋克版西域民歌。
院里的伙计们年纪也都不小,好多家里也有老婆孩子,看到冰雪可爱的小符粱,个个父爱泛滥,一个接一个的鼓掌。
符粱余光瞥向秦泰离开的方向,看见了一男一女两对鞋,人还没确认就放下了手里的琵琶,站起来向门那边跑过去。
“师父!”小姑娘长高了,可惜掉了一颗门牙,咧嘴笑完才想起来捂嘴,再仰头看着秦东篱,“师娘!”
真稀奇,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映射到人际交往中,以称谓来彰显,有种很微妙的美好,卫竞捏捏徒弟的脸蛋:“说话漏风了。”
“你爹娘呢?”秦东篱看向院里,东望州过来的怎么只有一个小朋友,大人却不见了。
秦泰说:“东家,霍老板带的东西太多,人也多,所以我让人带他们到秦王府里安顿了。”
太多是多少,卫竞邀请来的人,就是安排住在秦王府的:“不是霍聊老板一家人么?还有谁?”
秦泰把一份信交到秦东篱手上:“这是云嘉给东家的信,我没看。”
“是我让云嘉送钱来的,”秦东篱拆了信,“钱呢?”
“钱都在库房放着了,”秦泰这才回答卫竞的那个问题,“云嘉说闻鼓的物价贵,还是从自家带点手艺人过来支援才能长久,就在王孙笔斋选了八名学徒,一并带来了。”
“除了那八名学徒,还有东望州上榜的举子,霍老板接了官府的生意,送他们上京,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安顿,也一起送王府里休整片刻。”
举子当然不可以住在王府,那不就成秦王的人了么!
霍聊估计就是在忙这件事,秦泰还说:“找住所的事,我就打发给舒千舒万了,他们两个差爷,更好办事,东家和殿下放心,举子的住宿问题,天黑之前一定能办妥当!绝不会让他俩滞留王府,影响前程。”
什么景区开发区啊,秦东篱一个大后仰,秦王府都快变成游客集散中心啦!
作者有话说:
《春晚大虞分会场》导播:秦东篱,卫竞。
我今天写出来的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明天还要写一万字呜呜呜呜呜呜呜
截止21:44~
感谢糯米的1瓶营养液,感谢读者的20瓶营养液!!
大家的评论我都看了,奈何我是个端水大师,回复一条就得各个都回复了,所以欠了太多!等我下周的存稿码出来几章,再安安心心想段子去(磕头!)
第72章
◎压力来到了富婆这边◎
信中写了很多东西,事无巨细都上报了,云嘉把东望州的书肆经营得非常好,APP上看报表,是闻鼓羡慕不来的高度,他还及时向各大合作商续了一年的约,可靠!
不到下午,霍聊已经把考生的住所都安排到位,云嘉送来的八名笔匠师傅,身有残疾,长途奔波到现在,身心俱疲,已经各自歇下,她一个人来了自然书肆。
“符泉不来?”卫竞左看右看不见第二个人来,“他回总督府了吗?”
霍聊坐下,接过秦东篱递来的茶,表情不是很好,也没有很差,大约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年前就被召回去了,来送信的士兵说,要出海。”
出海。
“是跟着方婕出海吧,”秦东篱也多了一份惆怅,支持古方婕出海,但也会牵挂她的安全,“听说这一次不会出去太远,顺利的话,半个月就回来了。”
“已经半个月了。”霍聊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我有钱有生意有女儿,有没有他一样过,符泉能回来,无非是锦上添花。”
她堂堂东望州首富,白手起家,如今事业蒸蒸日上,又结交了功勋夫人和秦王殿下这样的人脉,顺风打入京城市场轻而易举,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能争取什么,便去争取什么,其它不能强求的,就交给别人来主动了。
芜~秦东篱星星眼:“你看得开就好,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霍聊忍俊不禁:“你说得在理。”
第二天大早,秦东篱把准备好的野炊工具带上,符粱还带了她路上买的老鹰风筝。
出发前,秦老板向书肆里的伙计们说明:“我们其实不是出去玩,而是去和霍老板拉近关系,让她指点指点我们书肆的经营方案,人家可是东望州的首富呢,做生意当然比我们这种门外汉厉害了。”
哦!说得是呢!
秦东篱走后,一个伙计觉得不对:“老板是先决定去踏青,后来才遇上霍老板的吧?”
“……”伙计们能说什么呢,可怜巴巴地目送老板们离开。
卫竞让秦泰带路,到了城郊的小河边,河畔很宽的一带都是石头,近岸处一丛一丛的芦苇,还有日渐活跃的水鸟。
这种地方非常适合野炊,就地取材,拿脚下光滑的大石头垒出灶来,冬日刚过,附近的树林里木柴遍地都是。
霍聊对这些野炊流程毫不生疏,串串、搭灶,还从河边摸出来一块平整的石头做砧板,准备好后就和秦东篱去钓鱼。
“你别下水啊秦东篱!”卫竞去林子里做陷阱前,给往河边去的不受寒的对象一个警告。
霍聊坐在石头上,把鱼饵抛水里,嗤笑:“他平时也这么管你的?”
“管我?”秦东篱也跟着嗤笑一声,“天大的笑话!”
随后,也站在旁边的巨石上,芦苇丛边,甩出了鱼竿。
到底还是没敢坐下去,那石头摸起来就很凉。
没有人搭理符粱,符粱自己在石滩后面的草地上放风筝,秦泰在一旁看护着,看她的老鹰来来回回贴地飞行,最后走了过去:“小符粱,风筝是这么放的。”
小女孩清脆的笑声响起,秦东篱由水面擦过的影子向天上看去,春寒料峭,一只老鹰风筝掠空滑翔,薄翼扑簌。
远处从外地赶考路过的南方书生和书童裹紧了衣衫,看向远聚集了四人的河畔,哆嗦发问:“才过了冬就出来踏青,这是闻鼓的习俗吗?”
“公子,有些习俗就不要随了,”书童顶着风走,捂住帽子,“二月的事二月再做吧……”
===第68节===
虽然这里不比前面那一段山路冷,但是比起江南,还是冷太多了。
冰雪消融,浮冰底下鱼也活了,咬钩的不少。
“东篱——”卫竞老远的一声吼,把秦东篱杆下一只胖鱼吓跑了。
秦东篱恼怒地回头,见到卫竞手里的野兔,马上放下了鱼竿,跑过去抓住了它的耳朵。
野兔的皮毛在慢慢变成灰色,三瓣嘴高频抖动,让秦东篱想起了打点计时器。
“好可爱的兔子呀,”秦东篱把野兔拎起来,“烧烤还是爆香?”
卫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半一半呗!我去拿刀。”
鱼也钓得差不多了,秦东篱抓住兔耳朵,和霍聊在石滩上坐着玩。
“兔子蹬腿力道很猛的,不知道刚过完冬的有多猛?”秦东篱看那兔腿一蹬一蹬,挺弱的,不知道大虞的野兔有没有他们实验课的兔子厉害。
霍聊掰着手里的枯枝柴火,含蓄提示:“别吧,再弱它也是兔子啊!”
天上的老鹰还在盘旋,越放越高,符粱仰着脖子,手紧紧拉住秦泰的衣摆,欣赏他超高的放风筝技术。
卫竞跑去河边洗刀,指尖碰到水,被冷了一哆嗦,用干净的布擦拭刀身的水后,他往回走,很快听见了秦东篱的惨叫。
“怎么了?!”卫竞跑过去。
秦泰连孩子带风筝一起跑过来,看见秦东篱坚强地微笑,眼泪默默流出来。
“她想知道野兔的腿有多厉害。”霍聊一面安抚秦东篱,一面拎起始作俑者——灰兔,“不小心让它踩了一脚。”
秦东篱张嘴:“骨骨骨骨……骨折了。”
她被踩到了脚趾。
卫竞、秦泰叹气,怎么会有这种事发生呢?
“你们先玩着,我送她去看大夫。”卫竞把人打横抱起来,“很快就回来的。”
主要是霍聊不太理解:“都受伤了,还要来?”
秦东篱咬牙切齿:“这点伤,算什么!”
“我以为,这种事发生在古方婕身上才是最合理的。”卫竞又心疼又想笑,不断安慰她,“很痛吗?”
“怎么说呢?”秦东篱“啧”一声,“谁断谁知道。”
骨头呢!那可是骨头呢!痛是肯定痛的,对于秦东篱而言,还没到需要痛哭流涕的地步,最开始的生理泪水不算的话。
闻鼓随便一家老字号里头,都是杏林高手,骨科大夫给秦东篱右脚的小拇指绑好了棍子:“行了,过两天再来看看。”
药都没开,只是绑之前涂了药酒。
“不痛了。”秦东篱浑身舒坦,立马好了伤疤忘了疼,甚至有些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这也算是奇遇了,是吧?一般人可没我这种经历。”
卫竞:“那当然!”
回“大本营”的路上,秦东篱开始今天的自我反省:“做人呢,好奇心,还是不能太强。”
“……”卫竞无奈,“这跟好奇心的关系真的不大,和脑回路的关系大一点。”
秦东篱怒拍车板,发出强烈警告:“你再组织一次语言!”
“人的好奇心还是不能太□□竞慢慢地驾驶,生怕她再磕着碰着。
爆炒兔肉里放了油炸的芋头片和花生米,还有驱寒的大虞高山红椒,用的锅是书肆里的圆底铁锅,焖米饭炒兔子肉都可以,尺寸大小用来野炊很合适。
“香……”秦泰裹着红油三口干掉一碗米饭。
霍聊给符粱把她不喜欢的花生米挑出来:“吃吧,小口吃,细嚼慢咽。”
一排烧烤架上,卫竞撒上了西域的香料,让它继续受炭火熏烤,一半兔子烤的焦黄,刷上蜂蜜和香料后,表皮泛起了红色的油光,边边角角的地方已经焦了,看就知道是香脆口的。
鼎锅里的鱼汤很清,卫竞敲了两个鸟蛋进去,最后撒了一把葱花,盛在碗里,端给女朋友。
“这是你的病号餐,别的就不要想了。”
骨折被忌口,忌烧烤,忌红油,忌爆炒。
秦东篱冷漠地喝了一口鱼汤,心里暖暖的,胃里满满的,嘴里淡淡的:“造孽啊!”
大家没忍住笑了出来,符粱挑了一块在家里炸干炸脆,又爆炒过,在她米饭里裹干净了红油的芋头,递给秦东篱:“就一小块,不怕的。”
秦东篱的眼泪要从嘴角流出来了:“乖,你自己吃。”
还好他们准备了年糕,和茶果,秦东篱不至于什么都吃不得,卫竞把没来得及烤的串串,放了一把进鱼汤里炖着,柴不够了就去添柴,忙碌好一顿,让秦东篱吃到了麻辣烫。
卫竞给她盛好:“来,你的不麻不辣的麻辣烫,趁热吃。”
“噫呜呜噫,”秦东篱喝一口汤,吃一根串串,不禁喟叹,“这也很不错。”
“煮的年糕也好吃的,你沾上这些烧烤料试试。”卫竞把干碟放她面前,那里面是他注意好忌口后给秦东篱配的。
吃吃喝喝中,霍聊说起她的计划:“闻鼓是一个很浓缩的圈子,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联系起来,自然书肆目前有些孤立,没有同行拉着一起玩,也不积极主动融入进去,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意,吃的东望州老本,地段好,进城后的第一家书肆,离国子监近,门前还有渡口,你们二人身份立在那里……”
霍聊昨天来的,今天就能把自然书肆的利弊分析全面,至于计划,那还没有,但秦东篱原来的计划已经被东望州首富全盘否定了。
“我们听你的,霍老师!”秦东篱拉住霍聊的手,与她深情对望。
“生意讲究一个往来,”霍聊跟她比划,“你有消息出得去,还得有消息进得来,循环往复,才不至于形成一潭死水。现在书肆的新鲜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你们不是拿到了司农寺的官府书籍么,不如直接去跟兴文署谈一谈合作,什么版本买什么价钱,只要是合作的,他们应该不会不给你和殿下面子。”
“兴文署印出来的书很贵,他们吆喝的是精品,买卖的对象是各大书肆,还有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
“闻鼓的书肆,也以兴文署马首是瞻,我们擒贼先擒王,其它书肆自然会主动上门,跟你玩。进入圈子了,自然书肆也算真正进入了内部市场,一起协商协调,商人向来讲究最大获利和至少一条退路,不到万不得已,大家就都是朋友。”
“其实自然书肆打不乱闻鼓的市场,其他的书肆,面向的客人最低等次也是能够自费的读书人,以你一贯的风格,价钱是不能高的,老百姓得买得起,何况还有借阅一说,他们买不起,也能看得起。”
“有圈内互相引导,久而久之,你的书肆就是没什么钱的普通人的首选。”
百转千回,终于轮到秦东篱泪目了:“霍老板,你是懂我的!”
救星!大救星!.
总体上来说,这次野炊,不算圆满,但没有遗憾,秦东篱也吃得很香。
秦泰在前面驾车,符粱玩累了,躺在霍聊怀里小憩。
“你笑什么?”卫竞给秦东篱把帽子戴好。
“高兴就要笑。”长空无云,一片晴朗,刚才卫竞费尽心思给她凑一顿好吃的,让她很难不高兴。
还有书肆发展上的一些阻碍,霍老板的话就像一个定心丸,好像有她出手,书肆就有无限的未来.
第二天,全京城的纨绔都知道秦老板的脚趾被野兔蹬断了,现在去哪里都拄着拐杖。
现在书肆的经营都放手给了霍聊,兴文署不好进,卫竞直接把秦泰丢给她当手下。
用特权打败特权。
身残志坚的秦老板拄着拐杖,来到了游客集散中心——秦王府,去慰问千里迢迢跟随霍聊来投奔她的八名笔匠。
王府就是一座小园林,曲径通幽,过了层峦叠嶂,又有一片开阔地,不是湖就是楼台。
楼台上有一面鼓,那是擂台,秦王府兵会在那里玩打擂。
秦泰给笔匠们划的地盘在一处安静的小院,地方够宽敞,隐蔽性好,让他们有足够的安全感。
其实对于从村里被资助到城里学手艺,还能有幸来一国首都给当朝王爷干活的八个笔匠而言,住在哪里都是从未见过的好。
他们当中,有的是哑巴,有的是天生畸形儿,还有干活伤了的……
“师傅说,当初送我们去学做毛笔的,就是这位秦老板。”
有人很忐忑:“我怕我做得不够好,要是耽误她赚钱,可怎么办?”
“秦老板是正常人,唉,我当时不该来的,师傅好歹和我们一样,这里好像都是正常人。”
大家越聊越失落,不能说话的更憋闷,一个人坐在台阶上自己和自己比划手势。
直到一队府兵过来,一看就是给人带路的,大家屏息凝神,在紧张地期盼中,终于看到了新东家的现身——
嗯?嗯?嗯?
那个被簇拥进来的姑娘,是秦老板吧,看起来是有点眼熟的。
“怎么……”大家往她身侧看去。
王府府兵也开口介绍:“这是我们的秦老板,和王爷。”
怎么拄拐了啊?
秦老板的腿是怎么了?
秦东篱拄着拐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一蹦一蹦朝他们靠近,向他们热情的打招呼:“你们好!”
“!!!”
大家的紧张感瞬间消散,脸上的忧虑骤然消失,精神面貌焕然一新,都被秦老板的积极向上乐观开朗顽强生活的精神打动了。
众人脸上也带起了笑容:“东家好!”
就连不能说话的笔匠,也笑着围上来,向秦东篱点点头。
“我们还是做王孙笔斋的那种笔,师傅怎么教的,我们就怎么做,不用担心其它的。”秦东篱也知道他们行动不方便,“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
“这里可是王府,小人们何德何能。”
秦东篱拍拍卫竞的肩膀:“你们就安心住着,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你们的,只要在院子里做毛笔就好了,材料上,或者是生活上,找这些府兵兄弟,他们会转交给秦泰处理的。想出门的话,得和府兵说一声,让他们带着些,闻鼓也有歹人。”
比如那种碰瓷的!
“秦老板,”有一个笔匠泪崩了,抹着眼泪哭着说,“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怎么报得了?”
“你们肯认真跟师傅学制笔,又肯背井离乡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帮我,我也很感谢你们,这已经让我获得回报了。”秦东篱倚着拐杖,和他们说,“因为你们,我会更加坚定、更加努力的去帮助更多的人。”
“我们也会踏踏实实做人的,秦老板您放心吧。”
“对,我们也会做一个好人的。”
“我还会努力攒钱,寄回去给我娘,万一有个病痛,不用不舍得花钱。”
……
===第69节===
不仅是笔匠们,连王府府兵也忍不住点头,侠义难得可贵。
头儿说得对,秦老板是大好人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秦老板呢!
虽然是个乌龙事件,但这不影响老板和员工之间深厚的感情。
秦东篱又问了大家一些困难的地方,笔匠们纷纷摇头,表示完全没有困难,这是来享福来了,怎么还有困难!
“那行吧,我先走了。”秦东篱不好久站,拄着拐杖,由卫竞带了出去。
路过卫竞家的豪华人工湖,在假山和水植见,秦东篱看见了湖中畅游的一簇簇红色锦鲤:“哇!”
“好多鱼!”卫竞也惊叹,那一丛一丛的鱼,动起来像云一样聚散,在自己家还跟个外人似的,发出羡慕的赞叹,“真好看。”
正好府兵很贴心地拿来了鱼食,给他们喂着玩,秦东篱累了,整个人重量压在卫竞身上,一边喂鱼一边唱:“小鲤鱼,真是有勇气,神出鬼没勇猛都赖皮~”
卫竞则是非常霸总地来了一句:“看,东篱,这片鱼塘,为我承包了吧!”
“……”秦东篱重叹,“现在压力给到富婆这里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众府兵:虽然听不太懂,但殿下要看秦老板脸色行事他们是看懂了。
作者有话说:
小卫:用最霸道的语气,讨最软的饭!
第73章
◎编者韩束,出版……自然书肆!!◎
“这是我最近整理的,秦老板,你看看,哪里不懂问我。”霍聊霍聊用了七天的时间,把闻鼓的市场全部拿捏在手。
秦东篱叹为观止,拍手称赞:“不愧是你,东望州的首富!”
霍聊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
“东家,项炜回来了。”秦泰把人带进来。
项炜是来说东望州自然书肆和过山风正式合作的事宜,秦东篱能怎么办,说好听叫商量,其实只是通知罢了。
“你们看着办吧。”秦东篱无所谓。
项炜又说了一件事,比较让人提神:“东家,总督府的大小姐要进京了。”
“古方婕?”
“是。”.
正月十五,元宵节。
和预计的时间一样,古方婕入京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随她一起出海的将领。
这事大家都提前一天才知道,因为他们是急行军,斥候不比他们快。
正当大家以准备看总督府的大小姐如何英姿飒爽往宫里去的时候,古方婕到承愿桥停了下来,改道去了自然书肆!
为什么!
为什么又是自然书肆!!
临近承愿桥的一个茶肆里,众人也是在对此事议论纷纷。
“说不定是奔着抢男人去的。”有人自以为掌握了真相,与同行者推测,“秦王殿下没有实权,也不住在宫里,娶自家表妹,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你说的有道理啊!”
“这叫什么道理?”一个儒生站起来,红着脖子去找他们理论,“不提风月,就谈不得女子了是么?”
他身后的读书人也顶了上来,不等对面反应,继续说道:“古大小姐与我们秦老板在东望州已是相识,两人住在一处,怎么就不能是去见旧友?”
对面不知道是哪路的混账,见他们过来拆台,也不甘落后,继续胡说:“听你们口音,也是外地的,就是那东望州来的吧?说起那自然书肆的小娘子,这么熟悉,该不会是有什么苟且——噗——”
“二品功勋夫人,岂容尔等编排?舒万,带回衙门,交由京兆尹大人处置!”舒千本就是负责这一片的巡逻,听说古大小姐去了书肆,她对古方婕不了解,但是这样厉害的女孩子有些吓人,她也担心秦老板会有麻烦。
没想到,让她撞见了这些地痞在说浑话,也知道了古方婕和秦老板是旧识,那便不去打扰了,先把这些无赖清理掉才是。
“姐,全带走吗?”舒万一人控制了三个无赖,全部用锁链绑住。
舒千看了那几位瑟瑟发抖的书生一眼,向弟弟招手:“一起带回去挨板子!”
全然不知自己一来就掀出什么风浪的古方婕,炮弹一样冲进了书肆里,嗓门依旧不小,吓了所有人一跳:“老板——”
“大小姐!!”伙计们在宫里见过她一面,指向院内,“东家在里面。”
秦东篱已经听见她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了,等古方婕闯进来,卫竞下一秒瞬移到自己面前,用秦东篱的拐杖把她顶住,不许她再靠前一步:“你脏兮兮的,别冲过来,弄了我们。”
“阿聊,粱儿。”在古方婕身后跟进来的符泉喊了一声,直奔霍聊而去,把妻女拥在怀里。
“…………”古方婕怨念更甚,连连跺脚,“老板,你说句话啊老板!”
卫竞:“闭嘴吧,你一来,我就觉得这院子里养了八百只鸭子。”
秦东篱发话了:“拐杖给我。”
抵住古方婕胸甲的拐杖缩回去,重新回到秦东篱手上。
看着久别重逢的老板居然用上了拐杖,古方婕的注意力马上到了这里:“老板,你怎么跛了?”
秦东篱食指拇指虚虚捏住:“一点小意外,你们进京后有什么打算吗?”
然后招待他们到屋里坐去,不要妨碍了书肆的伙计印刷装订。
“没什么打算,全看陛下的意思,连什么时候离京也不知道,总之就是看圣意。”古方婕进了书肆,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自在,哦不,比在自己家舒坦多了,什么见鬼的规矩都没有,“我们刚到,来你这里看看,就进宫面圣去。”
“噗——”秦东篱被茶水呛到,“你还没进宫?”
那不就是公然把她排在皇帝前面,这就是一粉顶十黑吗!太可怕了,不要啊!
“不急啊,反正现在陛下也没有时间见我,等下朝以后再说。”古方婕老道地说,“以前也会去锦花殿吃吃茶,听陛下宣召,现在不急,听说你在闻鼓也开了一间书肆,更好奇一些。而且符泉的家人也在,这不正好了。”
秦东篱认真地听她说话,真是小嘴叭叭,不过没有卫竞说的那么磕碜:“你也不脏啊,卫竞瞎说。”
她打量起古方婕,要去面圣的,在城外就已经打理过了。
“哼!”古方婕冲着卫竞耀武扬威起来,现在她今非昔比,手握实权,可以牛气起来了,不怵卫竞这个闲散王爷。
卫竞翻了个白眼,一声冷笑后,不愿再说。
秦东篱继续说:“就是晒黑了,看起来脏兮兮的。”
“哈哈哈哈哈哈!”卫竞获得了胜利,并且提醒他的怨种表妹,“还叫什么老板?你该叫表嫂!”
古方婕不甘示弱:“该叫你老板爷!牛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花的谁的钱?”
“哈哈哈哈哈哈!”秦东篱才是最大赢家。
在外面和家人相处的符泉走进来:“小将军,宫里来人了。”
古方婕拍拍手,撑住桌子起身:“那我就先走了,老板,等我完事出宫请你去百家楼吃饭!”
秦东篱向她挥挥手:“等你哟!”.
古方婕十七岁披甲挂帅,稚气仍在。
少年将军犹如涧中虎子,神气非常,雄赳赳气昂昂迈步穿过宫门,登上天阶,入朝堂,讲述出海见闻,请皇命,组建更大的海军,去更远的国度。
次日,古方婕的出现,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是武将集团中从天而降的惊喜,古方婕的成长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即便是她的母亲,也没有对这样一个整日招猫逗狗说东往西的二五仔有过太大的期盼。
谁能想到,第一个请命出海绥靖的人会是她!
组建海军,军权将进一步分解,如果古方婕此行顺利,那么东南总督府将登上一个新的巅峰,大虞朝的半壁江山,有它一份。
古家在京中有一处府邸,离秦王府不远,来自然书肆很方便。
“今天来就是和老板说一声,陛下还在召集大臣们商议出海的事宜,我呢,大概春闱前是走不掉了。”古方婕最近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她也不总过来玩,在东望州的时候,这孩子就没一刻闲得住的,一会儿没看见就跑外面溜达了。
秦东篱注意到她的手上有两道红痕:“你和谁打架了?”
“和狗打架了。”
“这么不待见呢?”直接管人家叫狗。
古方婕把伤痕露给她看:“真是狗挠的,我从大理寺衙门旁边路过,一条黑狗在路边叫唤,大理寺的人也在围堵,我上去帮忙。”
“???”秦东篱一时间接受无能,“你这看大夫了吗?”
“这要看什么——”话说一半,她见老板走出去叫人。
“卫竞,古方婕让狗挠了!不会染上狂犬病吧?”
正在帮忙排版的卫竞迷惑回头:“什么东西?”
……
三人马上往宫里去,找御医看,值班的正是吕凡生:“这要看到那条狗才行,大小姐现在身体无恙,后面保不准。”
卫竞特别靠谱地说:“我让秦泰去大理寺问狗了,要到就会送进来。”
宫里有御兽园,古大小姐让狗咬了,大家都很紧张,没多久,御兽园的兽医也到了御医署等狗。
黑狗已经蔫了,趴在板台上,耷拉耳朵和尾巴,任人拿捏。
“狗没事,属于性格上太活泼,并非发病。”
有了兽医的话,大家才松了口气。
古方婕靠在秦东篱身上,也没有了精力:“老板,麻烦你了。”
她已经知道了秦东篱和卫竞没事不愿进宫这个原则,尤其她表哥还有离家出走的前科,可见他们有多不喜欢皇宫,今天却为了她二话不说走了一遭。
唉——老板对她真好!
吕凡生提议:“以防万一,大小姐最近还是留宿宫里,有不舒服的情况,下官也好及时发现。”
“呃……”
===第70节===
“也好,这样稳妥。”卫竞不等古方婕表态,就替她应下,带秦东篱出宫。
秦东篱走前还叮嘱她:“你注意安全。”
古方婕难过得就像被家长丢进小学的没做完作业的宝宝:“……”.
自然书肆的生意在霍聊的手里越发红火,纨绔们聚集的桌游室起了个隔断,从另一侧开了门,面向承愿桥接下来的大街,而书肆还面朝河堤。
一楼的文创区多了批毛笔,有人看着这些货从秦王府侧门抬出来的,好奇是什么毛笔能得秦王青睐,结果进来瞧了一瞧,笔的质量普通,价格更是便宜。
没有半点贵族专属的气派,“还以为是什么千金一根的好毛笔。”那几人嘟囔着要走,被旁边挑笔记本的人听了去,好心告知:“这位仁兄,自然书肆的价格是闻鼓最便宜的,做工精细度上或许不是太高,质量还是很有保证,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他捏一捏手里的本子:“你瞧,这纸张可是书写用的,不会拿印纸以次充好,主要还是便宜,而且笔记本啊、背书条啊,他家好用,别的地方不如这家。”
“这是纸上怎么还有画框?”其中一人探究道。
“这是自省用的笔记本,”那人说,“记录一些自己在读书上的错误,还能写下自己的心得。看,里面印了有勉励读书人的名言警句呢!”
他指向笔记区的展示台:“那里有各种笔记本的用法。”
看完后,他们纷纷评价:“花里胡哨的……”最后,各自带了一本喜欢的笔记本,取了一台春闱倒计时的日历,别扭地走向柜台结账。
在他们之后,又有人来了毛笔区,挑挑拣拣选了几款,一看价钱:“这么便宜!?”
复看手里的毛笔,很明显,笔匠把心思都用在笔尖处了,笔杆十分朴实,用料也一般,他拿去柜台问伙计:“这种笔,能用三个月么?我看它笔毛做工不错的,怎么别的地方这样粗糙?”
伙计抬头看一眼,那是他们的王孙笔:“这种笔不是读书人用的,小孩子不懂事,启蒙时期多数不会敬惜,再好的笔没几天也坏了,反正都是几天就坏的,买这种刚刚好,坏了也不会心疼。笔毛当然好,这可是我们家笔匠师傅独门手艺,金子都往笔毛上砸了,笔杆就凑活吧,能用就行,穷人家的孩子,还讲究什么啊。”
有的笔也很便宜,便宜得笔毛也十分劣质,笔杆却做得好些,有点本末倒置。
“自然书肆……”他走出们,抬头又看一遍匾额,记了下来,“倒是挺良心的。”
礼部。
出门探查的小吏们都回来汇报工作,其中就有刚刚问毛笔的那个人。
“大人,您看这几只笔。”他把笔和价格已经对笔的调查信息一同递上去。
礼部侍郎看见几个眼熟的字,眉头一跳:“自然书肆?”
“正是,是新开的,在秦王府对面。”
侍郎端正好自己的坐姿:“你可知这店铺背后的老板是何许人?”
小吏脸红道:“小人才从外地调回来,不不太知。”
“便是秦王……将来的秦王妃,二品功勋夫人,巧合,她本人就姓秦。”侍郎很满意这支笔,“考试也就三天,一人两支笔,正所谓善书者不择笔,这个价格和质量对那些读书人来说可能有些差劲,但是对我们考场而言,刚刚好。”
差劲的是笔杆,笔毛不比市面上的普通毛笔差,相反,还好上一些。
侍郎留下了一支:“放入备选中,你们试用完毕,要是达到了标准,就选自然书肆的,本官也自己用一用看看。”
小吏没想到自己刚调上来,就替侍郎办成了一件大差事,连带对自然书肆也生出一分好感来。
他离开后还在回味中:“那书肆里都标上了价钱,全是很便宜的,没想到竟然是有功勋的大人开的铺子。”
家里也有两个孩子准备启蒙,他二话不说,又去书肆里扫荡了一遍,一结账,更快乐了,以前哪能买到那么便宜的书和笔啊!
还得是他孩子好,生对了时候。
选用物美价廉的自然书肆毛笔作为春闱考试用笔,在笔斋、书肆等圈内引起了小小的震荡,最后是兴文署发话——礼部择笔自有考量,莫在天子眼下生是非。
其余关于笔的详情,是闭口不谈。
某些铺子的老板听后讪笑:皇室么……
春雨沥沥,书肆门前的柳树抽芽,石板湿漉漉有些冰凉。
雨雾朦朦中,卫竞早起开了铺子。
“店家早——”
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
图书馆前提前两个小时的排队现象再现,卫竞早已习惯,淡然应答:“早。”
来的大部分是东望州的读书人,他们中有人最早习惯等座位的,其他举子猝不及防被卷到,已经来不及了。
与书院不一样,自习区是严禁讨论和念书的,大家安安静静,自己看自己的书,秦东篱几次上楼,他们都没有发现。
从他们手里的书就能出来,哪些是东望州来的,因为需要免费读书环境的举子家境都不怎么好,所以她们用的书,都是秦东篱送出去的。
能有那么穷苦家庭的读书人中举,算一个奇迹。
二月九,春闱第一场开始了。
除了春闱,还有各种特科考试,选拔特殊人才,据说太史监的官吏中,有六成是走特科考进来,他们的卷子,比明经科的算术在难度上翻了三倍;还有说考记忆力的,每次考试的题型都不同;还有考特殊能力的……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特殊能力……
科举期间,书肆的生意;冷清了三分之一,而纨绔们完全不被影响,桌游室依旧是热热闹闹的。
只是越来越多的公子哥,还有官家小姐开始对自然桌游室有了意见:“秦老板!什么时候出新的桌游啊!!”
“就玩腻了??”牌也是能玩腻的吗?秦东篱对闻鼓二世祖们的实力一无所知。
他们的答案是:“没有玩腻,但需要新的桌游。”
为了应付他们接连不断地意见,秦东篱连夜交给伙计们一套话术:
“尊敬的顾客,您的意见非常宝贵,我们老板非常重视这个问题,感谢您对桌游室的支持!”
天真善良的纨绔们:呜哇!自然书肆的态度好好哦!既然已经收到,那就等老板解决问题好啦!
桌游是没时间出了,继王孙笔之后,自然书肆又一次在文人中出了名,快要忙不过来了。
因为春闱过后,东望州甲榜有一人,末榜最厉害,最惹眼,后面倒数吊车尾一连十个,都是东望州的!
震撼闻鼓全书院。
打听来打听去,国子监最先搞到了东望州考生弯道超车的根源——教科书。
编者韩束,出版……自然书肆!!
又是辣个女人!
作者有话说:
自然书肆招聘:
5名客服。
要求:声音温和,性格和善,面相友善,记忆力好,口齿清晰。
工资:面议。
截止19:39:
感谢学习废的3瓶营养液,感谢一树石榴的5瓶营养液,感谢貂貂的7瓶营养液,感谢Nefelibata的1瓶营养液,感谢炎家小凉的1个地雷!!爱你们啵啵啵,感谢大家的支持,让我上了一个曝光不错的好榜单!
第74章
◎可别在她书肆前面出事啊,不吉利!◎
【恭喜店主,获得闻鼓官署好感度达30%及格线。】
【奖励:自然书肆声望卡*1】
30%就能及格,行政部门果然很乱。
秦东篱也发现了,在不同地图获得的声望卡属性也不同,闻鼓的等级比东望州高,所以东望州的声望卡在闻鼓的效果很小,本地的声望卡用在本地最适配,只需要一张,闻鼓地图的声望就等级到了一级。
幸好幸好,法天教只是在东望州搞事,要是换成闻鼓,那负面声望卡的效力能把她的忍耐程度击穿.
“怎么样?”
国子监内,祭酒问回来的下属。
下属说道:“秦老板的意思是,可以合作,她会给东望州的韩束去一封信,达成南北联动,一起编撰新式的课堂用教科书。只是,有一个条件。”
“说。”
“要国子监教学共享,由自然书肆出版,包括我们的试题,名师讲解。”
祭酒记下来:“我知道了,你再去请诸位夫子过来,我们一起商议。”
“小人这就去。”
国子监一出动,其它私塾也找上门,愿以高价购入东望州书院的教材,供不应求,秦东篱说要提前预定。
书院私塾负责采购的人,也都是人精,知道文字这一类,除去经典,普遍具有时效性。
便是法律,也要每年增修啊。
“不如大家一起商讨,”霍聊建议,“约定新修教材的期限,几年重新编一次,最迟什么时候定稿出版。”
秦东篱认同:“确实。”
内部讨论得差不多了,霍聊起身离开:“我在闻鼓的布庄最近也遇到了一点问题,先去处理一下。”
霍聊简直就是个疯狂商人,她凭借自然书肆的两座靠山,迅速在京城立住了脚根,还在短短两个月内,扩大了生产规模,兼并了三个经营失败准备转手的成衣铺,接手了铺子留下的裁缝,扩大了产业链。
“她能有这么强势,最根本的点是户籍,”卫竞一针见血的指出来霍聊的成功关键,“霍聊虽然是巨贾,但她是军户,并且符泉的军衔不到三品,一旦符泉升了三品武官,她的这些产业就得折掉至少四成。”
秦东篱问:“为什么?”
他们坐在雪棚里,卫竞随手就能把他们收集的那些资料拿到手上:“最重要的原因是三品武官的赏田很多,在哪里驻守,就赏哪里的田地,次要的原因是,霍聊野心很大,她想搞垄断,这个垄断依旧带有封建气,和我们认知中的不太一样。”
“为什么张家倒下之后,接任首富的是霍聊,因为她有最多的土地,她的原始积累最多。”
“霍聊手里有大批江湖人,此江湖非彼江湖,跟武侠小说没有关系,跟《水浒传》更贴合。”卫竞提了一个要点,“这些人,是没有土地的。还记得之前说过的寒门和草民么,按这个分,江湖人居无定所,都算做流民。”
他们和霍聊属于雇佣关系,霍聊没有权利帮他们上户,说不定这帮人也因各种原因不愿上户。
只要呆在灵光布庄,跟着霍聊混,就有饭吃。
目前,灵光布庄不仅仅会生产布料,它从原材料的种植,到新产品的研发,再到卖出布料和制作成衣,实现生产一条龙。
现在布庄的发展也很明显,她处于一个扩大再生产的阶段,如果没有外力介入控制,渐渐地,霍聊资本将形成一种循环,不断地积累,直到量变引起质变,从自由竞争走向垄断主义。
自由竞争阶段中,商品经济占据主导地位,一旦进入垄断阶段,霍聊又能靠手中不断更新的技术,继续把握主动权。
===第71节===
“大虞朝法律对商人力量的遏制,是对付资本无节制扩张最锋利的砍刀。”卫竞咋舌,“这就是咱们的封建主义迟迟无法迈向资本主义的一道大坎了吧,霍聊的野心只能实现一小部分,除非她反。”
秦东篱顺着思路走下去:“也可以和朝廷做交易。”
话说出口,她看向卫竞,又把自己否决:“不是朝廷,是皇室。”
“这个可以有。”卫竞点头,“这个交易也注定是非常不平等的,霍聊需要付出不可想象的巨大代价,以及往后的稳定事业,去堵一个未来。”
说了那么多,也只是推演和猜想,霍聊会怎么做,还没有下文.
秦东篱给韩束去信后,等了三天,等来了韩束的回应,和卫竞一起去了附近的进士科书院,拜访国子监祭酒。
“这么快?”祭酒很诧异,怎么说东望州也算是最南边了,往返居然只用了三天。
秦东篱告诉他:“过山风。”
祭酒悟了,结合此前听过的传闻,心道,那还得是你。
把过山风当信鸽用的,您秦老板是古今第一人。
他哪里知道,秦东篱的出生点都让过山风盘成蛇窝了呢。
秦东篱把霍聊跟她商量的话术,转述给祭酒,祭酒这边正好也想到了划期限固定改版的方式。
祭酒说:“进士科下经典不需要多动,编一次可以用十几年,策论与明经科可以一年、三年、五年制改动。”
“今年,可算作初始年。”
为了印刷,书肆需要更多的伙计,秦东篱头一回在闻鼓张贴了招牌的告示。
纸张刚贴上去,便乌泱泱来了一群衣着朴素的……退休捕快。
“舒千和舒万说,老板这里缺伙计。”
“既然秦老板都把禁军的那群人收留了,咱京兆府捕快也不差啊!一并要了吧!”
“要了吧!要了吧!”
“是啊老板,要了我们吧!我们手脚利索的!”
大家七嘴八舌央求,还有人说:“老板我是伤退的,我年轻,您优先考虑考虑我!”
“奶奶的,我就是六十岁怎么了?看不起六十岁啊?”中气十足,尚能饭!
卷,年龄卷起来。
好在书肆的院子够大,皇帝赏赐的铺子,就是好用。
新来的伙计们虽然都要先经过培训,但是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听安排会来事,让秦东篱非常省心。
距离她拥有百万员工的梦想,迈出了一小步。
如今春闱过去了,二月到了下旬,朝廷还是没有就出海一事讨论出一套章程来,古方婕和符泉等人,依旧滞留京中。
“大理寺把那条狗送给我了,以防万一。”古方婕现在相信平平淡淡才是真,人也不烦躁,由朝堂每天为了她的事吵,“总之海是出定了的,多商议商议好,一条条列清楚了,免得背后刺我一刀。”.
三月闻鼓更是暖和,二世祖们依然没有等到新的桌游。
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进桌游室,找到了正在打牌的谷姑娘:“姑娘!王三公子进京了!”
“王三谁啊?”谷姑娘抽到一张四星圣人,眼睛发光,今天手气是真的好啊!
小丫鬟附耳说:“就是与您定了亲的那位,王三公子,今日上门,去,退退退婚。”
退婚就退婚啊,谷姑娘甩出圣人绝杀,令桌上其余的姑娘叫苦连天。
“退了好,我也不认识他。”谷姑娘继续抽,嘶——四星琴圣!她又问,“我家退不退?”
小丫鬟却气不过:“那王三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心上人,还带到了京城来,老爷夫人当然要退了,不然我们家成什么了。”
谷姑娘嫌弃:“噫——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要不退,本姑娘也迟早要去退的。”
一旁的易姑娘甩出一张圣人小时候,开口说道:“学学人家秦老板,先把男人放身边,养他个几年,保证他从里到外干干净净的,等哪天高兴了,就给个名分,不错不错。”!!!
这话让隔壁的王迸李周那一桌听到,顿时沉默,李周手里的牌都掉了,齐刷刷扭头往她们这边看,眼里闪烁着惊恐之光。
贾姑娘将他们呛回去:“看什么呀,又不是说你们,做什么美梦呢!转回去!”
众公子哥:……
杜岚这一轮计分,正无聊着,话题来了也跟一句:“万物争春,处处都是谈婚论嫁的消息,唉——”
“岚岚,你家着急了?”
“是齐家来了个表姑娘,他们想把人送东宫里头。”
“哪个齐家……该不会是……”
杜岚点头,就是那个——废皇后的齐家。
“太子妃?”
杜岚摇头:“就齐家这么一想,我爹说没听见宫里有什么反应,估计告吹。”
谷姑娘数章四星大牌遮住红唇:“听我爹说,太子从开春一来,一直都在京郊的地里,不像要成亲的样子。”
“就算要成亲,也应该是贵妃娘娘张罗了。”
现在太子背靠锦花殿的事,已经众人皆知,他和自然书肆也公然有过几次往来。
临近中午,几桌人散了场,移步外头吃饭去。
谷姑娘手气好:“今天去百家楼,姐妹们放开吃,我请客,散散喜气。”
“诶!”
刚出桌游室,一个姑娘被她倒着走时从背后撞了一下,跌在地上。
一旁的男子赶紧把人扶起来,十分温柔体贴:“小柔,怎么样了?”
谷姑娘的小丫鬟脱口而出:“王三公子?”
诸位贵女齐齐望过去——就你叫王三?
王三相貌平平,也不能说平平,是大家天天都能看到养眼的秦王殿下,审美太高了,这样一处亮点也挑不出来的男人,多看两眼也记不住啊。
杜岚打量起这一队男女,嘴角一牵:“这就是千里迢迢来京城找谷妹妹退婚的王三公子?”
“只是定亲,现在已经退了。”王三看向小丫鬟身边那高高在上的谷姑娘,心里愤愤不平,“谷姑娘有气冲我来,小柔她是无辜的!”
谷姑娘缩进姐妹身后:“谁啊你?我今天手气好,还退了亲,心情甚好,你识相的就滚远点,少来我和姐妹们面前找晦气。”
她们身后,有窜出来几颗纨绔好奇看热闹的大脑袋,王三见状,大声嚷嚷起来:“我就说怎么半天不见你,像你这般整日不着家的女人,娶了又有什么用?”
大街上都是人,本就有围观看热闹的,这还得了,谷姑娘脸白了,她感觉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这就是在公然辱没女子的名声么!
王迸冲上来就是一脚,趁王二不注意把他踹地上,在小柔的尖叫声中怒骂:“哪里来的外地人,闻鼓的姑娘你也敢欺负!你那个王家是什么东西,说清楚了,别在闻鼓做了混账事情,到头算到我靖初侯府的头上来!”
这京城里姓王的大家族就是靖初侯府一家呀,他王二衣冠禽兽,人模狗样的,顶着个王字敢来自然书肆堵人,这样嚣张的事,也就陈削做过了。
不知情的人看在眼里,难免会做出联想。
王二恼羞成怒,起身要和王迸扭打。
“这是做什么?”古方婕刚从宫里出来,心情欠佳,脸上阴云密布。
李周和她说:“那个泼皮公开羞辱谷姑娘,王迸踹了他一脚,他不服,要打。”
陈削补了句:“听说刚和谷姑娘退了亲,谷姑娘刺了他一句,这厮便恼羞成怒,人都不装了,光天化日之下,对谷姑娘指指点点。”
古方婕认得王迸,小时候还打过架的,她二话不说便上前将两人扯开,拎起王二就走,到了桥边翠绿的高柳下,胳膊一抡,轻描淡写地将人丢进了河里。
王迸愣在当场:!!!
其他人目瞪口呆:!!!!
小柔梨花带雨地跑过去,扶着柳树哭喊:“啊——三公子——”
即使是看热闹的人,也纷纷后退,现场只剩水中落汤鸡扑棱的声响,还有当事人未来家属的小声啜泣。
陈削牙齿打架:“不愧是,帮大理寺捉过狗的。”
“你怎么知道?”杜岚侧头问。
陈削:“我爹下朝回家后跟我说的。”
贾姑娘:“你爹能跟你说这些?”
陈削吹牛皮:“我和我爹无话不谈!”
刚出来没赶上热闹的秦东篱一阵头痛,叫来伙计:“去拿个长杆的渔网,把人捞起来。”
可别在她书肆前面出事啊,不吉利!
“老板……”
秦东篱回望那没有感情的丢垃圾机器,古方婕脸上写着——“求安慰”。
“吃了吗?”她问古方捷。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古方婕朝她摇头撒娇:“还没有,我请你吃百家楼。”
秦东篱眼前一亮:“可以!”
后面古方婕又说:“不带表哥好不好。”
“可以!”秦东篱想了想,问,“可以给他带一些回来吗?”
“哈哈,行。”古方婕终于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走吧,现在就走。”
作者有话说:
《大虞朝经济的初步探索缘起》
秦老板携手卫竞表示:不必当真,都是空话。
*解密*
===第72节===
工部尚书陈辙跟儿子说的其实是:“年纪都差不多,你看看人家古方捷,你看看你。人家都能帮大理寺捉狗了。”
截止19:47:
感谢wendy的10瓶营养液,感谢阿脑的10瓶营养液!吨吨吨吨!
今天4000————.
后面剧情有点难写,没有精力回复大家,特地集中感谢!!
我还没见过那么多的读者QAQ
爱你萌∠(≥ε⊙」∠)_
第75章
◎亲情价,五五折!◎
对大虞组建绥远海军一事,朝廷上分了几派。
支持古方婕的,支持组建海军但不支持古方婕挂帅的,反对组建海军的,以及和稀泥的。
下朝后,皇帝被大臣吵得头疼,点了几个人到勤政殿来。
“陈辙,你有什么看法?”
陈辙立场鲜明:“回陛下,十年磨剑,如今我大虞造船技术成熟,海战经验丰富,正是出海的绝佳时机!古方婕虽为小将,初出茅庐,胜在魄力非凡,已有远航经验,手底下皆为海军,万事俱备。”
皇帝又点了御史:“邢御史有何见地?”
邢御史起身一拜:“陛下,臣认为出海势在必行,但不能是古家女。”
他甚至不说古方捷的名字。
“哦?”皇帝又问,“何以见得。”
邢御史:“东南总督府分古、吴两家,如今吴家有二女入宫为妃,手里有三分兵权,古家手里七分兵权,长女得一品功勋夫人爵位,平起平坐。如果古家长孙女挂帅出海,手握重兵,下一辈的姻亲之盟,则又要从吴家出一位女儿入宫。古吴两家好不容易整合到一家,互相掣肘,总督府不可再分了。”
古家和吴家合并一府,看似强强联手,实则加强了皇帝的中央集权。
“东宫没有女主人,邢御史的意思是,古方婕是嫁入东宫的最佳人选?”皇帝没表现出赞同,也没反对。
邢御史道:“古方婕是秦王的表妹,太子如今在锦花殿尽孝,二人又到了适婚之龄,不仅亲上加亲,还能防止东南功高震主。”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陈辙反驳:“陛下,古家不止一个好姑娘,但将才难等啊!”他们工部与东南总督府联合造船已经不止十年,怎么能因为最佳人选到了出嫁的年纪就把她换下来,“出海人选不可应付,古小将军赤胆忠勇,初定海线有功,虽年幼却天资过人,若是毕生投入拓海开疆大业,我朝海事将一片坦途!”
“陈尚书,她小小年纪野心勃勃,不等诏令擅自开海,可见古家的军权已经够大了!再出一个御海大帅,我大虞江山怎么办!!”邢御史绷紧神经,对抗到底,“陛下!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若要用古方婕,也不该让她在古家!”
就是要古方婕嫁人!把隐患扼杀在萌芽期。
陈辙也跟着生气,情绪十分激动:“你这老匹夫,分明就是不服气古方婕为何不是男儿!”
邢御史被噎住:“这是事实!倘若她是男儿身,那便是公主下嫁!总督府自有公主生儿育女!古小将军女儿身,本就麻烦,怎可将出海重任交付到妇人手里?”
“好了!”皇帝不想听了,再听下去又是车轱辘话,“都退下吧,此事再议。”
等几位朝臣不甘心地离开后,他吩咐桂三:“阿桂,去请刘镌。”
桂三:“是。”
消息传到了锦花殿,古方婕没有了逗狗的心情。
小吴妃身子重,还是来了:“出海还是太危险,方婕,你也再好好想想吧。”
“总督府有竞儿维系,根本用不上方婕。”锦贵妃安慰侄女儿,“别的不能保证,你的婚事,还是由你母亲说了算的。”
怎么都在说她的婚事,古方婕还是那句:“我要出海。”
为什么大家都盯着自己呢,因为古家少女儿,她又是最有出息的一个,还因为她的母亲,太厉害了,需要交出自己的孩子才能让京城这些大臣放心吧。
尤其是文臣.
百家楼里。
秦东篱静静聆听古方婕的诉苦,看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百家楼的酒卫竞喝了也上头,他们表兄妹半斤八两。
“我想出海。”古方婕重复她的执念,“我要登上名将谱,把古方婕三个字,刻进史书里,万古流芳。”
秦东篱开导她:“现在有人想把你送进东宫,有人只是不希望你出海,也有人支持你出海,一切还未下定论,你不要过于焦虑,越是紧要关头,越要保持头脑清晰。”
“老板,我怕啊。”她撅起嘴,特别羡慕,“我从小就不着家,到处跑,最多是触犯家法,现在我长大了,连跑都不敢跑,因为可能会触犯国法。”
“老板,你知道质子吗?”
“以前有小国会送质子来,以求两国和平,求大虞不会攻打他们。”
“现在,我就像……算了,这种话不可以说,太大逆不道了。”
她懊恼地敲打自己的头:“我应该进京前,找个自己看得顺眼的,把亲事先定下来。”
“方婕——”秦东篱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你的婚事不可能这短短几天就定下来的,起码能谈个两三年,他们上朝都喜欢小题大做,吓唬陛下呢。别当真啊!”
秦东篱打包票:“赌不赌,你在端午之前,一定能单身离开,回照兴去。”
古方婕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了啊,老板你还要赌!”
“小赌怡情,开心开心。”秦东篱见她情绪好了些,这才认真和她说,“海寇是没办法在我们海岸上杀干净的,除非我们的海军漂洋过海,杀到他们的老巢给他们灭种,所以,今年的海防,也得看你娘,看你们古家。”
“出海的路线是你划定的,如果没有人能顶替你,你就一直是御海大帅的首选,东南总督府不会放你出去嫁人,要是你看上哪个小郎君了,嘿嘿,你爷爷他们说不定会把人抢过来入赘。”
“看看你娘不就知道,有军功,说话就硬气。”
古方婕摊在椅子上丧气道:“女孩子要的军功比男孩子多,大家都管我叫小将军,可这就是虚名。”
“唉,老板,我觉得你和表哥就很顺利,说不进宫就可以不进宫,说不成亲就不成亲,陛下和姨母都不敢逼你们。我好羡慕啊,随心所欲多好。”
秦东篱给自己也添了一杯酒,手轻微发颤,酒水溅到了桌上:“那是你表哥吃了二十年的苦头换来的。”
古方婕瞬间酒醒,直愣愣地看向秦东篱:“是吗……”
“想要争取,就要抗争,想要抗争,就不能赤手空拳。”秦东篱也吃不下了,没有胃口,“道理你都明白的,谁的本事大,谁就能争取到更多。”
“我不太懂……具体的……”
秦东篱神秘一笑:“不懂就多看看大虞朝的律法,陛下不是还没表态么?与其在这里瞎揣度,不如看看今年新编的律法,这里面写的都是陛下最真实的心思,大虞目前的问题有哪些,今年陛下重点抓了哪些问题,和往年旧律一对比,答案就出来。到时候你再对症下药,让他们不得不选你。”
嘶——要不然怎么说古方婕机灵呢,她瞬间恢复满血:“老板,读书多果然办法多啊!”
“嗯呐!”
两人碰杯,瓷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东篱趁机说:“因为科举教材改版,国子监把这方面的也重新编了一套用作分析,由我自然书肆独家发售,你要吗?给你亲情价,五折!”
“!!!我还要收钱??”古方婕被商人伤透了心。
“我小本生意!”秦东篱绝不让步,“你又不是没钱,要是实在不愿给,就去二楼借阅,不过呢和你提前打个招呼,书肆的二楼每天人满为患,你想要抢到位置,就得提前一个时辰来等我开张。”
“这么早,你不能给我留一个位置吗?”
“我是个很公平的人,给你走后门,会影响我在底层读书人心中的口碑!”.
今天书肆门口出了事,新来的那一户王大人闹到了京兆府,但京兆府管不了古方婕,也管不了王迸,于是那王家就想拿自然书肆撒气。
毕竟打王三的人,都是这里的常客,古方婕还认识这书肆的老板,过来也是找老板的。
收拾不了那些贵族,给书肆找点麻烦还不行么?!
——不行。
太快了!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王大人刚下令砸店,就被一柄钢刀架住了脖子。
自然书肆里,卫竞面无表情地吃着百家楼送来的饭菜,一盘金黄油亮的板栗鸡,和一小樽深红醇香的三年桃花酿。
“呵呵,”他冷笑道,“呵呵呵呵……”
伙计们没发觉他的异样,跑进来小楼里来通报:“殿下,那个王三的老子带人来砸场子,已经让秦总兵拿下,只要您发个话,他就把人丢督察院去。”
“不,”卫竞心情不好,放下筷子,“我要去会会。”
“?”
王大人肠子悔青了,怎么十几年没回来,京城就变了呢!一个王爷,不在府里混日子,开什么书肆啊!
还没有人提醒他。
“这位……王大人,人缘也太差了吧。”卫竞嘟囔着,走到院子里,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被按在椅子上坐着,颈侧架了一把锋利的长刀,吓得一动不敢动。
在卫竞的示意下,秦泰把刀收回。
他调侃道:“怎么动不动就要砸书肆呢?是我这小书肆,没有你想要的书吗?”
王大人胆怯心颤:“王爷,下官一时糊涂……”
“你确实糊涂,”卫竞甚至有些佩服他,“也不知道你的官怎么当到这份上的,以前没有被人整过吗?在京城砸书肆……”
天子脚下,能安生卖书的,会是没有背景的普通老百姓吗?
王大人努嘴,欲言又止。
卫竞眼中精光一闪:“王大人什么官啊?”
“小、小官,王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打住。”卫竞让秦泰把人送走,“官员知法犯法,送督察院去!”
秦泰应一声,正要动手,那位来替儿子出气的王大人自爆了:“殿下,不行啊殿下,下官的官职是家父安排的,不能去督察院啊殿下!您有什么吩咐,下官肝脑涂地,求您别告督察院!”
走后门了啊,“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卫竞的兴致也没了,不屑于这种草包再多说一句,“必须去督察院检举揭发,王三一家以权谋私,说不定卖官鬻爵的事没少干。”
秦泰这次不再给王大人说话的机会:“是!”
卫竞把人送到桌游室门外,看着他们浩浩荡荡一路往官署去,心情好了不少,风和日丽的一天,秦东篱居然抛下他去和外人吃饭!
这个仇他记下了。
但是,秦东篱还记得给他送饭,她心里有他!她好爱他!
===第73节===
“殿下?!”
许久不见的田黍从承愿桥走下来,过来和他请安。
卫竞看他竟然出现在这里,随口问一句:“怎么出宫了,有事?”
田黍点点头:“一点小事,锦贵妃差我出宫问问太子殿下,对婚事有什么意见?”
“婚事?”卫竞皱眉,“和谁?”
“古家大小姐。”
这是什么婚事?古方婕把秦东篱拉走,是因为这件事吗?
卫竞心里一沉:“卫意什么态度?”
田黍也不知道这话对不对,反正谁说的话谁负责,他基本原话转述:“太子殿下说——他不成亲,他要种地。”
“哇!”卫竞也是很意外,很惊喜,都要给他鼓掌了,“不错子!”
格局打开!
作者有话说:
秦老板的因果律武器启动:
碰我必吃牢饭。
*
闻鼓年轻人由于压力太大,都选择延长单身年龄——
古方婕:不结婚,我要出海。
卫意:不结婚,我要种地。
谷姑娘:不结婚,我要打牌。
王迸:不结婚,我要打架。
陈辙:不结婚,挨打T_T……
李周:不结婚,保持队形^o^
秦东篱:不结婚,有对象,有X生活~
卫竞:不结婚,有对象,有X生活~
所有人:??!!!!
第76章
◎都给老子学中文。◎
对出海的各种争吵延续了两天之后,皇宫里出了一件大事,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小吴妃生下一对双胞胎皇子。
暮春出游踏青的队伍更多,这时候也是书肆忙碌的开始,已经上榜的东望州书生前来拜别这位对他们有恩的老板。
“我等必定勤恳务公,一心为民,以报秦老板昔日赠书励学之恩情。”
秦东篱送他们过了承愿桥:“诸位上任之地贫苦,如若需要在当地助学的话,便往东望州的书肆去信吧,京城我们也不会久留了。”
几位书生大喜,连连应下。
这些,都将成为他们日后晋升的政绩助力,也是秦东篱为他们做过的事,替他们指了一条明路——地方兴学,不要放弃一个想读书但读不起书的穷人。
送走入仕的读书人,秦东篱和卫竞回去忙起了关于编辑排版的教程印刷,小吴妃生下皇子的消息也在这个时候送到自然书肆。
春雨如泣如诉,淅淅沥沥,朦胧如烟,如同此刻卫竞的心境,连他自己也看不真切。
卫竞微怔,随后点头:“好,知道了。”没再有过多的情绪,继续干着手里的活,没有印错一页纸。
他不是最小的孩子了,现在他又多了两个……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不舒服?”秦东篱暖暖的手覆上他的额头。
姑娘站在他面前,亭亭玉立,怀里抱着选好加工拼图的画卷。
“没有。”卫竞视线上移,可以看到近处,她白瓷般手腕处挂着的细细两圈玛瑙金镯,金属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不难过,也不必要高兴吧,也就那样。”
已经放下,就不回头看了,前方还有好风景。
秦东篱很欣慰:“少年,你成长了。”
“谁是少年?”卫竞收拾好工具,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袍,绕道秦东篱身前,把她搂住,又开始脸蹭脸地怒声,“我现在是铁血男!人!!”
“好,”秦东篱附和道,“牛逼。”
“哼唧。”
因为吴家又多了两个皇子当外甥,古方婕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没有人再拿古、吴两家的实力均衡问题来纠缠不放。
“明天我与你表哥要去勤政殿,商议出海一事,有新的消息回来第一时间告诉你。”秦东篱摸摸古方婕的头。
古方婕瘪嘴:“好的。”.
第二日散朝之后,天色青灰多云,无雨,空气中散着潮湿气味。
刘镌到勤政殿外等候时,遇见了不用上朝的秦东篱和卫竞。
“殿下,秦老板。”
“刘大人,早。”
玉阶之上,刘镌拱手,他穿着的就是秦东篱初次见他那日的旧衣衫,十分随性,越是单薄的衣衫,越是衬托他高大的骨架子。
拥有这样的高个子,和三品高位,本应该是举手投足间,无形给人一种压迫,但刘镌没有,他更像一株千年的古榕,一座自远古便伫立此地的高山,像能够承载万物的大地,待人宽厚,谁都可以从他身边路过。
秦东篱见过刘镌,才懂了为什么世说新语中会用山来赞美男子,除了外形刚健,更重要的是拥有大智慧,以及那一股坚持本我、虚怀若谷的精气神。
“太史令。”秦东篱不是空手而来的,她为了今天的出海会议,准备了材料,“您要看看吗?”
刘镌也对她手里的小册子好奇,点点头:“好啊!”
桂三的徒弟上前来:“诸位可移步殿内等候。”
勤政殿里有茶水点心,刘镌手捧秦东篱的企划看得津津有味,很快,又有身着官袍的一个人走进来。
桂三的徒弟喊他“工部尚书”,秦东篱打量起这个精干的大叔,要是再胖一圈,和陈削是有几分相似的。
“秦王殿下,秦老板,”陈辙对他们客气一拜,坐在了二人对面,“犬子在外,有劳二位照应了。”
劝过数不清几次架了,他们确实有照应,卫竞也冲他点点头:“为了社会和谐,应该的。”
陈辙:“殿下大德,下官佩服。”
以前京中多流传秦王殿下不好的名声,似乎要将他比作一个妖怪,而不是人,现在中宫一倒,拨云见日,真相大白,秦王的名声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人人称赞,皆为好评了。
尤其是在年轻一辈,不与中宫、齐家厮混的小辈,对秦王的印象最好。
“陈尚书,你看看这个。”刘镌看到高兴的地方,拉一把坐在旁边的陈辙,“秦老板出书很厉害的,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陈辙实话实说:“没有,但我知道自然书肆的桌游很厉害。”
秦东篱:“……”
有个死迷桌游但是不会玩只能找他来解的儿子,陈辙也算是自然书肆桌游的忠实玩家了。
“太子殿下到——”
太子卫意进殿,身侧跟着司农寺卿谷厘,又过了一会儿,还陆陆续续来了几位和秦东篱没见过面的大官,以及兴文署的大人。
勤政殿内,秦东篱是除了刘镌外,唯一不用穿官服的,卫竞和卫意一样,要换上符合太子、亲王身份的龙袍。
大家围坐在一处,秦东篱环视众人,这几天从古方婕口中,已经清楚的了解了朝中各位大人的站位,皇帝今日请来的,都是支持出海的大臣,至于支不支持古方婕,那就另说了。
“父皇还有要事处理,现在便由孤来主持本次召见诸位所议政事。”卫意现在是一个成熟的太子了,举手投足间比年前多了一份君主该有的气场。
几位老臣捧道:“太子殿下请!”
他们要商议的是,该组建一支什么性质的出海绥远军队?
宰相须眉皆白,精神矍铄,中气十足,他的分量最大,也是第一个开口的:“我朝一向以德服人,以和为贵,老夫以为,最要紧的是一个和字。”
“光有和也不可,”兵部尚书道,“强者为尊,先礼后兵,否则也不用训练海军了。”
陈辙没有提出意见,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这便是需要计较的,舰队只能容纳一定数量的人,各方人数如何配比?”
谷厘追补问题:“兵器、工具、粮食……仓库如何配备?”
“不知秦王殿下,和秦老板,有何高见?”兴文署的大人发问。
终于轮到秦东篱发言,她开口道:“不才,私以为最重要的,是传播大虞王朝的大国形象,刚刚诸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所以,一个完整的大虞对外形象,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既然要对外交流,我们要选什么出去交流才好?”
随和的礼部尚书积极举手:“这个我有话要说!天子威仪……”
剔除掉反对出海的官员之后,大家合坐一堂,讨论中不见了硝烟味。
等皇帝来,他们已经暂定了主要任务——“以和为贵,文化交流,商品交换,确定凭证。”
隐含任务——有绥必有靖,有兵戈往来,打的目的还是为了“和”。
终极任务——彰显大虞王朝的大国形象。
由兴文署和自然书肆,编辑、刊印大量流向海外的图文,以基础的语言诗歌、图画、历法、地图、工具书籍为主。
“我朝幅员辽阔,已知历法计时需因地制宜,”刘镌起身,朝皇帝一拜,“臣愿请命出海,做这四方定位之人,绘宇内世界图,献与陛下。”
在座诸位表现出不大赞同之意,皇帝亦是如此:“太史令乃我朝问天第一人,海上凶险非常……”
“正是。”
“太史令挑选几位弟子就好,大虞可不能没有您啊!”
有了陛下发话,大家都纷纷发声劝说。
刘镌浅笑:“小将军少年英雄,老刘愿做护星人。”
此话一出,殿中群臣缄默,刘镌站古方婕,那古方婕出定了!
===第74节===
“朕……”皇帝心情复杂,比起此前争议古方婕能不能出海这件事,刘镌要出海更让他心痛,难做割舍,袖中温暖的文策不再掩藏,他取出来递给刘镌,“太史令和小将军,什么时候说好的啊?”
“古方婕献策,她将为大虞在海外以港口定点,以点连线,共线成面,汇四方海图,供大虞放眼真正的天下,朕都不知道,这个小姑娘对天文地理,懂得还挺多。”
刘镌定睛一看,手里的策论书皮上写着《海图策》,署名古方婕,长眉舒展:“这是自然书肆的字墨,陛下冤枉人了。”
突然被点名,秦东篱摇头:“不啊,我不知道啊。”
众人的目光移向卫竞,卫竞坐直:“不知道加一。”
加一?
秦东篱话锋一转:“陛下,我有一言。把大虞的形象,以民间神话故事改编讲述,来传播虞朝的核心价值体系。”
“核心价值体系?”皇帝反问。
“核心价值体系,就是大虞以何治国,发展方向,对外政策……告诉外邦人,这里伫立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王朝。”
“把我们的思想转化成故事,画成画,传出去。比方说,神话中的自强不息、自力更生、以和为贵、与人为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等等,将处世之道表达出来,哪怕语言不通,通过生动形象的画面,也能传达内在的信息。”
“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强盗,我们是来交朋友的,我们要的目标是——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礼部尚书再次响应秦东篱:“陛下,诗歌礼乐,乃上古天子绥远之法,亦可用上!音乐与图画一样,是没有隔阂的。”
“兴文署愿为秦老板所说的画册制造雕版!”
大家的灵感开关一下子全打开了,源头活水汹涌澎湃,奔腾着汇聚东海。
“父皇,”卫意眼中泛光,“儿臣也请缨前往!”!!!
众人皆惊,太子殿下,您在说什么!!
卫意不等皇帝发问,主动说:“海外有海外的土地,儿臣愿携带大虞的种子,到无主之地开荒。”
“你!”皇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秦东篱直呼纯血种花人,她算是看出来,卫竞的守护兽,是个种!地!狂!魔!
“那不成,您是太子,出京城都是大事一件,更何况出海一遭,十有七八有去无回,怎么可以——”
“太子殿下三思!”
户部尚书顾不得许多,急到跳脚:“您干嘛呀!您要是去了,我又得去多搞一大笔钱!啊!”
谷厘听了都觉心惊胆战:“殿下,您就不要……”不要来凑热闹了。
卫意的请命不出所料,被无情地驳回,因为不能保证安全。
他失落地坐回椅子上,眼里光芒收敛,秦东篱隐隐有看到一个壮志难酬的雄心。
“越靠近黄道十二宫且有大河流域的国度,实力越高,不可掉以轻心,同样不可以错过。”刘镌体贴地给太子遮掩过去,“星垣有齿,地垣亦是有齿,十二星宫靠海的距离同样有差异。除了海军,还需擅长各种地势作战的军队。”
“嗯——”兵部尚书深表认同。
“还有一件事,一个我们必须要坚持的原则。”卫竞字字铿锵有力,声音洪亮,把大家的注意都集中过去。
皇帝:“说。”
“必须传播我们的文字,让世界人民都来学习我们的文字!”
秦东篱以拳击掌:“没错!让所有人都发现我们的文字的魅力,让它成为未来世界交流的主流文字!”
甘霖凉!去他妈的英语!都给老子学中文。
“哈哈哈哈,准!”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为什么如此激动,说话含恨,咬牙切齿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但此言不差,皇帝不会不同意。
其余人也没有反对的:“说得好,我们想要占据主动位置,就要让所有人都听得懂我们的语言,看得懂我们的文字!赢下纸上的战争!”
【恭喜店主!获得“同行的肯定”。】
【特殊奖励:外挂碎片[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1】
同行?
秦东篱往对面看去,那兴文署的代表大臣与她对视,眼中满是热情和欣赏。
作者有话说:
秦老板:感谢同行送来的外挂碎片!
*
感谢一只无限非概率怀表的30瓶营养液~~~
下一章就离开回家啦!
这几天在规划大纲后面1/3情节,数一数剧情点,周末四天照样日万,30号或者31号能正文完结,慢一点就是11月前两天,然后就是番外~~
*
番外已定一种。
他们都成为了历史,从课堂、历史考古、电视节目、网络论坛、故居遗址……提及他们,我能想到的先记录下来,然后一个个写哈哈哈哈。
PS:
没有秦老板和小卫穿越回来的现代番外哦,因为我想不到怎么写,无聊不如不写。
第77章
◎陈削崩溃的问题投稿◎
勤政殿里,众人从早晨谈到了下午,中间短暂休息了片刻,草草吃了些桂三准备的食物,又开始了新一轮谋划。
出宫已经接近傍晚,光线渐渐昏暗,从天阶往下走,平视远处宫墙上鱼鳞状的云幕,一层纤细的灰蓝,一层鳞片宽的灰白,相互交错。
回到书肆,古方婕便迎了上来,她一直在这等着:“怎么样?老板。”
秦东篱笑拍她的肩膀:“你绝对可以出海,太史令保举了你。”
“太史……你是说刘、刘镌大人?”古方婕不敢置信,在院子里打转,“他真的相信我!?”
“对。”
快乐是可以感染旁人的,卫竞也笑起来:“你本事也不小,居然悄咪咪搞出一个《海图策》,正好与太史令的计划不谋而合。”
“真的!?”古方婕一蹦三尺高,再三确认才敢相信有了希望,“我听了老板的话,翻看律法文书,还托杜岚的关系,略微了解了大理寺近几年的大案,发现陛下越是近几年,贪污腐败越抓得严,还有税法几乎每年都有调整。”
“陛下推崇勤俭节约,不喜欢铺张浪费,如今国库充盈,最大的开销就是往我们东南总督府拨款造船,既然不扩军,也不增加辎重,准备那么多钱,肯定不是为了打仗。”
“不打仗一定躲不开互通商道,所以我才想到沿海设点,探索商船航线。”
古方婕自小熟悉海事,只是差了临门一脚,这才能迅速突破。
只要她的想法和皇帝一致,就能取得皇帝的信任,让皇帝偏向她一分。
“现在大家还在为了人员配比的问题争执,多少工匠、多少兵、多少使臣,都没定下,如果你的立场偏向和平,陛下就会选你。”秦东篱和她说,“和你竞争的那些人选,多出自军中,他们更愿意挣军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出到茫茫海上。能上船的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陛下决不允许他们被穷兵黩武的将领耗费光阴甚至生命。”
卫竞:“武将是首选,也是保证航海外交能全身而退的最硬底牌,所以,除了陛下一定会排除那些主张侵略的人以外,文臣也会压不住你,你越是往和平交流上面靠拢,赢面就越大。”
古方婕坚定点头:“好!”
这天,也是各科教科书印刷上市的日子,有国子监操刀,新版教材获得了一众好评。
准备下一届春闱的学子们争相抢购,除此外还有秋闱的教材,国子监效率高,一并完工。
兴文署与自然书肆达成合作关系,这意味着自然书肆与其他私营书肆不再是一个层面上的,半官方的兴致让更多学子认准了自然书肆出版的教材、背诵册、习题册等等。
想要有好的书写体验,可以买兴文署出版的,没那么多钱就来自然书肆凑合,起得早还能免费看书。
并且,自然书肆的笔虽然用不久,但那是科举指定用笔!多用这种笔,上了考场也能适应呐!
“秦老板。”霍聊带着符粱走进来,后面的伙计帮她们收起了雨伞,她到了闻鼓后,去哪里都把符粱带在身边,明了是想让女儿长大后继承自己的衣钵。
书肆的伙计从霍聊那里学了些皮毛,小本生意已经足够用了,秦东篱就没再请她继续为自己的生意奔走。
大家最近都忙,秦东篱仿佛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霍聊,仔细算算,也就三四天:“还没恭喜你,拿到了布匹的竞标。”
出海的备选商品中,布匹的限定是十五中,其中十一种贡布是定了的,几百种民间布料一起争四个名额,不亚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霍聊送上去十八种布料,最后只有一种“鲛织”的绫,在光照下,从不同的角度会看到不同的金属色泽。
“多亏秦老板提前捎来口信,我才能准备充分。”
两人又说了写客套话,互相吹捧一番,霍聊道明来意:“秦老板计划何时离京?我接下了押送一些京货去照兴上船,三月下旬便走,顺路的话,可以一起互相照应。”
那就不是互相照应,而是霍聊单方面照应他们了。
“我们差不多,书肆还有一些排版和出版的事,没有交代完。”秦东篱指指在排活字的卫竞,“现在正在给他们出教程,等我们离开闻鼓,也有人可以继续出新书。”
那些没有考上的东望州读书人,没有离开,直接在京城住下备考看书,等下一次春闱,秦东篱请他们来书肆帮忙,做一些校对和编辑的活。
有几个实在不行的,干脆不考了,跟着秦东篱学习如何做出版。
霍聊走前交代:“最迟三月廿六就出发了,秦老板要一起走,就得抓紧时间。”.
APP上的教程也被秦东篱印得差不多了,廿四前肯定能弄完。
兴文署在十三那天找上门:“目前要刊印的备选书册量很大,我们需要商议一下,单独出一个大型书库,来存放这些上船的书,还要做好安全守备,以免让那些不赞同出海的小人暗算。”
“那就秦王府呗,空房间多得是,环境也好,绝对安全。”卫竞一张口,把最后的不动产也上交了国家。
秦东篱赞叹:“你真是见缝插针地往外送啊,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殿下……您是认真的吗?”兴文署的人就跟当时的司农寺众人一样,被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神情恍惚。
卫竞一眨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嗯~”
呜呜呜呜……秦王殿下是什么神仙呐!!心地好善良哦!
“东家,舒千舒万来了。”伙计在院门口喊。
秦东篱起身出去:“你们细谈,我去看看。”
书肆里,新的拼图刚上架就卖掉了一小部分,书肆又出了球形的拼图,把忠实玩家们吓唬住了,纷纷窜戳杜栋和李周这些高玩们去买来体验,看看效果。
“秦老板!”舒千舒万腰间挂着捕快的刀,一些读书人怵他们,默默挪远。
舒千舒万回去后,真的买了秦东篱推荐的《星轨算数》第一卷 ,并且记下了他们看书时的问题,用的是自然书肆的活页纸,写完后积累起来,问题比《星轨算术》第一卷还要厚。
“秦老板,您要我们读书,可我们读出来好多问题,这可怎么办啊?”舒千谈了谈她的读后感,“这一卷读得懂的实在太少,但是懂了就觉得世界真是神奇,可惜我们姐弟二人太过驽钝,学不来……”
===第75节===
“哪里驽钝了?明明很聪明啊。”秦东篱夸得他们又恢复了神采,“就这些问题是吧,我找个机会拿去给太史令大人,问问他有没有时间解答。”
刘镌要是知道有人这么认真拜读他倾力推荐的书,一定会很感动的,这些问题对他来说,估计都不要动脑子。
舒千舒万露出渴望知识的热切目光:“太!史!令!”
“嗯,我去问问,不一定行。”秦东篱不能保证,因为现在刘镌还要准备出海事宜。
老天爷!舒千舒万激动之情洋溢出来,秦老板是什么活神仙!!
太史监,刘镌接过秦东篱送来的一堆问题,果然眼眶湿润:“既有人学,那我便讲,三日后,会遣童子送到书肆。”
秦东篱眼珠一转:“刘大人,跟您商量个事?”.
“《千万个为什么》……这是什么书?”
三月十七,自然书肆上了新书,罕见的推出了宣传海报。
“和《星宿呓语》、《草木微言》类似的?”
“好像不是,你们看作者……”
“刘——!!”一位书生咬到了舌头,气声与同伴耳语,“那不是,太史令?看内容提要,好像和《星轨算数》有关。”
“这位仁兄,让我看看!”又一个读书人挤进来,“我正好在看这本,不太看得懂……哇!这个很适合我啊,我先去买啦!”
“这刊名为何是《千万》?”
“嗯……许是豪放派吧?”
善于夸张。
舒千舒万没想到他们这一问,还能拿到稿费,还可以免费获得《千万个为什么》的样刊!
“秦老板人真是太实诚了,明明是我们去拜托她,居然还分我们钱!”
“还出成了这什么,刊?”舒万指着作者一栏,“姐,你看,还有咱两的名字呢!”
“我们何德何能……可以跟太史令排在一起呜呜呜呜。”舒千捂嘴痛哭。
舒万看了刊物的第一页,刘镌给他们的解答很通俗,并表示他们问得很通俗,所以自己才能答得很通俗,接着写了几句认可的话语,又把姐弟两人激动地抱头痛哭.
名人效应下,《千万个为什么》卖得很好,甚至还有很多达官贵族也来抢购,有的是买回去给自家孩子看的。
比如……
“陈削!”下衙之后,陈辙腋下夹着一套新鲜出炉的期刊回家。
《千万个为什么》是他发现衙门里刚上任的新科下属在谈论,一听还是自然书肆出的,于是让人也买了一册回来看看,发现里面那些稚嫩的问题很适合自己的儿子。
屋内的大书桌上散落了一地的拼图块,陈削头脑发昏,只能欣赏那几块珍惜的边边角角,星空神秘的魅力已然窥一斑而知全豹了。
听见老父亲召唤,陈削冲出去:“爹——”
“拿去。”陈辙把《千万个为什么》拍到陈辙的怀里,“桌游玩了那么久,你多少学点吧?”
陈削抱着怀里的刊物发蒙,游走回房间后才看到出版的书肆时自然书肆,便很给面子地近一步打量起来:“《星轨算数》问答,辅助阅读……这个《星轨算数》不是那本么!”
那本童年噩梦啊!!
他看看身边的星空拼图,又看看这本《千万个为什么》,犹豫起来,都是说星星的,说不定有用呢?
陈削一咬牙:“先看看吧!看不懂另说,万一有原图也能参考参考是吧?”
秦老板的星空拼图,都是跟太史监买的,最多填了颜色,变得更好看一些。
当晚,陈夫人在饭桌前左等右等,不耐烦道:“你儿子什么意思,现在玩桌游都疯魔了不成?!”
“夫人莫急,为夫这就去看看。”陈辙立马放下筷子,大步往陈削院子去,一推开门,脚边飘落了一地的验算纸,上面的算术过程他看一眼便知道陈削是要做什么,“那本《星轨算术》你看得懂了?”
陈削的拼图有了新的进展,他趴在地上算得起劲。陈辙唯一看不下去的,就是他勾手指算术:“你先吃饭,吃完饭爹教你怎么找启明星的位置。”
“你会?”不学无术的纨绔向堂堂工部尚书发出质问。
陈辙被挑衅到了,忍住怒意:“我会不会算吃饱你就知道,但你要再不去,你猜你娘会不会来揍你?”.
这一本《千万个为什么》,秦东篱打算变成了定期的杂志,她在自然书肆里多了两个投稿箱,一个是“问”,一个是“答”。
她在刚发售的刊物最后一页,排了一行小字,写了几句话——欢迎投稿各类问题,会联系专业人士帮忙讲解,下期出版后,能够回答问题的人也欢迎带着答案投稿。
连刘镌这样的专业人士都能请得动,就算其它的专业人士与自然书肆不熟,也会为了蹭一蹭刘镌的名声,答应合作的。
“做好分栏,还有问题整合,同类的只选一个问题最好的上去……一些没什么价值的,比如问别人家女儿嫁没嫁的,直接过滤掉。”
投稿不多不少,可以凑齐两页这样。
秦东篱在带人审核收集来的问题,分了几道程序,第一遍删除最基础的探听隐私和国家敏感话题,识字的伙计就能上手,第二遍删除重复的问题,第三遍把问题进行归类整理。
由书肆里的专业编辑部进行校对整合,分好栏目,指定邀请解答问题的人,送到退休捕快伙计的头领手里,由他按地址一份一份送过去,并带着霍聊交出来的得力谈判伙计去谈生意……
如果还有遗漏的问题——桌游方面的问题,正经人谁研究这个啊!这些问题就一起放到第二期中,由读者投稿来解答。
收集到稿件后,秦东篱和卫竞又手把手带学徒,教他们参考教材进行排版。
廿一那日发出来新的一期,期刊的周期还在试验阶段,初期不一定隔多少天发,内容和专栏也不固定。
卫竞拿了一期新鲜出炉的刊物,乐了:“东篱,你看哈哈哈哈!”
【陈削:请问《启明星》拼图除了按照公式计算定位十六颗星星外,不能走捷径了是吗?大家是怎么拼的啊?不会都是拿《星轨算数》来算吧?不会吧?虽然拼完很好看,但是这还算是桌游吗?】
“多朴素的文字啊!学渣崩溃的情感扑面而来。”秦东篱已经脑补出陈削在写问题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心酸模样了。
秦泰一身湿气走进来:“殿下,东家,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
“那就放两天假。”秦东篱瘫在躺椅上,“累死我了……”
之后霍聊来了一趟,已经确定了离开的时间在廿五,过来通知时间。
廿四那天,锦贵妃破天荒命乳娘来请秦东篱和卫竞入宫:“娘娘想要为殿下和秦老板送行。”
大家都看向卫竞,努力想要捕捉到他浓墨长眉表达不悦的轻微耸动,但是没有。
“那就去吧。”卫竞也罕见地没有拒绝,乳娘喜出望外,再次确认了一遍。
卫竞笑着又应了一遍,送乳娘离开,和秦东篱说:“我得去把她偷偷抄的那些稿纸烧了。”
“那就烧了吧。”秦东篱也觉得该烧。
一是和过去的二十年深宫生活道别,二是上面有很多不能留存的内容。
皇宫对信息的保管能力很qiang,卫竞写来是为了寄托精神,现在已经不需要了,而这些文字,如果不小心流传后世会出大问题。
第一次出走时,卫竞已经把自己写的原稿烧了,这一次,还得把锦花殿的烧掉。
火盆里的火苗窜得老高,火舌狂舞。
锦花殿姹紫嫣红,鸟语花香,潮湿氤氲的小园中,一众宫人和锦贵妃围在附近,看着两人蹲在盆边,一张一张放进去烧。
“……”锦贵妃不忍再看,偏头到一侧,低声抽泣,好似烧的不是什么故纸堆,是她孩子的童年、少年、青年过往,“当真一个念想也不留。”
竞儿不要皇宫了,锦贵妃咬紧了下唇,她的孩子最终还是不要她了。
小吴妃还在坐月子,她生完孩子后,一度不愿看他们,一看就流泪,所以,刚出生的双胞胎如今放在锦花殿养着。
等烧完了稿纸,两位小殿下的乳娘大着胆子向秦东篱讨一个祝福。
稚子何辜,他们是卫竞同父异母的的弟弟,在这个时代是有正经名分的。
“这是正月那段时间编的绳子,喜气还没散呢。”
秦东篱顺手给小吴妃的两个孩子送了红色的五星绳结,这五星结是她和卫竞编的,一人编了一个,现在系在小朋友的手腕上。
“多谢秦姑娘!多谢殿下!老奴不要脸,想再求个吉利话。”乳娘也是奉命行事,秦东篱和卫竞已经能在朝中说得上话,未来要是对两个弟弟有意见,他们的处境要难很多。
毕竟卫竞也是东南总督府的背景,锦贵妃又压小吴妃一头,古方婕和秦东篱走得近,卫竞真的要对兄弟动手,他们胜算太小了。
场面有些尴尬,宫里的人都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唯独他们的贵人——秦老板和秦王殿下反应不过来。
这也算是一种试探吧,锦贵妃何尝不知,出面解围:“东篱,想到就说,没有也不强求的,孩子得到的祝福够多了。”
“是是……”双胞胎的乳娘讪笑,正要退下,不再为难。
“有有有!”秦东篱毫不介意她们这样一句话里弯弯绕绕藏着十八层含义,反正灵感来了。
她握着两个小朋友软弱无骨的藕节手腕,嘴里振振有词,低语速念,仿佛什么施咒现场:
“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
“”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党的光辉——”
“照!”
“万!”
“代!”
乳娘被:???
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春风乍起,鸟雀和鸣。
卫竞有被她检索出来的曲库给杀到,当即鼓掌赞扬:“红!!”
他突然一声吆喝,给双胞胎吓哭了,“呜哇”双重奏让锦花殿的小园子更添一份生气。
“哈哈哈哈哈!”得到回应的秦东篱起身,笑着和卫竞击掌,回头摸摸两个孩子的球球手,“你看你把小朋友吓哭了。”
卫竞还去做鬼脸:“哭呗,锻炼心肺力量,以后可健康了。”
场面尴尬?
不,秦老板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传播红色思想的机会!你尬你的,我说我的。
大家也不知道秦老板跟殿下在高兴什么,总之都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把人气走,没把关系弄僵。
“秦姑娘与殿下感情真要好。”锦贵妃的乳娘把气氛拉回来。
锦贵妃笑说:“是啊,竞儿和东篱说得到一块儿,都是心思纯良的孩子,也很难得。诶呀,这花太香了,把孩子抱进去休息吧。”
“娘娘,午膳已经备好。”一个小太监过来禀告。
===第76节===
午饭是锦贵妃精心操持的,还有秦东篱在冬至宴上喜爱的山楂茶。
卫竞给她又兑了一杯,锦贵妃看在眼里,又高兴又难受:“竞儿以前都是自己一个人闷头吃饭,现在在饭桌上也活泼了,本宫看着很放心,以后在外面,你们也要好好吃饭。”
秦东篱和卫竞都听话点头:“嗯嗯嗯!”
两个孩子怎么看都还小,哪里舍得他们走啊,锦贵妃眼神落寞,忽然眼前的碗里被两双筷子放了两块她爱吃的菜,又意外地抬头,看见秦东篱和卫竞已经把手里的公筷放下,换回了自己的筷子。
“你们吃就好了!”锦贵妃的食欲又回来了,抬手动了筷子。
两人又陪着锦贵妃坐到午后,三人在花园里赏花,锦贵妃正教他们怎么做花干,秦东篱接过一朵新鲜的,放鼻子下嗅一嗅,很清香,问:“能吃吗?”
“哈哈哈哈,能。”锦贵妃捏一捏秦东篱圆润的小鼻尖,“净想着吃。”
卫竞把胳膊搭到女朋友的肩膀上,环住她:“她可不挑食了,给什么都吃!”
“娘娘。”
宫廷画师带着画具走过来。
秦东篱闻声望去,见后面还跟着皇帝和太子卫意。
卫竞看看画师,问锦贵妃:“这是要干什么?”
锦贵妃拉住他的手,轻轻晃:“陪母妃一起画一张像,好不好?”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母亲还没有老去,这样短暂的光阴交错,只有瞬间,等待回首,一个越长越大,一个越来越老。
她只要这一瞬间,在画里永远保存着。
“你们兄弟两,一人抱一个弟弟。”本该在最忙碌的时候,皇帝还是抽空来,了了爱妃的心愿,这何尝不也是他的心愿。
皇帝贵妃坐在前面,卫意抱着双胞胎哥哥站在他父皇后侧方,卫竞抱着双胞胎弟弟,站在锦贵妃左侧,秦东篱站中间把兄弟两个隔开,手里拿了一枝开得明艳的粉色金边、层层叠叠的宫花,花瓣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雨珠。
画画不像拍照,站在那里等个几秒钟,快门一按就结束了,他们在被画的时候可以随意动作,聊天,不走开就好。
“这得画到什么时候?”秦东篱把玩手里的花,偷偷问。
锦贵妃说:“咱们人多,还得好一会儿呢。”
“不用画到天黑就行。”卫竞无所谓,该安排的在书肆时都交代清楚了,这两天无非是收拾行李,想起来就捡一点,想不起来就玩,当放假了。
锦贵妃嗔道:“就这么着急走吗?”
把怀里的小子换一个姿势抱着,卫竞踩着她的话尾接上去:“那就让我们抱着这两个胖子站到天黑吗?娘,你坐着说话不腰疼。”
“哈哈哈哈!”秦东篱扶着卫竞的胳膊笑起来,她的笑声很有感染力,皇帝也放松下来,回头看他们三个,最后问身后侧的太子:“怎么走神了?”
“嗯?”卫意稳稳当当的把皇弟抱好,“回父皇,儿臣在想司农寺刚下秧子的那几块地。”
最近下雨,可别捂烂了,小苗苗们嫩嫩的,很是脆弱,比怀里的弟弟还要娇嫩,一时不看着,满心都是牵挂。
这梅雨季节,还有小虫,卫意严肃起来,有点不想待下去了,正好弟弟仰头看到他的严肃脸,被吓了一个激灵,拳头捏紧,噘嘴:“呜哇——呜哇——”
哥哥一哭,弟弟就跟着哭。
锦贵妃也回过身:“怎么好端端都哭了?”
卫竞烦死了,毕竟这是在他耳边哭的:“卫意你怎么回事!?”
“不知道。”卫意盯着前面的花圃,也很头疼。
皇帝:…………
孩子哭起来好像救护车的声音,秦东篱没忍住,笑了出来,一笑就停不下来,最后笑弯了腰。
画师笔墨微动,把倾身靠在秦王殿下身侧的姑娘脸上的恬静换成花季雨季中,最灿烂美好的笑颜。
好歹也是位宫廷画师,速写娴熟,后期在做好调整,就能送到宫里来了。
他离开后,几个人终于解散,各自活动,几位宫人赶紧上来接过小皇子,带下去喂奶。
贵妃送他们到锦花殿的门口:“等画出来了,让人给你们送一份过去。”
卫竞:“嗯。”
“竞儿!”锦贵妃扑到卫竞身上,哭得梨花带雨,“母妃舍不得你,你一定要想母妃。”
卫竞此时心里酸涩苦闷,环抱住把他养大的母亲:“嗯,会想的,会给您写信的,有时间也会回来看您。”
喉咙痛痛的,能少说两句,还是少说两句。
锦贵妃哭了多久,卫竞就抱住她多久,等她自己收拾好心情了,才任她松开自己。
“东篱……”
“娘娘。”
锦贵妃给她整理了鬓发,笑道:“少叫一个字,就喊‘娘’吧,以后竞儿就交给你了。”
秦东篱大大方方应下:“好的,娘。”.
廿五,一直都是阴雨天气的闻鼓稀罕地出了大太阳。
霍聊的车队运送布匹绸缎、工部的器材还有东望州书院的教材,浩浩荡荡在城外集结。
这天卫意来送行,他也顺路出宫去地里。
他问:“你们今后还有什么打算吗?”
秦东篱和卫竞已经上了马车,坐在车厢前十指相扣,同时说:
“到处走一遍。”
“都走一遍吧。”
说完,他们相视一笑。
古方婕和符泉还不能走,只能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等我回去。”古方婕按住他们要走的车辕,红了眼眶,不舍又极其羡慕,“等我!”
秦东篱给她一个拥抱:“放心,有太史令大人在,你一定能被选上的。”.
马车渐渐驶离闻鼓,城门墙头的高度一点点降低,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下,空余烈日,照向十里外长亭亭盖的尖角,光芒万丈。
卫竞亲自驾车,秦东篱伸手,递过去一张折叠好的纸,叠成一枚空心五角星。
“什么?”卫竞疑惑地打开,怔愣住了,那是他写的字,没有烧掉的幸存物。
他展眉一笑,生出少年意气:“你什么时候藏起来的?”
“刚来闻鼓的那天,”秦东篱痴痴望着他俊朗的侧脸,“带走它的时候,就想着,我也可以带走你。”
现在秦东篱把她的月亮带走了,九天明月,就该照耀九州。
卫竞珍惜地摩擦纸面,陈旧稚嫩的字迹,和他当属的心境,都已经离他十分遥远。
【有一个幽灵,gon|产|主义的幽灵,在封建王朝游荡。】
他早已不是一个人了,把纸条重新叠好,收进心口处的口袋里,和秦东篱送他的两枚镰刀锤子火漆待在一起。
卫竞一只手控马,一只手握住了秦东篱,跟随车队,赶往东望州,他们初遇的地方。
和来时一样,他们一路顺风,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准时到了东望州。
站在南山巷前,看着一如往常的书肆门面,秦东篱感慨:“有点大学放假回家的感觉了。”
“走吧!东西好多,我们从小门进去。”卫竞控制马车驶进巷中。
秦东篱满怀激动地推开那扇记忆中的木板门,脚往前迈,她踢翻了一只肚子好肥的狗崽。
那是一只黑色的狗崽,不是她家的大黄狗,体型年龄都很小,正用力翻身,一个屁股墩实地坐在地上,拦住她的去路,并张开嘴,露出红色的舌头,恶狠狠地发出警告:“呜!”
呵,秦东篱冷笑,连“汪”都不会的小废物。
“哇!”卫竞上来直接把门推开,看到了满院子玩耍奶声叫唤的狗,“项炜是捡了一个满编中队的狗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狗崽子想说的是:像我这样的恶犬,里面还有一个中队!
*
由于估错情节,说好这章离开,那就是这章离开……为我的莽撞自罚双更,落泪。
这章二合一了哦,8000字!惊不惊喜!
??到群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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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书肆乃过山风唯一赞助商◎
一片混乱中,从院里走出来一位便衣过山风:“秦王,秦老板。”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狗?”秦东篱看这老家像新家,前院这少说二十来只,还有陆陆续续从后院扭屁股,小短腿一撇一撇,吐出舌尖跑过来的,什么品种都有。
原来家里养的那六只,已经到了尴尬期,是这一窝窝小崽子们的带头大哥。
过山风抱歉道:“这个……这个说来话长,我不知道全面的实情,等我们头领回来,让他亲自说吧。”
卫竞还想找人帮忙搬货的:“他们人呢?”
“头领带云嘉和李地去山区送书了,这一次比较远,得两天后才能赶回来。”留守的过山风把小狗们往后院赶,“我帮你们卸货吧。”
卫竞:“有劳,我们的行李自己拿,你把箱子搬进来好了,里面是从京城带回来的书和桌游模板。”
“好嘞!”
秦东篱的行李都交给卫竞去拿了,她要从店铺开始,一点点巡逻检查,看看过山风有没有损坏她的财产。
柜台,嗯,包了一层硬木片,一旁的柱子上写“今日下乡,自习上二楼”。
下乡这个词是秦东篱无意间对着项炜说出来的,这就被他拿来用上了。
楼梯,上了一层新漆,不错不错,过年的灯笼和剪纸也没有撤掉,扮相还不错。
===第77节===
自习区有轻微的翻书声,只有两个人,年前那些眼熟的读书人都到了闻鼓,这是新的一批考生。
其余变化不大,什么货架放什么书,都没有变,秦东篱不再打扰他们,静悄悄下楼。
回到院子,看到重修的工作区都被设立了围栏,狗崽们进不去,秦东篱摇晃围栏:“还挺结实。”
棚子边的菜地……嚯!秦东篱吓了一跳,“种得可正好。”她羡慕极了,过山风又多开垦了一片菜园子,还搭架子种豆种葫芦。
本来过山风就是有田地的,不用出远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也会去打理自己的地,或者帮队友打理,不讲情面,大公无私的过山风们,背地里可都是种地高手!
“听说秦王殿下和秦老板回城,韩束特地前来拜会。”
三人正忙着收拾东西和狗,齐齐转身看向小门外的那位夫子。
韩束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自来熟往他鞋面趴去的奶狗,小尾巴短短一截,直直朝天竖起。
啊!可爱!
“韩夫子消息也太快了。”
韩束正色,回答秦东篱:“霍老板到书院送了书,顺口提起的。”
卫竞放置好心里下楼,拿了长扫帚来再次赶狗,狗群乱窜,就是不回窝。
“呜!”
“嗷呜!”
“这里狗多,”他道,“韩夫子注意脚下。”
韩束春闱时间,卫竞还小,他只听过这位小王爷的名声,是什么样的他有些忘了,总之不是这平易近人,朴实无华的姿态:“多谢殿下。”
“还是叫我卫竞吧,这里总没有闻鼓那么多规矩。”卫竞在京城,也得配合其他人,别人不喊他殿下就是无礼,被人纠察出错,会害了别人。
韩束只能称:“是。”
过山风倒是熟得快,现在已经一口一个“竞哥”的喊了。
“竞哥,你房间怎么不开啊?”他年纪小,十七八岁,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在一楼卫竞原来的房间前面转悠,时而拨弄那把锁,“是不是钥匙丢了?需要我给你开吗?”
准备坐上摇摇椅休息的秦东篱直接一屁股跌下去:“……”
卫竞揽过过山风的肩膀,带他仰头看二楼那一个打开门通风的房间:“小伙子,你看清楚了,哥只说这一遍,那——才是哥的房间。”
“可那是秦老板的——哼!”小伙子是单纯不是傻,立即闭嘴,不再吃狗粮自助餐。
韩束把一沓工整的卷子展示到秦东篱跟前:“这些是去年我院的甲等卷,一直有听说自然书肆在自助穷苦书生考学,便将它们送来,给秦老板出版。是买卖还是捐赠,全凭秦老板做主,只是买卖书院就讲分成,捐赠的,书院分文不取。”
“多谢夫子慷慨,也多谢书院。”秦东篱对韩束的看法又多了一面.
过山风的人对秦东篱很是客气,他们平日里就像是书肆伙计,除了没心思搞创新外,云嘉安排他们印什么,他们就会印什么。
巡视到房间,行李都暂时放在桌上。
秦东篱的屋子在梅雨季节还是干爽的,一问那位小伙子,才知道原来过山风有熏屋子的习惯。
“我们毒巢虽然建立在山谷中,但是衣食住行一点也不委屈。”小伙子美滋滋谈及,任务是真的重,福利是真的好。
“确实,我去毒巢的时候,发现那地方湿气挺重的。”
他有些惊讶:“你还去了毒巢?!”
秦东篱也美滋滋提起:“是你们王极大统领带我去的。”
“早说,那就算半个自己人啊。”小伙子毫不见外道,“既然如此,自然书肆,也是我们的温馨小毒巢了!”
秦东篱鸡毛掸子敲过去:“想得美!”
“我吼!”卫竞从二楼房间跑出走廊,垂直翻下一楼,放声歌唱,秦东篱在二楼都听见了,第一次成功把所有狗吓回后院。
“东望州的天——是晴朗的天——”
“东望州的卫竞好喜欢!!”
对于秦王殿下突发的疯狂,小伙子有点紧张:“老、老板,这!”
被卫竞突然的返祖行为吓了一跳,秦东篱眼角也染上了笑意:“没事,他今天高兴!”
又离开京城了!不用当秦王了!
解放!
潇洒了两日后,项炜和云嘉一行人回到书肆。
“东家——”云嘉激动地从板车上跳下来,他还是随身携带着祖传算盘,“诶?我师傅没来吗?”
秦东篱说:“你师傅还在闻鼓,过段时间就会照兴,没有时间来东望州了的。”
云嘉很失落:“好吧。”
“这些狗……我会找个时间送京城去的。”项炜随手抱起脚边的一只,“二月那时,往南方向去查到一个叫志远镇的地方,那里的大山深处藏着散落的村落,村之间彼此没有联系。其中有个村子里有一种神秘信仰,已经传了三代。他们的风俗里有虐幼的习俗,最多的是虐童和虐狗。幼童是找人贩子拐来的,通过虐打和洗脑,让他们在十四岁之前是受害者,十四后成为加害者。”
“所有涉事人员情况复杂,很棘手,一律押往京城,剩下幸存的一批狗崽,一时间没法安置,我们就把狗带了回来。”
他身边的一位长相清秀的过山风说道:“从闻鼓回来后,我们还在继续溯源,最后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这里的村民,而是八十多年前从照兴偷溜进来的倭寇,杀了原住民,拐带东望州、照兴州各地的幼童。把他们‘养’成倭寇,八十年间,用我们的后代来对付我们,简直畜生。”
“东家?”项炜问,“怎么了?”
“已经开始生气了,那些倭寇呢?”秦东篱问。
项炜说:“还剩两个,牙齿都掉没了,关在毒巢里面,把极刑全过一遍。”
秦东篱捏紧拳头:“再碎尸万段!”
项炜冷笑:“熬成肉汤!做成他们的食物,送到海防前线,骗那边的倭寇吃了!”!!!
啊蛇,难怪那些贵族都怕你们!秦东篱光是听在耳朵里,都开始反胃了。
在书肆的日子,岁月静好,就是狗有点多。
尤其现在三月末,马上要入夏了,气温也渐渐升高,狗有些燥。
每天她在院子摇摇椅上休息的时候,总有恶犬扑过来,抱住她的腿爬上爬下,又叼着她第三次捡回来遮阳的扇子到处扔,玩得不亦乐乎。
秦东篱干脆往椅子上一趟,感叹世道艰辛:“唉——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我去给你抢回来!”卫竞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和一群巴掌大的狗子混战。
项炜四月初十等到了闻鼓传来的消息,兴奋地点了人马:“去照兴州,东家,我们需要你!”
“?”秦东篱感觉不妙。
于是,他们以自然书肆往照兴州主城查看分部书肆的名义,上路了。
“东家,有您在,可真是好啊!”项炜也不忘了古方婕,总督府那边卖日历的书肆,可是古方婕给弄的,“还有古大小姐,有您二位,可真好啊!”
车前的秦东篱脸色极臭:“路上一切开销,你一个铜板不能少地全都还回来。”
“一定一定!”.
照兴州三面临海,唯独与东望州接壤地带全是大山。
入夏之后,许多蛇虫鼠蚁在山林中爬行,疯狂生长。
“啊蛇!”休息时,卫竞用树杈挑起来一条贴着树根准备溜的小黑蛇。
秦东篱下意识给出建设性意见:
“泡酒!”
东望州没有用五毒泡酒的习惯,反倒是照兴和西南那边多,项炜不动声色记在心里。
秦东篱远远看到路边有一碑:“是不是到照兴地界了?”
“还没有,”项炜也注意到那块石碑了,走过去看了一眼,跟秦东篱和卫竞现场解读,“这是路碑,用来定位的。旁边有一条通往那边山顶的小径……上面埋葬了一百三十七名抗倭义士,我算算,距今已有八十四年。”
看到秦东篱和卫竞抬头仰望侧方高山的神情,眼里含光。
永远敬仰人民英雄,无论在哪里。
项炜心中一动:“东家,殿下,可要上前祭奠,不远的,进山走个百步就到了。”
秦东篱:“去。”
卫竞也说:“看看。”
这里的路长满蒙蒙草刺,项炜带路,在前面披荆斩棘。
在一座座路碑的指引下,他们看到了墓地。
墓碑提字是一百三十七抗倭义士墓,那个时候还没有东南总督府,照兴州比现在更加混乱,海寇肆虐,烧杀抢掠还会食人,一度要杀入东望州。
他们是附近的百姓,妻儿老人已经逃往东望州,但是他们留下来死守这一条唯一可以进入虞朝内地的山路,一直拖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为古家军争取到了进攻的时机。
附近有石刻,落款是四十年前,东南总督府已经建立,它整理了文人武客的祭文,和第一任总督抗倭誓词。
唯一的遗憾,是这些人的姓名没有统计完全。
八十四个春秋过去,历经两三代人的努力,总督换了八任,无一例外马革裹尸,终于把海寇打退到海里。
手中没有奠酒,秦东篱和卫竞站在那隆起鼓包的墓前,走了一圈,顺便扫墓,最后为故去的英魂添上两捧新泥。
秦东篱嘴上念道:“人民英雄。”
卫竞跟一句:“永垂不朽。”
夏日的葱绿和白花的洁净占据了项炜眼中大部分的景色,他此时此刻心情极为复杂,把秦东篱和卫竞说的话连在一起,默默念上三遍。
无名的悲壮在胸中激荡翻涌,项炜向来只听过“吾皇万岁”,今天起,他又知道了,人民英雄也能不朽。
重新上路,秦东篱放眼望去,前路群山连连,明知山那边是海战前线,却无法用肉眼望穿。
她忍不住吟唱了辛弃疾的词:“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爱国词人,薄薄纸页上的四个字,背后是血海深仇和国家尊严。
秦东篱从未经历过江山一阙崩塌的局面,最危机的时候,是边境冲突,她很害怕。
卫竞揉捏她的手掌,不让她继续用指甲扎手心:“在学校的时候,只是知道这些诗词写得好,来到这里后,心中许多的情绪只能借由诗词发出声音,才知道它们有多好,知道它们为什么能够千古传唱。”
中华民族永远不缺少具有优秀品质的人,谁传承精神,谁传唱经典,再造新力量,周而复始,源源不断地鼓舞一代又一代砥砺前行,永远打不垮。
===第78节===
“从这里开始,就是照兴了。”当真正的州界碑出现,项炜说。
山还是山,郁郁葱葱的大山,蜿蜒的路,和许久才能碰见的村落与酒家,在远处缩成点阵。
路旁的古树上挂满了藤蔓,前面聚拢了一群单衣汉子,坦露着胸膛,身上还有刺青,肩上砍刀带着环,悬空晃动。
还有那句,很熟悉的开场白——
“呔!”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秦东篱不为所动,看戏一般点评:“这种话是怎么做到元宇宙统一的?”
“精彩。”卫竞优雅鼓掌,“照兴州果然……民风淳朴。”
山寨确实很淳朴,很潦草,房屋错落。
全体兄弟共计三十一个,全被扒了上衣,连环绑在平时操练的场地中央,双手抱头蹲下,接受烈日灼烤,和反过来把他们一锅端了的官家的审视。
“大哥……”
“你别喊我大哥了,”大哥往那一队同制式的蛇刀扫了几眼,生死看淡,“咱们这个家,马上就要散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每次写这些反派都能把自己逗笑。
《是每天都能把自己逗笑的小作者一枚吖~》
第79章
◎要想社会风气好,宣传工作少不了◎
山寨名同山名,叫中田,茅屋有四座,两间饲养牲畜,两间茅房离得远,木屋两排,一排住的,一排库房。
即便是干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山寨里依旧有几块不错的菜地,山贼们还把野兽套回来驯养,有野兔和黑皮土猪。
乍一看,说是山里的猎户家也没毛病。
家底全部被扒拉出来了,山贼们个个形容悲催,后悔今天出门没看皇历,真是倒了大霉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反正看着都不简单。
山寨空地上一片静默,其余地方动静很大,来回脚步声不停,还有清晰地报数声,报一次数,山贼们的心就会痛一次。
该死的是,卫竞还在一旁轻飘飘点评,加安慰:“专业!这抄家真是专业!有条不紊,配合默契,效率奇高。看来很快就查完了,马上就能过来问话,不用你们等太久,感动吗?”
不敢动……山贼们也是真情实感地体验了一回,什么是刀子嘴,一个词就是一把刀,刀刀扎在欣赏。
玉面小郎君气度不凡,嘴角含笑,可是这张笑起来那么好看,那么温暖的嘴,怎么说得出这么伤人,这么薄凉的话呜呜呜。
听口音,是外地官府的官差吧?又不太像,一点官架子也没有。
“你别搞人心态了。”秦东篱坐在一边,给过山风他们提供笔墨本子。
众山贼:果然还得是姑娘心容易软。
“要是问出错误信息,让我后面的思想工作做不到位,留下隐患怎么办?岂不是只能杀了……都是人命啊……”秦东篱,又一次辜负了对手对她的期望,打破了敌人对她的幻想。
山贼们彻底绝望了,果然,最毒妇人心!不要对女人抱有希望!
卫竞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你最搞人心态。”
“嘻嘻。”秦东篱不接话,胡萝卜加大棒,先给棒子,再给胡萝卜。
过山风抄家业务熟练,卫竞说完只有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把种田山寨的财产清点完毕,接下来就是众人期待的集体审问环节。
“姓名、年龄、家住哪里、哪一年开始当土匪的?为什么要当土匪?有没有犯过事?期间有没有想过下山?”
过山风开始只问基础问题,他们发现这伙山贼脸上身上都没有刺囚字,那就不是在榜逃犯。
“……”无人回应。
山中有许多的声音,鸟叫声最多,它们唱得越欢,现在气氛越紧张。
那位在书肆里对秦东篱和卫竞特别亲近的小伙子,欻地抽出了刀,雪亮的白刃上有一道显眼纤细的铜绿色血槽,色泽阴森好像蛇毒。
他说出来的话,也确实够冷血狠毒:“我从一开始数数,尔等若不交代,那便逢五逢十杀一人。”
“一。”
有人已经开始纠结,在做心里斗争。
“三。”
大家慌作一团,怎么是三啊?二呐!会不会数啊!?呜呜呜,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蛇刀已经架在了离他最近的那个男人的脖子上。!!
哪有这样数的?!
“我说!我说!”另一边的一位大汉带着哭腔,为了救兄弟,一闭眼大喊,“小人姓秋,单名招。白沙县人,是去年路过的游学秀才,回家时路过中田山,因为会认字,被拉入伙,在山寨里负责管粮草的。”
那位彪形大汉说话文绉绉,原来还是读书人,和武人文相的秦泰完全反了过来。
“能写字好。”
大家看着前方唯一一把椅子上,坐着刚才最扎心的那一名年轻姑娘,她扎起了高马尾,碎发毛茸茸,毛笔夹在中指和无名指间,眼睛在看手上的册子,一笔一划地写些什么。
确实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娘们儿。
“你!”项炜指向他,“过来!”
秦东篱分了他笔墨和本子:“一会儿,说一个,你就记一个名字,前面标上次序。”
那么多同音字,谁知道是说什么字。
秀才老老实实写字:“是。”
卫竞瞥一眼他的纸——第一秋招。
他突然心绞痛,跟个祸国妖姬一样,往前挪一小步,揪住秦东篱的衣袖朝她进谗言:“他怎么能叫秋招呢……让我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一些很傻逼的HR。
“唔……”秦东篱停下笔,作思考状。
“小人……”秋招欲哭无泪,“姓名父母所赐,小人也是无辜的哇!”
其他的山贼见到这一幕,牙都要咬碎了——死小白脸!
秦东篱表演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也不知道是在嫌弃谁:“继续继续,这个不是问题。”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秀才要因为一个名字,就被拖下去杀了呢。
唉,山贼老大认命了,主动开口:“小人周贡,是山寨的首领。我们这里除了秋招,三十个兄弟都是一起的,一个村的,在前面白沙镇坨坨村。”
“三年前才上山落草,我们都没有犯事,都是官府逼的,兄弟三十人家中几代都是老实种地的农民,若不是被那乡绅富豪勾结官府,抢田抢女人还要抢孩子,坏事做尽,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打也打不过,回去就是死,不然也不会做这生意。”
同乡的土匪老实交代,夹着满腔愤懑:“现在坨坨村不能住了,有个王老爷把地都收走,拿来种花。老婆孩子都也不知道在受什么罪……我们被赶出来,有家不能回。”
项炜:“王老爷?”
卫竞:“种花?”
秦东篱:“孩子也抢?还要驱逐青壮年?”
青壮年是最抢手的劳动力,不是要种田吗?
她手指在笔记本上敲一敲:“还有呢?后面的人接着说。”
“听话的年轻人才可以留在村里,还得被打断一只手,要不断一只脚,然后帮王老爷种田,不听话的,不愿断手脚的,会被关起来。”
“也是我们跑得快,还有些兄弟因家里的老父老母尚在,没跑掉,被抓了。我们在这里等了三年,也没见他们出来,不是死了,也是残了,继续给王老爷种地。”
要把人打残了,再使唤去种地,这白沙镇坨坨村,是什么大虞世界的金三角吗?
秦东篱写字的力度越来越大,眉头越压越低,两腮的肌肉都绷紧,浑然不觉酸累:“照兴州既然有东南总督府坐镇,为什么还会这么乱?又是邪|教组织发源地,又是黑恶势力圈地,村里被迫害的那些老百姓,和种植园里的奴隶有什么区别?”
卫竞低头思索,表情不明。
项炜语气也变得冰冷:“派三个人,去前面打探情况。其余人原地休整。”
他朝山路延伸的方向眺望,企图看穿蛰伏在宁静山岚中狰狞的黑暗:“本来就是要彻查照兴州,那就从白沙镇坨坨村开始吧。”
紧接着,他又听到卫竞说了一句令他心惊胆战的话:“东南总督府里,一定有内鬼,先给闻鼓去信,不要打草惊蛇。”
“嗯。”项炜也是这么想的.
谁都没有想到,刚进入照兴州,就迈不开脚了,问题有些棘手。
项炜偷去片刻机会放松一下,活动筋骨:“把照兴州留在最后查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看来得在南方呆够五年才能结束任务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秦东篱心态比他们乐观,她环顾寨子四周,看着青山绿水,提议到,“既然要留下来打持久战,那就把山寨改造一下吧,这是个好地方,可进可退,正好建立临时据点,方便行动。”
一个过山风嘟囔:“当初法天教那么快能知道总督府出兵东望州的事,指不定是谁通风报信了……”
项炜点头,划出五名过山风:“据点确实要建,你们几个跟我走,先去砍柴建房子。”
周贡完全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样一个走向,他们身份不简单,张口闭口就把东南总督府挂在嘴边,看这架势是要帮他们搞王老爷,而自己和兄弟还被被锁着:“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
不是说好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拦路抢劫之人能是什么良善之辈,过山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老实在这呆着。”
山寨里,过山风们看守的看守,搞建设的搞建设,只有秦东篱和卫竞他们两个人,什么都不干,地位可见一斑。
闲着没事的卫竞转了一圈回来,和秦东篱闲聊:“我刚路过他们的茅厕,真的是太臭了。”
他黑脸过来指控山贼老大周贡:“你们的茅坑多久没清理了?”
而且连化粪池都没有!直接往地下挖!就这么堆积着,都能看到蛆爬上来,还有人拉边上,真是太恶心了。
“??!”周贡气不打一出来,“大男人讲究这些做什么?!你的屎尿还是香的?”
这个小白脸怎么这么娇气?不愧是以色侍人的下流货色!他鄙夷!
卫竞只看了他一眼,很分得清主次的他决定先跟过山风商量一下:“春夏交替的特殊时节,如果不注意卫生,容易滋生病害,人一旦染上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了的。他们那两个茅坑,得早点解决,秦东篱体弱,最先生病的就是她,你们忍心?”
“……确实是。”过山风皱眉思索,他们不是忍不忍心的问题,是敢不敢的问题,于是他解开了周贡回到身边几个人的锁链,“去把你们的东西清理干净,不许留下异味。”
===第79节===
憋屈的周贡敢怒不敢言,但是他的兄弟在过山风的监视下,往那两个臭气熏天的茅厕走去,路过卫竞的时候,还给他甩了脸色。
卫竞一看,不太放心,决定去监工:“我也去看着他们!”.
由于茅厕最初的规划一点都不科学,现在孽力回馈,反噬到他们自己身上,这种最脏最臭的活,以前都是小弟干的,周贡一肚子火。
他现在要把脏东西都捞出来,把这个胡乱建成的池子洗干净,手上的不小心力气有点大,几滴浑浊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身上。
山贼大哥表情裂开来:“谁拉的屎!怎么这么臭?”
小弟们腹诽,大哥,你不是说大男人不讲究的吗?!
虽然已经被“诏安”了,但是小弟天生畏惧大哥:“大哥我最近上火,不是我啊……”
这事儿都怪那个小白脸,他们洗了一下午的茅厕,最后在山后的溪边把身上清洗了一边。
过山风确保他们没有异味以后,才放他们上岸穿衣服。
衣服也是自己清洗过,还湿着,得在旁边架火烤干。
由于监督他们的过山风表情自然,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被茅厕熏到的嫌恶,一想到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差距,周贡就发自内心地佩服起来:“兄弟,你们真厉害,那么臭的地方,你们眉头都不皱一下。”
过山风也就是拷问他们的时候吓人,相处了一个下午,又有卫竞的各种嫌弃在先,周贡几人已经不那么害怕了,甚至觉得他们的沉默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善良。
见过山风没给他们反应,依旧高冷,周贡决定拉踩一下,是人总会攀比,杀手也有虚荣心:“不像那个小白脸,比女人还娇气。”
小白脸?
过山风的表情终于松动,周贡以为自己拍到了马屁,心里正乐着,结果一向沉默寡言的对面开了口:“你是在说秦王殿下吗?”
“秦……秦王?”周贡怀疑他们说的不是一个人,“我是说一直跟在那个姑娘身边的,那人整了一张白净的脸,小姑娘说什么他就做什么那个,真的是?”
堂堂王爷,会人前人后伺候一个姑娘?周贡从没有见过皇室,还是说真实的皇室就是这样的,跟说书先生讲的截然不同啊!
“嗯,”过山风淡定地说,“那个姑娘姓秦,是皇帝陛下亲封的二品功勋夫人,秦王殿下……是她的人,习惯为秦姑娘鞍前马后,凡与秦姑娘有关之事,秦王殿下一律亲力亲为,故而……看起来像个随从。”
一个还没有名分的可怜男人,过山风在心里为秦王鞠一把同情的眼泪,说随从都是给他面子。
照兴州的人,对许多头衔都不太懂,唯独军衔,还有功勋夫人,那可太懂了,总督府里战功赫赫的几个夫人,谁没听说过!
他们穿梭在树林中,过山风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东望州连同知州在内,大小贪官共二百余人,都是秦姑娘抓的。陛下当时就在东望州,亲自召见过她参加宴会,后来在京城,册封她为二品功勋夫人的爵位。就算到了总督府,她地位也不低。”
周贡有些恍惚:“都是见过,见过天子的?”
又后知后觉:“那你们……也是,皇城官差……”
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惹不起的大人物会有统一制式的武器,却忘了最大的人物皇帝,那个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九五至尊,也会有。
扑通一声,周贡膝盖发软,跪在了地上。
他一跪,后面的小弟也一个个扑通扑通跟着跪。
“怎么回事?”后面小弟不知情,小声问。
前面的摇头:“不知道,大哥都跪了,我们不跪不合理,先跪着,回头再说,不差这点时间!”.
搭建干净无异味的茅厕,过山风也是专业的!
新的茅厕一共两个,化粪池终于放在了远处,而且密封性很好,凡是人活动的区域,都能保证不受气味的影响。
“水池引水过来,便前便后,都要冲洗厕所,出来还要洗手,住在山林里更要注意卫生习惯!我们有能力做多好,就要做多好,这代表了我们过山风的集体形象。”
听秦王说了一大段,过山风抓到关键词:“我们?”
“你们不是宣扬过山风和东篱是半个自己人吗?”卫竞理直气壮,“我和东篱是一个自己人,所以过山风难道和我不是半个自己人?”
过山风:???
“不愿意就算咯,反正要长期驻扎的是你们,不是我和东篱。”卫竞耸肩。
这次过山风终于点头:“也是!”
卫竞终于满意地离开了这个项目,到秦东篱面前邀功:“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
“哦?”一直在研究山贼口供的秦东篱,挑眉,为他的发言转身,“请说出你的理想!”
卫竞自豪点头:“做一个对社区有用的人!”
秦东篱思考:“你是说修建厕所?”
“没错,”卫竞说,“绿色新农村,你我共参与!”
哇!秦东篱放下笔记本,为他鼓掌,为他竖起大拇指:“今年的感动社区十大人物,没你我不看。”
卫竞有些不好意思:“咳咳,其实我没有出力,只是提出了好几个颇有建设性的建议,并被大家采纳,都是他们的功劳。”
就在大家高速建设新的山寨社区第三天,秦东篱让项炜把被关押的山贼集中到空地上——她要开会了。
秦东篱手夹着笔,围着他们打转,手里还拿着自己写完的分析报告:“哪有人生来就是土匪呢?我懂诸位,都是时也命也,现在好好配合组织工作,改过自新,以后都有光明的未来。”
“要是能种地,谁愿意在刀口处讨生活啊!”秦东篱无比悲怆,“无非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她的这句反话,不仅让山贼们另眼相看,更让过山风众人心头一震。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山寨里只剩下秦东篱的声音,“自古朝代更替,农民起义从不缺席,如果不是生活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谁又愿意家门口那一亩三分地,挺而走险,做出这种一旦失败,就会株连九族的造反大事?”
“如果出现了贪婪罪恶的人落草为寇这种事,那就是人的问题。”秦东篱提高了声调,“如果出现了种田的老实人也去落草为寇这种事,那就是这个社会的问题!是政府的问题!朝廷的问题!”
除了卫竞,在场的所有人都为她这番大逆不道的发言捏一把汗,周贡等山贼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
可是秦姑娘,在场所有人,就你看起来最反动啊!
作者有话说:
皇帝:朕就知道她是造反的最大潜力股!(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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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家都好少投营养液了,是我前面已经把你们榨干了吗(扭腰)(勾手指)(抛媚眼)(w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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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是拐子滴干活◎
日光把树叶照透亮,宛如翡翠。
这就是秦东篱做的思想工作吗?卫竞跟着分析,人在什么情况下可以一呼百应?一定是能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做了别人不敢做的事。
被逼上山,落草为寇,本来就走在一条反路上,周贡他们都是老实的农民,想反但是不敢反。
接着,秦东篱话锋一转:“当今圣上勤政爱民,贤明圣德,奈何我大虞疆土幅员辽阔,山高皇帝远,又有海寇战乱,才让这东南一隅被放任自流,出了土皇帝!”
饶是项炜,也遭不住她这番铿锵有力的发言,抬手捂住心脏,松了口气。
明明是为陛下开脱的好话,怎么会越听越让人害怕呢?
秦东篱并不是为皇帝开脱,她只是实事求是,要感谢的话,还得感谢皇帝自己治国多年的成绩和态度。
换一种皇帝,秦东篱就是另一套话术了,明君有明君的打法,昏君有昏君的打法。
而此时的山贼们目光紧紧跟随秦东篱,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他们十分赞同秦姑娘说的话。
什么皇帝不皇帝的,他们也不知道,侵占他们良田的人,确实是只手遮天的土皇帝。
“我们根本不是王老爷的对手……”可是,除了愤怒以外,他们什么都没有了。
秦东篱一个潇洒侧身,让后面站着的一排过山风与山贼们的面对面:“知道他们是谁吗?”
“他们——是过山风!”秦东篱歌颂道,“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是贪官污吏的噩梦!是为民请命的英雄先锋!”
诸位过山风身心舒坦,秦老板夸人,就是好听啊!
山里的风潮湿黏糊,项炜冷汗直冒,秦东篱要是造反,一定会有八方响应,陛下也是艺高人胆大,敢把她放出来。
完了又看向卫竞,项炜消息灵通,知道如今那位冷宫太子能有出头之日,也离不开秦王在陛下面前的随口一提。
“秦王殿下有东家相助,若要成事,”项炜眼中一片清冷,“恐怕也不难啊。”
卫竞就站在他身侧,胳膊抬起来就架在他肩上,哥俩好地嘿嘿一笑:“大人有所不知啊,我和东篱,乃卧龙凤雏,不可共事一主!”
项炜眼皮跳起来:“可您与东家,如今不都是在为陛下效力吗?”
“陛下?”卫竞冷笑一声,“哼,那个老男人,这辈子都得不到我的真心。”
“……”项炜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在秦王身上花那么多心思。
卫竞也想不通,他什么都上交了,怎么还觉得自己有竞争皇位的实力和野心,他有那么强吗?唉——哥不在朝堂,朝堂依旧有哥的传说啊。
等秦东篱给山贼们做完第一次思想工作后,项炜就让下属把绳子解开了,他很清楚,这些人的眼神已经变了。
秦东篱善于攻心,她能准确的抓住这些人最想要的东西。
借由秦东篱的嘴,把他们不敢说的反话都说了出来,山贼们听着爽,也愿意听秦东篱的意见,加上这些天除了被限制自由,没有受到任何屈辱,周贡等人彻底的服了。
跟着本事大的人,有饭吃,知道过山风能替他们报仇,更没二话。
第二天中午,探子回到了中田山寨:“坨坨村那一片关卡重重,人多轻易进不去,里面田边的监工,都统一配备了倭刀。”
“倭刀?”项炜横眉,“这里真的是照兴么?”
卫竞也愁眉不展:“总督府缴获倭刀后,会统一进行销毁,也不允许民间有人私藏,一旦发现按倭寇身份处理。”
过山风的探子回来时,还带了一把大红色的花:“这是他们种的,圈那么一大地,全部用来种阿芙蓉,也不知道要卖给谁。”
花朵像古欧洲贵族的裙裾,四瓣交叠,红得像血,妖冶慑人,一根碧绿长杆光溜溜,只有尾端有一些毛刺。
“这是罂粟啊!”秦东篱把花拿手里观察,古时对罂粟的命名就是阿芙蓉,她盯着项炜的眼睛再三强调,“这个东西,必须由朝堂严格管控,否则一定会出大问题。”
项炜苦涩一笑:“怕是已经出问题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种个药物也这般躲躲藏藏,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生怕别人不知道它有毒害。
白沙镇的人现在出不来,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以我多年的经验……”项炜摸着下巴说,“这地方不仅仅只有这一门害人的生意,污泥里,什么都会长。”
“照兴州五分之四都是山,地形就是阻隔信息传递的天然结界。”秦东篱手里拿的,正是一张照兴地图,“形势每一天都会发生变化,情报是收集不完的,把有限的信息最大化利用是关键,现在我们要想的是,重点收集哪方面的情报,才能发现他们的根本问题,然后对症下药。”
===第80节===
风水堪舆,他们书肆有印的,来的时候,秦东篱顺手带了一张。
只是民间流通的地图不精细,只有粗略定位,比不上战争沙盘,看看常用道路是可以的。
来了来了,大家上一次围点打援法天教,都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次终于赶上了现场。
“事物普遍联系的,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秦东篱把探子收集到的信息全部分散列在一张纸上,“与倭寇有关的,照兴州有海战、罂粟田倭刀,东望州志远镇有一个虐幼的倭村,两地交界处的义士墓,时间上,倭村与义士墓的时期是重叠的……”
“倭村和拐卖小孩有关,小孩都是从哪里来的,照兴州的孤儿?法天教教大家认字,目标也是洗脑东望州没文化地区的下一辈,这个教派的原产地,还是照兴州。”
一切的隐患,或许都是从八十多年前开始埋下的。
卫竞指尖在桌上轻点:“罂粟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孩子……得找到拐子,如果这个拐子和坨坨村有联系就最好了。”
听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分析,项炜眼前一亮:“那不是正巧,我留了人在志远镇的山村里,就是在蹲拐子。”.
在中田山寨的第六天,收集目标情报没有任何进展,“山寨都被建设成反抗王老爷根据地了,王老爷呢……”秦东篱坐在地坪晒太阳。
忽见一只腿长腰细的黑狗出现,它脖子上挂着个金属小球,脏兮兮的,蹦蹦跳跳爬上山寨,看到站岗的过山风,尾巴要成螺旋桨。
过山风从它的脖子上把金属小球去下来,打开拿走里头的情报,转身朝项炜走去:“头儿,我们在志远镇那个假村子守到人了!”
就是那个拥有神秘信仰和虐幼的扭曲癖好(不能称之为习俗)的倭寇文化村子。
“哼,”项炜看完情报,得意道,“谁说不能守株待兔的,这不是抓到了吗?”
他们抓人迅速,倭村的人来不及反应,外面给他们送小孩的人贩子当然不会知道山里发生的事,一定会按照约定的时间送人上来,于是项炜留了人在那个藏了倭寇的村子里蹲守,从二月守到四月,终于把人等来了。
“他麻袋里装了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人赃俱获。”项炜和秦东篱说,“我们继续在这里等,人贩子和倭寇有关,等他们一块过来,人贩子用完了也得送到东南总督府去,让他们的人再审一次。”
只用了两天,在倭村的过山风便押着人过来了,同行的还有三个小孩,和情报上说的一样,两男一女。
人贩子已经昏迷,不省人事,被押到之前关山贼的屋子里锁起来,有过山风进去审讯。
三个孩子年纪都在十岁左右,项炜还摸了他们的骨头:“倭村要的孩子不超过六岁,以三到五岁居多,十岁的孩子怎么也送过去了?”
过山风:“那个拐子说,没有那么小的了,现在都是十岁往上的。”
“你们家在哪里?”秦东篱蹲下来问。
三个小孩瞳孔有些涣散,完全不给外界一点反应,卫竞看到不对:“是不是被下了迷药?”
一刻钟后,屋里的拐子醒了,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地求饶:“不是迷药,是芙蓉糖!人吃了糖,就会变得很听话,带着走在路上,他们表情也是很高兴的,这样不会让路人起疑……”
项炜立马抓住了线索:“你哪里买的芙蓉糖?”
“白沙镇。”
拐子已经被过山风吓得大小便失禁了,后面问什么说什么,一五一十全都交代清楚.
从中田山到白沙镇,马车要走半天。
“这些地方,原本是农田。”拐子说,“后来,王老爷让人在四周都盖起了房子,不让人看见里面的田地在种什么。”
路边都是房屋,里面有人在做工,做什么都有,纺织、纳鞋底、修工具……几乎每个人都会盯着路过的他们看。
这些人脸上的神情,直接击穿了秦东篱对压迫和奴役的肤浅想象与认知,虽然她没有在现实中见到过,但是只要看一眼,就会自动对应上那一个词——麻木不仁。
她被盯得毛骨悚然,害怕得想要逃避,但每次都迫使自己重新睁眼看回去,盯着他们看,把他们的样子刻进脑海中,最好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程度。
这不单单是大虞朝的伤痛,也是他们那个世界,祖国摇摇欲坠时的苦难,世界越是陷入黑暗,解救世界的真理,才会越发耀眼。
每一束红色的光芒,都是一杆刺破乌云的枪。
卫竞几番要上手,想将秦东篱的眼睛遮住,不让她那么难受,但是卫竞没有这么做,只有用肩膀轻轻撞上去,和她并肩。
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果遮住了秦东篱的眼睛,让她逃避现实中的残忍真相,就是对她本人最大的侮辱,也是对一名无产阶级战士最大的轻视,更是一种需要检讨纠正的傲慢和自负。
未来的所有日子,他们还要一起看世界。
拐子勒马:“大人……不,诸位同行,白沙镇到了。”
项炜:“进去。”
这里入镇的关卡,比闻鼓还要严格,好在拐子是他们的熟人:“这三个是谁?”
“同行。”
“哦~”那守卫一听也是拐子,没多问,便放人了。
白沙镇有许多家作坊,门前的牌子上挂着“芙蓉糖”三个字。
拐子到了官府衙门,与那里的捕快禀报:“小人有要事,求见王老爷。”
王老爷今年七十七岁,面相凶煞丑陋,牙齿稀疏,就在高堂之上,穿着华丽金贵的织锦,一开口就是老痰卡在嗓子眼的味道:“这几位是谁?”
秦东篱笑嘻嘻上前:“王老爷,听说您这里有长久生意可以做,我们小孩多,来跟您做买卖。”
她不安分,有很多小动作,表现出是个没什么素质的人,这不是她有意为之,只是想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罢了。
“老爷,”拐子苦笑,“那边不要十岁的,我们手里没货了,只好牵了条线,这次的小孩就是三位同行帮忙补上的。”
卫竞拍胸脯:“我们几岁的都能搞到,当然,只要你们钱到位。”
一开口,就是老财迷了。
项炜没说话,只是阴恻恻地在旁边发笑。
原本看秦东篱和卫竞,王老爷还有些犹豫,觉得他们猥琐狡诈过多,有些轻浮,但后面一看到项炜眼中的阴鸷邪恶,又觉得这帮人还算互补。
靠谱.
四人在白沙镇留了下来,暂住到了一家旅舍里,门一关,拐子就求爷爷告奶奶问:“我都说了,后面还得呆多少天呢?要不你们留在这,我先走了吧?”
他手里的三个孩子被扣住,王老爷一定把事情败露的气撒他身上,小命难保,不如反水过山风,他们正经人,不轻易杀人,还能有条活路。
项炜按压了他的一个穴位,缓解他的焦虑不安:“有我们在,你不会有事的,安心当好中间人。”
在白沙镇呆了半天天,哪也不能去,会被人跟着。
第二天一早,隔壁吵闹起来,女人的哭声凄厉,秦东篱不忍听。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六岁了——河神不要的——”
一个粗狂的男声呵斥:“河神现在要了!”
“胆敢偷生偷养孩子,把她关起来!送育所去!”
“孩子——”
期间完全听不见孩子的声音,拐子特别熟悉:“为了让孩子能养在身边,当娘的给小孩弄哑了,熬到七岁就不用送去祭祀河神了。两年前很多人这么干,后来王老爷便立了规矩,把孩子弄哑的人家,不管是谁下的毒,孩子的母亲必须送进育所,在那里面不停和男人□□,怀胎,生产,以向河神赎罪。”
“这些孩子会通过一个祭祀河神的仪式,从河道中运出来,我们就在外头等着接走,把他们送到志远镇。”
“今年吧,孩子是越来越少了,因为毒哑的孩子也用不了。”
人贩子谈及孩子,与肉贩子谈及牲畜一般,没有区别。
“种毒、制毒、贩毒、邪|教、买卖儿童、虐待妇女、独立、通敌……”卫竞掩上窗户,“白沙镇简直是要素叠满了。”
“天欲要其亡,必先要其狂。”
那户人家门前也热闹,一个大婶指指点点:“就是你们这样自私的人家太多,近几年惹得河神生气,连发几次大水,还好意思哭。”
大叔也在路边附和:“就是,王老爷心善,还建了育所,你才有机会好好向河神赎罪,把亏欠神灵的孩子补上……”
从下午进城,到早上太阳刚出来,秦东篱看见的苦难没有重复的,大虞的一个角落,正在腐烂。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可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秦东篱现在站立着的地方,充满了被压迫和被剥削……
此刻,她发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原来,连吼一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都是需要底气的。
项炜也意识到这地方的问题,越探越严重:“怎么办?”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秦东篱揉一揉眼睛,“地狱不缺机遇,我们时刻做好准备就行。”
干,就完事了。
等到晚上,王老爷终于派人来请他们过去。
四人走近一所逼仄的小院中,里头坐着肉山似的王老爷,和一个矮小佝偻的猴脸男人。
拐子带着三人只能站在门外说话,王老爷向猴脸男人谄媚一笑,指着项炜说:“将军,他们说,几岁的,都有。”
那个将军看到秦东篱,眼神露出精光,竖起大拇指,一开口,又把秦东篱和卫竞震在原地:“哟西,花姑娘,大大滴好看!”
像!太像了!这外形,这气质,这腔调,这台词,简直一模一样!
好一阵子,秦东篱反应过来,奸笑着对猴子脸摇摆食指,“将军阁下,花姑娘,不是。”再指着自己的心口处,“我滴,良心,大大滴坏。”
“诶!博库哇(我),”卫竞灵机一动,补一句,“是拐子滴干活!”
那个猴子脸十分激动,站起来,为他们鼓掌:“哟西——”
作者有话说:
秦老板先礼后兵:我滴良心大大滴坏。
小卫:辅助,拼命辅助!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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