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蘅视角——暗恋这件事。
阮星蘅有一本很厚的日记,封皮他用铅笔写了很大的物理笔记四个字,用来瞒过他的父母。
这在他身上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行为,“暗恋”这个词语放在他身上,也仿佛是异想天开。
十六岁的年纪,青春期勃发最旺盛的时候。
班主任在家长会上强调要注意孩子的情感问题,这个时候的阮母通常会很骄傲的挥了挥自己的手,对着围在她身边的一堆家长说,“我们家阮星蘅是绝对不会早恋的。”
其他家长也附和:“是啊是啊,你们家阮星蘅是多省事的孩子。”
听了一下午的好话,阮母回去的时候心情好的不得了,连带着看阮父也顺眼了很多。
她把从律所拿回来的文件堆在书桌上,看了一眼腕表,估计着儿子晚自习快要结束的时间。
她顺手把儿子书桌上的东西收了一下,夏夜的蝉鸣富有节奏,无声息的就驱赶了一切的烦恼,阮母把视线落在白色墙面上挂着的数不清的奖状,唇角勾起了笑容。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苦心撑下去的这段婚姻也有了继续熬的动力。
半开的窗透出风,桌上的风叶被吹的翻折起。
阮母眼睛眨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妈——”
阮星蘅推着门进来,他的额头湿濡了一层汗,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意欲翻开书册的手。
阮母心顿了下,讪讪收回手,维持对孩子的最基本尊重。
“妈妈看到刚刚书乱了,想帮你整理一下而已。”
“爸呢?”
“他今晚有事,不回来。”阮母擦了下手,飞快转身,“不打扰你学习了,妈妈去给你做晚饭。”
阮星蘅嗯了一声。
他垂下眼,飞快说,“我得了省级物理竞赛一等奖。”
“爸爸……周末会回来吃饭吗?”
阮母神情僵了下,随即很快舒展笑意,“他会回来的。”
关门的声音响起,阮星蘅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视线轻轻落在那被翻折一角的书页,起身走过去打开,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涌入他的脑子里,他的眼底出现了倦怠,随手合上放在一边。
阮星蘅往门外看了眼,拉开书包拉链,家里只有他和阮母两个人,除了厨房里偶尔传来的锅具相碰的清脆声,这片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他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猛烈的心跳声,连呼吸的余地都被扼住。
阮星蘅从书包最里的夹层里取出一本笔记本来,很普通的横线格子,第一页被他特意空了下来,他想了下,欲盖弥彰的从笔袋里掏出一支铅笔。
写上了物理笔记这四个字。
他的指尖轻轻摁上扉页,不费一点儿力气,那张夹杂最里侧的黄色便签就掉了出来。
阮星蘅拿起这张纸条,张扬随性的字迹勾画在这张便签纸上。
他闭上眼睛,少女烂漫而又大胆的笑脸就好像映刻在脑海里,压抑不住的心跳声,他的眼底墨色沉积,不能说的欲.望和渴望像疯了一样滋长。
阮星蘅握紧拳头,仰头喝了一整杯冷水。
明黄色的便签纸,带着白日里明亮的光泽,深黑色的字迹闪耀着青春的率性,指尖碰上去,似乎还能感受到盛夏的午后,残留的一点儿温暖的阳光。
阮星蘅的记忆回到了今天中午的数学课。
他坐在靠走廊的一侧,夏日的阳光盛大,毫不收敛地扑在胡杨木的书桌上。
姜黎撑着手臂趴在他旁边的桌子午睡,她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肌肤白皙莹润,五官昳丽明艳,窗边
的阳光太刺目了,她皱着眉头用手挡在额前,睡得有些不安宁。
数学老师的目光几次看过来,欲言又止的,阮星蘅伸手轻轻拽了她一下。
她醒了。
那双像狐狸一样上翘的眼睛晶莹而剔透,脑袋枕在手臂上,歪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阮星蘅匆匆一瞥,他正过身体,努力不去在意她的目光。
心跳声隔断了数学老师讲课的声音。
阮星蘅深呼吸,努力忽视她的小动作,视线里却总是不由自主想起她刚刚睡眼惺忪望着他笑的样子。
他走了神。
数学老师走到他面前,阮星蘅都还没有察觉。
沉迷讲课的老师想要抽动他面前的草稿本,阮星蘅愣了下,下意识摁住,抿着唇说,“老师,这题我没打草稿。”
数学老师一点儿也不吃惊:“用的心算?那我们请阮星蘅同学上黑板给大家讲一下这道题吧。”
这题目是解析几何的一道大题,阮星蘅扫了一眼题目,发现和他前几天做的竞赛题差不多的套路。他舒了一口气,躁热蔓延整个人,他也觉得自己应该离姜黎远一点,平一平心绪。
阮星蘅一走,这儿就不再是老师重点关注的地方了。
姜黎对数理化一向是不热衷,她打了个哈欠,目光往窗外的风景看。
后桌尹月拽了一下她的卫衣帽子。
尹月说:“姜黎姜黎,你去翻翻班长的草稿本。”
姜黎感觉莫名其妙的:“我好好的翻他草稿本干什么,乱翻人家东西不好的吧。”
尹月啧了一声:“可是我刚刚好像瞥见班长草稿本上写的是你名字。”
姜黎有点儿迟钝的啊了一声:“真的假的?”
……
这道题阮星蘅讲完刚好打了下课铃,他说话语速适中,逻辑又清楚,讲了一遍以后数学老师觉得没什么需要补充的了,就挥挥手放他们下课。
课间阮星蘅的课桌前总是围着很多人。
以往姜黎会嫌吵,自己跑到别的位置找人唠嗑。今天她却没有走,懒怠的撑着下巴看着他慢慢从过道走过来。
姜黎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说:“阮星蘅,你刚刚讲题的样子还蛮帅啊。”
阮星蘅抿了下唇,他的目光落在少女无畏大胆的脸上,她的眼睛天生就很勾人,随意说出口的喜欢总是让他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他拉开了座椅,只问,“那你听懂了吗?”
“没有。”姜黎答得毫不心虚,光顾着看他脸了,谁还有功夫把注意力栽转到大题上。
才下课两分钟,阮星蘅座位一侧的走廊里就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这些人拿着课上刚刚讲过的习题,美名其曰来向阮星蘅讨教。姜黎撇撇嘴,干脆堵上耳朵继续睡觉。
有一阵子,她突然感觉耳边清净了不少。
等姜黎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朵里的耳塞被轻轻取下,一双带着点寒凉温度的手擦过她的耳垂。
然后是阮星蘅的声音落下——
他温和而又礼貌的拒绝了来问题目的所有同学。
“抱歉,我现在要给我的同桌讲题。”
心就这么被勾了一下,再大胆豪放的性格,也会因为他毫无底线的偏袒而沦陷。姜黎又想起刚刚尹月说的话,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朝被他压在书下的草稿本看去,心有点痒痒的。
一道题完整的过程讲完,阮星蘅问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他语气温柔耐心,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她是个数学基础太差而嫌弃她。
姜黎咳了一声,点头说自己听懂了,又想起什么猛地摇头。
她说:“我有个问题……能写给你吗?”
阮星蘅说了句好。
姜黎从尹月桌上撕了一张便签,她背过身,埋头很认真的写着,递给阮星蘅的时候,目光闪烁,根本不敢看向他。
很简单的一句话。
姜黎问:“班长大人,你知道暗恋是什么感觉吗?”
少女眼巴巴地看着他,目光专注,鸦黑长睫轻轻扇动,明晃晃的,就差没把“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写在眼睛里。
阮星蘅呼吸错乱,因为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所有思绪都被打散。
他怔怔的盯着她的脸,差一点儿就要将心里的情感全部说出。
……
压抑了一整天的情感,只要在夜深无人的时候才能静静的宣泄。
阮星蘅手里捏着一支圆珠笔,打开草稿本,上面密密麻麻,是他白天无意识写下她的名字。
太明显,太张扬,他不应该这样。
笔尖在两指转了下,阮星蘅笔锋一转,写了两个字。
“狸狸。”
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因为是他送给心爱的女孩的独家专属。
班主任的叮嘱好像就在眼前,远大的前程和未来在这个年纪成了无比重要的事情。
所有的爱恋似乎都必须为前途让路,暗恋注定是不见天光的词语。
阮星蘅的暗恋注定比任何人的都要更隐晦,更深沉。
因为理智永远占据上风,他看着少女生动明艳的眉眼,心里想的却是他们可以走到永远的未来。
再忍一忍,就是一辈子。
天真的小姑娘第一次喜欢别人,情感充沛而无比真诚。可是真正的少年,不应该贪图一时的欢乐,不应该让她觉得这青春的爱恋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欢愉。
既然她把这份喜欢诚挚的交到他的手上,那么阮星蘅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给予她一生的答案。
这是他暗恋的秘密。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词,带着点未知的探索,阮星蘅打开电脑,在浏览器输入对暗恋的定义。
百度的词条映入他的眼帘,晦暗刻板的定义,不需要咬文嚼字读懂每一句话,在搜索“暗恋”这两个词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可抑制的出现无数次她的名字。
于是在日记本的第一页。
阮星蘅毫不犹豫的提笔写下对暗恋的最好定义。
暗恋——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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