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春雨落下的时候,阮星衡休了一个很长的年假。
专程带姜黎去西藏还愿。
睡得昏昏沉沉的一个早晨,刺目的阳光从拉开的窗帘里倾泻下来。
姜黎整张脸埋在被子里,被憋得喘不过气来,又不情不愿地惺忪着眼睛看着收拾东西的男人。
“起床,十点的机票。”
从储物室里拿出行李箱,阮星衡伸出手,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线条。
姜黎这会儿可没心思欣赏,她抓了一把头发,不敢置信地说,“你真要带我去西藏?”
阮星衡嗯了一声。
看她早起一副炸毛的样子,他没忍住笑了一下,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姜黎嘶了一声,昨晚心血来潮和阮星衡说了自己在西藏发生的一些故事。
她去了大昭寺。
不自觉被叩拜在青石地板前的信徒所感染,她手持转经筒,也向释迦牟尼佛朝拜。
阮星衡问她当时许了什么愿。
姜黎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许愿茫茫人海中我还能遇见你,我们……还可以再相爱。”
这个答案让阮星衡沉默了两秒。
他低下头将她的手举至唇边,亲了亲。
“在英国,很少看见中国的寺庙。于是我走遍了每一个都城的教堂,在上帝和神的注目下,我许愿你还爱着我。”
姜黎眸光颤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因为他说的话,一下有了灼热的温度。
她笑着环住阮星衡的脖颈,把刚刚的吻加倍还给了他。
“是我们两个都很虔诚,所以一切刚刚好,我们又相爱了。”
……
话题从这句话戛然而止,再深的爱念都变成很深的吻。
姜黎还记得昨天,她有很多想说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的吻咽下,狼狈的仰起头,她扯住男人颈间的领带。
这动作对阮星衡没有任何威慑力。
反而让他的吻变本加厉起来。
后来他恋恋不舍离开她的唇,天色晕染出黄昏,姜黎一颗心被抛的摇摇欲坠。她像是没根的一株花,勾着腿攀缠着他,被荡得说不出来话,倦怠的眯着眼睛听他用很湿的气音在她耳边说道——
“狸狸,我带你去西藏。”
“去还愿,去我们爱启航的地方。”
-
这是姜黎第二次来西藏。
不同的是这次春来大地万物复苏,牧场上的牛羊成群结队,蔚蓝色的天空与碧绿芳草相连接,两个人牵着手走在辽阔的土地上,世界空旷,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姜黎问:“你是不是早就谋划了?”
不怪姜黎怀疑,实在是阮星衡这个人性格太深沉太内敛,喜欢她这件事可以埋在心里藏好多年,睡了一觉就带她来西藏这种好无厘头的事情,如果不是之前想过,她绝对不信阮星衡会这么冲动的带她来。
“嗯,想带你出来看看。”
阮星衡回头看她,他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双精致的眼睛,像揉碎了山谷间的清风与朗月,他的笑容永远是那样的温煦。
“世界上的每一片土地,只要有你的足迹,我都想要来看看。”
“那我也要去有你的地方看看。”
姜黎说:“你还欠我一次蜜月旅行呢,就定在英国怎么样?”
阮星衡笑了一声,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还有一场婚礼。”
“别人有了,我们狸狸宝宝也要有。”
姜黎心满意足了。
她握着阮星衡的手带他去找之前拍摄时候住过的牧场村民家,路上遇见了村民正在撒经幡,三五成群的站成一个长队,五颜六色的经幡带着他们虔诚的祷告,在风里尽情的飘扬。
姜黎停了下来。
她想起来之前听藏族的朋友说过,经幡的每一次飘动,都是对世界的祝福。高高扬起又撒下的每一片隆达,都是风接过了神圣的祷告。
姜黎做过这样的仪式。
在一个绝望的冬夜,她孤独又悲伤的抱着一大堆隆达,在想自己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拥有爱。
她是西藏的流浪者。
雪山在黑夜中只勾勒出一点儿残存的边缘,虔诚的少女双手合一,她的神情先是空洞的游荡,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眸光猛地颤了一下。
她那一年许的祷告是——
“山河无恙,星蘅长明。”
直到今天,姜黎仍然会为那时候的自己感觉到好笑,一边生气着他就这么杳无音讯去了国外,一边又忍不住闭着眼睛偷偷祈祷他在国外万事顺宜。
她就像个情感的矛盾体,被拉扯着睁开许愿的眼睛,心脏砰砰砰的跳着,五色的经幡轻柔地蹭着她的脸颊。
风里有自由的味道。
她梦寐以求的,却是爱。
风动幡动。
她心也动。
……
察觉到她停下来的动作,阮星衡徐徐看向她。
“还想许愿?”
“不是。”
姜黎摇摇头,忽然抓着他的手往一望无际的原野跑去,她的声音从风里传来,“是还愿!”
“还有就是——”
姜黎突然红了脸,十八岁的承诺重新被提起,她的心脏重温了十八岁明恋他的那份欢欣与悸动。
“春天每年都会如约而至的。”
“我的意思是,我永远爱你这个承诺,是作数的。”
阮星衡唇角弯了起来。
他俯下身与她平视,含着笑,尾调拖得很长。
“我们宝宝今天真是好乖啊。”
姜黎被他突然的弯腰撩了一下,迎面是他那双含情的眼睛,除了阮星衡,从来没有人的眼睛对她有这么大的魔力。
她指尖都泛了红,用力在掌心摁了摁,捂住自己发烫的耳朵跑开,嘴里嚷着不许他再喊她宝宝。
阮星衡站在原地看着她跑远。
他笑了下,问她真的以后都不要这么喊了吗?
姜黎又跑回他身边,口是心非地别过脸说,“可以是可以,但是喊之前得让我同意。”
阮星衡嗯了一声,好说话。
他不经意勾了一下她发烫的耳尖,唇角带着笑意贴着她说,“那宝宝,我现在可以叫你宝宝吗?”
—
不同于想象中的,西藏的夜晚热闹非凡。
灯火与星火相掩映,仰头看向天空,分不清到底看的是星星还是灯影重叠的路灯。
姜黎现在站在路口,就有点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
气氛实在太好,路边的唱歌艺人背着一把吉他,节奏感极强的鼓声,带着沧桑的民乐古调。传统与现代的糅合,这儿既有朋克十足的酒吧,也有音调宛转的古建筑。
她没忍住,馋了两杯酒。
倒惹了阮星衡不高兴。
可能离开西藏有段日子了,有可能是前段时间做了一场手术,总之这回姜黎高原反应异常的厉害,在宾馆的床上躺了两天,好不容易拉着阮星衡出来陪她逛一逛,兴致上来了,没听他的话,偷偷多贪了两杯酒。
其实她喝完自己也感觉有点不舒服了,扶着路边的栏杆,姜黎捂着嘴要吐不吐的。
她眉头紧紧皱着,闪烁的目光几次落在阮星衡的身上。
等他真的沉着脸走过来,姜黎又立马紧紧闭着眼睛,以为这样就不会显露出自己的心虚。
她听见一声叹息。
然后有什么东西贴在了脑门上。
冰冰凉凉的,是阮星衡的指尖握住了她的手。
他说:“睁开眼,看路,回家。”
姜黎哦了一声,踮着脚往他身边凑。
却见阮星衡两指抵在她额头,动作极轻的将她推开。
“小酒鬼。”
姜黎抽了一下鼻子,学着他的动作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子。
“你才是酒鬼。”
回到宾馆,阮星衡一切如常,就是不太喜欢理她。
姜黎撇撇嘴,撑着下巴看着他在厨房烧水给她泡蜂蜜。
她顺手把到底的沙漏翻了个面,在心里默默计算着阮星衡能憋几分钟不理她。
沙漏放了一半,时间过了两三分钟,姜黎自己忍不住了。
她从椅子上跳下来,蹑手蹑脚靠近阮星衡背后,然后忽然抱住了他。
“穿鞋了吗?”
姜黎心跳顿了一下,在他转身视线落在她脚下的时候又飞快抬起腿,她理所当然地挂在他的腰上,像个懒惰的树懒。
阮星衡放下手里的东西,转了个身抵着料理台托住她的腰。
他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察觉到体温降了下来,他的神情松了几分,又有点无奈地说,“怎么学不会听话呢,生病了还乱跑。”
姜黎只管认错,下巴搭在他脖颈,她的鼻尖贴着最薄的一块肌肤使劲蹭。
“知道啦,今天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姜黎仰起头,她想亲亲阮星衡的唇角,却被着下巴躲开。
“干嘛不让我亲。”
“今晚没有亲亲。”
阮星衡轻轻拍了一下她后腰:“下来。”
姜黎环抱着他的腰更紧,她耍赖贴着他的脸,“就不!”
“你亲我我才下去。”
姜黎抿着唇,眼睛里泛着微醺的水光,她仗着几分醉意,肆无忌惮的在他的耳边撩拨撒娇。
“求求你亲亲我嘛”
仅剩不多的一点儿原则就要被打破。
阮星衡眼睫颤了下。
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察觉到她不省心的在他怀里扭动,他又抬手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她的臀.部。
姜黎很委屈地抬起头看着他。
可爱的样子让阮星衡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
他的声音放轻了,干燥的指尖从她的唇一笔擦过。
“为什么不可以做个乖宝宝,要做坏宝宝?”
姜黎还在耍赖:“你亲亲我,我就是乖宝宝了。”
大概是真的对她没有办法了。
阮星衡视线下垂,唇角溢出一声笑。
他指尖挠了一下她的下巴。
姜黎乖乖地仰起头。
阮星衡含住了她的唇:“坏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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