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尊主骄奢淫逸这么多年，实在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缺灵石找本尊要不就行了，费那个力气做什么？”
少尊主虽说不爱这些身外之物，但是手上的法宝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能卖个百千万灵石。
华云谦不相信筑基弟子的宗门任务能有那么多钱，毕竟明心宗整体看起来都挺穷的：放眼过去全都是平平无奇的小木屋，也就山门和那迎客的大殿看起来富贵点。
谁知道少年摇了摇头，跟他说：“不一样。”
他自己赚的灵石跟华云谦给他的怎么能一样？
华云谦却不明白同样是灵石究竟能有什么不一样，但是看少年那一副坚持的模样，也不打算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了：“随你。”
喻思言见他神色怏怏，想了下，道：“若是有事，弟子一定会来拜托师尊的。”
华云谦这下脸色才好看了些，摆摆手：“快去快回，别浪费时间。”
“好。”喻思言应声，趁华云谦没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抱他一下，便心虚似地捏着传送符离开了。
华云谦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少年的冷梅香还似有似无地绕在他身上，猫挠过一样，撩得人心痒。
明明在时瀛身上就没有这种效果。
在这之前，华云谦可能也不会对喻思言产生什么绮想。
一定是被那话本子给闹的。
先前奚骛岚跟他讲的时候，华云谦除了觉得剧情精彩以外没有别的想法，甚至还盘算着帮喻思言洗清这些谣言。但是被正经的说书先生讲出来，经过一系列的艺术加工之后，连华云谦这个当事人都觉得这样的剧情发展，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华云谦好美色，但眼光太高，才身边无人。喻思言完全符合他的审美，只不过因为喻思言天道命定这一层身份，华云谦在面对他的时候一直没往这上面考虑过。
现在这些被忽略的绮念让奚骛岚一点点地挑出来，华云谦觉得他和喻思言之间的师徒关系好像被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薄纱，虚虚实实。
……不想了。
华云谦呼出一口气。
再想下去就要命了。
华云谦不再逗留，连甩好几张传送符赶回魔宫，在门口遇上了承夜。
承夜看到他的一瞬间，目光突然变得复杂，欲言又止。
华云谦从来没见过这个陪了他几百年的属下脸上出现这种诧异中夹杂着惊叹，惊叹中又带着一丝警惕和紧张的复杂神情，连带着华云谦也纳闷了：“怎么了？”
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把脸上的划痕给治愈了，按理说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对方眼神更加复杂了，最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问道：“您耳朵……怎么红了？”
少尊主脸皮不是向来很厚吗？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奇怪，太奇怪了。
华云谦：“！”
几乎是立刻就把自己传送回了寝殿，华云谦直奔镜子前。
耳根的确还泛着红，不过已经很淡了。
少尊主恨铁不成钢地在自己脸上轻拍了一巴掌。
多大人了，还跟个初知人事的毛头小子一样。
几百年才情窦初开的华少尊自我唾弃。
冷静下来，华云谦才意识到奚骛岚这造谣加上引导他听书给他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昏了头了。
“承夜，”华云谦朝门外喊一声，等着人推门进来，吩咐道，“把魔域那些跟本尊和喻思言有关的话本都清理干净，尤其是奚骛岚领域周边。”
“全部销毁？”
拿他们少尊主为原型创作的话本不在少数，先前华云谦也从未管过，今日怎么……
承夜瞄一眼华云谦已经退了红的耳根，总觉得跟这事有关。
“……涉及到喻思言的所有风月话本销毁。”华云谦也是想到体量太大，干脆先把跟喻思言有关的扼杀在摇篮里。
至于他的……几百年了，爱咋咋地吧。
承夜领命退下，华云谦在原地愣了会神，然后就躺倒在贵妃榻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
明明才出去没多久，华云谦觉得自己仿佛忙活了几年。
身心俱疲。
不过仔细算算——追杀奚骛岚、帮喻思言渡雷劫、长途跋涉，几件事合起来要赶上他两年的运动量了。
现在一放松下来，一身懒劲顿时吞噬了少尊主的意识，只想睡死过去。
他也是真的睡了过去。
与其说是睡过去，不如说是沉到了前世的记忆里。
华云谦的前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寝殿的贵妃榻上边看话本边吃荔枝度过的，很少有变化，因此他重生一回，多活一辈子也没给他带来多少经验。
自己去回忆到底会有疏漏，如今在疲惫之下的深度睡眠里，华云谦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前世的那些记忆影像。
母亲早亡，他在魔尊天材地宝的供养下长大，等有了自己主意之后就开始叛逆，被魔尊想尽方法按着塞丹药泡药浴，然后止步金丹。
华云谦一直不明白他父亲当年为什么会那么急着提升他的修为。回看过去，魔尊满眼地焦急和哀伤。
后来他才明白，身为少尊主，在魔域这种不算太平的地方，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金丹过后，他已经足够和他父亲周旋，魔尊也像放弃了一样，不再强迫他。他逐渐不满足于魔宫内部，开始跑到外面去玩，甚至闯进修真界，然后遇见了时瀛。
华云谦好像回到了那一刻，亲眼看着时瀛手中灵剑扬起，灵气聚集，将他一剑打回了魔域。
华云谦看清了时瀛那时候的眼神——冰冷的、漠然的、无机质的。
很奇怪。
如今时瀛无情剑道大成，目光也不会变得完完全全地无欲无情，至少看着是像个人的，只是个情感比较淡薄的人。
但是记忆里这一眼，太空洞了。就好像是，被控制一样。
华云谦想到这的时候，眼前一黑，识海里传来剧烈刺痛——他从记忆中惊醒。
就在他醒过来的那一刻，门外忽然传来闷雷的声音，华云谦起身开门，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魔宫所处的地区气候干旱，极少落雨，更别提在非雨季的时候下这么大的雨。
华云谦抬头看向天穹，那里被乌云铺满，云层中还有紫电隐现。
比起自然出现，更像是天道所为。
他的记忆回溯在关键时候被打断，就说明那里藏着天道不想让他知道的真相，还跟时瀛有关。
华云谦皱着眉，一时间竟有些退缩。
前世他过得太简单，从来没对外物操过心，这一辈子因为喻思言，他做了许多先前不曾做或者懒得做的事，而且随之而来的是一些细思极恐的东西。
喻思言飞升一事……并不简单。
华云谦觉得自己应当重新思考一下天道特地让他带着前世记忆的意图了。
华云谦感觉心里顿时被压上不少的事，一阵发闷，回到贵妃榻上坐下。
如果当真是从他的儿时就开始铺设的局，那么他急不来。
而且天道所作所为最终目的都指向喻思言，怎么也得等他回来再说。
心里有事，华云谦这一阵子体验了一把几百年来最差的睡眠，一直到魔宫百花绽放。
华云谦在并不安稳的睡梦中闻到一股混杂的熟悉的花香，睁开了眼。
魔宫的花每年都开，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了，乍一闻到花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出去，外面花树如海。
他突然想到喻思言身上的冷梅香。
从别人那里沾染来的香，到底不合适。
华云谦自己说服自己，挥手拢起无数花瓣。
不同色泽形状的花瓣在他掌心叠成一小堆，又被魔气托起，旋转间被挤压出花汁，落在华云谦拿出来的一个小瓷瓶里。
他把瓷瓶扔给承夜，让他去寻魔域的制香大师。
百花香应当挺适合喻思言的，荟天地之灵，杂而不乱，百川归一。
华云谦终于做了件难得开心的事，破天荒地在魔宫里溜达起来。
喻思言已经走了一个月，华云谦也不知道少年是赶路太慢还是被什么事情给缠住了。
若是再不来，他都想直接去明心宗找人了。
华云谦才想着，就见到了属下来报：喻思言已经进入魔域境内。
得到消息的下一秒，华云谦就消失在原地——接人去了。
喻思言用不惯传送符，真真是自己御剑赶过来的。逐云剑在云层中穿梭，喻思言突然发现前方的一道红色身影。
正是华云谦。
华云谦一见到他，就伸手把人拉到自己剑上，停霜剑并不宽，华云谦把人放在自己前面，揽着他的腰，操纵停霜转了个弯：“怎么没用传送符？”
若是用华云谦储物戒里的传送符，传送几次就能到魔宫门口，但是华云谦特地在几个传送节点等了下，都没等到他，只能御剑过来，才发现这小孩真是自己御剑往魔宫飞。
“用不惯，再说御剑能和灵剑增加点默契，也挺好的。”被人揽在怀里，惯常喜欢和华云谦亲近的喻思言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丝拘谨。
同样是亲近，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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