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隽光针对云骊,不过是女子之间的龃龉,而云骊不喜孔隽光完全是他本人行事不谨慎。
这到底谁是男子,谁是女子?
若要裴度说起,反而云骊有些丈夫气概。
他这才把孔隽光那日说的话转述给云骊知晓:“那日我们坐在一处吃酒,他要延揽我,大伯父出来阻止,他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后来,他就同我说大伯父是因为所谓的合八字的事儿,说你们是怪罪陆家,还说你告状甚至牵连到章七娘子,因此才说大伯父故意不愿意我和他交好。”
裴度发誓,他真的不是长舌妇,而是完全陈述实情。
当然,其中也有看云骊如何反应,她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云骊哪里知晓孔隽光居然在背后中伤她,她却先看向裴度道:“故而,这就是你和他起了嘴角的原因吗?”
原来是因为帮她的缘故,她还怕是其他原因。
裴度点头:“我说他太闲了,跟村夫一样,净说闲话。”
云骊噗嗤一下笑出来,随即又冷哼道:“你说的没错,他就是太闲了。他十几岁时出了大丑事,被寡嫂留下血书说他逼/奸而死,因而名声尽毁。当年还是伯父伯母让他去辽北投军,如此才有后来的发展。一个快要成丁,准备袭爵的男子,却如此行为不谨慎,不管他是被陷害还是真做下此事,都说明他这个人不可堪当大任。不过,以前呢,至少他还算有些良心,可从辽北回来后,把曾经相濡以沫的女人赶走,两个儿子不许进门上族谱,甚至另娶新人,这新人难产而亡还不到一年,就偷摸上门要娶我七妹妹,我们家大老爷原本不同意,但两家又是姻亲,孔姨母上门几次,才同意的。”
“至于我那位七妹妹,她——”说到这里,云骊看了裴度一眼,“就是因为她和陆表姐关系极好,偏偏那时皇后娘娘说是陆家进宫才有此一议,大伯父和父亲都生气陆家没和我们商量。那时,家中看管极严,我帮着大伯母在管家,发现她悄悄让人带信给陆家,说让陆家对你们家和庆王府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身上,我到底是个女儿家不好作主,可也知晓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别说是我,就是章家其她姑娘又会有什么好名声?你们家也和我们家许婚了,到时候,咱们俩家如何自处,因此就禀告了长辈。”
她好奇道:“可她也不过被罚着跪了几日祠堂,且此事我们家中知晓的都已经封嘴,从未去外面说,孔隽光如何得知的?”
章家的规矩,内外是不相通的,尤其是章家女儿多,从不允许私相授受的事情发生。再有,云骊也不会把皇后更重视孔隽光,不重视章家的事情说给丈夫听。
你一味的装可怜,在人家看来那就说明你没有任何价值。
被别人那么快摸清楚底细,就没人对你感兴趣,知晓你地位如履薄冰,起初男人对你怜爱,日后怕也会一样欺负你。
故而,她言语中还有些事情未尽。
裴度其实从中听出了很多不一般的意思,比如章家派系林立,不是铁板一块。
那位七娘子和陆家更亲近,冒着不惜把自家姐妹得罪光也要帮陆家,孔隽光和章家关系不是很好,章家不愿意嫁女儿到孔家,到最后才拖着同意。
甚至小妻子……
他看了云骊一眼,能够管整个章府,还能准确无误的搜到信,绝非偶然,恐怕早有防备。
但裴度奇怪的是:“孔隽光那里兴许是你七妹妹说的,可吴灏又怎地知晓?”
这就很不寻常了。如果云骊惩罚的是七娘子,吴灏为何要帮七娘子出头,他不是六娘子的未婚夫吗?
吴灏?云骊皱眉:“我都不记得他了,只知晓小时候他非要和我打双陆,结果还哭鼻子了,哭的跟什么似的,听说当初还是七妹妹递的手帕给他,后来,吴家也有姑娘在我们家里附学,七妹妹和她关系很好常吴吴家,只日后,大家大了,都不常常来往了。”
裴度好歹也是度过这么多年书,他可不是书呆子,这读书本也要读判表,云骊稍加解释,他大概就知晓是什么情况了。
“你这位七妹妹还颇有手段,一马双跨啊。”
虽说云骊不太喜欢云淑,但听他这么说,云骊还是解释:“兴许是吴灏从我六妹妹那里听来的也说不准,我六妹妹为人直率,又和他是未婚夫妻,这也说不准儿。”
裴度觉得云骊真的心地太好了,从不把人想坏,就连被别人陷害,也觉得是因为是她七妹和陆家关系太好了。
他指点云骊道:“男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和自己无关的人出头,还在我面前把你说的那么难听,你要知道他如果因为你六妹妹说话还算情有可原,他为你七妹出头之后,上次见到我生怕我戳破他如何,分明是做贼心虚。就像我,遇到你的事情才会动怒,为你鸣不平啊。”
听到最后,云骊脸一红:“你这是夸你自个儿来了。”
不过,吴灏这个狗东西居然也暗语伤人,应该是云潇说的,可能只是打打嘴仗,但她和云淑怎么会把自己这种事情往外说,难道你说了你自家姊妹,就代表你无辜了吗?
好好好,以前只觉得大家站在各自的立场,胜败各自有胜负,输了就认了,万万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卑鄙。
日后,她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现在先顾好眼前。
知晓裴度现在很怜惜她,云骊又用玉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我不期望一辈子裴郎待我如何,现在我就很幸福了。”
她目光里情丝缕缕,似藤蔓一样缠绕在他身上,他垂眸见她眼眶红了,泪珠儿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他用手接住她的眼泪:“为何不期盼一辈子?难道我不值得么?”
云骊眼含泪光,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裴度倏地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小姑娘,你太小看我了。”
新官上任,裴度很忙,云骊也开始管起内宅来,素文着人找人牙子买了几个使唤用的丫头来,这些得先□□,才能得用。
云骊的新衣裳成婚时做了七十一套,穿都穿不完,而裴度的衣裳她则亲自裁制,尤其是家中常服,她倒是甘之如饴。
为何呢?
以前在家里一圈长辈都要做针线孝敬,而现下最多只跟裴度做,轻松了一大半,又有何不可?若非裴度坚持带她出来,她还得守在京中。
这和冯氏当年不同,冯氏刚成婚也是跟随丈夫外放,但冯氏的婆母并非是亲的,大房成婚几年又无子,章家也希望她外放,能赶紧生儿育女,是为了子嗣计。
后来,冯氏儿子长成,她也就再也不会赴任了。
但裴夫人是觉得圣上赐婚,若让云骊吃苦,在章家和皇上眼中是否会觉得慢待她,故而想让她留在京里。
“本地的这些女孩子买来,务必不要苛责她们,但是也要守着规矩,若有实在是不守规矩的,就退回去给人牙子。”云骊对素文道。
素文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云骊又笑:“本地王家听闻想请我过去,你看呢?”
素文也笑道:“奴婢打听过这王家家主在京中台谏做官,他家出了个大才女,十年前嫁到姑苏陆家去了,但其夫正要去广西赴任,她因有了身孕,便在娘家休养。大奶奶您也平日好学诗文,贯通颈史子集,何不也去会会?”
“如今不比以前了,以前参加诗会,是还未成婚时,尚且需要名声,现下我还不宜出这个风头。我现在在学刑名呢……”云骊高兴的很。
她是一个非常喜欢学习新东西的人,诗词歌赋她学了多年,但这种刑名却是头一回。
裴度喜欢让她陪着他,所以时常晚上办差时,让她过去说是伺候笔墨,可其实跟她讲许多卷宗,云骊这才知晓为何人家不需要带刑名师爷,因为裴度祖父就是很有名的断案高手,他有家学渊源,只是老爷子前些年过世了,但家中所藏各类律法之书多如牛毛。
这大抵就是官家子弟和寒门子弟的不同,官家子弟的确有更多的经验,如何与上官打交道,如何调理,他都一清一楚。
素文见云骊兴致高,只悄悄的道:“您不怕呀?万一有凶杀案,您白日看了,晚上做梦如何是好?”
现下因云骊成婚,她毋须丫鬟守夜,只晚上服侍过她上床就退下,早上早些过来伺候就成。
云骊笑道:“我不怕,起初还有点怕,现下就完全不怕了。”
这日,她过来书房时,裴度还没抬头就知晓是她了,走路没什么声音,脚步轻盈,每次进门都仿佛生怕打扰他一样。
“给你准备了专座,坐这儿。”裴度用下巴示意的看了看离他不远处的书桌侧边。
云骊疑惑:“前些日子不是天天让我坐你旁边么?怎么今儿把我放的那么远,咱们俩隔这么远,你怎么教我呀?”
裴度喟叹:“你坐我这里,我如何做事?”
其实云骊很乖巧,他在看案卷时,她从不打扰,但是她坐过来,自己就心猿意马,说到底还是自己心思不坚定。
难怪大多数科举士子都是想得了功名再娶妻,或者娶妻娶稍微容貌不那么出色的,连他也完全不能幸免。
偏偏云骊除了相貌外,还有性情冰雪聪明,为人更是知书达理,你对她稍微一点点好,她就十分的满足,让人又爱又怜,家务那些自不必说,关键是和他什么都能说的上话,完全心意相通。
这种心意相通比什么会打理家务端庄贤淑好百倍。
最重要的是她好学,如同这些卷宗,寻常女子只觉得枯燥,但是她却孜孜不倦的看。
云骊听他这么说,狡黠一笑:“好吧,我就坐那儿,等会儿你别自己来搬椅子才好。”
裴度斜睨着她:“待会儿还要不要我教你的?”
“好,要你教我,要你教我,从此你就是我的先生,不是我的夫君。”
她乖乖在侧面坐好,问起裴度:“万家和乔家的案子如何了?”
裴度摇头:“还没开始呢,两家就都想买通我,这府衙的知州还有上上下下的官员几乎都被收买了。”
百万聘礼追回,只拿出十万贯来打点这些人,都已经是一大块肥肉了。
这世上唯有财帛动人心啊。
乔家果然卖女求荣,但是乔贞娘也依诺言抱着牌位嫁过来了,只是她自己想不开自缢了,可她就已经是万家的人了,至于纵火烧尸体……
尸体还没找着,只凭万家说烧没了,也不可信。
现在万家已经开始在州府活动,兴许上头也打点好了,只是在他这里,要如何破局呢。
知州衙门和她们一墙之隔,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潘知州也是让人抬了几箱金子放他夫人的房里,还道:“这是万家送来的,一共是白银两千两,你点收好。”
潘夫人五十岁上下,听潘知州如此,不免道:“万家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跟老爷送起钱来。”
这么真金白银的送很少,一般下头商户孝敬,都是投其所好,比如潘知州喜好字画,万家都是送字画来。
潘大人道:“这点还只是前菜,若替万家把这件事情办好,咱们下辈子无虞啊。”
“那老爷可得小心。”这种钱可不好拿。
潘知州道:“这个关键在新来的裴度身上,此人年轻气盛,还派人在监视万家,下头但凡有不服者,他这个人很有些手段,一来就收服了那帮属官。我就怕他这儿坏事……”
潘夫人道:“他也大有来头啊,本就是圣上钦点的状元,他的夫人还是皇后亲妹妹,这位夫人深居简出,不怎么和本地士绅之家往来。”
“真定章家怎么稀罕和本地这些人往来,我要说就是这事儿,你先送些贵重东西过去,顺道提起此事,若她能转圜一一,倒也罢了,若不能,你得想方设法的捉住她的把柄。”
只有握住一个人的把柄,大家利益一致,才不至于出什么篓子。
果然,云骊次日刚用过早膳,就听闻潘夫人造访,她放下筷子,想起裴度说的话,升州上下几乎都被买通了,要逼着裴度把案子判成乔家有罪,他们得了好处,日后受到乔家报复的绝对是裴度本人。
她得会会这位潘夫人,看看她是什么意图。
潘夫人以前也来过这通判府衙后头,前任通判夫人是商户出身,四处布置的金碧辉煌,这位裴夫人却换了个样。
小花厅里摆的不是名贵的珠帘,而是湘妃竹帘,进门以前放的多宝格,改成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以前椅子上铺的是万字寿纹大红垫子,现下铺的是弹墨竹纹垫子,桌上铺的则是蓝色描金冰梅纹的桌布,像是贡缎。
再有以前摆在这里的迎客松,换成了绿地套紫花玻璃瓶,花瓶里插着时兴的鲜花,鲜花上还带着露水。
而前面的几案上摆着鎏金百合大鼎,不知道熏的什么香,一股清香,并不似旁人家的那种香味刺鼻。
而大长几案后面挂着山水字画,两边对联写的是“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这里摆设并不繁杂,十分雅致,可却透着不凡,随随便便拿出来的桌布,居然是宫缎,可见主人家出身不凡了。
就在她沉思时,只见从外来了个十几岁的女子,她脸上略施脂粉,肌光流盼,相貌更是常人难以企及,居然是如此绝色人物。
云骊见这位潘夫人年纪和李氏差不多大,衣着考究,看似寻常妇人,脸生的圆胖,见她进来就笑,显得有几分憨厚。
她却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不能小觑,若是那等一看面向就不好惹的,大家都会有所防备,而潘夫人这样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好人的人,就会很容易对她卸下心房。
“不料上官夫人来了,是我慢待了。”云骊赶紧道。
潘夫人见她年纪小就带了几分轻视,脸上倒是堆着笑容,很是亲热道:“是我不请自来,知晓您是出自承恩公府,原来还是皇后娘娘的妹子,难怪看着如此出众。日后咱们就是姐妹,头一回认得,我这里有些家乡土产送给妹妹。”
潘家是浙江金华人,因此潘夫人送的是金华火腿。
东西不算贵重,也是一片心意,云骊笑道:“多谢夫人好意,这火腿熬汤最好了。”
潘夫人又憨憨一笑,“你欢喜就好,不像你上任通判夫人,她见这火腿嫌弃寒酸,可我们老爷素来清廉从不贪腐,老爷为了回报族里,每个月的俸禄还得拿回去一半。”
“俗话说饮水思源,潘大人如此心胸,夫人您能过这般清苦的日子,想必您家家风一定很好。”云骊笑道。
她不回应关于上任通判的任何事情。
潘夫人心道自己本准备贵重物件,还好没有直接送,而是先打探虚实,则似长辈一样关切的问道:“妹子啊,你自个儿随任来的啊?这么老远,姐姐我真是佩服你。”
“这也没什么,夫人不也是随任而来吗?我见夫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像是很有福气的人啊。”
这小姑娘才十几岁,这也的年纪,怎么如何吹捧都完全不接茬啊?反而十分平静优雅,脸上挂着淡笑,没有任何一丝变化。
接着潘夫人又吹捧许多,都被云骊挡了回来。
潘夫人自己倒是快累死了,一连几天,回来就和潘知州抱怨:“隔壁这个小娘子是软硬不吃。”
潘知州知道自己这个夫人可是无往不利的,故而他一直带在身边,虽然有妾,可是对夫人尊敬的很,就是因为她非常擅长交际,任凭你如何冷脸,她都能让你破功。
因此,他奇道:“这不可能吧?不是让你送一座玉观音去的吗?”
“怎么没送,我先是和她拉近距离不敢送,到了最后也送了出去,她不仅没收,还反而跟我讲佛法,我是一句话也接不上,反而被她套话,咱家几个儿子几个孙女她都知道了,她自家如何,我是一概不知。”潘夫人都快气死了。
潘知州就道:“明儿你再去。”
潘夫人烦恼极了,但次日还是又来云骊这里。
云骊倒是笑眯眯的,还道:“哎呀,您今儿是来迟了,本来我还打算去您府上找您的,怎么能让您总来我这儿呢?”
“我是和裴夫人你一见如故,你昨儿跟我说的那些佛理我回去想了半天,真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啊。”潘夫人道。
云骊心道,潘夫人你真拼。
一人还真的就佛理讲了挺久的,潘夫人本就是胡乱听着,但见云骊时不时反问,还得打起精神来,心里也是受不住,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学这些。
就在此时,潘夫人的下人抱了小匣子过来,那下人还躲躲闪闪,潘夫人直接道:“裴夫人不是外人,你且打开。”
这一打开,里面是白晃晃的银子,云骊看了一眼,应该有几百两左右。
潘夫人把下人打发出去,才小声道:“裴夫人,你可不要对外说,我不过是赚点脂粉钱。”
云骊暗道,你终于来了。
但她面上惊讶:“潘夫人,您这是……从哪儿赚的。”
“欸,我不过是放点线钱,这样来钱快,我本钱少,一年才挣个一两千两,旁人就我知道的那盐运使家,一年就这个数。”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比划着。
看着像是五千两。
云骊疑惑:“什么叫线钱?”
“就是咱们手里有钱,不等着急用,别人又正好要用钱,这笔钱给他,加点息就好了。”潘夫人门儿清。
云骊惊讶:“这是放印子钱吧,不是说朝廷官员不准放吗?”
潘夫人嗤笑道:“裴夫人你有钱,又是公府小姐,不谙世事,你去打听一下,这做官的,但凡有点身家的,谁人不放?”
这点云骊知晓,她嫡母冯氏就找门下人放印子钱,要不然云潇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嫁妆。甚至大伯母说吴家也在放,要不然那钱怎么可能来的那么容易,只不过都做的隐蔽。
潘夫人点到为止,因为她知晓没人不会心动,等着云骊去打听。
云骊等她走了,却是跑进房里,暗骂裴度给她布置的任务太难了。听说科举还得考判表,就是给案子里看你如何写判表。
云骊写的很认真了,裴度却还是不满意,时常改她的卷子那就是从头骂到尾。
“大奶奶,都到饭点了,您不吃饭啊?”素文见云骊和裴度感情很好,却成婚好几个月身子还未有身孕,不免有些着急,因为,她都已经有了。
云骊笑道:“我等会儿再用,你不知晓过两天他还有其他的事情,我得快些把这个弄好。”
素文则悄悄的道:“那您也要吃些补品,赶紧怀上个孩子才可以啊。”
提起怀孩子的事情,云骊就道:“我知道了。”
“您要放在心上。”素文道。
云骊点头。
可她见杜静影难产而亡,因此对身孕一事并不是那么热衷,甚至那天晚上做噩梦对裴度说了此事,裴度也觉得她年纪小。
再有她和他一起看卷宗时,有不少写到妻子难产而亡,云骊看的害怕。
因此她和裴度商量能不能等明年再提,她知晓这种话说出来绝对是被人骂矫情的,人家历史上女皇武则天还生了好多个孩子,还有吕雉也是生孩子。
她当初一说就后悔了,可裴度当时没说什么,其后却不知晓从哪儿弄的羊肠来,做的十分精致,一人因此还能亲热,却不必担心有孕之事了。
也因为如此,她对裴度很感激。
因为但凡想避孕,男子多半都是让女子服用避子药,或者在肚脐上放麝香,那避子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多吃几次女子甚至会死,即便不死身上也都是暗病。
他真的是那种做了不会说什么,即便背后替她仗义执言,但若不是她问起,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她看着素文道:“你放心吧,都会有的。等你生了孩子,正好可以照顾我。”
素文以前觉得姑娘信任荷香,她也觉得荷香比她更好,到最后,姑娘为她挑的魏福老实,还特地带他们俩口子过来,信任有加,她是感激不尽。
在家里,她也是伺候婆婆丈夫还要帮忙管家,在外,只需要在主子面前伺候就行,怀孕之后,她每日管管家中细务,大事还有裴夫人给的尤大夫妻帮忙,姑娘送了不少名贵药材和丝绸缎子给她。
她怎么可能不多为主子想。
又过了几日,潘夫人见云骊完全没有反应,又上门劝说撩拨。
云骊则道:“您说的事情,我还得考虑一下,偏我家郎君此时不在家中,我心里是愿意的。”
潘夫人也不好逼着她,只时时上门游说,说什么迟了别人就不收了云云,云骊仍旧是
就这样进了八月之后,乔老爷从京里赶回来之后,这个案子很快就破了。
裴度上了公堂,就把万通镖局如何藏尸,如何埋在坟墓的事情说了出来,万通镖局的老爷也不好多说什么,他哪里知晓裴度居然把他们埋在老坟里的两具尸体都找到了,还让仵作验了尸体,证明万家诬告。
“乔贞娘纵火自杀一事万家早就知晓,万青山的尸体早就被转移走了,仵作检验没有任何伤害,万家实属诬告。”
乔老爷心底一喜。
却又听裴度判道:“但乔贞娘火烧灵堂也是真,若非万家把尸体转移的快,恐怕造成万家损毁,万青山尸体无存,按大临律要赐死。而乔贞娘既然进了万家门,进了万家坟就是万家人,不如两家各退一步,乔贞娘嫁妆两家平分,而乔家退一半的聘礼。否则,本府就判一人义绝,万家诬告,乔家纵火伤人,两家皆要连坐。”
这就是判这个案子的最忧解了,你乔家女纵火,若是被和离,再抬尸体回去,日后乔家还要不要名声?万家诬告,还藏尸,是要判十五年牢狱之灾的。
如此,两边各退一步,若觉得不公平就继续上诉。
他态度坚决,眉目凛然,丝毫不怕。
万家这些日子四处打通关系施压,裴夫人是完全不上套,裴通判则面上不屑,私底下却早已查到证据。
关键是判案也有利于他家,乔贞娘嫁妆一十万贯,分一半也十几万贯,再加五十万贯聘礼十分划算。
乔家虽然退五十万两,但也免去牢狱之灾,甚至女儿嫁妆还能拿到一半。
他还得靠万家打通南边生意,两边遂和好如初。
虽然八月判案,九月这个案子财产才全部划分清楚,两家对裴度都有所进献,裴度把这些钱转手以这一位员外的名义送到府学资助贫寒学子,还买了一批书赠送给升州最大的书院。
乔、万两位员外皆被裴度折服。
如果裴度收了他们的银子,他们虽然表面会认为裴度是一路人,但心里还是瞧不起。
但是他先是收下又捐了,说明他其实不贪,不大贪钱也不大贪功劳。
云骊让厨下做了一大桌子菜为裴度庆祝:“恭喜郎君,旗开得胜。”
裴度笑着摆手:“你可不要给我戴高帽子,判表写的如何了?制诰都会背了么?”
“保证写的越来越好,就请你检阅了。”云骊也是很有自信。
“这么有自信,待会儿若是考较不成,可不许哭鼻子。”裴度笑。
云骊抬了抬下巴:“绝对不会,有裴先生你教我,我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晚上一来一去的,裴度发现云骊做的功课还真的非常有长进,他也很有成就感,放下手里一沓厚纸道:“不错。”
“那是自然,你都不知晓人家多用心。”云骊笑。
裴度这些日子忙,没功夫在内宅,现下听云骊这么一说,上下打量了一下:“嗯,不仅用心,个头也长高了些。”
云骊也很活泼的在他跟前转了一个圈儿,又撒娇道:“你还不回来,隔壁的潘夫人可是天天拉我去放印子钱?”
裴度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小滑头,我可是知道你一直吊着她,就是不愿意放。”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不做那好高骛远真的高粱纨绔,但也不能让人拿住把柄。尤其是不能给你添乱,我都记着呢。”云骊笑。
裴度就道:“过几日我休沐,那里有庙会,你来这里都没出去过,我带你出去走走。”
云骊赶紧跳到他怀里,连着亲了他好几口:“你真的太好了。”
裴度却正色道:“不是我太好了,是只对你才这么好。”
出京时,娘曾经说既然章氏跟着来了,让他们早些有孕才行,没想到他却因为怕她年纪小,怀孕万一难产,而觉得恐惧,居然在避孕。
如果对别人,他可能不会如此。
云骊不知晓他心中所想,当晚还因为高兴,主动跳起绿腰舞,她本来身材苗条窈窕,跳起绿腰舞来更是轻盈。
裴度原本只是捧场而来,却见她纤腰素素,真是轻盈之极、娟秀之极、典雅之极、柔媚之极。
本以为她能诗能文已经是不错,如今居然跳失传的《绿腰舞》跳的这般好,这般动人,裴度心道,总觉得自己能够看透她时,却又能发现新奇的一面。
云骊却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她以前觉得自己成婚肯定过的很压抑,没想到也有这么快乐的时候,因此她腰肢更加柔媚了。
南方不比北方十月就下雪了,南方十月还穿单衣,云骊这个月去逛了一次庙会,还跟裴度去爬了一次山。
年前其他时候就是各种交际应酬,这种交际是官夫人必备的,很多时候男人们不好说的话,女人们是可以传达的。
听戏、逛园子、花宴,她还要准备送上京的年礼,云潇和陆表姐的添妆怕是来不及了,只能准备元宵节能到就保佑了。
这一年很忙碌的过去了,而京里的李氏收到云骊的信的时候,正好元宵前一日。
到了次日,亲戚们过来承恩公府吃戏酒时,李氏把云骊送上京的东西分了一些给她们,都知道云骊养在李氏膝下,纷纷问云骊的情况。
李氏笑道:“这孩子说她在升州一切都好,姑爷也待她好,带着她出去爬了山,瞧,还寄了画儿给我,说是在山上画的。”
说完,又给大家欣赏。
刚出嫁一个月的云潇却闷闷不乐,她嫁出去了一个月,就和表哥吵了一架,姨母虽然帮她,但那言语也是让她服软,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每日还要在公婆前头晨昏定省,还被吴家的亲戚说她女红要精进如何,她从来不知道她章家嫡女,居然被人觉得如此糟糕。
还有表哥,她跟他诉苦,按照娘说的哭哭啼啼像刘姨娘云骊那样扮委屈示弱,表哥却躲了出去。
如今听到云骊夫妻和睦,忍不住把头撇在一旁。
倒是云淑和章扶玉一道进来的,章扶玉脸上喜气洋洋的,李氏和冯氏忙问是何事?章扶玉就笑道:“我只告诉咱们自家人,之柔那孩子有了。”
老太太连忙道:“阿弥陀佛,有了就好,有了就好。”
“我刚去看了她,明儿再去一趟,送些药材过去。”章扶玉是真的高兴。
云淑方才就是听李氏吹捧云骊躲出去的,觉得云骊这般的日子,若是传到裴夫人耳朵里,怕是早被婆婆厌弃,不是做人家媳妇的样子,完全是妾侍做派。
女人生的跟天仙一样,生不出孩子来,夫妻迟早生变。
老太太也是暗自对李氏道:“裴姑爷年纪不小了,云骊还未有身孕,你且多留心,回信送些药材过去。现在夫妻感情好就快些生,色衰而爱驰,想怀也怀不上了。”
在一旁的云淑听了,心道,还是老太太良善。
而云潇则愈发觉得很害怕,才出嫁一个月,她就觉得日子很难熬了,常常都是在公婆面前请安,陪着交际,回来后,丈夫要读书,她就一个人独守空闺。
日子太长了,她对书没什么兴趣一看就困,也从来不喜做针线,像别人那样一做一整天,她没吃过那苦。
冯氏也拉着她道:“你呀,快些怀个孩子就彻底站稳了脚跟,到时候男人还不是乖乖听你的,只你要大方些,给点甜头给她尝,你那个陪嫁彩霞就生的不错。”
女儿相貌平庸,说话不大讨喜,嬷嬷回来全部跟她说了,甚至还和吴灏吵架……
唯一的办法就是有个孩子,这样不管男人喜欢不喜欢,女人都能在内宅立起来,女子哪个不是这样过的。
云潇反问:“那云骊也没有给裴度甜头啊,也没把陪嫁丫头开脸啊?那裴度怎么乖乖听她的。”其实她也是很想去逛庙会,很想去爬山的。
冯氏被她一噎,想说云骊是小妾做派,狐媚做派,不是大家闺秀该做的?
可到底,人家真的把丈夫拢住了。
她无言以对,云潇居然想云骊了,因为如果云骊在,也许,她还可以偷师几招,尽管她面上瞧不起她,但是她还是想和她一样,得到夫君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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