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葡萄,还真的好吃。”云骊吃了一小串葡萄,满嘴生津。
这葡萄个头大,难得果肉还这么绵密,酸酸甜甜的,不像别的葡萄,太甜了腻味,吃了一颗就不想吃了。
雪柳道:“是秦家送过来的,秦太太商户出身,家里做很大的南北铺子生意,但凡瓜果蜜饯封了好些送来咱们家。”
云骊点头:“原来是秦家送来的,看来咱们三姐姐嫁的很不错啊。”
吕嬷嬷在旁道:“这婚姻是结两姓之好,秦家和贵府是姻亲,令尊乃一府太守,但又是勋爵出身,身份不凡。秦家世袭武职,可朝廷重用文官,令尊和吏部文选司郎中是同年,两家互相依存。”
“原来如此。”自从云骊长大些之后,吕嬷嬷就不是只教走路仪态这些,大多数是教授官家的这些知识。
更兼云骊本来十分用心,无论是平日冯氏行事,还是李氏怎么管家,她都认真观察,把所学为己用。
荷香也附和道:“大户人家,讲的是强强联合。”
“那也未必,我二姐不就是只嫁到通判曾家了吗?”云骊不解。
荷香就神秘一笑:“但凡文人都讲名声,信守承诺。”心里却不好直接说二老爷的不是,二老爷是女儿多,长女下嫁赚足了清流的名声,划算的很。
几人闲聊着,云骊心想姨娘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自己的信。
她把自己要写的话放在抹额里,抹额上针脚非常细密,即便有人要偷看,就要把整个抹额剖开,再缝上,那就太麻烦了,一般人也发现不了。
被提到的刘姨娘看完信,不禁对纤云道:“五姑娘真的是聪慧至极,我的女儿比我都聪明百倍。”
“姨娘,五姑娘说什么了?”
“云骊说大太太自以为能让庄姨娘的儿子继承,对她变了脸色,她却在大太太的荷香那里耳闻了一件事,大老爷和老太太之间隔着杀母之仇,所以她料定那二人有龃龉,让我多捧着庄姨娘,让她和老太太连成一气。让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她独自别居一馆,大太太对她不好,反而更安全。还有文懋那里,她劝着文懋尽量在外求学,说文懋如今的学问已经赶上文龙。”
纤云听了,也是感叹:“我们姑娘那么小的年纪,居然懂这么多,真是了不得。”
刘姨娘很是骄傲:“那还不是因为读书的缘故,云骊说她如今在学中庸,平日会看《左传》,说郑伯克段于,额,后面那个字我不认得,但是云骊说的意思我全部懂了,与我不谋而合。”
纤云点头:“姨娘可以放心了。”
“虽说她聪慧,读书也多,但是儿行千里母担忧,我怎么能放心呢。”
想到这里,她把抹额递给了纤云:“把它缝好。”
但是纸条,她却当场在烛火上烧成灰烬,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还不如灰飞烟灭。
今夜,章思源来她这里,刘姨娘向来都是把自己和屋子里都收拾的极好,身上擦了梅真香,这些梅真香,是用零陵香叶、甘松、白檀香、丁香、白梅末还有脑麝。
她浑身都散发着香气,即便二十七了,从外看起来依旧如同少女一般,却又带着娇媚风情,犹如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章思源进来就深吸一口气:“真香。”
“老爷,今日我收到云骊给我们带的信,还有给老爷你的,我可没拆啊。”刘姨娘笑道。
章思源笑道:“是么?拿给我看看。”
刘姨娘连忙把信拿了过来,章思源看了忍不住抚须点头,尤其是看到云骊写的诗词和写字的风骨,忍不住点头:“咱们女儿真是天资聪颖,字写的也好,还会作诗了。”
“这都是老爷和太太的功劳,为她们
请了先生,要不然她哪里能这般呀。”刘姨娘笑道。
“欸,也不能这么说,我看云潇那狗爬字和云淑的字就不如云骊的。”
还不是不如,是差太远了。
他早就看了老太太那里寄过来的信了,话里话外都是过继庄姨娘的儿子,章思源听说是大哥也想过继庄姨娘的儿子,就不好推辞了。
这样一来,就有些对不起刘姨娘了。
刘姨娘是何人啊,自然看出章思源的神色,她不动声色道:“老爷,您就别夸云骊了,我听回报的下人说大太太说她不懂规矩,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她年纪还小,就要多受管教,否则自大起来可怎么办呢?”
这话是在上眼药,章思源暗道,他看着刘姨娘道:“我看不会,你可别多心,编排起大太太来。”
“哪里是我多心,是太太派来的人说给我听的,我一个妾,又能做什么,大太太让她过去养,我只高兴着呢。我不会教孩子,有大太太替我管着,我开心的很啊。”刘姨娘有些落寞。
章思源又怎么会在意刘姨娘这些想法,二人云雨一番后,刘姨娘就开始称病。
把管家权交上去了,也不多说什么,对庄姨娘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即便是章思源来探病,她也推章思源道:“您还是去庄姨娘那里吧。”
章思源皱眉:“这是为何?老爷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刘姨娘摇头:“您就别多问了,是我身子骨不争气。”
章思源气冲冲的出去了,他当然也是喜欢庄姨娘的,年轻漂亮,虽然身材走形,但也鲜嫩无比。
他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又悄悄去了庄姨娘那里,庄姨娘的下人最近重新掌了家,简直是如虎添翼。
“姨娘,也不知道刘姨娘搞什么鬼,这管家权这么轻易交出来了。”
下人笑道:“两个月以来都称病,这个刘姨娘没了宠爱,连多叫一碟肥鹅,那帮子下人都看人下菜碟。”
庄姨娘则道:“刘姨娘那里的份例不要克扣,要是被老爷知道就不好了,再者,她好歹也是姨娘,生了哥儿姐儿。”
听到这里章思源忍不住点头。
不愧是老太太那里送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下人也夸:“姨娘真是菩萨心肠,我看刘姨娘是自知二少爷无法过继,又惹了老太太厌弃,所以老实了下来。”
庄姨娘笑道:“我也算是不负老太太所托。”
“那是,从此内宅就清静了。将来,咱们哥儿过继到长房,姨娘您兴许还能封个诰命呢。”下人笑。
庄姨娘摇摇头:“我如今就盼着遵从老太太的话,平安过继我的四少爷,日后他有前程,我也有了指望。梁姐姐,你是老太太给我的人,你要知道我素来对老太太是没有二心的。”
她心里很清楚,丈夫靠不住,刘姨娘当年多受宠啊,但畏惧老太太如虎,这后宅巴结上老太太才好。否则,色衰爱迟啊!
可她终究还是有些得意的,刘姨娘把人拢的那么严密,到这两个月竟然十分讨好,主动避宠,不似作假。
甚至听闻她用冷水灌自己身体,就是不肯让老爷去,就是不想和自己争锋。
连她房里的巧珠也来这里投诚了。
庄姨娘忍不住露出笑容,只等待一个好时机,等刘姨娘彻底失宠,就送她去杭州的庄子上,一辈子回不去京里。
如此,也完成了老太太的交代。
而章思源却心下冰冷。
镜春斋里,云骊正翻到《左传》郑伯克段于鄢这章,书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下赫然有一段很深的掐痕。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