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暴徒


    皇太极垂眸喝茶, 静静等着多尔衮的解释,试种军粮就试种军粮何必多此一举把土地过户给明玉呢?


    根本是两码事。


    多尔衮也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魏循不肯剃发, 其心不忠,大汗不用他,我自然也不会用。人可以不用,才不能浪费,正好明玉喜欢种田, 我便把魏循拨给明玉, 土地也拨给明玉,让明玉盯着魏循,收其心,展其才。”


    明玉还以为多尔衮会说“地是我的地, 我想给谁就给谁”, 没想到他绕来绕去竟然把过户土地的事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如此一来, 等于过了明路, 以后都不必再遮掩。


    她可以明目张胆地当地主了!


    至于军粮嘛,多尔衮也没说不给银子, 卖谁不是卖呀。


    脑子是真快,嘴皮子也利索, 足以甩豪格几百条街。


    豪格还想说什么,被皇太极一个眼刀制止了。


    皇太极没有立刻表态, 眼风扫过明玉, 笑着问她:“魏循不是个好管的,你可有把握?”


    明玉半点没谦虚:“磨合了半年多, 都在掌握之中。”


    皇太极大笑, 连说了几声好, 还鼓励明玉:“若真能种出高产的西洋粮食,两黄旗也能匀出良田给你种,让你尽情发挥。”


    话是这么说,皇太极心里并不以为然。


    年景好的时候,南边的稻子亩产也不过两百斤左右,麦子可能还不到。洋人的粮食是能下崽还是能分身啊,亩产翻倍已经是奇迹了,翻上四五倍,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连着几年倒春寒,再加上干旱和蝗灾,能有收成都是仙家保佑了。


    从听说多尔衮把三千多亩良田过户给明玉开始,大福晋的嘴就没合上过。


    明玉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出嫁之前都没离开过草原,她会种粮食?


    她见过粮食长什么样吗,也敢在大汗面前立军令状,大福晋吓都要吓死了:“明玉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多尔衮宠你,由着你闹,在大汗面前可不敢由着性子胡说八道!”


    那可是欺君之罪!


    皇太极笑着朝大福晋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明玉的西洋果子就种得极好。还有那个鼻烟,打几个喷嚏,通窍提神,还能止疼。”


    他朝明玉一笑,想走个后门:“就是量太小,每次只能买那么一点,我都舍不得用。”


    明玉也笑:“过犹不及,鼻烟少用一点对身体有益无害,用多了于身体有损。”


    皇太极“哦”了一声看向多尔衮,多尔衮苦笑:“用多了咳嗽,我的也还回去了!”


    皇太极哈哈大笑,叫你跟我显摆。


    提起鼻烟,大福晋气就不打一处来,洋人熏鼻子提神的东西,豪格居然让膳房炖汤给她喝。


    她喝着又苦又涩还有怪味,豪格骗她说这是西洋的药材,苦能降火,涩能生津。


    强忍着喝了几顿,结果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人都瘦了一圈。


    亏得豪格是个爷们儿,做事还没明玉靠谱,大福晋见皇太极似乎没有认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临走时,明玉又去看了八阿哥,八阿哥还在睡。海兰珠眼珠不错地守在旁边,巫医正在安慰她,说刚出生的小孩子都这样,让她不要过分担心。


    可巫医怎么说海兰珠都不放心,拉着明玉的手直掉眼泪,慌得旁边的嬷嬷不知如何是好:“福晋,月子里不能哭,仔细伤着眼睛。”


    明玉叫人投了热帕子过来给海兰珠擦眼睛,趁人不备,自指尖逼出一滴灵泉水,轻轻抹在八阿哥眉心、鼻畔和唇角。


    虽然在布木布泰身上测试过,空间灵泉对人体有益无害,但八阿哥太小,明玉不敢直接喂给他喝,只能试着用皮肤渗透,看看能不能起作用。


    只一会儿,八阿哥便睁开了眼,眼尾细长上挑像极了海兰珠。


    他醒来不哭不闹,小嘴慢慢蠕动,嬷嬷笑着说:“八阿哥这是饿了!快叫奶娘过来!”


    等八阿哥吃上奶,海兰珠这才止住哭,拉着明玉的手说明玉是她和八阿哥的福星,非让明玉当八阿哥的干额娘。


    明玉拗她不过,只得认下,临走时叮嘱海兰珠,每餐都用西洋菜给乳母炖汤喝,对八阿哥有好处。


    暖棚里的西洋菜定期用空间灵泉浇灌,其中必定也含有一些灵泉水。用这些菜炖汤,再通过乳母的乳汁哺育给八阿哥,虽然慢一些,胜在细水长流。


    应该也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海兰珠认真记下,让莺歌送明玉离开。


    谁知到了宫门口,再次偶遇多尔衮。


    明玉很是无语,这缘分也是没谁了。


    眼看到饭点,明玉邀请多尔衮回家吃饭,多尔衮婉拒,说还要回营练兵,明玉也没挽留,扶着娜塔的手上了马车。


    坐稳之后,马车没动,明玉正想问怎么了,多尔衮撩帘上车,紧挨明玉坐下。


    娜塔顿时羞红了脸,赶紧站起身低着头退了出去。


    娜塔退出去,对面的座位空了,多尔衮仍旧挤着明玉坐,挤得明玉心烦气躁。


    她转过头,正对上男人侵略性十足的目光,目光所及之处炙热滚烫。


    男人倾身过来,吻上她细白的脖颈,轻轻吮吸,细细啃咬,换气的间隙哑着声音问她:“想我了没?”


    明玉知道这个男人疯起来什么事都敢做,在炕上,她敢实话实说不想就是不想,哪怕被颠散也别想逼她说违心的话。


    马车里,她不敢。


    她要脸。


    明玉缩了缩脖子:“想了。”


    男人将她抵在车壁上,头埋进她颈间,闷声笑:“想我了,还是想……”


    臭不要脸!


    明玉用力推他,反被男人搂住腰,手从小袄下面探进去。


    明玉被脸皮打败,咬着唇求他:“别,别这样,外头还有人呢。”


    “我想你了。”男人隐忍地吻上她的唇,就像一座冒着浓烟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明玉有点透不过气,轻轻喘息:“我们回家,回家再说,好不好?”


    回家两个字似乎打动了多尔衮,他停下动作,捧着明玉的脸亲了亲:“好。”


    午饭果然没吃上,天雷勾地火并不觉得饿。


    沐浴梳洗过后,已经是?????掌灯时分,明玉还是没胃口想直接睡了,多尔衮不让,吩咐端晚饭进来。


    晚饭一如既往地丰盛,番茄炖牛腩和红烧鹿筋摆在一起,看起来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明玉盘着腿,上半身趴在桌沿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她看了一眼炕桌上的饭菜,再看看熟悉的炕桌,嫌弃地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嫌弃地仰起头看多尔衮:“都不换一张桌子吗?”


    刚刚才在上面疯过,羞耻到明玉想撞墙,真是无颜再面对这张炕桌。


    多尔衮拿了白棉布巾,长臂一伸把明玉捞进怀里,轻轻给她绞着头发,边绞边说:“怕什么,都擦干净了。”


    明玉脸颊爆红,她精疲力尽连饭都不想吃了,多尔衮怎么还有力气口嗨耍流氓啊。


    明玉软软靠在他怀里,流氓回去:“我嫌弃你流过口水的地方,不行吗?”


    多尔衮手一顿,耳朵发热,吩咐人把外间的炕桌换进来,明玉舒服地打着呵欠提醒他:“从外院搬,内院每一个炕桌上都沾过你的口水。”


    多尔衮:“……”


    再次坐到炕桌前,明玉的长发已经半干了,她挑挑拣拣吃了几口便搁下筷子。


    多尔衮问她换了炕桌怎么还吃不下,明玉仰头看他,真诚发问:“前院和后院的炕桌都是从一个地方批发来的吗?”


    她之前没注意,前院和后院的炕桌居然一模一样,不,是全府的炕桌好像都是一样的。


    多尔衮之前也没注意,他从不操心这些,见明玉问了,只好说:“你要是不喜欢,都换了也无妨。”


    说起换桌子,明玉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最近是不是要搬家了?”


    若不是进宫,她还不知道呢。


    多尔衮也才想起来,歉意道:“忙忘了,忘了告诉你。”


    明玉一脸“你真行,心真大”的表情,多尔衮用筷子头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我留下陪你收拾,家里东西不多,很快就能弄完。”


    明玉忙摆手:“别,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可以。”


    好家伙,他留下,十多天,她怕是都活不过原主了。


    多尔衮确实忙,今天要不是太想明玉,情难自禁,一夜他都不会留。


    吃过晚饭,躺在被窝里,明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听枕边人轻声说:“明玉,八阿哥平安出生,那些毒花是不是可以处理掉了。”


    明玉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她就知道,今天在宫里对上布木布泰,多尔衮不会无缘无故帮她。


    她就知道,布木布泰吃了亏,多尔衮不可能毫无反应。


    她就知道,他陪她回来,在炕上毫无下限地取悦她,满足她,事后体贴周全,无微不至,全是糖衣炮弹。


    良辰美景温柔乡,气氛正好,适合睡觉,等到明天再说,不行吗?


    明玉不理,缓慢翻了个身,想爬回自己被窝继续睡,结果被人重新捞回怀里,抱得更紧。


    明玉不耐烦地去掰对方的手:“我知道了,再等一年,一年之中八阿哥没事,那些花随便你处置。”


    身后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明玉趁机掰开他的手,成功爬回自己被窝。


    翌日明玉醒来的时候,隔壁被窝已经空了。


    明玉松了口气,照常梳洗吃早饭,将搬家事宜吩咐下去,然后坐马车去往赤鹿山。


    到了赤鹿山,发现田庄又在翻修,加固院墙,平整地面,正房、厢房、耳房和倒座全部推到重建,倒座里那个温泉池的面积扩大了足足两倍,像个私人游泳池。


    明玉叫了庄头来问,庄头说是魏循的意思,翻修的银子也是魏循自掏腰包。


    自从收购了温泉山庄,魏循一直住在那边,并没有要搬回来住的意思,他为什么出钱翻修这里?


    是银子多了咬手吗?


    想什么来什么,明玉正要派人去找魏循,魏循自己送上门来了。


    “好好的又翻修这里做什么?你还想回来住?”明玉不理解,论规模,论舒适度,温泉山庄都比赤鹿山田庄好太多太多。


    魏循莞尔:“修好了给你住。”


    明玉更不理解了:“给我住?”


    魏循“啊”了一声,挤眉弄眼:“这里离军营近。”


    明玉:“……”


    被明玉盯了一会儿,魏循举白旗:“是墨尔根代青交待给我的,修缮的银子也是他出的。他说,他以后会很忙,忙到没时间回家,恐怕要麻烦福晋去军营看他。军营条件太差,他怕委屈了福晋,便让我把田庄修缮好,方便福晋歇脚。”


    明玉心说,他忙她就不忙了吗,没时间去军营看他,可多尔衮要是愿意出钱修缮她名下的田庄,她也不会傻到拒绝。


    想修多少修多少。


    田庄在翻修乱糟糟的,正好魏循在,明玉让他带自己去新得的两个田庄转转,顺看看春耕的情况。


    种子种到地里还没浇灵泉水,明玉心里总不踏实。


    魏循笑着答应,从田庄的马厩里牵出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两边山头连成一片,中间没有大路,只能辛苦你骑马了。”


    明玉苦笑:“我不会骑马。”


    魏循:“……”他认识的蒙古女人都会骑马。


    而且个个骑术精湛。


    明玉:“要不,你带我?”


    魏循:“我不敢。”


    明玉急着去浇灵泉水:“你带我。”


    魏循想了想,咬牙点头,后脖颈有凉风刮过。


    有路的时候坐马车,到了田间地头马车进不去,明玉扶着娜塔的手下车,魏循也跳下马:“只是看看的话,走着也行,我陪你走。”


    灵泉水不能灌溉,只是走走看看怎么行,明玉得把这三千亩全都逛过来。


    拍古装剧的时候明玉骑过假马,知道怎么动作潇洒地上马,魏循的马也很温顺,让明玉潇洒地骑了上去。


    魏循诧异地看明玉:“你真不会骑?”


    明玉无语:“会骑还用求你?”


    魏循:“……”


    旁边丫鬟婆子侍卫一大堆,魏循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墨尔根代青的福晋公乘一骑,就算大金这边的民风再开放,他也不敢。


    于是选择牵马。


    明玉也没勉强,不让她腿儿着就行。


    整个上午,逛了一小半,还不见明玉喊停,即便魏循有功夫在身,腿也走直了。


    明玉吩咐换个人牵马,魏循不放心,坚持亲力亲为。


    日上中天,明玉也累得不行,魏循劝她回去,明玉不肯,让人端了饭菜过来,她就在马车里吃。


    穿越前经常在片场吃盒饭,她没那么娇气。


    田庄也没什么好吃的,魏循怕明玉吃坏肚子,特意派人去温泉山庄他自己的灶上提食盒。


    食盒不保温,菜提来早凉了,魏循要拿到田庄的灶上热,明玉见饭还温着,便不想麻烦别人,就着温饭把凉掉的菜吃了。


    除了凉点,味道还不错。


    明玉吃饭慢,等她吃完魏循早吃完了。


    吃完饭继续逛,一垄一垄,一片一片,边边角角也不放过。


    魏循以为自己够拼了,忙起来不分昼夜,万万没想到明玉比他还拼,吃完饭都不休息一下立刻开工。


    逛了一上午,明玉把该看的想看的都看了个七七八八,有问题也向魏循请教过了,没打算把剩下的一大半全都逛完。


    马儿走到一处汲水井边,明玉下马,趴在井沿上往下看,顺势把空间灵泉洒了一些在井水里,然后吩咐人汲水浇灌。


    魏循忙阻止:“昨天已经浇过了,这些粮食喜干不喜湿,浇太多水会烂根。”


    明玉点头,表示知道:“不用浇太多,表面洒上一点点对出苗有好处。”


    魏循将信将疑,一来他第一次种西洋粮食心里没底,二来明玉在种菜的时候也经常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照办以后结果都是好的。


    她说在表面浇水利于出苗,那就在表面浇好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两人刚刚达成共识,靠近田庄那边的地头忽然吵嚷起来,明玉问怎么回事,魏循苦笑:“又是旗人来闹事了。”


    都说两白旗地多人少,旗人有自己的土地,他们不好好种自己的地,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闹事?


    而且听魏循的意思,旗人来闹事也不是第一回 了。


    “到底怎么回事?”明玉想不出理由。


    魏循颇为无奈:“之前这两个田庄早已荒废,被附近几个牛录额真瓜分,平时用来练兵,有的地方也种粮食。”


    后来多尔衮把两个田庄拨给明玉,地契虽然过了户,但大金没有女人拥有土地的先例,明玉便没有声张,让魏循以自己的名义收房收地。


    当时有镶白旗侍卫帮忙,操作起来非常顺利。


    可等侍卫一走,附近几个牛录总派人来骚扰,有的要地盘,有的要粮食,还有直接要银子的,不给就三天两头来找麻烦。


    魏循觉得这点小事他能搞定,便三五不时地拿些银子出来交保护费。


    起初几个牛录额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几两碎银子就打发了,时间一长胃口越来越大,开口就是十几两,甚至几十两。


    魏循正准?????备跟明玉提,谁知今天就碰上了。


    这三千多亩土地昨天已经在皇太极面前过了明路,声张就声张,也没什么好怕的。


    明玉吩咐随车侍卫前去交涉,告诉闹事者赤鹿山到温泉山之间的土地都是她的,她是墨尔根代青的嫡福晋,让他们立刻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谁知对方根本不信,理由也很充足,首先在大金女人不配拥有土地,其次墨尔根代青从来都不重视土地,军队的粮食一多半是买的,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嫡福晋跑这么远来种粮食。


    侍卫们当场拔出腰刀,对面也不示弱,一架打下来终是寡不敌众死的死重伤的重伤。


    数百暴徒冲过来的时候,只有魏循和寥寥几个侍卫将明玉护在其中,外圈围着田庄闻风赶来的一百多农户。这些农户里有明玉曾经救过的流民,也有从其他旗跑出来的流民,更多的是开春从南边逃难过来的灾民。


    魏循是汉人,这些流民也是汉人,而对面都是旗人,汉人和旗人之间的积怨在这一刻达到峰值,双方对峙互不相让。


    明玉暗中遣人去搬救兵,结果派出去的人没跑多远就被按翻在地。魏循要带明玉离开,以他的功夫,用侍卫和农户做人盾,可保明玉全身而退。


    侍卫们也劝明玉离开,说他们誓死效忠墨尔根代青,宁愿战死也绝不会投降堕了两白旗的威风。


    明玉一颗心砰砰乱跳,她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她来的那些丫鬟婆子,娜塔手握匕首站在她身边,眼神焦急:“福晋,您快跟魏先生走吧!”


    这时候对面有人叫嚣:“爷看上了对面那个漂亮的小娘儿们,捉活的,爷有重赏!”


    暴徒们一阵狂欢,缓缓朝这边合围而来。


    情急之下,明玉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小哨子,放在唇边用力吹响。


    哨声响起的时候,对面暴徒脚下齐齐一滞,下意识抬头望天。


    哨响三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闪电般啄向对面一个高大男子的眼睛,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凄厉的鹰鸣同时响起,撼人心魄。


    在呼呼的风声里,玉爪衔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球绕着人群低空盘旋,好像在示威,又像恐吓。


    “纯白的海东青!一根杂毛都没有!”


    “是玉爪?”


    “我看像!”


    这时暴徒中有人清醒过来:“那个小娘儿真是墨尔根代青的嫡福晋?”


    立刻有人回应:“是又怎样?我们打死侍卫,已经是死路一条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全杀了,来个死无对证!”


    “对!”


    “就这么干!”


    “反正附近还有好几个牛录,查起来都有份儿!”


    “不信墨尔根代青能把所有人都杀了!”


    对面声音很大,可碍着玉爪的凶悍谁也不敢当那个出头鸟。


    僵持中还是那个被啄了眼球的壮汉大吼一声率先冲了出来,尽管他手舞长棍,还是被玉爪瞅准机会一爪抓破喉咙,喷着鲜血摔倒在地。


    暴徒们见了血眼睛都红了,好几个人弯弓搭箭准备射杀玉爪,可他们的箭才射出,就被从远处破空而来的利箭齐齐切断,像破木棍似的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箭风太烈,半路削掉了一个高个儿的半只耳朵,仍旧势不可挡地切断了那几支才射出去的羽箭。


    准确无误!


    暴徒们的脚步又是一滞,下一秒忽然原地作鸟兽散,然后被赶来的骑兵像赶牲畜一般赶回原地,一个个吓得抱头跪下鬼哭狼嚎大喊饶命。


    局面反转太快,等明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多尔衮的马上了,背靠着男人结实的胸膛,腰被长臂搂紧,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静下来。


    好险。


    暴徒很快被押走,多尔衮带明玉来到马车边,他先下马,然后伸手将明玉抱下来,一直抱进马车。


    马车里,他把明玉抱得更紧,原本平稳的心跳陡然剧烈起来,震得明玉心惊。


    他这是在害怕吗?


    害怕失去她?


    有人紧张自己,还紧张成这样,再硬的心肠也软了,明玉犹豫着环上多尔衮的腰:“多谢你来救我。我没事了。”


    对方剧烈的心跳慢慢平复,平复下来就不肯做人了,牙尖咬着明玉的耳骨,轻轻厮磨:“再有下次,就把你锁起来带去军营。”


    由他亲自保护。


    去军营就算了,明玉还想多活几年呢:“下次出门我一定多带几个侍卫。今天的意外不会再发生了。”


    贝勒府的随车侍卫本来就不算少,她经常出城,多尔衮额外拨了二十四个亲卫和四十八个骑兵给她。


    出门一趟,光侍卫就有百十来号人,再加上随行的丫鬟婆子和管事若干,排场堪比大福晋。


    容易招黑。


    这么多人出去一趟,且不说人吃马喂,找个合适的地方安置都不容易。


    明玉嫌麻烦,也怕给田庄增加负担,每次出行只带十几个随车侍卫,管事丫鬟婆子也是能少则少。


    她自在,别人也轻松,两相便宜。


    谁知她的低调竟然引来了贪心之人的觊觎,差点在自己家的一亩三分地遭遇意外。


    说出来挺丢人的。


    绝不会有下次。


    多尔衮对明玉的保证充耳不闻,一路把她抱回贝勒府,抱回山水院,吃饭的时候抱着,睡觉的时候也抱着。


    不听她说话,也不跟她说话,拒绝一切形式的交流。


    只是固执地抱着她。


    明玉哭笑不得,进进出出伺候的下人们都看傻了眼,一个个红着脸进来红着脸出去。


    有情绪不能总憋着,得发泄出来,不然容易出事。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就一个媳妇儿,没了怎么办!


    第52章 痕迹


    沐浴的时候多尔衮也抱着明玉。


    明玉用尽全身解数勾.引了好几回, 多尔衮好像没看见,自己简单洗了洗,穿好中衣亲手给明玉洗头发、洗全身, 拿布巾擦干,穿好衣裳裹着薄被抱回炕上,抱着歇下。


    全程规规矩矩。


    仿佛明玉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明玉睡觉之前还在想,这算不算冷暴力?


    第二天早晨,一睁眼, 多尔衮还在。


    晨练都取消了。


    明玉卷着被子打了个呵欠:“今天有索尼次孙的满月酒, 我得去一趟。”


    说完她看着多尔衮的眼睛:“你也抱着我去?”


    多尔衮:“不许去。”


    冷暴力之后玩囚禁play,明玉真诚忏悔:“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你也挺忙的,你忙你的, 不用管我。我今天出去, 把能带的人都带上, 把索尼家吃穷了。”


    多尔衮:“我跟你去。”


    明玉:“……”就不想带你。


    不想带也得带, 明玉去吃一顿满月酒,四十八个骑兵开道, 二十四个亲卫警戒,正儿八经的随车侍卫被挤到了最外围, 管事丫鬟婆子挤了两辆马车才坐下。


    知道的是去喝满月酒,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抄家。


    队伍浩浩荡荡开进索尼家, 主母佟佳氏亲自迎出来, 先是被阵仗吓了一跳,然后看见多尔衮从马车上走下来。要不是跟来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 佟佳氏差点腿一软跪地上。


    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 这尊神怎么也来了。


    由于是次孙满月, 佟佳氏只请了几个通家之好的女眷过来,大福晋有事要忙,指了娜木钟和巴特玛两位福晋过来捧场,另外一个贵人就是明玉了。


    没想到多尔衮会来,索尼父子各忙各的差事都不在府中,佟佳氏忙忙地派人把父子俩从任上叫了回来。


    索尼听说也吓了一跳,自觉不够资格陪多尔衮,半路转道去了一趟济尔哈朗府上,求济尔哈朗贝勒帮忙救场。


    恰巧豪格正在济尔哈朗府上做客,听说多尔衮去索尼家喝满月酒,顿时皱起眉头。


    手都伸到正黄旗来了。


    于是豪格也不请自来,跟着济尔哈朗去索尼家“陪”多尔衮。


    受邀去索尼家吃酒的女眷们听说多尔衮来了,都不由有些激动。


    满蒙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可不是白得的,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肤白貌美,不是,应该是俊美无双,英气逼人。


    只可惜多尔衮平时常驻军营,家都很少回,更不要说出席什么酒宴了。


    除了汗王宫的宴席,基本见不到人。


    女眷里最激动的当属娜木钟和巴特玛两位,听见禀报立刻起身相迎。


    因为个子高,皮肤白,多尔衮在人群中非常扎眼,娜木钟一眼便瞧见了,顿时笑靥如花地奔过去,巴特玛不如娜木钟眼尖,见娜木钟奔过去,她也紧随其后。


    “多尔衮你来了!”娜木钟人没到,笑先闻。


    巴特玛不甘落后:“外头凉,快进去坐!”


    两个人的殷勤周到把主人都给比下去了,佟佳氏脑子“嗡”地一声,怎么把这两位不着调的福晋给忘了。


    多尔衮淡淡点头,算是回应,垂眼问走在身边的明玉:“冷不冷?”


    明玉呵呵:“不冷。”


    带着骑兵和侍卫来喝满月酒,把主人吓到脸色惨白额上见汗,她身上不冷,头冷。


    娜木钟瞧见明玉,唇角的?????笑压下去:“你怎么跟来了?”


    巴特玛也看明玉,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明玉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她快走两步,走到多尔衮前边:“谁跟谁来的,福晋且搞搞清楚。”


    多尔衮长臂一伸,揪住明玉披风上的兜帽把人轻轻扯回身边,眼风朝娜木钟和巴特扫过去,很明显的保护姿态。


    两人含恨闭麦,紧紧跟在后面。


    走到垂花门前,佟佳氏终于忍无可忍站住,笑着请多尔衮去前院喝茶。


    后院都是女客,还有产妇在,外男进去不合适。


    多尔衮放开揪着明玉兜帽的手,明玉怕他忽然发疯,温声说:“等下散了,我去前院找你。”


    众人闻言都是一阵牙酸,娜木钟和巴特玛更像是嘴里塞了一整个生柠檬,心说这狐狸精做派,比布木布泰还不要脸。


    多尔衮看了明玉一眼:“别太晚,我在前院等你。”


    明玉朝他甜甜一笑,头也不回走进垂花门。


    呼——终于摆脱了。


    没想到冰山似的墨尔根代青成了亲是这个样子的,佟佳氏听着都是老脸一红,急赶慢赶头前给明玉领路去了。


    只有娜木钟和巴特玛还愣愣站在原地,望着多尔衮的背影犯花痴。


    明玉先去珠珠的屋子里看了小宝宝,小宝宝饿了闹着要吃奶,珠珠便让奶娘抱下去喂奶。


    “你怎么把墨尔根代青也带来了?”珠珠比明玉大不了几岁,两人一见如故,说话也不见外,“把我姑姑脸都吓白了。”


    珠珠是佟佳氏的亲侄女,嫁过来好几年也改不过口,仍叫佟佳氏姑姑。


    这事还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她昨天遭遇危险,多尔衮有了应激反应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吧。


    明玉只好随便编个理由:“可能有事找索尼大人商量?”


    珠珠信以为真,便不再问,转而问起田庄的事来:“听说温泉山庄种出了新菜,我还没尝过,都是些什么呀?好吃吗?”


    明玉把新菜介绍给珠珠知道:“绿叶菜你可以买来尝尝,炒着吃或者做汤都可以。辣椒等你出了月子,也可以试试,比葱蒜辣口,烤羊腿的时候撒上一点香辣入味,也可以炒制之后放在涮肉的锅里做成火锅。”


    火锅这个词珠珠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听着就觉得暖和,想着出了月子一定要试试。


    “西洋菜这么受欢迎,真应该多种点。”虽然有了温泉山庄,菜品增加了,可价格半点没降,还是很贵,轻易吃不起。


    比如今天的满月宴,珠珠想加一道硬菜番茄炒蛋,可佟佳氏觉得番茄太贵,每桌酒席加一道,花费直接翻番,只得作罢。


    明玉想过扩大生产,可她手里能用的土地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


    明玉把困难说了,珠珠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两白旗是出了名的人少地多,怎么可能没有地?”


    两白旗当然有地,可那些地都是多尔衮和多铎的,跟她没关系。


    而且种暖棚需要温泉地热,两白旗的地只有赤鹿山一带有温泉。


    珠珠闻言笑道:“温泉的事好办,我家有两个山庄都有温泉。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随便用,我去和家里人说,保准能成。”


    说实话,明玉有点心动:“怎么收租?”


    “收租?”珠珠志不在此,“我家能免费吃菜就行。”


    那两个有温泉的山庄因为温泉的缘故粮食收成不好,早已荒废多年。


    若能给明玉用也算变废为宝,免费吃菜是珠珠唯一的要求,还想着明玉为难的话,按半价卖菜给她,她也愿意。


    谁知明玉一口答应下来。


    八旗之中有温泉山庄的人家不少,珠珠怕被截胡,立刻派人去跟佟佳氏商量,佟佳氏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当场拍板。


    明玉要签契书,珠珠表示不用,明玉坚持,饭菜还没上桌,契书已经签字画押。


    签契书的时候明玉问珠珠:“你家有温泉山庄就没想过自己买种子种菜吗?”


    珠珠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是有人试过了吗?我家没那个实力,也不想到处推荐人用烟叶子煲汤,还硬说是什么西洋药材。”


    让别人笑掉大牙。


    明玉在后院谈成生意,前院的情况相比之下就不那么和谐了。


    索尼在前院正堂单独给多尔衮、济尔哈朗和豪格摆了一桌酒席,他自己和长子作陪。


    酒过三巡,多尔衮面无表情把昨天明玉遇险的事说了,众人都是一惊,济尔哈朗动了动唇,话被豪格抢去:“你把那些人怎样了?”


    多尔衮淡声:“杀了。”


    “那三个牛录额真也杀了?你明明知道……”温泉山附近的三个牛录额真原来是正白旗麾下,其中一人还是皇太极乳母的儿子,做过皇太极的贴身近卫。


    皇太极当上大汗之后用两白旗换走了多尔衮兄弟手中的两黄旗,部分地盘也进行了调整,温泉山附近的三个牛录不愿意去别的地方,仍旧留在原地,划归镶白旗。


    说白了,那三个牛录额真是皇太极的人。


    豪格一直认为那是他父汗留在两白旗的眼线,替他父汗盯着多尔衮三兄弟的一举一动。


    多尔衮肯定也知道,可是昨天他把三个人都杀了。


    他什么意思?


    想造反吗?


    不光豪格一个人这样想,济尔哈朗也是这样认为的:“此事、此事你恐怕要去大汗面前解释一二。”


    因为母家与努尔哈赤反目,皇太极的生母孟古哲哲一边担心母家,一边担心夫家,心力交瘁,年纪轻轻便卧病在床,皇太极几乎是被乳母一手带大的。


    皇太极对乳母十分敬重,成为旗主之后破格提拔了乳母的独子做自己的近卫。乳母到了年纪想回家荣养,皇太极再次破例从当时的正白旗拨了一个牛录给乳母的儿子,在没有任何军功的情况下封其为牛录额真。


    后来皇太极成了大汗,原来的两白旗变成了两黄旗,重新划分地盘之后,温泉山那一片分给了镶白旗。皇太极想让乳母一家迁出来到两黄旗安家,因乳母故土难离,便没动地方。


    乳母之子塔石哈在温泉山一带作威作福多年,经常干些欺男霸女不入流的事。碍着乳母的关系,皇太极假装看不见,多尔衮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这家伙越发狂妄,居然打起了明玉的主意。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可话又说回来,明玉全须全尾并未出事,顶多算虚惊一场。


    若塔石哈是一般的牛录额真,人在多尔衮治下,生杀予夺全凭多尔衮一句话,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他是大汗乳母的独子,大汗素来敬重乳母,而且塔石哈很有可能是大汗留在镶白旗的眼线,多尔衮就这么把人给杀了,难免有铲除异己之嫌。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全看有没有人闹将起来,以及闹起来之后大汗的态度。


    济尔哈朗到底是旁支,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不惯塔石哈平日的所做作为,凭良心给多尔衮出出主意。


    谁知多尔衮并不领情:“牛录是镶白旗的牛录,处置一个牛录额真用不着烦扰大汗。”


    济尔哈朗嘴上没说什么,心里直叹气,到底太年轻了。


    豪格眼珠一转,瞬间计上心来,从索尼家出来便说要出城去狩猎,济尔哈朗劝阻无效,对豪格道:“凡事多留个心眼儿。”


    多尔衮年轻是年轻,但不傻,相反脑子转得极快,擅长顺势而为,随机应变,且颇有手腕。


    就豪格这脑子这城府,给人提鞋都不配,还妄想跟多尔衮掰手腕,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勇气。


    眼看风雨欲来,济尔哈朗决定去汗王宫一趟,得让皇太极有个心理准备。


    明玉没花一两银子拿下两座带温泉的山庄,心中欢喜,坐上马车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没去前院找多尔衮。


    就算这个男人最近有点疯,她的承诺必须作数。


    想着站起来要下车,这时候多尔衮撩帘进来,淡淡看了她一眼,明玉为自己辩解:“正要去找你。”


    多尔衮“嗯”了一声,挤坐在明玉身边,明玉也被挤习惯了,往旁边让了让,一让不要紧,契书从袖袋里掉了出来。


    明玉和多尔衮同时弯腰去捡契书,脑袋不可避免地撞在一起。明玉低呼一声,多尔衮捡起契书,一手抖开看,另一只手给明玉揉额头:“你租了索尼家的山庄?”


    明玉拍开他的手:“我打算扩建暖棚,让更多人吃上西洋菜。”


    多尔衮捉住明玉的手,轻轻握在掌心:“想赚钱不丢人,在我面前没必要藏着掖着。”


    明玉被戳穿心思也不恼:“谢邀,我从来没觉得赚钱丢人,只不过想说得更加高大上一些。毕竟,别人想吃菜,我想赚钱,是双赢。”


    “怎么想起来去正黄旗租地?两白旗还不够你折腾的?”多尔衮早习惯了明玉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词汇,并且绝大多数都能猜对意思。


    明玉正色,把两白旗温泉少的事说了,?????多尔衮放下契书,把明玉的另一只手也放在掌心里焐着:“温泉少,换一换不就有了?”


    “不能换!”明玉朝多尔衮狡黠一笑,“我都看过了,两白旗平地多山地少,黑土地肥得流油,正好种粮食。”


    说起粮食,明玉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我早与你说过,种菜不过是抛砖引玉,大宗的粮食才是真正的摇钱树。你把土地给我,是你明智,秋天等着跟我一起发财吧。”


    说嗨了难免嘴瓢:“姐带你一起发财!”


    多尔衮气笑了,比他小七八岁,还一口一个姐,他拉着明玉的手倾身吻上去:“姐,我不想发财,我想亲你。”


    明玉立刻麻了半边身子,小狼狗奶起来最致命,神仙来了也遭不住啊。


    遭不住。


    在马车里被亲软了身子,到家更是胡天胡地。


    多尔衮似乎找到了明玉的正确打开方式,一口一个姐,叫得明玉根本不用任何前戏就顺从地接受了他的身体,各种姿势,轻松拿捏。


    在炕上,明玉被吃得死死的。


    原主虽然比多尔衮小很多,可明玉的实际年龄比多尔衮要大几岁,实在无法抵挡小狼狗变奶之后的攻势。


    “姐,我难受。”


    “姐,这样行吗?”


    “姐,你快乐吗?”


    “姐,你真好!”


    关键他嘴上奶,身体可一点都不,在她情难自禁的迎合之下,越发强硬恣意,随心所欲,真真儿要了明玉半条老命。


    “姐,最后一次。”


    明玉忍无可忍,真想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去,可腿是软的,哪里使得上力气。


    “多尔衮你要不要脸?多少个最后一次了?”明玉趴在炕桌上含泪控诉。


    多尔衮低头把她脸上的泪吮干,笑容逐渐变.态:“叫你姐,脸就没了,再要来何用?”


    明玉:“……”


    之后几天,多尔衮都没去军营,每天上午处理军务,下去陪明玉收拾箱笼准备搬家的事宜,中间还抽空陪明玉去了两趟已经修建完工的新府邸。


    新府邸比贝勒府离皇宫近,但也只是近了那么一点点,仍是众多王府中离皇宫最远的那一个。


    明玉问多尔衮为什么要住这么远,多尔衮说距离产生美。


    如果明玉没记错,这句话是她告诉多尔衮的,而且说过不止一次,目的在于劝他住回军营。


    没想到让他用在这儿了。


    “现在的贝勒府怎么办?”明玉又问。


    多尔衮想了想说:“会被收回去,安置其他贝勒。”


    并不是所有贝勒都有自己的府邸,比如岳托,老大不小了还跟代善挤在一处。


    明玉仰起头问:“能卖给我吗”


    住过的,应该有优先购买权吧。


    现在住的贝勒府虽然有点偏,去哪儿都费劲,不过抄小道的话出城很方便。


    多尔衮抬手抚上明玉细白的脖颈,手指微微用力,在上面留下浅淡的痕迹:“你买宅院做什么?”


    想方设法得到土地,靠种菜赚到第一桶金搞并购,种粮食敛财,去正黄旗租赁山庄,购置宅院,明玉到底想做什么?


    多尔衮不愿意承认也没办法,他的第一反应是明玉在预谋离开,离开他,离开与他有关的一切,彻底退出他的生活,甚至他的生命。


    她说过,她早晚会离开。


    明玉感受到男人手上压迫的力道,虽然还没感觉疼,但他摸过的地方肯定会留下印记。


    位置太高了,留下印子衣领遮不住。


    他摩挲着她的颈动脉,一下一下,有些失神,眼底的光彩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淡漠与冰冷。


    明玉不敢挣扎,生怕他一个没留神把自己纤细的脖子折断。


    昨天多尔衮骑马朝她冲过来的时候,那群暴民里有不怕死的冒头阻拦,被他单手捞住脖子,轻松拧断,一声没吭人就没了。


    类似这样的动作。


    从昨天开始,多尔衮的精神就不太对劲,一会儿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会儿喊着姐姐热情如火,忽然安静下来紧紧抱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忽然抚上她的脖子,在颈动脉上摩挲,好像个冷血杀人犯。


    明玉怀疑多尔衮可能有什么精神类的疾病,这几天都好好的,还以为他恢复了。


    没想到更严重了。


    这一切好像是从她说要买宅院开始的。


    他问她买宅院做什么,买宅院当然自住,为了将来谈生意方便,为了安排自己的账房,为了以后跟他吵架能有个去处,为了离开他不至于流落街头。


    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现在多尔衮对她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对她的身体充满兴趣,恨不得夜夜折腾耳鬓厮磨。


    现在说离开的话,明玉怕自己会真的离开,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当然不能说真话,明玉抓住他的手腕,撒娇似的喊疼,多尔衮不为所动,执着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买宅院做什么?


    明玉决定不要脸一回,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再说,不管多尔衮捏着颈动脉的手,直接扑进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


    “你好吓人,你吓坏我了。我就是想着皇宫和各个王府才建好,城里的空宅子多,想趁便宜买一套,等将来涨价再卖出去,赚个差价。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买了,反正有你在,家里也不会缺银子。”


    抛开后路不谈,如果贝勒府可以自由买卖,现在真的是最佳入手时机。


    等皇太极称帝之后,少不得要大肆封赏群臣,哪个有头有脸的大臣不得在盛京买一处像样的宅院,到时候房价说不定能翻上好几番。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果然多尔衮放过了明玉可怜的细脖子,一手松松环着她,一手轻抚她的后背,声音变得温和:“贝勒府不能买卖,不过你要买的话,我想想办法应该能办到。”


    没想到还有下文,明玉惊喜地扬起头:“真的可以吗?”


    多尔衮颇为无奈,摸着明玉毛绒绒的发顶,心说,真是个小财迷,雁过拔毛,一点赚钱的机会都不肯放过。


    他将她的小脑袋贴在胸口,轻声说:“我骗过你吗?”


    在大事上还真没怎么骗过,可明玉觉得自己这样也不算骗人,于是十分狗腿道:“那我等你好消息。银子我出,差价我们三七开,你三我七怎么样?”


    其实应该五五开,她出钱,多尔衮出人脉,可她比多尔衮缺钱,三七开挺合理。


    多尔衮没忍住敲了敲明玉的小脑袋:“就知道赚钱!宅子买下来不许卖,留着给咱们儿子住,我可不想让我们的儿子跟岳托似的,成家以后还跟阿玛额娘挤在一个宅子里,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明玉:“……”你想太多。


    你这一辈子就一个女儿,还可能不是你的,哪儿来的儿子。


    她买宅子本来也没想卖,想自己用,顺便留条后路。


    明玉仰起头对多尔衮笑:“好,不卖,留给我们的……孩子。银子还是我出,宅子归我,暂时用来会客谈生意,我还想单设一个账房。”


    见多尔衮敛笑,明玉赶紧解释:“凭你的军功,肯定要封亲王,我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大,得有个地方谈生意,还需要单独的账房核算。总不能让客商到王府里谈生意吧,而且你的进账方式和我的也不一样,合并会乱套的。”


    抢来的,和赚来的,有本质上的区别。


    多尔衮很少看账本,也不关心明玉的生意:“宅子我买来送你,原来的账房也留给你,但后宅、山水院和我的内外书房都不能动,也不许给别人用。谈生意让魏循去谈,你不许出面。”


    “还有……”他看着明玉的眼睛,一字一句,“你必须住在王府,不准去别处住。”留在我身边,永远别离开。


    明玉觉得多尔衮的担心有些多余,她是他的嫡福晋,不跟着他住王府还能住哪儿。


    他一天没跟布木布泰好上,一天没让她给布木布泰腾地方,她就要霸占着嫡福晋的位置,背靠大树好乘凉。


    后宅、山水院和他的内外书房都是明玉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有那么多令她羞愤欲死的回忆,就算多尔衮不说,她也不会给别人用。


    看一眼都不行。


    谈生意多辛苦,觥筹交错尔虞我诈,没有一百个心眼儿都没别沾,当然是魏循去谈,她只做幕后老板,拿钱赚钱。


    明玉痛快答应。


    两人各怀心思,相视而笑。


    接下来几天,流言四起,总结起来就是多尔衮为了明玉的一场虚惊斩首镶白旗三个牛录额真,和两百多旗人。


    三次征讨察哈尔部,折损骑兵数千,致使两白旗人口锐减。


    为了一个女人,屠杀两百多旗人,斩首三个牛录额真,这是大金建国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


    关键还是一场虚惊。


    在大汗称帝之前,出了这样荒唐的事,其他各旗无不瞠目,只有两白旗保持了诡异的平静。


    多铎为此特意找到多尔衮,认为杀得好,他早看塔石哈和他那两个左膀右臂不顺眼了。


    仗?????着是大汗乳母的独子到处欺男霸女,坏事做尽,且手段残忍。


    好几次让多铎碰上,便是多铎那种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人见了都不忍直视。


    碍于大汗的情面,多铎都忍了,只盼着老天开眼,降下一道天雷劈死塔石哈。


    只是没想到天雷竟是他哥。


    这三个祸害早该杀了!


    明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讹传,镶白旗在八旗之中人最少,多尔衮怎么可能为了一场虚惊杀那么多旗人。


    直到有人闹上门来。


    作者有话说:


    明玉:总有刁民想害朕。


    豪格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


    第53章 罪证


    起初有人来闹事, 明玉忙着安排搬家事宜并没理会,前院有多尔衮在,闹也闹不到她这里来。


    可一连几天都不消停, 明玉派人去打听,这才得知多尔衮为了给她出气竟然真的杀了三个涉事的牛录额真。


    不但如此,那天所有围攻她的暴徒一个不剩全被处死。


    更糟糕的是,被杀的三个牛录额真里有一个是皇太极乳母的独子,而皇太极十分敬重他这个乳母。


    为了让乳母安心荣养, 皇太极曾屡次破格提拔乳母的儿子, 让他从穷人家的孩子一跃成为掌管牛录的额真。


    明玉觉得多尔衮这回可能捅了马蜂窝。


    这不,人家死了儿子的,死了丈夫的,死了阿玛的一起打上门来, 听说连肚里揣货的侍妾都来了。


    一群老弱病残孕前来闹事, 又有皇太极乳母的那层关系, 摸不得碰不得让侍卫们大感头疼。


    只能来一次轰一次, 轰走也走不了多远,那群人就站在附近的街口边哭边骂, 引来无数围观。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当得知闹事的人里并没有皇太极的乳母之后,明玉决定出面管一管。


    管之前明玉多了个心眼儿, 没让那群人进府,怕到时候有自杀自残的说不清楚, 只让人搬出桌椅放在大门口, 一边喝茶水吃点心,一边公开问话。


    见正主出来了, 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贝勒府的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群闹事的妇孺很快被带到明玉面前。


    不等为首那个嗓门大的哭出来, 明玉劈面问道:“松佳氏嬷嬷可在?”


    松佳氏就是那位极受皇太极敬重的乳母。


    刚刚哭得最大声的那个妇人一噎,只得暂时将哭腔憋回去,抹着眼泪回话:“托福晋的大福,奴才的额娘听说二弟被处死,当场晕了过去,人到现在还昏迷着。”


    府门口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明玉猜,回话的应该是松佳氏的女儿。


    大金讲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出嫁就是别家人,与娘家少有联系,这位出嫁女跳出来回话是几个意思?


    莫非正主家没来人?


    明玉假装没听见,又问了一句:“松佳氏嬷嬷家可来人了?”


    底下无人应答,哭声立刻弱下来,只能听见稀稀拉拉擤鼻涕的声音。


    很快擤鼻涕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被围观群众的议论所取代。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苦主没来,跟这儿嚎什么丧呢?给谁嚎丧呢?”


    “就是就是,苦主都没来,闹的是什么呀?


    “人家闺女不是来了吗?”


    “出嫁女不好好在夫家操持,跑来给娘家号丧,真是晦气!”


    “呸!什么玩意儿!”


    围观群众都觉得不可思议。


    苦主还真没来,明玉也很无语,指着那个肚里揣货的孕妇,又问出一句诛心之言:“孩子是谁的?”


    孩子是苦主的也行啊,不然她真没必要在这儿跟她们费口舌。


    要搬家了,她很忙。


    孕妇当场白了脸,支支吾吾答不出。


    众人:“……”


    远远看见对面街口停着一辆马车,明玉觉得很奇怪:“温泉山离此处不近,你们都是怎么来的?”


    马车这种交通工具在盛京并不常见。


    一来价格昂贵,跟现代社会的劳斯莱斯幻影差不多的级别,不是谁都能买得起。


    二来就算有钱,也不能随便买,非公卿之家不能乘坐。


    小小的牛录额真,在兵民不分的其他各旗可能算个营长,在兵民截然分开的镶白旗,就只能算村长了。


    村长家也买不起马车啊,买得起也只能在自家院子里跑,除非皮痒了想挨鞭子才敢开到盛京城里耍威风。


    这回连气势汹汹的出嫁女也没了脾气,杵在那儿好像个锯了嘴的葫芦,紫涨着一张脸。


    明玉拿起一块点心,目光扫过人群,随便找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小女孩,朝她招招手。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才迈出一步就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妇人给扯了回去,小女孩似乎被扯疼了,眼泪顿时围着眼圈转,可怜巴巴垂下眼眸。


    明玉看了一眼旁边负责警戒的侍卫长,侍卫长朝台阶下一扬下巴,立刻有人推开那满脸横肉的妇人,将明玉选中的小女孩带到她面前。


    明玉把点心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接过点心大口大口吃起来,好像饿了很久的样子。


    怕她呛着,明玉又端了茶水给她喝。


    耐心等小女孩吃完点心,明玉问她:“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来的?”


    小女孩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绞着手指不敢说话。


    明玉鼓励她:“说真话,我便留你在府中当差,天天有点心吃。”


    小女孩脸上露出喜色,脆生生道:“回福晋的话,奴才是坐马车过来的。”


    说着指给明玉看,可她指的时候,街口的那辆马车已经不在了。


    明玉继续问:“马车哪儿来的?”


    小女孩摇摇头:“不知道。”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这群人在贝勒府门口哭闹了好几天,自称是温泉山牛录额真塔石哈的家小。牛录额真家有马不稀奇,怎么可能有马车?


    逾矩购买马车是要受罚的。


    明玉抬眸看向那个满脸横肉的妇人:“你是镶白旗人?”


    妇人连忙跪下应是,明玉指着小女孩问:“这是你的女儿?”


    妇人点头:“小妾养的。”


    原来是个妾生女,明玉让人给她十两银子:“这丫头我买了。”


    妇人又惊又喜,前几年她为了把亲生女儿送进贝勒府当差,还要倒贴银子走关系。谁知这小妾养的竟然入了主子福晋的眼,不但不用她花钱,还赚了十两银子回来。


    那可是十两银子啊,够他们全家吃喝好久。


    妇人领了银子忙磕头谢恩。


    旁边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哭喊道:“她胡说!哪里有什么马车,咱们都是走过来的!”


    刚高价卖了妾生女,满脸横肉的妇人正志得意满,忽然听见有人污蔑那孩子胡说。


    主子选奴才老实本分最要紧,谁会买一个说谎精回去,她生怕明玉因此反悔收回那十两银子,妇人脸上横肉直跳,指着鼻子与那人对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说谁家孩子胡说?你再说一遍?”


    “你说走着来的,就是走着来的,你鞋底沾泥了吗?”说完直接亮出自己的干干净净的鞋底,“反正我是坐车来的!坐马车来的!”


    那人气得直翻白眼,话里有话威胁道:“胡说八道!你活够是吧?”


    妇人手一僵,下意识回头看明玉,见明玉对她点点头,当场反水:“我家是镶白旗的,主子福晋在这儿看着呢,我就是坐马车来的,你们全都是坐马车来的!还是大马车,又宽又大!你说我瞎说,你敢不敢抬脚让大伙儿瞧瞧?”


    那人顿时没了气焰,只恨自己今天穿了新鞋,鞋底比对方还干净。


    她拿了银子是哭闹来的,从没想过跟人比鞋底泥。


    明玉吩咐人将小女孩领进府中,临走时让她把整盘点心都抱走了。


    这下站在台阶下面的所有小孩子都不淡定了,争先恐后说自己是坐马车来的,包括不敢亮鞋底那位身边站着的小孩。


    明玉都让人赏了点心茶水,之后用两辆马车把所有人打包送出城去,并殷切叮嘱把每个人都要安全送回家。


    闹事的人走了,围观群众也散了,明玉怜贫惜弱的名声传遍大街小巷。


    都说明玉是菩萨,不然怎么有这么好性儿,人家都打上门了,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用马车一个个送回家。


    再有人提墨尔根代青为了明玉的一场虚惊屠杀旗人,立刻就会有人跳出来反驳,认为那是墨尔根代青的决定,与明玉无关。


    还有人猜明玉肯定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肯定会劝墨尔根代青别这么做。


    之后又有人挖出温泉山一带被杀的三个牛录额真是谁,顿时群情激奋。有受害者当街诉说之前的遭遇,字字血声声泪,还有说书先生把这些写成话本在茶楼里讲故事讲得吐沫星子横飞。


    一时间舆论来了个大反转。


    都说杀得好。


    早该杀。


    豪格马上要娶继福晋,本来是喜事,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舆论战失败了,他得赶紧去一趟温泉山请松佳氏出面。以松佳氏在他父汗心里的地位,只要她老人家哭一哭闹一闹,再来个晕厥什么的,多尔?????衮一个滥杀旗人的大罪是跑不了的。


    说干就干,晚了怕节外生枝,谁知不等他去温泉山,松佳氏带着全家老小找上门来。


    正瞌睡有人送枕头,豪格大喜,也没问松佳氏的来意,直接领人进了宫。


    这几天流言太多,一个反转接一个反转,皇太极听了满耳朵。


    平心而论,塔石哈作恶多端该杀,可他到底是乳母唯一的儿子。


    当年乳母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为救他死了,只剩下塔石哈一根独苗。


    痛失独子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乳母必然悲痛欲绝,皇太极早想去探望,可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多尔衮杀塔石哈没错,塔石哈早该杀,皇太极不会因此治罪多尔衮,可这样一来势必会寒了乳母她老人家的心。


    皇太极很为难。


    见豪格带了松佳氏一家子过来,皇太极不悦地剜了豪格一眼,豪格没想到父汗是这么个反应,只得装傻充愣,把希望都寄托在松佳氏身上。


    只要松佳氏哭得死去活来,最好能晕厥在他父汗怀里,直接哭死更好,多尔衮的罪就算是定了。


    等多尔衮定了罪,征伐朝鲜在即,主帅人选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吗?


    赢了这一局,他就有翻身的机会。


    可豪格万万没想到,他父汗才叫了一声嬷嬷,松佳氏立刻带着一大家子人跪下了,口称有罪,请大汗治罪。


    豪格:???什么情况?


    皇太极也是一头雾水,忙走过去要扶起松佳氏,松佳氏说什么都不肯起。


    豪格眼珠转了转,这是……以退为进?


    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就是厉害,上来就是一招妙棋,差点把他都骗过了。


    “大汗,奴才有罪!”松佳氏以头触地,老泪纵横,“奴才教子无方,有眼无珠,不知道塔石哈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豪格:嗯?走向似乎不太对!


    皇太极深深吸气:“嬷嬷不怪我?”


    “奴才让大汗蒙羞了,奴才怎敢怨怪大汗!”松佳氏哭得浑身颤抖,“奴才若早知那畜生做下的事,不等墨尔根代青动手,奴才也会一碗毒药要了那畜生的性命!”


    她拉着皇太极的手:“只求大汗看在奴才曾经伺候过大汗的份儿上,饶了那畜生全家不死!老奴来世当牛做马报答大汗天恩!”


    皇太极当场表示,塔石哈已抵命,其他人不予追究。


    松佳氏这才带着全家人叩谢起身,皇太极想将松佳氏扶到炕上坐,松佳氏说不敢,只坐了绥德搬来的绣橔,家下人等仍旧站在殿外。


    豪格还不死心:“嬷嬷,您是不是被谁威胁了?我父汗在呢,您说出来,父汗肯定会为您做主的!”


    塔石哈可是松佳氏唯一的儿子。


    松佳氏做人十分低调,几乎没求过父汗什么,唯二的两次都是为塔石哈谋前程。


    塔石哈没少在豪格面前显摆,说他是松佳氏的命根子,过两年想让松佳氏在大汗面前美言两句,给他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挣点军功。


    豪格让他来正蓝旗当牛录额真,那小子还嫌职位低,说不想再当牛录额真,想在正黄旗弄个固山额真当当。


    松佳氏爱子如命,要不是被人胁迫,怎会如此!


    至于胁迫她的那个人,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屠杀旗人,擅自处置塔石哈,威胁松佳氏,足够多尔衮喝一壶的。


    谁知话说完半天,松佳氏都不拿正眼看他,只顾与父汗说话。


    父汗也像没听见他说话,殷切地叮嘱松佳氏好好保养身体,还说等松佳氏的长孙再大些,让他接任牛录额真。


    松佳氏谢恩,破天荒地表示,她不想住在温泉山附近了,求皇太极给她另择一个住处,穷一点偏一点都没问题。


    当初两白旗与两黄旗交换的时候,温泉山那一带有调整,皇太极就想把松佳氏挪到正黄旗来,可松佳氏安土重迁,不愿意搬家,便留在了那里。


    今日为何忽然提出要搬家?


    松佳氏的话再次让豪格看到了曙光,不等皇太极开口问,抢先道:“是不是多尔衮威胁您了?您说出来,我父汗……”


    第一次,松佳氏不客气地打断了豪格的话:“奴才不会离开镶白旗,只想离温泉山远一些。”离你远一些。


    塔石哈多老实的一个孩子,他是怎么学坏的,跟谁学坏的,松佳氏人老了,眼瞎心不瞎。


    她不想让出色的长孙再走他阿玛的老路。


    这么多年观察下来,松佳氏清楚地知道,多尔衮跟皇太极一样都是正派人,不会教坏她的宝贝孙子。


    皇太极表面看起来处处为难多尔衮,可松佳氏了解皇太极,没有价值的人和事皇太极都懒得搭理。


    处处为难,代表着看重,甚至寄予厚望。


    就像当年先汗为难皇太极一样,响鼓还得上重锤。


    皇太极八岁管理汗王宫对外事务,十三岁上战场,落下一身伤病。如今年纪大了,气色看着也不算太好。


    可多尔衮还年轻,她的宝贝孙子跟着多尔衮前途无量。


    皇太极也很诧异:“嬷嬷要留在镶白旗?”


    松佳氏慈和道:“奴才的家在镶白旗,住习惯了,不想挪地方了。”


    “可多尔衮……”杀了您的儿子。


    皇太极欲言又止,松佳氏摆摆手,泪花却再次涌上眼眶:“那个畜生辜负了大汗对他的期望,仗着大汗的恩宠横行乡里坏事做尽,让大汗蒙羞,早该杀!墨尔根代青杀得好,杀得对!奴才谁也不怨!奴才只怨自己,教子无方,受人蒙蔽,给墨尔根代青添了麻烦!”


    说完眼风扫过豪格,扫得豪格平白一个激灵。


    这老太太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心惊之后,豪格很快镇定下来,只是个有体面的奴才而已,知道了又怎样,还敢在父汗面前揭发他不成?


    就算她有这个胆量,证据呢?


    这时殿外有人通禀:“墨尔根代青求见。”


    他怎么来了,豪格心里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求生欲催他赶紧逃,避开多尔衮的锋芒。


    “父汗,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豪格强笑道。


    话音未落,多尔衮已经走到清宁宫东次间的门口。


    他堵住豪格的路,给皇太极行礼过后,对豪格道:“急什么,我的事说清楚了,你的事还没说呢。”


    豪格急眼:“我的事,我有什么事好说?”


    多尔衮将手中一本厚厚的奏折递给绥德,由绥德呈给皇太极,皇太极打开翻了两页,脸色顿时发白,又翻了几页,越看越白。


    “啪”地合上奏折,直接扔给豪格:“你自己看!”


    豪格猝不及防,差点没接住,翻开一来看,黑了脸:“诬告!父汗,这是诬告!”


    多尔衮看了豪格一眼:“人证物证都在门外候着,你想先看哪样?”


    汗王宫最近搬了家,从西边搬到了东边新修建好的宫室,皇太极和大福晋住在清宁宫。


    多尔衮所说的门外,是指清宁宫的大门外,离得也不算远,随传随到。


    豪格万万没想到,多尔衮从两黄旗与两白旗互换时就开始记他的黑账,一桩桩一件件记得这么清楚,连人证是谁,物证为何都有。


    这明摆着是来找他算总账的。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大汗称帝在即,册封圣旨都写好了的时候发作出来。


    他知道多尔衮阴险,却没想到多尔衮能阴险到这个程度。


    奏折上列得清清楚楚,某年某月某日,塔石哈带人在温泉山脚下抢劫了一个从南边投降来的官员,不但抢劫了财物,还抢了人家的夫人和闺女,就地与众兄弟分享。


    那官员的夫人不堪受辱,咬舌自尽,那官员与夫人鹣鲽情深,拼命反抗,结果被乱刀砍死,尸首抛到河里喂鱼。


    全家上下几乎死绝,只有官员最小也是最漂亮的女儿幸免于难,被塔石哈送给豪格做了暖床的丫鬟。


    此人现在还活着,正是豪格前段时间最宠爱的侍妾。


    这个官员在南边级别不低,全家是坐着马车跑过来的,马车宽大舒适也被塔石哈孝敬给了豪格,现就在豪格府中,还能使用。


    人证除了那个官员的小女儿,还有塔石哈的几个手下,几人的证词都按了手印附在奏折最后。


    物证除了南边制式的马车,还有那个官员的印信,以及他与范文程来往的书信,都从塔石哈家翻找出来了。


    当然,这只是塔石哈做下的那些坏事里相对比较大的一件事,其他的鸡零狗碎还有很多,桩桩件件的背后都有豪格的影子。


    可就是抢劫投降官员这一件事,足以让塔石哈和他的手下,及所有帮凶、受益者,死上好几回了。


    皇太极当上大汗之后,开始启用汉族官员,对南边投降来的官员极其优待,分宅院,分田产,分牲畜,分女人,可以说要什么给什么。


    但凡南边有重要官员来投,各大贝勒府轮流设宴款待,以表重视亲厚。


    且皇太极早已下令,并对各大贝勒耳提面命过很多次,凡?????抢劫投降官员者,赔礼道歉,双倍返还财物,致死人命者,以命抵命。


    时常有人因此破财,甚至枭首示众。


    虽然刑不上贝勒,但也绝不会轻轻揭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奏折里,关于塔石哈的记录不少,当然还有豪格的其他爪牙犯下的恶事,厚厚一叠,罄竹难书。


    铁证如山,豪格当场软了腿脚,“噗通”跪下:“父汗,这些都是塔石哈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干的!我并不知情,凭什么都算在我头上!多尔滚他陷害我!他陷害我!”


    “闭嘴!”皇太极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豪格。


    他就说呢,塔石哈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学坏了,尽做些伤天害理的事,这回胆子肥到居然敢抢劫明玉!


    要不是多尔衮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就算他出面也没法收拾这个烂摊子。


    敢情塔石哈那一套都是跟豪格学的,做了坏事也有豪格替他撑腰。


    再联想到松佳氏刚才说过的话,皇太极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什么塔石哈坏事做尽让他蒙羞,分明是豪格教坏了塔石哈,把老实本分的塔石哈变成了他的爪牙,让塔石哈顶着坏名声为他牟利。


    当初是他让塔石哈跟着豪格学骑射,学练兵,结果把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毁了。


    说来说去,是他害了塔石哈。


    松佳氏的大儿子为救他而死,小儿子成了豪格的爪牙,变相因他而死,此时再看松佳氏,皇太极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谁连抽了几个耳光。


    温泉山是镶白旗和正蓝旗的界山,正蓝旗早晚要交到豪格手上,松佳氏怕她的长孙步他阿玛的后尘被豪格教唆利用,所以才执意搬离温泉山。


    至于为什么不肯离开镶白旗,原因更扎心。


    因为多尔衮与豪格不和,豪格平时不敢去两白旗闲逛。


    乳母虽然没明说,皇太极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乳母对他的敬重之中透着失望。


    她原以为把塔石哈交给他就能安心养老,谁料老来丧子,乳母如今宁愿相信多尔衮,也不敢再信他了,不敢把长孙再交到他手上。


    为此,豪格被罚禁足一个月,罚银三万两。


    皇太极气到嘴唇发紫,指尖发抖,当晚一病不起,称帝的吉日一推再推,直到六月初才昭告天下。


    在册封群臣的前夜,皇太极把册封诏书拿来又改了改,将豪格的和硕肃亲王封号改成肃亲王,抹掉和硕二字,把豪格从户部挪到了兵部。


    和硕亲王有定数,皇太极想了想,在多铎的豫亲王之前加上和硕二字,把多铎挪到了户部。


    第二日,众贝勒和群臣在崇政殿听封。


    多尔衮封和硕睿亲王,掌吏部,为六部之首,吏部启心郎索尼,承政图格满、满朱习礼、李延庚。


    多铎封和硕豫亲王,掌户部,户部启心郎布丹,承政英俄尔岱、巴思翰、吴守进。


    ……


    豪格封肃亲王,掌兵部,启心郎穆成格,承政纳穆泰、叶克书、苏纳。


    ……


    明玉觉得罚得太轻,太便宜豪格了:“豪格做了那么多坏事,砍头都不为过,居然只罚了禁足和银子,连亲王爵都没动!还说什么吏部是六部之首……”


    明玉哼哼两声,用力掐了一把多尔衮劲瘦的腰,结果腰太硬只掐到一把空气:“整天打仗,依我看兵部才应该是六部之首。”


    兵部给了豪格,以后用兵,可有多尔衮受的了。


    多尔衮一下抵到最深处,汗湿的额头抵着明玉的额头:“乖,专心点。”


    明玉知道滚床单的时候想这些有点扫兴,可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分心之后果然没了快乐的感觉。


    过了片刻,多尔衮退出来,抱着明玉去浴房洗澡。


    作者有话说:


    豪格:这还轻?和硕都没了,等于比多尔衮低了一级,甚至连多铎都不如!


    多尔衮:去兵部也很好。


    豪格: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4章 表白


    册封当天, 明玉才搬完家,新建的睿亲王府十分气派,占地更大, 房屋更多,雕梁画栋很像那么回事。


    唯一不入流的是,浴房和内室相连通,走两步就到。


    开始的时候,明玉没太在意, 以为亲王府就是这个规格, 后来达哲搬完家过来帮忙,瞧见内室与浴室相通,登时红了脸说:“还是姐夫会疼人。”


    明玉不解,达哲笑眯眯道:“打通内室和浴房, 我只听说有一个人这么干过。”


    “谁?”


    “先汗。”


    明玉更懵了, 达哲脸颊红红笑得像朵花:“先汗极宠爱阿巴亥大妃, 有一次听大妃抱怨夜里叫的热水端过来都凉了, 第二天便让人把浴房和内室之间的墙壁凿通,浴房里不分昼夜烧着热水。”


    见明玉也红了脸, 达哲就知道猜对了,哈哈笑道:“大妃果然不负众望, 一口气给先汗生了三个儿子。只是没想到,继承先汗遗志的, 居然不是阿济格也不是我们家那位, 而是看起来最冷最正经的睿亲王。”


    *


    莫名其妙想到这一节,明玉脸颊发烫, 多尔衮抬眼看过来, 笑她:“又不是第一次共浴, 怎么害羞了?”


    谁害羞了,明玉别开脸:“热气熏的。”


    多尔衮“哦”了一声,不再闹她,转而给明玉答疑解惑:“豪格是大汗的长子,胳膊腿儿齐全又能打仗,大汗不可能杀他。禁足、罚银子也是做给别人看的,怕有人效仿。”


    多尔衮说的这些明玉何尝不知,可搜集那些罪证她也有份儿,比如通过大格格联系上豪格的那个宠妾,从而得知塔石哈截杀降官欺辱其家眷的事,并拿到按了手印的口供,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马车等相关物证。


    仅这一项足以扳倒豪格,更不要说多尔衮呈上的那沓厚厚的奏折了,其中每一页都是一个惨烈的故事。


    谁知皇太极居然法外开恩,轻拿轻放。


    能不让人生气吗。


    见明玉气鼓鼓的,多尔衮没忍住捏了一下她被水气蒸得粉嫩嫩的脸蛋:“豪格性子要强,事事都要与我争,结果嘛,不分伯仲。”


    碍着大汗的面子,多尔衮事事忍让豪格,才有了不分伯仲的局面。


    “我封贝勒,豪格也封贝勒,我成了旗主,豪格也成了旗主,我获封墨尔根代青,豪格也有封号。如今大汗封我为和硕亲王,掌六部之首的吏部,由索尼辅佐,豪格却低我一等,只是个普通的亲王,至于兵部……”


    多尔衮故意顿了顿,看向明玉。


    见明玉正眼巴巴地望着他,多尔衮失笑:“你说的没错,大争之世真正的六部之首是兵部,可兵部的启心郎和承政都是汉人,三个人里有两个与豪格不对盘,也就是说兵部其实还在大汗手里,豪格不过是个摆设,充人头用的。”


    明玉这才明白皇太极的厉害之处。


    让一个争强好胜的人忽然落后对手很多,不管是官阶还是实权,足以打压其气焰,令其消沉。


    再安排两个不对盘的下属添堵,同时架空权力,会把人逼疯的。


    留给豪格的路,只有军功一条,他必须豁出命去打仗,用一场一场的胜利抵偿之前犯下的罪行。


    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术吗?


    明玉陷入沉思,盯着某一处虚空出神。


    夜已过半,多尔衮怕她多思伤神,伸手在明玉眼前打了一个响指:“有件事求你帮忙。”


    明玉回神,第一反应是毒花:“如果是东厢房的事,还请免开尊口。”


    她都说要等一年,一年后若八阿哥无恙,便把毒花交给他处置,可搬家的时候,多尔衮又问了一遍。


    搬家前多尔衮设法把贝勒府买下送给了明玉,那些毒花便没搬到王府,仍旧锁在贝勒府的东厢房。


    明玉也没白要他的东西,房契过户之后,安排她自己的账房,每月给王府的分成由原来的一成提高到两成。


    暖棚扩建之后,收益早已今非昔比,分成提高一成就是一千多两银子。


    每个月一千多两,一年下来就是一万多两,买下贝勒府绰绰有余。


    正如明玉所料,盛京大兴土木,新建府邸很多,相应地原来的旧府邸折价也很多,现在出手买下极为划算。


    过几年,等大清势力更大,高官更多,盛京的房价地价肯定会大涨。


    只不过贝勒府与民居不同,除非朝廷同意,不能随意买卖。


    明玉借了多尔衮的势,自然不能白借,所以分成提高一成,明玉并没有规定期限。


    以明玉现有的财力,直接付全款并不费劲,可若将全款一笔给了,数额过大,肯定会惊动王府的总管,王府总管肯定会禀报给多尔衮。


    多尔衮说送给她,就没想要她的钱,要是让他知道她给了钱,多尔衮必然会生气。


    这样温水煮青蛙最好。


    两不相欠,省了日后分家的纠纷,也免了眼前的麻烦。


    多尔衮没想到第一次求明玉帮忙就被人误会了,不由苦笑:“与东厢房无关。”


    明玉松了口气,不是那些毒花都好说,于是做?????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难得明玉在他面前俏皮一回,终于像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多尔衮顺势将她拉进怀里,低头亲了亲:“松佳氏爱吃草莓,草莓难买,买了几次都没买到。你能不能跟魏循说一声,每天差人送点过去,价钱记我账上。”


    原来是想走后门。


    草莓成熟期长,所以比较难买,还要拿出一部分专供孕妇,想买得提前预约。


    遇上汗王宫有宴请或是哪个贝勒府有宴请,餐后水果用草莓俨然成了牌面的象征,很多时候预约也不一定能买到。


    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多尔衮杀了松佳氏的独子,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松佳氏并没追究,照样把家安在了镶白旗,反过来力挺多尔衮,多尔衮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感激的。


    之前多尔衮帮了她不少忙,这点小忙明玉当然不会推辞,更不会要他的银子。


    明玉坐他怀里泡澡,撩起水洗胳膊,边洗边大方道:“自家的暖棚,你跟我分这么清楚做什么?银子不要你的,以后想给谁送菜送水果只管差人去跟魏循说就是了。他还敢驳了你的面子不成?”


    多尔衮也是股东,这么说没毛病。


    谁知对方竟然激动起来,抱着她一通亲,亲完还……


    哎,往事不堪回首。


    昨夜折腾的太狠,第二天明玉是被娜塔推醒的。


    明玉浑身酸疼,带着起床气卷着被子捂住脑袋继续睡,直到听见娜塔说:“郡王和大妃已经在正堂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都是王爷在陪着说话。”


    *


    连着喝了几杯茶,大妃有些坐不住,客客气气地问福晋是不是病了,怎么这么久还没过来。


    多尔衮说福晋一切都好,只是今日起晚了,也许正在梳妆打扮。


    大妃给郡王使眼色,郡王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大妃白了郡王一眼,站起身就往外冲,边走边说,要亲自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架势好像多尔衮把明玉怎么样了似的。


    娜塔忙过去扶住大妃,陪笑着说:“大妃别急,福晋很好,就是、就是吃饭慢,哪次不得吃上半个多时辰。奴才这就去瞧瞧,催福晋快点吃。”


    大妃闻言这才站定,被娜塔重新扶回座位,笑着说:“这孩子没别的毛病,就是吃饭慢。”


    郡王补充:“吃席能陪三桌,还不一定吃得饱。”


    大妃“嘶”一声,郡王立刻闭麦,大妃朝娜塔笑道:“你去瞧瞧,要是吃饭呢别催她,我们等得起,让她慢慢吃,别噎着了。”


    娜塔都走出去了,大妃不放心急急站起身,够着又补了一句:“千万别催她,她嗓子眼儿小,噎着了一天都不爱吃饭!”


    娜塔只好折回来应是。


    郡王飞快睃了多尔衮一眼,用力扯大妃的袖子,扯着她坐下来:“别嚷嚷了,给明玉丢人!”


    大妃没怎么见过多尔衮,郡王却与他共过事,知道多尔衮喜静,最烦有人在耳边聒噪。


    大妃自觉有些失态,讪讪然坐下。


    吵确实是吵,暖也是真的暖,同时失去阿玛额娘之后,多尔衮已经有很多年没再见过如此迁就子女的父母了。


    他示意人给王爷和大妃换茶:“让二位担心了,昨夜、昨夜睡得晚,二位来的时候,明玉还没睡醒,我也没让人叫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不想……竟睡到了这个时辰。”


    吃饭慢没看出来,贪睡倒是真的。


    郡王有些懵,倒不是懵明玉这个时辰还没起,而是懵惜字如金的多尔衮为了给明玉解释居然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来。


    他记得多尔衮第一次来拜访他,想联合他里应外合围剿林丹汗的时候,多尔衮对他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刚才那句长。


    大妃也很懵:“昨晚做了什么事,到这个时辰还没睡醒?”


    多尔衮轻咳两声,灌下一口茶才道:“昨晚……”


    才说了两个字,明玉带着娜塔走进来,盈盈给郡王和大妃行礼,叫了一声阿布,叫了一声额赫。


    就是爸爸妈妈的意思。


    记忆的闸门再次被关键人物撬开,明玉惊讶于自己的蒙古语说得比汉语还流利,张嘴就来,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


    王爷和大妃:???这天仙似的小姑娘是明玉?


    为人父母,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美的,而且三个女儿里边属明玉最美,不然也不会给她取一个这么美好的名字了。


    可在他们的印象中,明玉真的不至于美成这样,让亲生父母见了都挪不开眼。


    明玉叫了两声没人理,心虚地直咯噔,难道露馅了?


    被看出来不是亲生的了?


    不是亲生的,到底不是亲生的……在明玉脑中呼啸盘旋,勾起了许多不堪的童年回忆,几乎让她站立不稳。


    腰上传来一股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揽住了她,将她从那些尖锐刺耳的声音里解救出来。


    明玉偏头,刚好对上多尔衮关切的眸子。


    与那些声音相比,多尔衮的声音堪称温柔:“怎么了?”


    明玉怦怦乱跳的心脏慢慢缓下来:“没什么,忽然有点头晕。”


    这一声头晕仿佛惊醒了对面的两个人,够娇气够矫情,是他们的女儿没错了。


    大妃腾地站起来,几乎是从多尔衮手里把明玉抢过去的,她拉着明玉的手,眼泪忽然决堤:“是我的明玉!是我的明玉!嫁了人就是不一样,额赫差点没认出来!”


    科尔沁郡王伸了伸手,碍着有多尔衮在场,才忍着没去抱明玉,只站在旁边抹眼泪:“是明玉!长高了!阿布都快不认识了!”


    皇太极称帝改国号,蒙古王公几乎都来了,科尔沁自然也不例外。


    由于草原出了点事,郡王和大妃动身有些晚,来的时候堪堪赶上称帝的典礼,只在典礼上匆匆看了明玉一眼,看得并不真切。


    接下来是几天几夜的宫宴,郡王和大妃忙着应酬没时间来看明玉,明玉听说他们来了,没来由地心虚,只派了娜塔过去请安,自己并没去。


    今天是第一次见。


    也不知怎地,明玉本来挺冷静的一个人,在听见大妃说“是我的明玉”之后,眼前忽然模糊一片,被大妃搂在怀里的时候,脸都哭湿了。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明玉都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流泪,更不允许自己哭出声。


    这会儿都破了例。


    明玉爆哭,很大声,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心却柔软到一塌糊涂。


    这一世,她不是孤儿,她有父母,她是亲生的。


    亲生的!


    明玉哭得一塌糊涂,大妃疑惑地收起眼泪细细打量明玉,脸上的妆容哭得有点花,倒是有了从前明玉的影子,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只见细白的脖颈上有几处浅淡的红痕,很淡很淡,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诺敏才被磋磨死,听说下葬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大妃立刻警觉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撸起明玉的袖子来看。


    入目是层层叠叠的粉痕,比脖颈处的还淡,细白的胳膊上像是覆了一层淡粉色的花瓣,看上去还挺漂亮的。


    大妃无心欣赏这些,将袖子继续往上撸,果然在臂弯处发现了一处淤青,有拇指大小,在周围粉白皮肤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扎眼。


    她就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她就知道牛不喝水强按头没好下场,当初诺敏还是豪格自己选的,才几年就被磋磨死了。


    使者的话果然不能信,都是报喜不报忧。


    大金的男人是狼,喂不熟的狼。


    当初为了协助多尔衮征讨察哈尔部,科尔沁的骑兵死伤近半。即便是这样,多尔衮依然拒婚,订亲也不愿意,一拒就是五年,差点把明玉拖成个笑话。


    什么满蒙第一美男子,什么战神墨尔根代青,什么睿亲王都是虚的。


    对女人来说,安稳的家,体贴的丈夫才最难得。


    依着大妃的意思,明玉就该留在科尔沁,找一个门第相当的草原儿郎嫁了,多生几个孩子,在她和王爷的羽翼下,安安稳稳过完一生。


    明玉生得美,当时科尔沁有好几个台吉之子爱慕她,也有其他部落带着厚礼上门提亲,大妃很是心动,结果都被明玉搅黄了。


    她这个宝贝女儿心气儿高,连豪格、多铎都看不上,一门心思要嫁给大金最英俊最聪明最勇猛的墨尔根代青,哪怕人家根本没看上她,死皮赖脸也要嫁,变成笑柄也要嫁。


    郡王宠女儿,豁出老脸把明玉硬塞给了多尔衮,到头来还是这样的结果。


    越听明玉的哭声越心酸,大妃顾不上擦眼泪,指着明玉臂弯里那处淤青,质问多尔衮:“睿亲王,你就是这么对明玉的?她在家的时候,从没有人碰过她一指头,更没磕着碰着过。”


    大妃越说越生气,眼前那处淤青都仿佛变大了:“大清三次征讨察哈尔部,科尔沁哪一次没有帮忙?科尔沁为什么帮忙,还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想让你早点娶明玉,婚后对她好一些!你就?????是这么对她好的?”


    多尔衮动了动唇,被大妃的话截断:“王爷要是觉得明玉高攀了你,我这就把她带回去!就算一辈子不嫁,她还有阿布额赫,我们养得起!”


    明玉是她的女儿,宁可老死在家里,也不能如诺敏那般死得不明不白,最后只落得一个风光大葬。


    科尔沁郡王瞧见明玉胳膊上的淤青也心疼得直挠头,可他性格偏软,没有大妃的泼辣,也多少顾忌着大清的实力和多尔衮的脸面,委婉道:“王爷,您要是不中意明玉……”


    多尔衮忽然抬眸,眼神犀利:“不是,我喜欢明玉,很喜欢。”


    郡王和大妃:!!


    明玉:???


    明玉吓得收住哭,愣愣转头望着多尔衮。


    大妃惊得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扯的明玉一个趔趄差点摔她身上。


    科尔沁郡王还算淡定,失手碰翻了桌上的茶盏,瓷器落地发出脆响,茶水流了满桌,打湿了衣袖。


    屋子里服侍的齐齐呆住,半天没人去扶明玉,也没人理打翻在地的碎茶盏。


    王爷这是在跟福晋表明心迹吗?


    我喜欢,很喜欢。


    好直白!


    直白到他们听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明玉最先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当着这么多人,你胡说什么?”


    这位喜欢她的身体,喜欢跟她滚床单,已经喜欢到说胡话了。


    多尔衮直视明玉的眼睛,也不要脸了:“都是真心话。”


    虽然明玉一直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他之前也死要面子不肯直说,今天再不说,他怕大妃真把明玉带走,以后他想说都没机会。


    明玉:“……”


    若多尔衮不喜欢明玉,那明玉脖子、胳膊上的痕迹肯定是被虐待的,可若多尔衮喜欢明玉,很喜欢明玉,那些淡粉色痕迹就显得有些暧昧了。


    大妃活了半辈子,先后侍奉过两位科尔沁郡王,尤其坐在她身边这位,比他小了五六岁,看着沉稳持重,可压在她身上的时候疯到没边。


    明玉这一身皮肉随了她,优点是白到发光,细滑弹手,不管站在多少美人中间都很显眼,缺点是吹弹可破,真的吹弹可破,有时候身上出现一块淤青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这样的身骨皮肉特别让男人着迷,闹一晚上也是有的。


    便是她这把年纪了,对床榻之事早已提不起兴致,可怜郡王正值壮年,她亲手给郡王挑了几位年轻貌美的侧妃侍妾,郡王依然最爱跟她睡,每次都要不够似的。


    抬眼见明玉羞红了脸,多尔衮的耳朵也有些发红,大妃怕闹太过臊了多尔衮的脸,忙岔开话题,笑着问明玉:“王爷说你昨夜睡得晚,困不困呀?这么急匆匆赶过来,可吃了早饭?”


    半点不提把人带走的事。


    科尔沁郡王还停留在懊悔把女儿硬塞给多尔衮,害明玉弄了一身伤痕的情绪中,陡然见大妃变了脸,脸上泪痕还没全干已然笑容慈祥,不由怔了怔。


    深觉其中另有内情。


    大妃曾经是他父王的大妃,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遇事总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科尔沁郡王虽然心疼明玉,可他更相信大妃的判断,于是也跟着转换话题,对明玉嘘寒问暖。


    得知原主的父母来了,明玉哪里还睡得着,忙忙起身更衣梳洗,早饭也没吃直奔前院。


    让大妃一问,肚子还真有点饿了,想到饿,肚子十分应景地叫了一声。


    大妃拿了桌上的点心给明玉:“盛京规矩大,不比家里,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吃。来,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


    来看明玉之前,郡王和大妃先去清宁宫拜见了皇后。


    皇太极称帝,封大福晋哲哲为皇后,与他一起住在清宁宫。


    皇后也是大妃的女儿,本想留郡王和大妃用膳,怎奈宫里一日只有两餐,中午不开火,不像科尔沁一天吃三顿饭。


    郡王和大妃是上午来的,让娘家人饿肚子也不合适,皇后只留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他们离开了。


    从皇后口中得知,多尔衮是所有王公贝勒中最守规矩的那一个。


    不管什么原因,今日到底是明玉起晚了,起晚了没饭吃很正常。


    明玉接过点心,干巴巴的实在咽不下,用余光瞄了一眼多尔衮,多尔衮清了清嗓子说:“早饭在灶上温着,你想什么吃便什么时候吃。”


    大妃:“……”


    明玉贪玩又贪睡,很少按点吃饭,这个规矩破得好。


    大妃朝多尔衮和蔼一笑:“明玉还小不懂事,让王爷费心了。”


    明玉还小,他老吗,炕上闹疯了他还叫她姐姐呢。


    可明玉到底比他小了七岁,多尔衮无奈道:“这里是她的家,外面的规矩已经够多了,在家里不必拘着。”


    这话大妃爱听,连连点头,让明玉先去吃早饭,别饿着自己,吃完饭再过来说话。


    昨夜折腾得太晚,太耗费体力,没时间吃早饭明玉赶过来时腿都是软的,再加上她刚刚哭得太凶,脸上的妆都花了,也想回去重新梳洗一番。


    多尔衮说他上午没事,正好陪郡王和大妃,让明玉放心回去吃饭,这里有他。


    明玉看了他一眼,点头,顺势留郡王和大妃吃午饭。


    大妃知道盛京这边的规矩,笑着婉言拒绝了,却听多尔衮道:“大妃不必顾虑太多,这里没那么多规矩,都随明玉一日三餐。”


    大妃与郡王面面相觑,自从哲哲嫁给皇太极,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盛京做客了,每回来中午饭都是在驿站里偷偷吃牛肉干喝奶茶充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没想到这回托了明玉的福。


    皇后口中最守规矩的睿亲王能为明玉做到这一步,大妃和郡王信了多尔衮刚才的表白,甚至觉得一日三餐比情话更动人。


    连着吃了三天牛肉干,大妃和郡王都快吃吐了,于是痛快答应留下吃午饭。


    上午一晃而过,明玉也没和父母说上几句话,丰盛的蒙古午饭很快摆上桌,烤全羊,牛肉涮锅,羊油炸饺子,春盘面,马奶酒……


    都是原主记忆里大妃和郡王爱吃的。


    郡王很高兴,吃了不少,大妃最近迷上了吃素,对肉食不太感兴趣。


    见大妃吃得不多,明玉以为是灶上做的不正宗,小声问她想吃什么,大妃更小声回她:“能做个番茄炒蛋吗?”


    怕明玉没听说过,小声给她解释:“就是皇宫夜宴那天最先上的那道,红红的,酸酸甜甜的那道菜。听说大汗,哦,不,皇上也爱吃。”


    明玉轻笑:“这个简单。您还想吃什么,尽管说。”


    大妃想了想:“还有那道青瓜条,也是夜宴上的,凉菜。”


    明玉点头:“草莓想不想吃?就是夜宴上餐前摆的那个西洋红果子。”


    大妃最爱吃草莓,闻言两眼放光:“那个也有吗?听很贵很难买,有银子都买不到。”


    “有,管饱,回头给您拿点回去。”


    等明玉吩咐下去,大妃扯了扯明玉的袖子,跟她挤眉弄眼:“草莓管饱,还能给我带回去,是王爷托人给你买回来的吧。王爷待你不错。”


    明玉噗嗤笑出声:“额赫,草莓是我种的,您想吃多少都有。”


    “你种的?”大妃失声叫了出来,“你还会种西洋果子?”


    明玉只是笑,娜塔与有荣焉地接话:“大妃您在皇宫席面上吃的西洋菜果,都来自福晋名下的田庄,您想吃多少有多少。”


    这下不光是大妃,科尔沁郡王也傻了:“你还有田庄?”


    娜塔“啊”了一声:“福晋名下有三个田庄,加起来三千多亩地呢。”


    科尔沁郡王惊掉了手里的筷子,长生天啊!


    女人名下有土地,别说大清了,就是草原也没这个规矩。


    三千多亩,可不是个小数目。


    多尔衮敬了科尔沁郡王一杯酒,科尔沁郡王迟疑饮下,问多尔衮:“这个不合规矩吧。”


    多尔衮放下酒杯:“明玉在给我试种军粮,跟番茄草莓一样,都是西洋来的。”


    明玉能种出这么好吃的西洋菜果已经让科尔沁郡王很吃惊了,没想到她还会种西洋的粮食。


    更没想到的是,明玉敢种,多尔衮就敢让她种。


    还一下子拿出来三千亩来给她试种。


    科尔沁郡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妃也很震惊,震惊之余又觉得是好事,至少证明多尔衮不但喜欢明玉,还很信任她,并且认可她的能力。


    不然以多尔衮如此谨慎的性格,怎么可能放心给明玉三千多亩地让她种军粮。


    那可不是普通的粮食,是军粮啊。


    “军粮也是要用银子买的。”番茄炒蛋和青瓜条端上来,明玉一边给大妃和科尔沁郡王布菜,一边提醒多尔衮。


    地是她的,种子是她的,种粮食的人也是她的,粮食种出来不可能白白送人。


    他也不例外。


    多尔衮哼笑:“我的银子都在你手里,用多少自己拿。”


    作者有话说:


    明玉:给钱就行。


    大妃&郡王:不是说帮忙吗?怎么还要出银子买?


    第55章 受?????封


    不是帮着种军粮吗, 怎么还收银子,大妃直拉明玉的袖子,在多尔衮应酬科尔沁郡王的时候暗戳戳给明玉使眼色, 让她把刚才的话赶紧圆回去。


    明玉假装没看见,大妃大急,都嫁了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


    这孩子真是让她给惯坏了,大妃只得陪笑着对多尔衮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明玉帮着种军粮, 是她应当应分, 不能收银子,收银子多见外。”


    怎么就应当应分了,明玉不敢苟同,正要开口反驳, 被多尔衮抢了先:“种军粮明玉付出不少, 给银子是应该的。”


    明玉一口气这才算喘匀, 心说, 昨夜没白让他摆弄,今天又是当众表白, 又是替她说话,算扯平了。


    吃完饭, 科尔沁郡王有正事找多尔衮说,明玉便带着大妃在王府里闲逛, 顺便消食。


    托“小冰河期”的福, 盛京的仲夏也并不热,清风拂过树梢, 在浓荫下散步凉爽宜人。


    “额赫, 阿布找王爷什么事?”科尔沁郡王说有事找多尔衮的时候, 表情严肃,让明玉有些担心。


    大妃叹气:“三次征讨察哈尔部,科尔沁的骑兵损失近半,这次征朝鲜,你阿布想歇一歇养养兵。”


    明玉折了一枝柳拿在手里:“征朝鲜的主帅还没定下来,这么大的事阿布为什么不直接跟皇上提?若觉得太唐突怕被回绝,也可以由您出面与皇后说起,让皇后帮忙探探皇上的口风。”


    倒不是明玉不想让多尔衮管,只是皇太极才称帝,时期敏感,再加上征朝鲜的主帅还未确定,多尔衮又不管兵部,确实不方便出面。


    “都问了,不行。”大妃望着远处的荷塘,“大清每次出征都是满蒙汉八旗一起上,汉人在前,蒙古在中间,满八旗殿后。蒙古这边主要是靠科尔沁撑着,你阿布不上,没人能顶。”


    “不是还有察哈尔部吗?额哲可是封了亲王的,还是皇上的女婿呢。”明玉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非要可着科尔沁部薅羊毛。


    大妃冷嗤:“正因为额哲成了额驸,皇后才舍不得让他出征。打仗多危险啊,一个不慎公主就成寡妇了。”


    “额哲还通过郭尔罗斯氏给肃亲王送了礼,肃亲王管兵部,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大妃收回目光,看向明玉,“你阿布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来求王爷。”


    豪格封肃亲王,这位郭尔罗斯氏曾是额哲的嫡福晋,诺敏死后被大福晋指给豪格做继福晋,人还没过门,就能说通未婚夫给前夫帮忙,看来也是个人物。


    明玉试着回忆了一下史料中关于大清对朝鲜用兵的记载,这次出兵的主帅并不是多尔衮,而是皇太极本人。多尔衮和豪格负责牵制朝鲜东部兵力,皇太极亲帅大军从正面进攻。


    十二月初起兵,十二月末朝鲜投降,前前后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


    而且多尔衮的东路可以说风平浪静,朝鲜守军都听说过多尔衮的威名,多尔衮不动,几乎没人敢动。


    直到攻打江华岛,多尔衮才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带着刚刚组建的大清水师迎战训练有素的朝鲜水师,一战告捷,大获全胜。朝鲜国王被俘,不得不带领王公大臣向清称臣。


    想到这里,明玉眼前一亮:“既然皇上不同意,皇后舍不得额驸,那这军功还得阿布来挣。让王爷想办法在战时把科尔沁的骑兵调到自己麾下,王爷念着阿布之前的好,定然不会让阿布一把年纪还冲在前头。”


    到底是自己的岳家,装样子也要给两分薄面。


    更何况多尔衮那一路前半段跟旅游差不多,就算打起来也是水师上,根本用不到骑兵。


    白捡的军功干嘛不要。


    大妃一听直摇头,她以为征讨察哈尔部多尔衮是主帅,征朝鲜肯定也一样。


    多尔衮打仗善用谋略,可跟他对上的一般都是对方的精锐,常常需要正面硬刚,急速冲锋。


    战况惨烈。


    跟随多尔衮两征察哈尔,科尔沁郡王都打怕了。


    如果必须上战场,科尔沁郡王宁可跟着多铎,也不想再跟多尔衮了。


    明玉不知道怎么跟大妃解释,总不能说她知道这段历史,多尔衮要统领水师,所以不会跟对方拼骑兵吧。


    于是她拿出原主的杀手锏,抱着大妃的胳膊撒娇:“额赫,您就信我一次吧。当初您不愿意让我倒贴王爷,我贴上来,结果还不是很好。”


    大妃无语,但不得不承认,在很多时候明玉继承了她的先知能力,看着像是脑子一热的冲动之举,结果往往都是好的。


    除了她自己的亲事,还有达哲的亲事。


    达哲和豪格的亲事要不是明玉生生给搅黄了,如今埋土里的就不是诺敏,而是她的亲生女儿了。


    从荷塘那边回转,远远看见科尔沁郡王和多尔衮并肩朝这边走过来,两个人都沉着脸,只是闷头走路并未交谈。


    明玉猜谈崩了。


    皇太极和皇后都不同意的事,多尔衮一个管吏部的怎么敢承诺什么。


    多尔衮又是那样一个做得多说得少的性格,事情做完了都不一定会告诉你,更别说那些没有把握的口头承诺了。


    明玉和大妃迎上去,科尔沁郡王看见明玉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问大妃都去哪儿逛了,景色怎么样。


    大妃夸荷塘的景色美,拉着科尔沁郡王去前头逛,明玉趁机问谈的怎么样,多尔衮摇头。


    明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多尔衮无奈道:“想到一起了,可郡王他老人家死活不肯,说跟着我还不如跟别人轻松。”


    跟别人还能抢点财宝,跟着他就剩送死了。


    “这次的主帅定下来了么?”明玉又问。


    刚刚定下,多尔衮也没隐瞒:“御驾亲征。”


    跟史料记载的一样,主帅是皇太极,明玉故作诧异:“你呢?你去吗?”


    多尔衮垂眼看她:“你想我去吗?”


    明玉无语:“我想什么有用吗?”


    说正事呢。


    多尔衮勾唇:“有用。若你不想我去,我就留下陪你。”


    “别。”明玉双手打交叉,“我很忙,没时间给你陪。”


    多尔衮只想逗逗她,逗完说正事:“我和多铎在东路牵制,不在正面战场。”


    明玉“哦”了一声:“还有呢?”


    多尔滚眯了眯眼:“还有什么?”


    明玉比划了一个游泳的姿势,多尔衮没想到她消息这么灵通。


    第一次组建水师,时间仓促,且缺乏训练条件,几个月后就要上战场与全建制的朝鲜水军一决高下,多尔衮心里也没底。


    所以没说。


    明玉的蔬果生意做得红火,往来都是高级将领家眷,打听到一些细枝末节拼凑出某个结果倒也不难。


    多尔衮点点头,明玉笑道:“这个才是御驾亲征的原因吧。”


    多尔衮要统领水师与最让大清头疼的朝鲜水师作战,皇太极怕他当主帅顾不过来,干脆决定御驾亲征。


    多尔衮把明玉拉到身边,难得夸了她一句聪明。


    与史料记载基本一致,这样明玉就放心了,只等大妃那边的结果。


    没一会儿,大妃领着科尔沁郡王从另一边转回来,科尔沁郡王一张脸全黑了,看着还有点视死如归的感觉。


    明玉以为没成,却看见大妃笑吟吟朝她点头。


    等走近了,科尔沁郡王硬邦邦开口:“刚才说的,都依王爷。”


    为了宝贝女儿的终身幸福,他把老命都豁出去了,就再跟多尔衮去趟朝鲜。


    逛完王府天色也不早了,郡王和大妃告辞,明玉让人送了几筐草莓给大妃带走,大妃说吃不了那么多,明玉让她留着送人。


    大妃欣然收下,吃不了还能送礼,这时候送一小筐草莓可比送银子招人喜欢。


    明玉扒着车窗叮嘱:“午饭别吃牛肉干了,以后一日三餐我都让厨房做了送过去。”


    等马车走远,多尔衮问明玉为什么不把郡王和大妃留在府中居住,明玉幽幽道:“我怕阿布半夜梦游刺杀你。”


    多尔衮:“……”


    几日后豪格迎娶继福晋,场面不大,只有几位叔伯兄弟并上三旗有品阶的将领们出席。宫里只给了赏赐,皇上和皇后都没来,与迎娶诺敏时盛大的婚礼不可同日而语。


    郭尔罗斯氏二嫁满面春风,豪格二娶全程黑脸,看见多尔衮和明玉一对璧人似的站在人群里脸更黑了。


    “在看什么?”敬酒开始的时候,郭尔罗斯氏问豪格。


    二嫁没有那么多忌讳,郭尔罗斯氏决定跟豪格一起敬酒,顺便把本朝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认清楚。


    豪格本来不想理她,可郭尔罗斯氏一个劲儿地问,豪格眼珠转了转,遥遥指着明玉道:“想不想出口气?”


    豪格知道自己并不是郭尔罗斯氏的首选,郭尔罗斯氏最初想改嫁多尔衮,多尔衮不要,她才来勾引自己。


    当初心心念念的良人,如今守在另一个女人身边,豪格就不信郭尔罗斯氏不生气。


    其实郭尔罗斯氏早就看见了多尔衮和?????明玉,倒不是她放不下多尔衮,而是那一对璧人太出挑太惹眼,想不关注都难。


    郭尔罗斯氏笑着与豪格碰了一下酒杯:“王爷想怎样,不妨直说。”


    具体想怎样豪格也没想好,只是单纯看多尔衮和明玉不顺眼,再加上明玉搅黄了他的亲事,让他不得不娶郭尔罗斯氏,沦为众人笑柄,心中不爽。


    可不爽归不爽,那两个阴险小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儿,一对二豪格有点吃不消,于是战术性避开多尔衮,让他同样不喜的郭尔罗斯氏冲在前头跟明玉斗。


    掐的越凶越好,只要多尔衮不出面,豪格也不介意坐山观母老虎斗:“爷看她不顺眼。”


    不顺眼你自己上啊,跟我说什么,郭尔罗斯氏很看不上豪格这副怂样子,可他到底是自己的丈夫,总不能在新婚当日就下他的面子。


    郭尔罗斯氏虽然没在盛京住几个月,关于豪格与明玉的恩恩怨怨也是听了一耳朵的。


    诺敏的死让明玉和豪格彻底撕破脸,连大格格都搬到明玉家住,不认豪格这个亲阿玛了。


    听说这次科尔沁来人要接大格格走,豪格给大格格准备的嫁妆都被退了回去。睿亲王府给出的说法是大格格的嫁妆由两位姨母出,条件是豪格必须把诺敏的嫁妆原数退还。


    豪格不还,明玉和达哲直接告到皇后那里,皇后又转告给皇上,皇上气得把豪格叫到面前申斥,说他贪亡妻的嫁妆,丢了皇家脸面。


    豪格只得如数将诺敏的嫁妆归还。


    听说诺敏当年嫁妆丰厚,有了诺敏的嫁妆,不论是把诺敏当成亲额娘的大格格还是诺敏亲生的三格格,以后的嫁妆都不用愁了。


    等三格格出嫁,明玉还能再摆豪格一道,豪格不气才怪。


    话说郭尔罗斯氏也挺生气的,在她嫁过来的前夕,从肃亲王府拉走那么多车财宝,换谁谁不心疼。


    之前她没见过明玉,还以为明玉跟海兰珠一样是个多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呢,今日见了才知道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被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整成这样,郭尔罗斯氏越发看不上豪格了,她斜乜了明玉一眼,举着酒杯,扭着腰肢走了过去。


    搬完家后没多久,多尔衮终于住回军营去了,要不是豪格成亲多铎拉他过来,他可能都不会回城。


    因为诺敏的事,豪格成亲明玉本不想露面,只让人循例送了贺礼,可多尔衮要去,她肯定也要跟着去。


    多尔衮忙着操练水军回府时已近黄昏,来不及说什么,两人匆匆梳洗一个骑马一个坐车赶往肃亲王府。


    筵席仍采用汉制,多尔衮和明玉单独坐一桌。


    明玉坐下之前把椅子往旁边挪了一点,多尔衮随后入座又起身把自己的椅子往明玉那边拖了拖。明玉抬眼看他,多尔衮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桌下的腿却紧紧贴着明玉的。


    明玉:“……”


    筵席开始,多尔衮给明玉夹菜,明玉礼尚往来,才给多尔衮夹了一块番茄牛肉,就见新娘子郭尔罗斯氏和新郎豪格举杯联袂而来。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第一个敬你?”


    资历最老的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还没敬呢,上来就给多尔衮敬酒,这不是拉仇恨吗?


    这两口子也是够了。


    多尔衮面无表情:“也好,早喝完早回家。”


    明玉:“……”


    说着郭尔罗斯氏和豪格已经到了,明玉下意识要起身,被多尔衮扯着衣角没站起来,明玉这才意思到自己是长辈,晚辈敬酒不用站。


    郭尔罗斯氏比豪格还大几岁,也是做过可汗大福晋的人,这会儿沦落到站着给一个小她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敬酒,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想着豪格的话,和刚刚看到的明玉给多尔衮殷勤夹菜的那一幕,郭尔罗斯氏笑道:“早听说明玉福晋从小倾慕睿亲王,没想到竟然美梦成真了,福晋真好福气。”


    话说得酸溜溜,暗讽明玉曾几次被多尔衮拒婚。


    多尔衮的腿动了一下,被明玉按住,明玉低头给自己和多尔衮倒酒,眼皮都没抬一下:“我也没想到,察哈尔亲王还活着,福晋竟然能二嫁。论福气,谁人能与福晋比肩。”


    郭尔罗斯氏还没什么反应,豪格先炸了:“明玉你别太过分!”


    他大喜的日子,明玉提察哈尔亲王是什么意思,还嫌他不够恶心是吗。


    多尔衮举杯,一饮而尽,眼风不经意扫过豪格。


    豪格一个激灵,还想说什么被郭尔罗斯氏拦住,她盈盈给多尔衮行礼喊了一声十四叔,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给明玉敬酒。


    等明玉饮下,郭尔罗斯氏笑道:“听说福晋新得了数千亩良田正在种粮食,好几个月没下雨了,也不知长势如何?”


    宴会厅忽然安静下来,没人关心天下不下雨,也没人关心种粮食的事,所有人关心的重点是明玉一个女人家怎么会有几千亩良田。


    大清没有规定女人不能拥有土地,但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之前明玉在山庄种菜种水果,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那两个山庄在明玉名下,是她的私产。


    即便知道的人,也并没有多震惊,毕竟两个山庄的土地加起来只有两百多亩。镶白旗人少地多是出了名的,地荒着也是荒着,多尔衮拿出微不足道的土地给明玉种也没什么。


    关键还有钱赚。


    可上千亩或者好几千亩就另当别论了。


    种粮食的事在皇太极面前过了明路,明玉也不怕有人借题发挥:“那是给镶白旗种的军粮。”


    军粮?


    可真敢说。


    连着几年倒春寒,春夏滴雨未降,地都干得裂开了,再加上蝗灾,南边许多地方赤野千里颗粒无收,盛京附近也好不到哪里去。


    去年收的那些可怜的粮食,还没有种下去的种子多,许多庄户没办法,把粮种都拿来吃了。


    今年春耕没有粮种,下地种粮食的人越来越少,眼看着又是一个□□的年份。


    就算没有天灾虫灾,三千亩地顶破了天也只能出九千石粮食,够大军塞牙缝儿的吗,也敢说是军粮。


    众人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还有人笑出了声。


    郭尔罗斯氏也觉得很可笑:“三千亩地,能出多少粮食,够睿亲王府自己用的吗?”


    明玉不卑不亢放下酒杯:“我种的是西洋粮食,能出多少,你秋天自己来看不就知道了。”


    郭尔罗斯氏看了多尔衮一眼,见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并不担心他的嫡福晋到时候被当众打脸。


    上杆子求来的男人就是不行,不管你怎样放低姿态,该不关心你还是不关心。


    郭尔罗斯氏冷笑着说了一声好,还当场邀请了几个人到时候跟她一起去看粮食丰收的景象。


    更多人笑了出来。


    桌下,多尔衮握住明玉的手,明玉回握,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结果多尔衮把这个眼神解读成了某种暗示,晚上抱着明玉予取予求了一整夜,第二日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明玉觉得多尔衮总住在山里,可能被山精树怪附了身,折腾一夜照样神清气爽,却把她吸成了一团软雪,不睡上一整天都缓不过来。


    豪格婚礼过后,科尔沁郡王和大妃带着大格格,以及诺敏的全部嫁妆返回科尔沁,明玉和达哲一直把他们送到城外二十里。


    要不是大妃坚持让她们回去,说灾年城外不太平,明玉和达哲还打算再往前送一送。


    才送走娘家人,海兰珠那边又出了点小问题。


    彼时明玉正在关雎宫陪海兰珠说话,顺便看看八阿哥的情况。


    八阿哥虽是早产,此时也被海兰珠养得白白胖胖,只是大动作发育迟缓,至今趴在炕上还抬不起头。


    海兰珠摸着八阿哥圆乎乎的后脑勺,愁道:“听说珠珠的次子已经能在炕上滚来滚去了,珠珠怕他摔下来叫丫鬟日夜轮流看着,八阿哥只比珠珠的次子晚出生不到一个月,却还不会抬头。”


    珠珠是索尼长媳,八阿哥出生没几天,索尼家办的满月宴。


    据明玉所知,海兰珠多少有点社恐,平时交往的人并不多,每天就是在关雎宫照顾八阿哥,她是怎么知道珠珠次子的情况的?


    还知道的这么清楚。


    八阿哥的情况宫里人想必都知道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各人心中有数。再说有皇上撑腰,谁敢在海兰珠面前嚼舌根,在这时候往海兰珠的心口捅刀子。


    空间灵泉能救命,却治不了病,明玉只得安慰海兰珠:“八阿哥是早产,珠珠的次子比预想晚出生,可不止差一个月,算算能有两个月呢。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晚生两个月有些差别很正常。”


    “是吗?这个玉儿倒没说。”海兰珠蹙起的眉头略展开些,“若真是相差两个月,我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明玉心里呵呵,她就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


    怀着身孕都不做人。?????


    望着海兰珠眼底熬出的红血丝,明玉笑着鼓励她:“我听说抬头也得练,指望孩子自己抬头多早晚都有,没准儿珠珠家的小儿子就是有经验的嬷嬷帮着练了呢。”


    海兰珠脸上露出喜色:“能练会吗?”


    明玉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见过不少脑瘫的小孩子通过复健达到生活自理的程度。


    练抬头比复健可容易多了。


    “当然能练会。”八阿哥只是早产,身体弱一些,看着精神还不错。


    海兰珠得了主意,立刻找来关雎宫里有些年纪的嬷嬷问谁能帮着八阿哥练抬头。


    几人面面相觑,都说不会。


    小孩子到了月份自然会抬头,谁也没听说过还能练。


    再说八阿哥脑袋大,脖子又细又软,谁敢上这个手。练成了还好说,万一练坏了伤着八阿哥,脑袋当时就得搬家,以皇上对八阿哥的看重,连坐九族都有可能。


    复健的事明玉倒是懂一点,可她太忙了,不可能天天进宫盯着八阿哥。


    海兰珠耳根子软,听风就是雨,又有布木布泰这个“好妹妹”在旁边陪着,她身边必须得有一个靠得住且有手腕的嬷嬷服侍。


    不然就算空间灵泉能帮着调养,等布木布泰生下儿子,八阿哥恐怕也难活过周岁去。


    想到此处,明玉忽然福至心灵,给海兰珠建议:“娘娘不如去求求皇上,我听说皇上的乳母松佳氏很会照顾小孩子。”


    能被选来伺候皇太极,松佳氏肯定是个好的。


    而且当时努尔哈赤和叶赫部闹掰了,一度兵戎相见,皇太极的母亲正是叶赫部族长的女儿,为此忧愤而死,致使皇太极身份尴尬。


    要知道努尔哈赤后宫妻妾众多,儿子也多,皇太极生母死后,还能把皇太极顺利拉扯长大,同样来自叶赫部的松佳氏必然心机和手腕都十分了得。


    有她在海兰珠和八阿哥身边伺候,布木布泰那点阴谋诡计估计都不够看的。


    松佳氏喜欢吃草莓,明玉吩咐温泉山庄隔三差五送些过去,明玉也曾亲自去探望过松佳氏,见老人家身体硬朗,还能自己种菜,过来照顾八阿哥几年应该不成问题。


    海兰珠觉得这个主意好:“松佳氏年纪大了,家中并不富裕,皇上几次派人接她进宫荣养,她都不来,说自己老了,不想让皇上白养她一个闲人。”


    八阿哥拱了拱海兰珠的前襟,小嘴吧唧了一下,海兰珠将他交给乳母喂奶,对明玉道:“这下皇上有求与她,松佳氏就不能不来了。”


    就算帮不了八阿哥,也能成全了皇上的一番心意。


    果然如海兰珠所料,皇上一说松佳氏就来了,大部分时间陪八阿哥练抬头,抽空给海兰珠解心宽。没几日八阿哥细软的小脖子就挺了起来,只是脑袋太大还不能抬头。


    海兰珠有了主心骨,吃饭睡觉都踏实许多,很快恢复了生产前的模样,把皇太极迷得不要不要。


    等明玉再来看八阿哥的时候,小家伙已经能被人竖着抱了,海兰珠向明玉道谢,明玉笑着说不敢当,然后被各种赏赐。


    去的时候一辆马车,回府的时候三辆。


    又过了几日,皇太极忽然宣布大赦天下,同时下旨封明玉为和硕睿亲王福晋,享亲王俸禄,赐食邑,出行仪仗同亲王。


    当日在崇德殿众贝勒获封,却没有谁的嫡福晋有同等封号,至于俸禄、食邑和仪仗更是想都不敢想。


    明玉是皇太极称帝之后第一个获得正式封号的亲王福晋,也是第一个享有亲王俸禄、食邑和仪仗的女人。


    圣旨一下,盛京城沸腾了,所有人都在议论此事。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封号、俸禄、食邑和仪仗,嗯,品阶快与我平起平坐了。


    第56章 属牛


    盛京城都炸了, 明玉却极为淡定。


    皇太极有多宠海兰珠,多看重八阿哥,从皇太极称帝之后大赦天下就知道了。


    别的皇帝都是因为自己登基大赦天下, 皇太极大赦天下的原因在圣旨里写得明明白白,盖因皇八子如何如何。


    因为上天赐子,所以大赦天下。


    历史上皇太极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那时候的八阿哥是皇太极称帝之后第一个出生的儿子。


    这一世,八阿哥提前出生了, 殊荣半点不少。


    明玉无意间搭上了八阿哥的顺风船, 相比大赦天下,给她封号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


    封号、俸禄和仪仗都不是明玉最想要的,食邑才是。


    食邑封在赤鹿山,相当于把镶白旗和正黄旗交界的赤鹿山极其周边的田地都赐给了明玉, 包括田庄里的旗人、汉人、流民以及与土地有关的所有赋税。


    食邑三百户, 不是三百人, 按人头算比一个牛录还要多。


    明玉听说皇太极给她封赏里本来没有食邑, 是海兰珠连吹了几日的枕头风,说明玉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种田, 送金银不如直接送土地。


    正赶上皇太极要对朝鲜用兵,国库紧张, 于是取消了金银的赏赐,改赐食邑。


    这回皇太极比较贴心, 地契赏赐下来的时候已经改了名字。


    明玉与多尔衮一起叩谢皇恩, 等传旨太监走了,多尔衮看向明玉, 哼笑:“我闻鸡起舞, 寒窗苦读,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十四岁封贝勒,十七岁才拥有属于自己的牛录,二十四岁封亲王。”


    他问明玉:“你今年多大?”


    明玉挑眉:“十六岁。”


    十六岁有封号,享亲王俸禄、仪仗和食邑,别说女子,男子都没有这个先例。


    先汗的儿子们,皇上的儿子们,都没有这个先例。


    多尔衮扶明玉起来,弯腰给她拍掉裙摆上的灰尘,半开玩笑说:“再过几年,你是不是要压过我了?”


    明玉把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擦手:“你十六岁还是贝勒,我十六岁已经是和硕睿亲王福晋,已经压过你了,好吗?”


    多尔衮擦手的动作一顿,将帕子收入袖中,倾身过来低头吻她:“如果我早点发现你的好,你十岁就是我的福晋了。”


    当年是他眼瞎心也瞎,差点错过明玉。


    要不是明玉独自苦撑了五年,哪怕把自己从天之骄女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也要坚定地选择他,他们今生可能就错过了。


    多尔衮现在根本不敢想,失去明玉他会过着怎样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更不敢想,他错过了明玉,明玉会嫁给谁,对着谁哭,对着谁笑,在谁的身.下盛开,为谁生儿育女。


    只要想一想,心就好像生生被剜去了一角,剧痛难忍。


    因为自己的愚蠢,自己的执念,对明玉视而不见的那五年,将成为他毕生的遗憾。


    很难想象,在那五年里,他骄傲的小福晋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是怎么一天一天熬过来的,又是怎么顶着嘲笑顶着压力哭着让自己坚持下来的。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婚后不管明玉怎样无视他的真心,怎么对他冷嘲热讽,多尔衮都觉得是自己应该承受的。


    他要补偿她,也必须补偿她。


    当着一屋子的下人,多尔衮忽然发疯,明玉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也没说什么啊,就跟他比了一下封号,输不起是吗?


    输不起也不至于种马附体啊!


    等明玉缓过来人已经在内室的炕上了,衣裙什么的不翼而飞,眼前只有一张俊美无俦的男人脸,和对方上下起伏的强健身体,以及炕桌上疯狂到极致的汹涌爱意。


    多尔衮这是在用身体告诉她,他爱她吗?


    惊涛骇浪中,明玉被自己脑子里忽然蹦出来的想法吓到了。


    别自作多情,他有白月光,至死不变。


    明玉闭上眼,尽情享受此刻的欢愉。


    明玉这边春光无限,布木布泰则正在经受着孕吐的考验。


    与海兰珠刚怀孕时的情况相似,吃什么吐什么,喝口水都吐。


    可海兰珠那时候有皇太极的陪伴,有明玉帮忙想办法,有莺歌衣不解带的伺候,布木布泰有什么,她什么也没有。


    苏茉儿没了,皇后不知出于何种考量,并没给她重新指派贴身的大宫女,而是让两个上了年纪不苟言笑的嬷嬷日夜看着她,不许这不许那。


    她真是受够了。


    片刻都不想待在这个用熏香都遮不住呕吐味儿的永福宫。


    她想找人倾诉,求安慰,可皇上一颗心都在海兰珠和八阿哥身上,皇后对她的态度远不如从前亲厚,只有海兰珠还把她当亲人。


    反正毒花和魏循有多尔衮看着,她的秘密这辈子都不会曝光,布木布泰很想试着修复一下她与海兰珠之间的关系。


    可她跟海兰珠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海兰珠心里眼里除了皇太极就是八阿哥,眼界窄到吓人,并以此为傲给她一通说教。


    话里话外都是劝她收心,等生下孩子好好教养,母凭子贵,别总想着掺和前朝那些事。


    前朝的事自有皇上做主,轮不到后宫置喙云云。


    字都不认识几个,凭什么说教她,布木布泰烦不胜烦只好把话题往八阿哥身上?????引。听说八阿哥快三个月了还不能自己抬头,布木布泰终于找到了反击海兰珠的好机会。


    于是把听说来的,索尼次孙的情况说与海兰珠知道。


    海兰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终日愁苦。


    有皇太极的宠爱如何,有明玉帮忙又如何,还不是生了一个残废儿子,有那功夫说教她,倒不如替八阿哥发发愁。


    货比货的扔,人比人得死,海兰珠从此消沉,跟她一样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有人陪着受苦,苦难好像都减轻了一半。


    于是布木布泰每天都去关雎宫串门,向海兰珠诉说怀孕的辛苦。海兰珠每每听了都是一番好言安慰,还让莺歌按照自己止吐的食疗方子给布木布泰炖药膳,冻草莓。


    有人温言安慰,有人送汤送水,还有并不能常常吃到的冻草莓,布木布泰昏天暗地的孕吐终于得到缓解。


    缓解之后,海兰珠便托她打听索尼次孙的情况,用来对标八阿哥。


    眼看着海兰珠日渐消瘦,布木布泰知道这时候不该再打听什么刺激她了,可除了这个话题,海兰珠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为了能每日来关雎宫蹭吃蹭喝求温暖,布木布泰每次都会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海兰珠。


    说起那索尼次孙也是个不凡的孩子,不到两个月能自己抬头,两个多月会翻身,三个月能竖抱,四个月倚着枕头能坐,把身体孱弱的八阿哥甩出好几条街。


    海兰珠越发愁苦,一天也吃不下几口饭,睡不到几个时辰,时常半夜惊醒。


    朝鲜多次践踏盟约,出兵在即,皇上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接连几夜被吵到无法入睡之后,皇上安慰海兰珠两句直接回了清宁宫,偶尔也会来永福宫看她。


    布木布泰以为这样舒心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明玉进宫。


    也不知明玉给海兰珠吃了什么定心丸,她当日进宫海兰珠当日的情况就所有好转。


    再听她说起索尼次孙的消息,海兰珠只是点点头,自己给自己解心宽:“八阿哥早产了半个多月,珠珠的孩子比预想的晚出生,算起来那孩子比八阿哥早生了两个月。小孩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早晚能追上。”


    布木布泰心里直翻白眼,就八阿哥那大脑袋细脖子,哭声跟小猫似的,还妄想追上人家身强体健的孩子。


    简直痴人说梦。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布木布泰说了几句让她认清现实的话,海兰珠还没说什么呢,莺歌先急了,质问她是不是见不得八阿哥好。


    要不是海兰珠拦着,布木布泰差点一巴掌甩在莺歌脸上,帮她分清楚主次尊卑。


    海兰珠刻意护短,布木布泰气得不轻,连着几天都没去关雎宫走动。


    实在憋得难受,却也不见关雎宫派人来请,布木布泰寻了个借口主动登门,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笑容和善的老嬷嬷。


    那老嬷嬷规规矩矩给她行礼,行礼过后笑着下了逐客令:“庄妃以后还是少来吧。乳母见孕妇回奶,有讲究,还请庄妃见谅。”


    这个讲究布木布泰听过,可她常来常往也没见哪个乳母回奶了呀,再说八阿哥有两个乳母,这个回奶了那个还可以喂,又饿不着。


    布木布泰暗暗咬牙,看也不看笑面虎似的老嬷嬷,转而对海兰珠道:“姐姐这是要赶我走?”


    海兰珠满脸歉意刚要说话,话头却被那老嬷嬷抢去了:“确实有讲究,有说会妨碍乳母,令乳母回奶,还有说会妨碍刚出生的孩子。老祖宗传下来的说法,宁可信其有,皇上的子嗣最重要,您说是不是?”


    听说还会妨碍孩子,海兰珠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改口道:“玉儿,嬷嬷也是为了八阿哥好,你先回去,等空了我去看你。”


    孕妇妨碍孩子的讲究布木布泰压根儿没听过,心知是这老虔婆杜撰的,可老虔婆这番话正中海兰珠的心坎。


    乳母回奶都好说,对八阿哥不利的事,打死海兰珠都不会做。


    布木布泰忍气:“好。虽然不曾听过这个讲究,我自然是希望八阿哥好的。”


    海兰珠十分过意不去,将布木布泰一直送到关雎宫门口,折回来又让莺歌拿了不少补品送去永福宫。


    松佳氏看了直叹气。


    她刚来时,海兰珠形容憔悴几乎瘦脱了相,按理说刚生了孩子,好吃好喝的不应该是这样。


    她问莺歌怎么回事,莺歌把八阿哥的情况说了,最后气呼呼道:“娘娘因为八阿哥抬不起头的事已经够糟心了,偏庄妃每次来都要说一遍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娘娘还以为是差不多大的孩子,见八阿哥差别人那么多,日夜焦心,吃不下睡不着。后来听明玉福晋说了才知道,敢情那孩子比八阿哥大了快两个月!”


    莺歌越说越气:“嬷嬷您带过孩子,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变化多大呀,差两个月也能拿来比较!庄妃还是娘娘的亲妹妹呢,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松佳氏笑而不语,在先汗的后宫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亲姐妹之间为争宠反目成仇的多了。


    她早已见怪不怪。


    如今宸妃生了八阿哥,庄妃怀着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就跑来诛心,这要是当真生下个小阿哥,有了争大位的本钱,以后还有的闹呢。


    才消停几日,庄妃再次找上门来,寒暄之后又说起别人家的孩子来。


    松佳氏听着不好,忙进来赶客。


    可人家到底是亲姐妹,宸妃耳根子软,又是个没心机的,让庄妃三言两语说得没了主心骨。松佳氏只得使出八阿哥这个大招,胡编了一个所谓的讲究,这才成功把人赶走。


    这回赶走了,还有下回,只要心够狠脸皮够厚总有机会。


    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松佳氏深夜差心腹丫鬟去找萨满法师,萨满法师年轻的时候承过松佳氏的情,听丫鬟说完请求之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转过天,关雎宫请萨满法师过去给八阿哥做法祈福,萨满法师跳了一通神,被大仙“附体”,板着脸说道:“此子与牛相冲,病厄都从此来,若想保得平安,三岁之前避牛。”


    牛?


    皇宫里哪儿来的牛?


    皇太极和海兰珠对这个说法都有点懵,倒是皇后掐指算了算,犹豫着说:“庄妃属牛,算吗?”


    萨满神秘一笑:“与牛相关都算。”


    皇后更犹豫了:“可庄妃怀有身孕。”


    萨满大惊,画满油彩的老脸抽了抽:“孩子若生在明年,也属牛。”


    “……”


    皇太极当场下令,为保八阿哥平安,所有属牛之人暂时避居,住回东边宫室原来的居所。在八阿哥三岁之前,所有属牛之人不得进入西边主宫,更不得踏入关雎宫半步。


    布木布泰听闻如遭雷劈,永福宫再小再偏也比汗王宫那间狭窄逼仄的西厢房好太多,至少冬天不会灌风,夏天没有西晒,冬暖夏凉。


    听说除了她,一起回去住的还有娜木钟,布木布泰胃里就是一阵翻江倒海,吐到几乎虚脱。


    因为她肚子里揣着的也属牛,所以她是重点照顾对象,怀着身孕忍着孕吐比娜木钟先一步搬回早已无人居住的汗王宫西厢房。


    明玉再次进宫看海兰珠的时候,海兰珠基本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乳母竖抱着八阿哥出来给明玉瞧,明玉送了一套赤金的长命锁给八阿哥。


    包括挂在脖子上的长命锁,还有两只可以调节大小的金镯子。


    海兰珠拿起长命锁挂在八阿哥的脖子上,又取了镯子给他戴,问明玉:“上面的字是汉文吗?”


    明玉笑着给她解释:“是汉文,长命百岁四个字。是我托人从南边买来的,专门在名山宝刹请高僧开过光,据说很是灵验。”


    海兰珠耳根子软,多跟她说些好话吉利话,不为别的,图个心情好也值了。


    果然海兰珠听了大喜,连连向明玉道谢,明玉摆摆手:“食邑的事,我还要谢你呢!”


    “是你自己争气,西洋菜果很得皇上喜欢。”说到这里,海兰珠俏脸微红,“我不过在皇上面前提了一句,说你喜欢种东西,赐金银不如赏赐土地,没想到皇上就允了。”


    明玉莞尔:“那也要看是谁提的。”


    海兰珠有被恭维到,脸更红了。


    见松佳氏过来给自己请安,不等她蹲身明玉忙上前扶住,含笑道:“我给嬷嬷带了草莓过来,特意养熟了,又软又甜。”


    松佳氏听到草莓两个字眼睛都亮了:“谢福晋赏。”


    明玉扶住松佳氏,轻轻捏了捏老人家的手:“嬷嬷是我荐给宸妃娘娘的,我深知嬷嬷能干,却不知嬷嬷竟如此能干。嬷嬷一来,把所有章程都理顺了,我也跟着脸上有光。”


    松佳氏看向明玉,明玉朝她眨眨眼,松佳氏秒懂明玉话里的意思,心中很是感慨。


    如此倾国倾城,冰雪聪明,长袖善舞的女子,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遇见第二个。


    第一个是先汗最后一任大妃阿巴亥。


    只可惜阿巴亥的玲珑心思没用在正道上,跟避居的那位庄妃一样,总想凭借自己的美貌周旋于众贝勒之间,先汗没死就急着找下家。


    这位明玉福晋不一样,人家不走政权路线,靠种粮食种菜闷头发财。


    出身高贵,国色天香,头脑灵活,生财有道,这样的女子谁不爱?


    难怪多尔衮拒婚五年,最后还是拜倒在了明玉的石榴裙下。


    难怪皇上在她面前提起明玉时,说明玉的聪明美貌很像曾经的阿巴亥大妃。


    只不过明玉比阿巴亥更有智慧,没有试图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多尔衮对她的宠爱左右朝局,而是专心爱着多尔衮,选择做他背后的贤内助。


    这才是女人的楷模,理应嘉奖。


    松佳氏越飘越远的思绪,被莺歌急急的一声打断:“明玉福晋,您快去看看吧,肃亲王福晋把三格格绑着进宫来了!”


    三格格?


    三格格才多大,有三岁吗?


    郭尔罗斯氏这个恶毒后妈!


    作者有话说:


    明玉: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郭尔罗斯氏:啊啊啊啊!我特么想骂人!


    第57章 灾民


    明玉急匆匆去了清宁宫, 一路上脑子里全是孤儿院某个阿姨经常哼唱的鬼畜民谣。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两三岁呀, 没了娘啊。跟着爹爹好生过呀,只怕爹爹娶后娘呀。


    很快被人领进去,抬眼见弱小无助的三格格被红绸带绑着双手,脑门上青一块紫一块,正眼泪汪汪地盯着自己, 嘴里哭喊:“姨母救命!继福晋要杀我!”


    她这一声继福晋, 喊得郭尔罗斯氏火往上撞,银牙紧咬,偏偏还发不出火来。


    皇后心累地看了明玉一眼,板起脸轻斥三格格:“没规矩, 继福晋也是你喊的?”


    三格格眨巴眨巴大眼睛, 眼中含泪:“皇玛姆, 那我应该喊什么?都没人教我。”


    郭尔罗斯氏差点爆粗:“胡说!我让人教了你好几日, 你只是不肯改口!”


    三格格看也不看郭尔罗斯氏,只拿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皇后, 皇后叹气,现场教学:“郭尔罗斯氏是你阿玛的继福晋, 你该叫她额娘才对。”


    不提额娘还好,一提额娘三格格的眼泪瞬间决堤:“皇玛姆, 继福晋告诉珍儿, 珍儿的额娘死了,珍儿没有额娘了!”


    诺敏确实死了, 继福晋进门该将实情告诉三格格, 可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就这么直白地告诉一个三岁的娃娃,你额娘死了,你没有额娘了,以后叫我额娘,任谁也接受不了吧。


    皇后埋怨地看向郭尔罗斯氏,郭尔罗斯氏冤枉死了,她什么时候跟三格格说过这样的话,眼前这个装可怜的撒谎精真的只有三岁吗?


    等两人吵完,明玉这才有机会上前给皇后行礼,皇后对明玉的不请自来没什么异议,反而还暗暗松了口气。


    说起来,郭尔罗斯氏是继母,她也不是三格格的亲祖母,面对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小娃娃摸不得碰不得。


    无论怎样处置,都难免落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坏名声。


    明玉不一样,明玉是亲姨娘,也打得也骂得,就算舍不得打骂,起码能做个见证人。


    没人虐待三格格。


    明玉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见郭尔罗斯氏脸色发白,主位上的皇后满脸无语加无奈,而站在郭尔罗斯氏对面的三格格哭得梨花带雨,依然振振有词,寸步不让。


    明玉扶额,得了便宜卖乖,踩着别人嫌硌脚,明明是自己错却哭得比谁都快比谁都可怜,嘴上还不饶人,是诺敏亲生的,没错了。


    哪里有什么小白菜,分明是一朵幼年食人花呀。


    明玉都有点同情郭尔罗斯氏了,以郭尔罗斯氏的城府,得被这小丫头气成什么样,才能舍脸绑了她来找皇后评理。


    可话又说回来,这种小伎俩小聪明也就仗着年纪小,没人愿意跟她一般见识才好用,等再长大一些,特别是议亲的时候,还不是任凭继母搓扁揉圆。


    明玉倒不是想让三格格对郭尔罗斯氏卑躬屈膝,至少不要主动招惹。


    闹得人尽皆知如何,闹到清宁宫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被领回去,在继母手下讨生活。


    图什么呢。


    明玉问过情况,果然如她所料,亲切招呼三格格过来,给她解开绑在手上的红绸布。


    余光里,郭尔罗斯氏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三格格腾出手来就要往郭尔罗斯氏那边冲,被明玉一把抓住。


    三格格咧嘴正要呼痛,明玉眼疾手快将她搂在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说:“撞她身上,她腿疼,你头疼,不值。”


    三格格一怔,这才顺从地趴在明玉怀中,声音小小:“姨母,我想为额娘报仇,我额娘死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好过。”


    明玉轻轻拍着三格格的后背,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现在还小,除了伤害自己诬陷别人让所有人都讨厌你,还有什么办法为你额娘报仇。你额娘疼你,又怎么忍心让你为了报仇伤害自己?你这样做,不是报仇,而是在拿刀捅你额娘的心。”


    三格格忽然泪崩,哭得好大声:“姨母,我、我想去科尔沁找大姐姐,我不想住在王府了!”


    到底是个小孩子,现在管好了,还有救。


    不过三格格太小了,不可能像大格格那样直接嫁到科尔沁由大妃亲自抚养,而且她是豪格唯一的嫡女,就算豪格和郭尔罗斯氏没意见,皇上也不能答应。


    正想着,有宫女进来禀报:“乌拉那拉氏求见。”


    明玉听到这个姓氏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位乌拉那拉氏是何方神圣,怎么会赶在这个当口求见皇后。


    不过很快有了答案。


    皇后眉峰蹙起,给明玉解释:“乌拉那拉氏是豪格的生母。”


    豪格封了亲王,他的生母竟然连个位份都没有,仍按照侍妾的称呼被人称为乌拉那拉氏。


    之前看史料,看电视剧,豪格这一枝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从来没提过他的母家。


    明玉猜这位乌拉那拉氏要么出身卑微,要么为皇太极所不喜,或者两者叠加,不然怎么会生了皇长子到头来连个妃位都没捞上。


    乌拉那拉氏被人领进门,规规矩矩给皇后行礼,并没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听说继福晋和三格格跑来清宁宫闹腾,奴才心里过意不去,想请皇后做主,准许三格格留在宫中让奴才伺候。”


    自从乌拉那拉氏得罪先汗被废,还是第一次主动登门求见,也是第一次求到她面前,再加上豪格成亲之后就没消停过,皇后作为嫡母整天为他的家务事操心早已烦不胜烦。


    眼前的三格格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不绑着还有暴力倾向,撞得郭尔罗斯氏满身淤青,有苦难言,说出去都没人信。


    可三格格到底是豪格唯一的嫡女,皇上的嫡长孙女,就这么交给一个没名没分之人抚养,就算皇后愿意,皇上也不一定会点头。


    皇后有些犹豫。


    有人愿意接盘,郭尔罗斯氏求之不得,肃亲王府所有小崽子加起来都没这个心眼儿多,都没这个闹腾。


    本来一个小孩子闹腾能翻起什么大浪来,凭她的手段也不是收拾不了,偏三格格最得豪格宠爱,三格格一闹,豪格就跟着闹,闹得合府鸡飞狗跳,没有一天清净。


    再这么闹下去,她恐怕很快要追上诺敏的脚步了,没准儿俩人还能在奈何桥上见一面,互相吐槽一下豪格的操蛋脾气。


    不过能活着谁想死呢,郭尔罗斯氏当场表示,愿意让乌拉那拉氏帮忙照顾三格格,三格格在宫里的所有开销都由肃亲王府来出。


    说得皇后不答应好像是小气怕出银子似的。


    乌拉那拉氏接话:“奴才有些积蓄,伺候三格格满够了,银子也不用肃亲王府出。”


    豪格五岁那年,她因年少轻狂冒犯先汗被废去大福晋之位,从此失去了抚养儿子的资格,并连累豪格至今为皇上不喜。


    豪格一直怨恨她,从未来看过她,可自己生的儿子怎能不惦记。


    豪格后院接连出事,先是嫡福晋暴毙,长女大格格远嫁,之后娶了别人的生妻做继福晋,婚后生活并不如意。


    接二连三地闹进宫来请皇后主持公道,皇后不胜其烦。


    乌拉那拉氏好几次听见清宁宫里的人背后嘲笑豪格,说堂堂皇长子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好,还想跟睿亲王掰手腕争主帅,简直自不量力。


    乌拉那拉氏心里难过,所以听说郭尔罗斯氏绑着三格格求见皇后的时候,她再也坐不住了。


    明玉冷眼旁观,小声问三格格:“乌拉那拉氏是你亲玛姆,你想跟她一起生活吗?”


    三格格点头。


    她只想离开肃亲王府,离开整日醉酒的阿玛,离开不苟言笑的继福晋,离开那些额娘留给她的?????老物件,上面都是额娘的影子,看见就想哭。


    明玉抱起三格格,斟酌着措辞:“三格格还小,不懂事,请皇后娘娘和肃亲王福晋多担待。”


    三格格此时伏在明玉怀中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皇后自然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闻言笑道:“刚没了额娘,可怜见的。”


    郭尔罗斯氏被三格格折腾狠了,并不能跟皇后似的瞬间释然,她磨了磨牙:“小也要懂规矩,这孩子我担待不了,还请皇后准许她亲玛姆抚养。”


    再担待她就要去奈何桥跟诺敏汇合了。


    最后一句就是摊牌的意思了,明玉趁机道:“这会儿三格格情绪有点激动,依我看不如先让乌拉那拉氏接回去养两天。”


    郭尔罗斯氏一看就是个有手腕的,她初来乍到可能还会容忍三格格几天,时间久了耐心没了三格格在她手里绝讨不到半点好处,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问题。


    反观乌拉那拉氏虽然身份卑微,到底是亲祖母,血浓于水,至少能保证三格格性命无虞。


    关键时刻保命要紧。


    而且明玉看乌拉那拉氏行事稳重,礼数周全,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不像是从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很像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能把“小食人花”改造成“人间富贵花”也未可知。


    郭尔罗斯氏已然摊牌,她养不了也不想养三格格,乌拉那拉氏急于补偿豪格,想为他排忧解难,三格格不反对跟着乌拉那拉氏,明玉又递了梯子过来。


    皇后觉得万事俱备,她再撑着不答应就有点怕花钱,见不得人家好,欺负小孩子的嫌疑了。


    皇后点头:“那就先让乌拉那拉氏养两天吧。”


    郭尔罗斯氏和乌拉那拉氏同时长出了一口气,双双谢恩,明玉让三格格叩谢皇玛姆,然后将她交给了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抱着三格格软软的小身体,干涸已久的眼窝里泛起久违的水光,她努力忍着,向明玉道谢。


    明玉笑笑没说话。


    走出清宁宫,乌拉那拉氏抱着三格格带着一个小宫女脚下生风般离开,好像晚走一步三格格就会被人抢走似的。


    郭尔罗斯氏苦笑,要是让豪格知道她把三格格让给乌拉那拉氏抚养,还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波。


    可她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舒服一时是一时,能舒服一天是一天。


    她不想这么快回府面对豪格的滔天怒火,于是拉着明玉问起山庄的事:“听说你租了索尼家的两个温泉山庄种菜,每月能赚多少?”


    明玉凉凉看了郭尔罗斯氏一眼,不答反问:“怎么?肃亲王嫌上次赔的还不够多?”还想东施效颦。


    郭尔罗斯氏:“……”


    郭尔罗斯氏唇角抽了抽:“不是王爷,是我想知道。”


    明玉冷笑:“你想知道,我就得告诉你?”商业机密懂不懂。


    “你当然没必要告诉我。”


    见明玉说话直白,郭尔罗斯氏也放弃了拐弯抹角的念头:“我手里也有两个山庄可以租给你,紧挨着温泉山庄,能连成一片,位置比索尼家的好,温泉也多,土地也多。”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明玉挑眉:“条件是?”


    “一半分红。”郭尔罗斯氏觉得索尼家有点傻,这么赚钱的生意不要租金不要分红只想免费吃。


    恐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干吧。


    等有了大把的银子,想吃什么买不来,还不是想吃多少吃多少。


    明玉盯着郭尔罗斯氏的眼睛,讨价还价半点不客气:“你要诚心租给我,每座山头每年一千两银子,分红不可能,免费吃也没有。”


    菜果生意红火,想把山庄租给她的人多了,几家凑一起照样能连成片,并不差温泉山那一块。


    这就是明玉谈判的底气。


    至于索尼家,除了免费吃,明玉还打算每年每座山头给三千两银子的租金。


    不管索尼是怎么想的,就凭珠珠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明玉就不可能让她吃亏。


    “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明玉给出的租金远远低于预期,郭尔罗斯氏失声嚷道。


    自从买下豪格的温泉山庄,明玉顺便打听了一下,豪格名下的山庄多半都在种粮食,且收成惨淡,她出一千两银子的租金很不少了。


    要不是看在能连成一片的份儿上,明玉都懒得搭理郭尔罗斯氏:“从开春就没下过雨,地裂了种不出多少粮食,租不租由你。”


    郭尔罗斯氏揶揄冷笑:“天不下雨,又不是我一家遭灾,我还等着秋后去福晋的田庄看大丰收呢。”


    明玉抬头望天,天上太阳火辣辣的,想把地上所有活物都烤熟似的。


    又是一个大灾之年。


    “随时恭候,不会让你失望的。”话不投机半句多,明玉扶着娜塔的手越过郭尔罗斯氏,先走一步。


    郭尔罗斯氏捏紧帕子,唇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


    行到宫门口,远远看见多尔衮一身戎装走在前头,明玉轻轻按了按娜塔的手,示意她走慢点。


    娜塔忙放慢脚步:“福晋,王爷在前头呢,不打声招呼吗?”


    明玉干笑:“王爷军务繁忙,还是不要让他分心吧。”


    娜塔应是,心说,长生天保佑福晋越来越会为王爷着想了。


    于是她们放慢脚步,王爷不知为何也放慢了脚步,她们再慢,王爷再慢……


    最后王爷站住了。


    娜塔:“……”


    王爷转身向后,朝福晋伸出一只手,福晋轻声叹气,撇开她的手朝王爷快步走过去,王爷接住福晋,冷峻的侧颜浮起一丝笑意。


    王爷平时很冷,看见福晋的时候才会笑,相亲相爱的两个人真让人羡慕。


    多尔衮身高腿长步子大,明玉穿着花盆鞋走不快,多尔衮慢下来适应她的速度,与明玉并肩而行。


    “若我不停下来,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多尔衮偏头问明玉,语气还算友善,唇角甚至挂着笑。


    总能在宫门口偶遇,隔这么远都能被发现,这缘分真是杠杠的。


    明玉心里吐槽,脸上却笑靥如花:“别说那些不吉利的,我早晚要回王府,怎么就见不到了?”


    “只不过进宫的王爷太多,衣服大差不差,离得远,我不敢认。”明玉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八旗战袍分颜色,每个旗的颜色都不一样,镶白旗的战袍一身白镶细红边,这么明显她说她认不得?


    他单凭脚步声就能认出她,他一个大活人走在她前面,她竟然认不出。


    是认不出,还是不想认呢,编理由都这么不走心。


    多尔衮怀疑明玉到底有没有心,他不止一次向她表白,她要么装傻要么视而不见,他在炕上变着花样取悦她,满足她,她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等穿上衣服就形同陌路。


    如此循环往复,令人绝望。


    就算他之前拒婚,心里还曾经有过别人,可他现在愿意把心交给她,永远永远交给她,她怎么能不要呢?


    明玉嫁给他一年多了,他对她怎样她心里应该有数,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


    又是一个多月不见,他相思如狂,明玉还是淡淡的,见了他的面扶着他的手也没表现出多想他,气色倒是比他在家时更好了。


    “明玉……”


    多尔衮很想问问,问她为什么不想他,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偏头见明玉脸上笑容明媚,又不忍心破坏她的心情,改口问:“温泉山那边的粮食怎么样了?需要浇水的话,我可以拨一些士兵过去帮忙。”


    温泉山和赤鹿山之间的那片地比较低,不远处的那条大河还有水,半年没下雨了,他怕田庄上人手太少浇不过来。


    明玉摇头:“多谢,不用了,地里的井还有水,满够用。”


    都是空间灵泉的功劳。


    “水军操练得怎样了?”虽然知道结局是好的,明玉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以示关心。


    谁知多尔衮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明玉猜可能要保密,关心这种事意思一下就行了,便没多问。


    两人都很忙,于是在宫门口分手,多尔衮骑马,明玉乘着亲王仪仗,浩浩荡荡,各自离开。


    回府之后,明玉换了一身平常装扮轻车简从去了温泉山那边的田庄,又到了浇灵泉水的时间,顺便看看庄稼涨势如何。


    算起来,魏循已经有一个月没来跟她汇报工作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没等见到魏循,马车走到半路,明玉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路堵了,全是逃荒来的灾民,要不是之前多尔衮给她的骑兵开道,马车半天恐怕都走不到田庄。


    “福晋,灾民太多了,安全起见,不如先回吧。”越走前面人越多,随车管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灾民,不由有些心惊肉跳。


    今天是给庄稼浇灵泉水的日子,自然不能回去。


    况且地里那些水井正是依靠灵泉的加持才能终日有水,错过时间可能会很快干涸。


    明玉撩帘朝外看了一眼,成群破衣烂衫的灾民走在路上被骑兵驱赶,虽?????然她叮嘱过不准甩鞭子伤人,可战马说过之处时有踩伤踏伤。


    “随车可带了干粮?”明玉问管事。


    管事回:“只带了一点,不够撒的。”


    这个办法管事也想过,可灾民太多,撒干粮也走不出多远。


    明玉放下车帘:“还有半程的路,先撒干粮,不够的撒铜板。”


    她每次到田庄都会带一筐铜板,分赏给种田的农户。


    农户得了赏钱,更加卖力劳作,好几次有人搞破坏都是农户最先发现的。


    有了忠心的农户,魏循省心,明玉也放心。


    干粮撒下去效果很好,马车终于跑起来了,可撒铜板的时候出了意外。


    粮价飞涨,抢几个铜板也填不饱肚子,铜板对灾民的吸引力远不如干粮,马车不得不放慢速度,不过还能跑。


    谁知撒着撒着,不知谁喊了一声:“马车里的人有钱!抢啊!”


    听那喊声倒是中气十足,半点不像灾民。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儿冲出几个彪形大汉,抄刀往骑兵的马腿砍去。骑兵反应很快,一个骑兵翻身落马,其他人立刻拔刀还击,三下两下便解决了那几个闹事的。


    闹事的是解决了,可灾民暴动了。


    无数灾民往马车这边涌,听见闹事者那句话的都存了抢劫的心思,更多人并不知情,见众人都往一处涌还以为又开始撒粮食了,几乎是不惜命地挤过来。


    灾民太多,骑兵和侍卫齐齐拔刀,拉车的马儿受到惊吓发出不安的嘶鸣声。马车摇晃,明玉不得不扒住车窗保持平衡,车帘后露出半张倾国倾城的脸。


    几乎同时,局面再次反转,流民里忽然跳出几十个精壮汉子,齐齐亮出随身的武器,见人就砍,杀疯了一样。


    把那些存心抢劫的杀完,周围流民见了血才知道没人撒粮食,是有人在此火拼,于是潮水般聚来又潮水般散开。


    马车再次跑起来,明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撩起车帘往外看,意外地与一个长身而立的年轻男子对上目光。


    那人身穿粗布衣裳,披头散发,皮肤却很白,单眼皮,眼型狭长,通身雍容的气派站在流民里显得格外扎眼。


    撞上明玉的目光,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又邪又魅。


    明玉收回目光,放下车帘,心说,这群灾民鱼龙混杂很不简单啊。


    作者有话说:


    明玉:这拨灾民不简单啊。


    男二: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作者:让男二出来露个脸,会很快离开。


    多尔衮:为什么要有男二这种生物?


    第58章 迷惑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 魏循亲自来接,来的路上清理了流民,从此一路畅通无阻。


    到了田庄, 明玉喝茶压惊,问魏循:“这一片怎么冒出这么多流民?”


    说起流民,魏循也很头疼:“半年多没下雨,盛京还算好,至少冬天下了几场大雪有些存水, 南边就不行了, 春耕的秧苗都旱死了,到了秋天必然颗粒无收。又赶上江南发水,大灾之后是大疫,逃荒的流民没地方去全跑到关外来了。”


    说着魏循叹了口气:“关外虽然好些, 粮食不至于绝收, 可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温泉山这一带地势低, 存水比较多, 再加上西洋粮食耐旱,长势几乎没有受到影响。流民逐水而居, 温泉山附近因此聚集了不少人。”


    他看向明玉,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再加上福晋您素有菩萨之名, 食邑内的农户旗人少流民多,汉人也能做管事, 吃住条件各方面都好, 还时常有额外的赏钱拿,所以流民之中有点能耐和野心的都想来温泉山碰碰运气。”


    这就是鱼龙混杂的真相?


    明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问了几句田庄的情况就让魏循牵马, 带着她到田里转一圈, 顺便往井里撒点灵泉水。


    炎炎烈日下,土地被分割成方方正正的农田,田里碧绿一片,放眼望不到边。


    明玉骑马走在田间地头,神清气爽,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照例视察每一口水井,然后趁人不备往里撒些灵泉水。


    魏循牵马走到腿直,他仰头问明玉:“你就没想过学骑马?”


    还真没想过,不过明玉愿意学,毕竟总让魏循牵马怪累的。


    她朝魏循笑道:“想学,你教我?”


    魏循倒是想教,可头顶盘旋着玉爪,身后跟着骑兵,他有贼心没贼胆。


    就算是太监,他也不敢。


    可这一幕还是被闻讯赶来的多尔衮看见了。


    多尔衮正在河边操练水军,听说明玉在去田庄的路上引发了灾民暴动,当即收兵,来不及换下被水打湿的衣服,一路飞驰。


    结果来晚了。


    现场尸体横七竖八,其中有几个他看着颇为眼熟,还有那些人独特的死法,似乎也并不陌生。


    他让人把其中几具尸体抬回军营,查一查死者的身份来历,还有杀他们的人所用的兵器。


    如果他猜想不错,应该会有一些收获。


    多尔衮把调查的方向说了,翻身上马赶往温泉山。


    站在田边正好看见魏循牵马回头对明玉说了什么,明玉闻言笑起来,魏循笑着又补了一句,明玉笑得更厉害了,杏眼弯弯笑成了两弯小月牙,唇边现出一个梨涡,非常非常甜。


    明玉也对他笑过,在各种场合,他都没发现她有梨涡。


    相比之下,上午在宫门口见他时的笑靥如花,就显得非常非常假。


    像演戏。


    多尔衮握紧马鞭,指节捏得咯咯响,头晕,浑身发冷,喉咙像烧着了一样,让他想起之前病重的那段日子。


    拨转马头想走,坐下马忽然打了一个极其响亮的响鼻,打完响鼻还不算完,居然原地抬蹄嘶鸣了几声。


    多尔衮:“……”这马成精了?


    又是响鼻又是嘶鸣果然引起了对面两人的注意,多尔衮索性驱马过去。


    不管多尔衮刚才看见多少,魏循都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王爷,福晋想学骑马让奴才教,奴才骑射都不精通,怕摔着福晋,还是王爷来教比较合适。”


    多尔衮看向明玉,发现明玉也在看他,明玉并没提学骑马的事,而是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


    魏循这才察觉不对,赶紧闭麦。


    多尔衮冷着脸不说话。


    之后明玉又发现了更多细节,比如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头发也没全干。


    浑身湿漉漉的骑马过来找她,把自己折腾病了,问也不回答,又是闹哪样?


    明玉无法理解多尔衮的脑回路,只得下马走过去:“今天别回军营了,跟我坐车回家。”反正灵泉水也撒完了。


    古代着了风寒也会死人。


    多尔衮既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队友,她现在还在多尔衮的船上,这条船可不能这么快就沉了。


    见明玉关心他的身体,还说要带他回家,多尔衮如被油煎的一颗心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朝明玉伸出手:“我教你骑马。”


    脸都烧红了,骑什么马骑马,他现在教她骑马,等晚上高烧起来她就得守他一夜。


    一夜不好,还可能有第二夜,第三夜……


    明玉伸手拉他:“你下来,我不想学骑马了。”


    学骑马哪有身体重要,怕不是烧糊涂了。


    多尔衮看了魏循一眼,冷声问明玉:“你是不想学骑马,还是不想我教?”


    “……”


    这人矫情起来真是没谁了,明玉忍气吞声:“先跟我回家,等病好了再教,行不?”


    也不知是明玉的魔力大,还是回家的魔力大,多尔衮竟然被明玉拉下了马,还随她上了马车。


    此时魏循已经知情识趣地牵马走远。


    回到贝勒府,明玉吩咐浴房烧水,在浴桶里撒生姜艾草,不由分说将多尔衮推了进去。


    等多尔衮泡完姜艾水回屋,明玉拿纯白的棉布巾给他绞干头发重新编好,多尔衮抓住明玉的手:“最近城外不太平,下次去田庄提前告诉我,我派人护送。”


    没说不让她去,明玉很知足,她想起今天下午的混乱也有些后怕:“行,都听你的。”


    所以他下午急吼吼跑过来是在担心她,明玉后知后觉地想。


    晚饭很快端上来,考虑到多尔衮路上着了风寒,桌上都是祛风驱寒的饭菜,比如红焖羊肉,比如剁椒鱼头……最后还有一砂锅姜丝鸡汤。


    多尔衮口味偏重,尤其喜欢剁椒鱼头,连着夹了几次,再夹的时候明玉挡开他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大块羊肉:“知道你喜欢吃辣椒,可鱼头性寒,晚上别吃太多,红焖羊肉最好,性热还补身体。”


    听到补身体,多尔衮勾唇,瞥了明玉一眼,专心吃羊肉,明玉夹他就吃,明玉不夹,他自己夹。


    最后把一碗红焖羊肉都吃光了。


    等于明玉沐浴回来,就见多尔衮懒懒靠在炕上看书,胸前衣襟随意半敞着,隐约露出胸肌、腹肌,还有一小截人鱼线。


    关键他长着祁陈的脸,明玉赶紧仰头,鼻血才不至于流下来。


    虽然早做过了,胸肌腹肌人鱼线也不知摸过多少回?????,可那时候一般都吹熄了灯烛,谁也看不见谁。


    做的时候心里想着祁陈,明玉其实还挺享受的。


    就算事后清洗时点了灯,明玉人都不清醒了,并没留心看过。


    像现在这样明火执仗地看,还是头一回。


    今晚多尔衮也很奇怪,平时在家冷的一批,沐浴完坐在炕上那也是一朵高岭之花。


    只要没吹灯,永远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样,吹了灯才会变身衣冠禽兽,脱了衣服那就是禽兽。


    偶尔禽兽不如。


    对上多尔衮从书后看过来的目光,明玉僵硬地笑了笑,僵硬地脱鞋上炕,僵硬地被人拉进怀里轻轻按揉。


    明玉喘息抬眸:“把灯吹了,我、我不习惯。”


    余光瞥见多尔衮的薄唇边好像长了一颗痘痘,仔细想了一下,刚回来那会儿好像并没有。


    多尔衮依言吹熄了炕桌上的灯烛,把烛架什么的全扫落在地上,却没理会墙角明亮的宫灯。


    一把扯过被子平铺在炕桌上,然后脱下雪白的中衣在被子上面又铺了一层,明玉此时已经软了身段,低声求他把宫灯也熄了。


    多尔衮伸手试了试,缓慢埋首,明玉瞬间睁大眼睛,全身血液都烧起来了直冲脑门,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宕机。


    灯烛摇曳,在某个巅峰时刻,多尔管俯身看明玉,终于看见了她唇边浅浅的小梨涡,又甜又欲,让他为之疯狂。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多尔衮只要了两次便停下来,把明玉从头到脚亲吻了一遍。


    明玉躺了一会儿缓过来,羞得恨不能当场死了,不要多尔衮给她洗,披着对方铺在炕桌上的雪白中衣一溜烟冲进浴房。


    把自己洗干净要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没拿换洗的衣服,只好擦干身子重新披着那件中衣回到卧房。


    卧房里炕桌已然推到炕尾,鸳被换了新的恢复原状,明玉脱鞋上炕钻进被窝里,这才把身上的中衣脱下来放在枕边。


    不管在哪个世界,她都喜欢裸.睡。


    枕边的中衣被人拿走,明玉面壁,哑声开口:“浴房隔间有你换洗的衣裳。”


    多尔衮“嗯”了一声,走进浴房。


    这次沐浴的时间特别长,长到多尔衮回来的时候明玉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明玉睁开眼,看见对面早没了人,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


    吩咐娜塔收洗的时候才发现,多尔衮并没换中衣,而是把她脱下来那件直接穿走了。


    多尔衮回到军营,昨天安排的调查也有了结果。死者都是蒙古人,尸体清洗后反复察看,都能在腋下不显眼的地方找到一个蒙文字符的纹身。


    “纹身位置隐蔽,浅而小,不清洗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参将给出判断,“这种纹身很常见,属下没记错的话,察哈尔王帐的侍卫身上都有这种字符。”


    多尔衮面无表情,似乎早已洞悉,转而问起杀人的兵器,参见一脸羞赧:“似乎是一种弯刀,一刀毙命,堪堪切断气管,伤口很小,几乎没怎么出血,属下从未见过这种兵器。”


    就是没查出来了。


    多尔衮让参将去镶蓝旗问,一问才知道,这种兵器并不是什么弯刀,而是一种极其纤薄的软剑,平时围在腰间,用的时候抽出来能出其不意,一击毙命,且杀人不留痕迹。


    这种软剑只适合近战,因价格昂贵,在南边并不流行,反而在朝鲜受人追捧。


    镶蓝旗很多人都随阿敏贝勒去朝鲜打过仗,对上朝鲜王室时,没少吃这种软剑的亏。


    与参将交好的镶蓝旗将领也没能幸免,在朝鲜城内劫掠的时候,曾经被这种软剑伤过,故对此印象极深。


    听到朝鲜两个字,参将整个人都不好了,朝鲜王室居然有人潜入温泉山,还敢在镶白旗眼皮子底下杀人挑衅,真是活够了。


    虽然蒙古那群人鼓动流民该杀,那也该镶白旗出手,轮也轮不到朝鲜王室在这儿替天行道。


    想到朝鲜王室,参将脸色忽然发白,火急火燎地回去复命了。


    多尔衮听说冒充流民杀人者有可能是朝鲜王室,唇边现出一抹冷笑,当即让旱鸭子多铎领着刚学会洑水的新兵去河边操练,将他手中的水师精锐扣在军营里修整两日。


    同时派出斥候在流民中排查,圈出可疑人员重点追踪。


    这一查不要紧,聚集在温泉山附近的流民还真是藏龙卧虎,有南边派来的细作,蒙古派来的细作,还有朝鲜细作若干。


    除了细作,千奇百怪的能人也不少,比如游侠、僧道、小官吏和地主等等。


    当然更多的还是穷苦百姓,几乎都是在南边失去土地或粮食绝收的农户。


    多尔衮之前太忙,没空理会流民,听说温泉山附近聚集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杂人,忍不住问:“别的旗也这样乱吗?”


    负责打探的斥候连连摇头:“南边和朝鲜派来的细作都在打听温泉山附近的农田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别的地方都遭了旱灾,只这一小片没受影响。”


    “除了水源,他们还关心地里种的什么粮食,怎么那么耐旱,河边的野草都枯死了,田里的秧苗还是碧绿碧绿的。”


    这个多尔衮知道,西洋粮食耐寒耐旱,明玉事先跟他解释过。不过他没必要跟别人解释,随便他们怎么猜吧。


    “蒙古细作又是怎么回事?”如今南涝北旱粮价飞涨,明玉种的西洋粮食长势好引来细作的关注,并不奇怪。


    细作嘛,不是今天才有的,大清也在南边和朝鲜安排了细作。


    敌对关系,互相打探消息再正常不过,偶尔还可以利用。


    可蒙古已经臣服,他们的可汗都娶了公主成了额驸,还有派细作过来的必要吗?


    难不成想把草原的牧草全拔了,改种粮食?


    “蒙古细作并不多,昨天闹事的全死了,剩下几个也逃了。”至于目的,斥候不敢瞎猜,“他们每天都在大路上转悠,好像在等人,也从来没向别人打听过什么。“


    明玉马车被劫的事,只有暗卫知道,多尔衮并不想告诉更多人。


    “剩下那几个跑哪儿去了?”多尔衮又问。


    斥候回答:“取道正蓝旗,逃往蒙古,一直有人跟着,要抓回来审讯吗?”


    多尔衮用兵多吊诡,喜欢慢慢织网,出其不意,一网打尽。他说查,斥候只敢查,不敢自作主张抓人,生怕坏了大事。


    “继续跟着,看他们是不是真的逃回蒙古了。”取道正蓝旗,多尔衮总觉得其中有鬼。


    斥候并没提起朝鲜王室,多尔衮也没问。


    没提就是没查到。


    查不到也没关系,多尔衮已经猜到是谁了。


    能带人潜到盛京城外,敢公然杀人,还有能力躲过斥候追查的,整个朝鲜王室只有两个人能做到。


    一个是朝鲜王储昭显世子,另一个就是世子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执掌朝鲜水军的凤林大君。


    第一次征朝鲜,多尔衮还在病中,没有参加,昭显世子和凤林大君他都没见过。


    可自从收拾完蒙古,皇上有意二征朝鲜,多尔衮有事没事就去他堂兄济尔哈朗家串门,问起第一次征朝鲜的事,以及朝鲜王室的情况。


    据济尔哈朗说,昭显世子尚文,凤林大君尚武。昭显世子不喜征战,常规劝朝鲜王遇事以和谈为主,凤林大君执掌朝鲜水师,自视甚高,主张以攻代守,能打绝不和谈。


    所以多尔衮猜,这次来的多半是那个好战的凤林大君。


    凤林大君执掌朝鲜水师,而多尔衮正在组建操练八旗水师,这时候凤林大君派人过来探听虚实,了解一下情况也很正常。


    只不过多尔衮没想到,凤林大君会亲自来。


    想看就看吧,看多铎学洑水,看新兵在河里洗澡。


    此时,多尔衮所想,正是凤林大君亲眼看到的。


    相比多尔衮只听说过凤林大君的名字,凤林大君在朝鲜满耳朵都是多尔衮两征蒙古的传奇战绩。


    什么第一次上战场,多尔衮仅带三百骑兵夜袭蒙古王帐,在几千人里七进七出,把林丹汗吓尿了裤子,逃到甘州之后一病不起,就此殒命。


    林丹汗的两位福晋对多尔衮一见钟情,在林丹汗死后主动带着人马和大量财宝归顺当时的大金,最后被皇太极收寄。


    科尔沁郡王的长女也对多尔衮痴心一片,劝科尔沁郡王早早率领族人向大金投诚,接连五年被拒婚才如愿嫁给多尔衮。


    什么二征蒙古,几乎兵不血刃,林丹汗的儿子额哲听说领兵主帅是多尔衮生怕步了他老爹后尘,打都没打掉头就跑,提前逃跑十几天还是被追上了,直接投降,把传国玉玺献给了多尔衮。


    满蒙第一巴图鲁,第一次美男子,被吹上了天的战神墨尔根代青,满清众亲王之首、六部第一人尊贵的和硕睿亲王,精心组建操练的水师,就这?


    才开始学洑水的将领,只会狗刨下潜隐蔽都不懂的士兵,还有河边那几只摆设似的破船,凤林大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八旗之中多是旱鸭子,陆地上的王者,遇水就怵,不然皮岛上的毛文龙也不能逍遥那么多年,活得跟个土皇帝似的,时不时偷袭一把,就能让满清难受得够呛。


    可多尔衮弄的这玩意儿真能叫水师?


    比朝鲜的渔民还不如。


    亏他大哥在父王面前几次提起满清组建水师,主帅是多尔衮,劝父王在明朝援军到来之前,不要跟满清撕破脸。吓得他父王汗湿衣背,连夜给皇太极写信好话说尽,同时向明朝秘密发出了第二封求援信。


    皇太极自以为得到传国玉玺,改了国号称帝,朝鲜就必须向对待元朝那样向满清称臣纳贡,想的可是真美。


    就凭这破烂水师,也配?


    苦练一上午,多铎终于学会了狗刨,姿势虽然丑,不如他哥潇洒花样多,至少掉水里淹不死。


    他对自己很满意,于是穿衣上岸指挥新兵继续练洑水,反正他哥是这样交待的,只洑水,啥也不许干。


    旁边的树林里,有幕僚提醒凤林大君:“大君,上岸指挥的那个人看着与多尔衮与几分相像,却并不是。多尔衮用兵多吊诡,大君当心有诈。”


    此人当过细作,远远瞧见过多尔衮几回。


    凤林大君一惊,长这么好看,不是多尔衮吗?


    连他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话音才落,立刻有人反驳:“此人不是多尔衮,是多尔衮的亲弟弟,和硕豫亲王多铎。多尔衮是主帅,不可能亲自下水练兵,而多铎是多尔衮的左膀右臂,由他带领操练可以断定这就是多尔衮组建的水师无疑了。”


    之前出言提醒的人曾是昭显世子的幕僚,之后反驳的人是凤林大君的心腹,凤林大君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心腹,闻言做出判断:“满清那么多年被盘踞皮岛的毛文龙牵制,都没能攒出一支水师,如今无兵无将,仅凭多尔衮一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要知道,组建水师可比骑兵难多了。


    骑兵身体好,懂骑射就行,可水师不但要精通水性,还要会用船,聚则成阵,分则各自为阵,里面的门道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八旗骑兵确实凶悍,几年前朝鲜早已领教过,逼得他父王不得不带着宗室王公坐船去江华岛避难。


    虽被围困,却并未被俘,满清没有水师,骑兵不通水性,抢了朝鲜的渔船强行登岛也是状况百出,被朝鲜水师打得落花流水。


    最后主帅阿敏熬不住了,还不是接受了朝鲜的议和?


    只谈结盟,不割地,不赔款,口头保证不站明朝,岁币只交了一两年便断供了。


    有朝鲜水师在一日,满清就别想在朝鲜占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等明朝从农民起义中腾出手来,联合朝鲜收拾满清还不是小菜一碟。


    见凤林大君轻易下了结论,幕僚还要再劝,凤林大君早已走出树林,边走边说:“昨天路上救下的那个小美人查到是谁了吗?”


    昨日惊鸿一瞥,害凤林大君思念半宿,觉都没睡好。


    他的心腹并没看见什么美人,只得从马车查起:“马车制式十分普通,不过看挂牌,应该是睿亲王府的。”


    又与多尔衮有关。


    凤林大君笑问:“可知她要去哪里?”


    知道去向,就可以守株待兔。


    凤林大君天生冷情寡恩,似乎把所有的爱和热情都给了水师,再美丽的女子在大君心里也不过是个工具人,比如母家够强大能助他打败世子争夺王位,比如母家世代在水师袭职能助他牢牢把控水师,比如发泄情.欲。


    若只想发泄情.欲,当时抢了便是,何苦放走事后还念念不忘地派人去查?


    查到睿亲王府,还想知道去向蹲人家,连大君身边的心腹都看不下去了:“大君此来不过想亲眼看看满清的水师,如今看也看过了,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幕僚也劝:“此处毕竟是满清腹地,又是镶白旗的底盘,昨日救人恐怕已经暴露了,多待一日便有一日的危险,请大君速速离开。”


    想起那张倾国倾城的美人脸,和那道冷艳的睥睨目光,凤林大君又是一阵心旌摇荡,脱口道:“若能得此女,势必娶回家做夫人。”???


    他们没听错吧,是谁都不知道就要娶回家?


    当初王上给凤林大君指了好几门亲事,大君愣是一个没看上,理由都是嫌对方的出身不如世子嫔高贵。


    好家伙,到盛京溜达一圈忽然转了性,随便见到一个陌生女子就要娶回家做正妻。


    这话要是让王上和王后听见了,还不得当场气死。


    然而凤林大君的下一句话,差点把他们先送走:“便是她嫁为人妇也没关系,我不嫌弃就是。”!!!


    敢情那个不知出处的陌生女子还是□□!


    凤林大君有洁癖,就算要发泄情.欲,也会选未经人事的良家女。


    这这这什么情况!


    心腹最先从震惊中缓过来,大着胆子去摸凤林大君的额头,大君早晨没喝酒,刚刚说的肯定不是醉话,他不会是水土不服发高烧了吧?


    凤林大君挡开心腹的手:“干什么?”


    心腹缩回手,当然不敢说看您是不是有大病,不然怎么净说胡话!


    幕僚听说盛京这边的萨满特别厉害,能跳神勾魂,忙去掐大君的人中,想让他清醒过来。


    挡开一只爪子,又来一只,凤林大君闪身躲开,脸都黑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众人心说,不是我们怎么了,是您怎么了!


    中邪了?


    凤林大君说完也觉得自己可能中邪了,中了盛京美人的邪。名字出身都不知道就想把人娶回家,关键那美人还是妇人打扮,明显已经嫁了人的。


    可她真的太美了,美得脆弱,虚无缥缈,仿佛风吹大点随时都会碎掉或羽化登仙,所以他才会一时冲动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救她。


    才会放她走。


    放走了,又后悔。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可能还会救她,放走她,然后后悔。


    凤林大君无奈地闭了闭眼。


    心腹眼珠一转,开始画大饼:“属下听说温泉山附近都是睿亲王福晋的田庄,想来那辆马车多半是往田庄那边去的。马车比较小,也不是很新,属下猜车上的美人应该是睿亲王府某位得脸的姑姑或是睿亲王福晋身边的一等丫鬟。”


    说着看了凤林大君一眼:“大君若是喜欢,尽可在水师大败多尔衮之后提出来。到时候两国签订盟约,大君您想要他府上一个姑姑或侍女,想来多尔衮也不会不给。”


    上次签订盟约的时候,朝鲜送了好几个美女给皇太极。这回朝鲜水师更加强大,如果能打败多尔衮,问大清要个小小的奴才,就没有不给的道理。


    幕僚嘴角抽了抽,心说,以多尔衮的脾气还真不一定给。


    凤林大君却觉得很有道理:“也罢,就等到大败多尔衮的时候吧。”


    上一次抵抗大金,他还没成年只是一味跟着父王到处躲避,如今八.九年过去,是时候向满清展示一下朝鲜水师的超强实力了。


    如果能一举大败多尔衮,打破满清战神不败的神话,到时候再抱得美人归,凤林大君觉得那才是他想要的。


    于是并没停留,当日便离开盛京返回朝鲜去了。


    同时多尔衮收到暗卫禀报,昨日救下福晋的那群人已经离开。


    从上次田庄被塔石哈围攻,多尔衮便在明玉身边安插了一批暗卫,以保证明玉的安全。


    昨天灾民暴动的时候,暗卫本来都要出手了,谁知半路杀出了另外一拨人把明玉救下。经参将核实,那拨人多半与朝鲜王室有关,多尔衮猜来的那一位应该是朝鲜王的嫡次子凤林大君。


    这样做很容易暴露,凤林大君为什么要救明玉?


    带着这个问题,多尔衮处理完军营里的事务便回了家。


    作者有话说:


    凤林大君:没错,我就是恋爱脑,不接受任何反驳。


    明玉:……不是,您哪位啊?


    多尔衮:嗯,拳头硬了。


    第59章 比美


    彼时明玉正在吃晚饭, 娜塔和达林泰作陪,听见通传还以为耳朵出了问题,见多尔衮大步走进来, 第一反应是病没好,撑不住了才回家。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明玉让娜塔把达林泰抱出去,趿鞋下地服侍多尔衮更衣,顺手去摸他的额头。


    多尔衮下意识想躲开,身体却诚实地一动不动, 僵硬着让明玉摸了一下。


    明玉摸完他又摸摸自己, 嘟嘟囔囔:“不热啊,没发烧。”


    接过丫鬟手里的家常衣裳,递给多尔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来拿东西?”


    可能是要打仗的缘故,军营事多, 多尔衮通常一个多月才回家一次, 一次只待一夜, 跟明玉滚完床单就走, 很少有昨天才走今天就回来的情况。


    “不是。”多尔衮穿好便服,坐在炕桌前, 拿凤林大君做借口,“朝鲜派了细作过来探听水师的情况, 这两天?????不方便操练。”


    哦,原来是想保留实力, 可这军事机密是她能听的吗?


    就算多尔衮信任她, 明玉也压根儿不想听。


    不方便操练在大营里做个战前动员,给士兵们打点鸡血也好啊, 没必要大老远跑回家。


    真的, 很没必要。


    明玉忍着腿软, 吩咐重做一桌饭菜。


    谁都没料到多尔衮会突然回来,灶上也是一阵鸡飞狗跳,借着备菜的功夫,多尔衮抿了一口茶,问明玉:“科尔沁之前与朝鲜可有过往来?”


    这个明玉不知道。


    她的原主记忆全靠关键人物触发,而且原主的记忆里有一多半是关于多尔衮的,剩下一小半是关于布木布泰的,能给外交事务留多少,还真不好说。


    一年多的相处经验告诉明玉,多尔衮城府极深,除了情话,他问她的每一句话都有目的。


    有时候是明知故问,有时候是掌握了一点线索来找佐证,应对的最好办法就是实话实说。


    明玉摇头:“不清楚。”


    多尔衮眯了眯眼,又问:“你见过凤林大君吗?”


    什么大军,凤梨大军,我见过菠萝大军算吗?


    明玉还是摇头。


    多尔衮又抿了一口茶,明玉没见过凤林大君,凤林大君为什么要冒险救她?


    目光重新落在明玉精致的脸蛋上,多尔衮仿佛找到了答案:“昨天灾民闹事的时候,你可看见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人?”


    让他这么一说,明玉立刻想起了那个长身而立朝她咧嘴笑的俊朗男子,长得帅算不同寻常吗?


    明玉觉得算,毕竟那人通身的气派在灾民里特别扎眼,于是斟酌措辞:“倒是有一个人长得比较高,皮肤很白,长眉凤眼,单眼皮,……”


    “他看见你了吗?”多尔衮打断明玉的话。


    明玉一噎:“……好像看见了。”


    那就是见色起意了,多尔衮忽然很后悔没早点回来问明玉,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放凤林大君一行人走。


    他放凤林大君,一则想让对方轻敌,然后在战场上正面交锋打败朝鲜水师,打掉朝鲜最后的王牌和最后的傲气,让他们甘愿向大清俯首称臣,再不敢左右摇摆。


    二则多尔衮用兵讲究师出有名,出兵朝鲜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而不是一时意气杀掉凤林大君落人口实。


    三则朝鲜王宠凤林大君比昭显世子更甚,若此时杀了凤林大君,恐怕会激怒朝鲜王庭,激怒朝鲜军队,让对方众志成城,到时候只怕更难打。


    留着凤林大君,让他跟昭显世子斗,王室兄弟阋墙你杀我我杀你,假以时日朝鲜自己就亡了。


    可凤林大君觊觎明玉,就该死,多尔衮眼中杀意汹涌,差点控制不住带兵去追。


    多尔衮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凌厉,明玉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这三米八的气场委实吓人。


    “你、你怎么了?”明玉小声问。


    这时娜塔带人端菜进来,人还没走,就见自家王爷看向福晋,非常严肃地问:“我好看,还是那个人好看?”


    明玉喷了茶水,娜塔几个差点没笑出声,跟人比美,王爷这是怎么了?


    要问她们,当然是王爷美,满蒙第一美男子是随便叫的?


    明玉无语,用眼神暗示多尔衮,还有别人在呢,等人走了再说,多尔衮却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执拗地在等她的答案。


    明玉捂脸:“你好看,你最好看。”行了吧!


    多尔衮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


    夸了一句好看的结果就是,被狠狠疼爱到后半夜,明玉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清洗的,反正翌日醒来身上是干净的,枕边人已经离开。


    又过了几天,魏循来找明玉,说多尔衮派人把温泉山附近的灾民驱赶到一起,逐个搜身,但凡身上有兵器的,全都带走了,说是充军。


    “剩下那些灾民都是穷苦百姓,我瞧着实在可怜,你看看能不能摆几个粥棚接济一下。”魏循自己是汉人,见不得汉人受苦,“买粮食的银子,我出。”


    搭粥棚的事明玉想过,可救急救不了穷。


    镶白旗搭了粥棚,其他旗搭不搭,万一皇上觉着好,让八旗各自搭粥棚接济穷人,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谁也说不好。


    当初推均田闹出多少事来。


    “不是银子的事,搭粥棚行不通。”明玉想了想说,“不如把剩下的人做一个区分,农户收进田庄种地,手工匠人收到山庄干活,将来搭暖棚、搭粮仓、锻造新农具都用得上。”


    与其搭粥棚,让灾民养成白吃白喝的乞丐心理,倒不如给他们找点活干,用劳动换饭吃。


    托多尔衮的福,灾民里的危险人物和不安定因素已经被剔除干净,剩下的是真正的穷苦百姓,都收下她也有这个能力。


    而且整个八旗只有她一个人的山庄在赚钱,不具备推广条件,就算皇上觉着好,也没法在其他旗推广,省去很多麻烦和怨怼。


    还能解决镶白旗的流民问题,维护旗内稳定,简直一举多得。


    这回换成魏循犹豫:“可剩下的人不算少,田庄、山庄加起来也不需要那么人干活,没活干的人就白白养着吗?”


    是他见不得汉人受苦被奴役,他可以拿银子支粥棚接济,可明玉不是汉人,没必为他的同情买单。


    魏循时刻记得自己是明玉雇佣的山庄田庄大总管,他拿了酬劳和分红,必须对山庄田庄负责,对明玉负责。


    哪里也不能养闲人。


    明玉一眼看穿了魏循心中所想,笑着说:“你不会以为,我的田庄永远只有这么大吧。以现在的人手,土地再扩大两倍,农户就不够用了。两白旗是出了名的地多人少,到时候人手不够,你去哪儿临时划拉人去?”


    魏循还有顾虑:“那也不能白养闲人啊。”


    这么多人工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你是东家我是东家?”明玉放弃跟他讲道理,直接以权压人,“人手多就倒班干,积累经验,等我的地再多就可以直接上手了,也省得浪费时间去教。”


    明玉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明玉对自己有信心,在魏循眼中就是明玉在迁就他,在为他做出牺牲。


    而且这种牺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为他的关系,不管是田庄还是山庄,农户大多数都是汉人,少有旗人。


    管事、副管事、工头也是在汉人和旗人之间择优选拔,全凭本事,旗人并没有身份优势。


    在其他旗,汉人还不如牲畜,跟旗人没法比。


    这自然引起了旗人的不满,有人托关系找到吉兰,求吉兰禀报明玉。


    吉兰对明玉极忠心,肯定告诉了明玉,明玉却一次也没找他。


    更有那手眼通天的居然托家里当兵的亲戚,把这事捅到了多尔衮那里,也不知明玉是怎么跟多尔衮解释的,反正多尔衮也没找他。


    得到两位主子的默认支持,那帮旗人眼见无望才没闹起来,如今倒是听话得很。


    这中间明玉承受了太多,明玉对他太好了,好到魏循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


    唯有更加兢兢业业地工作,事事以田庄山庄为重,以明玉为先,才能报答万一吧。


    “自然你是东家。”魏循红了眼圈,“我都听你的。”


    与此同时,多尔衮那边也到了关于蒙古“细作”的消息。


    据斥候禀报,那几个蒙古“细作”取道正蓝旗逃往蒙古,狂奔两天两夜,忽然掉头往回跑,专捡小路走,昼伏夜出,在今天凌晨悄悄潜入城外一个山庄。


    经查这个山庄荒废已久,是肃亲王府的产业。


    对方足够小心谨慎,跟踪的人要不是军中训练有素的斥候,换成普通侍卫恐怕早跟丢了。


    又是豪格。


    这回学聪明了,算计不了他转头算计明玉。


    连女人都不放过。


    本来多尔衮以为豪格只是愚蠢,现在看来又蠢又毒,还没下限。


    于是多尔衮写了一封亲笔信,让暗卫即刻送出。


    在立秋那天,豪格忽然被皇上委以重任,让他带兵进关策应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攻明,牵制明朝兵力。


    豪格跪地谢恩,心里却在破口大骂,这他妈都是什么烂差事!


    眼看要对朝鲜用兵,这时候派他入关协助李自成?


    李自成那伙儿乌合之众要是一路高歌猛进,他只是策应,捞不到什么军功。


    可李自成要是大败,没有成功牵制住明军,让明军有暇援助朝鲜,给皇上那边增加压力,他这罪过可就大了。


    等于成了没有功劳,稍微出一点差池就是大罪。


    兵部由他主理,李自成要东进攻明他怎么一点不知道?


    带着疑问去查,一查不要紧,这个联合李自成牵制明军的馊主意出自多尔衮。


    豪格气到骂娘,他主理兵部,必须留守后方调度,已经失去了随御驾亲征朝鲜的机会,多尔衮为什么还要踩他?


    亲王没有封号他忍了,把户部这个大肥缺让给多铎他也忍了,他最近夹着尾巴做人并没招惹多尔衮,多尔衮操练?????水师那么忙,怎么忽然就跟他杠上了?


    豪格回到府中,屁股还没作热呢,就见郭尔罗斯氏匆匆忙忙来找他,说她带来的几个仆从被多尔衮抓走了,求豪格帮忙解救。


    豪格没好气地问:“多尔衮吃饱了撑的,抓你的仆从做什么?”


    “我派人拉拢魏循,许诺千金买他来为我所用,可连魏循的面都见不到。”


    郭尔罗斯氏恨得咬牙:“后来听说魏循钟情明玉,甘愿为她当牛做马,我便派人去盯着明玉,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万一是,就当场捉奸,拿了魏循的把柄让他给我当牛做马。”


    “谁知、谁知出了点小意外。”


    有个仆从见人撒钱动了杀人劫财的心思,结果实力不济反被杀,郭尔罗斯氏觉得丢人便含糊过去,直接说结果:“引起了灾民暴动,打草惊蛇,他们怕被发现连夜逃往蒙古,到了蒙古又折回来,可还是被多尔衮发现抓了起来。”


    “王爷,那几个人都跟着我从蒙古带来的,求王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截断了郭尔罗斯氏的话,她下意识捂脸,吃惊地看向豪格,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豪格为什么要打她?


    很快郭尔罗斯氏便得到了答案,豪格此时的怒气已经冲到头顶,张嘴就是吼:“你以为就你自己聪明,别人都是傻子?!”


    豪格气到抖:“种暖棚赚钱谁不知道,想拉拢魏循的人多了去了!”


    他指着自己:“我也这么干过!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


    郭尔罗斯氏当然知道魏循不好挖,她不是想出办法来了吗,只不过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点小纰漏,也值得他动手打她?


    察哈尔部战败,大汗额哲投降满清获封亲王,改娶皇太极嫡次女为嫡福晋,无情将她扔在盛京不管不问。


    她是多尔衮带兵俘虏来的,按照满清的规矩,她和额哲后宫的一众女眷应该由多尔衮先挑,他挑完才能轮到其他旗主。


    郭尔罗斯氏一心想嫁多尔衮,做个侧福晋或者侍妾她也愿意,谁知多尔衮根本不给她机会。


    后来皇后召见她,说豪格的嫡福晋没了,想让她给豪格做续弦。


    眼见再嫁多尔衮无望,豪格虽不及多尔衮,到底是皇上的长子,将来总不会差,于是郭尔罗斯氏勉强点了头。


    嫁过来才知道,豪格跟多尔衮那可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后院乌烟瘴气,那些侧福晋和侍妾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一堆庶子庶女。


    唯一的嫡女虽然才三岁,浑身都是心眼,明里装可怜扮柔弱,暗中给人使绊子,仗着年纪小又刚没了亲额娘,在她和豪格之间各种挑事。


    郭尔罗斯氏能把额哲后宫理得风调雨顺,就能理豪格的后院,可等她把所有糟心事都料理清楚了,豪格对她的冷淡才凸显出来。


    没成亲之前,豪格有事没事总爱到她的屋子里厮混,成亲之后,豪格就像换了一个人,很少来正屋,偶尔过来也只是吃顿饭,从不在她这儿过夜。


    她是他的嫡福晋,没有儿子的嫡福晋将来会有多惨,郭尔罗斯氏再清楚不过了。


    饶是满清的皇后哲哲给皇太极生了三个女儿,一把年纪还在寻医问药想要老树开花生个儿子出来,更何况她还这么年轻。


    她旁敲侧击问过豪格,豪格直白地告诉她,他腻了,现在只喜欢更年轻更新鲜的,还催她赶紧给他纳妾,最好去南边买。


    果然家花没有野花香,郭尔罗斯氏为了留住豪格的心,决定在别的方面想办法,比如效仿中宫皇后哲哲,成为豪格事业上的左膀右臂。


    那么她第一个对付的就应该是多尔衮。


    多尔衮城府深,不按常理出牌,打死郭尔罗斯氏也不敢跟他正面刚,于是便把目光落到了明玉身上。


    她真的没想把明玉怎样,只想学她赚钱的本事。


    可明玉平时不爱出来走动,除了进宫给皇后请安,去关雎宫看望宸妃和八阿哥,基本都待在睿亲王府。


    宫里不方便做什么,那次郭尔罗斯氏叫住明玉想把肃亲王府的山庄租给她。其实租山庄是个幌子,郭尔罗斯氏真正想做的,是在山庄里安插几个亲信,把魏循打理暖棚的秘诀偷出来。


    有了秘诀,谁都能照葫芦画瓢。


    等她把日进斗金的暖棚经营起来,还怕留不住豪格的心?


    当初多尔衮有多厌恶明玉,整个蒙古都知道,现在明玉这么得宠,郭尔罗斯氏猜多半与暖棚有关。


    毕竟谁不爱钱,谁不爱能赚钱的女人呢?


    谁知才说到租金,就被明玉打断,然后两人不欢而散。


    偷不成秘诀,干脆把魏循挖过来。


    郭尔罗斯氏知道魏循不好挖,所以才想到要抓魏循的把柄,逼他就范。


    这才有了温泉山跟踪明玉的事。


    长生天作证,她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留住豪格的心,现在只是出了一点小纰漏,豪格居然动手打她!


    郭尔罗斯氏怒瞪豪格,豪格再次扬手,却被郭尔罗斯氏攥住手腕,威胁:“再打死一个福晋,下一次你恐怕要娶个寡妇回来了。”


    诺敏是被豪格活活打死的,这是郭尔罗斯氏理顺后院之时听几个不得宠的侍妾说的。


    她不是诺敏,也并非出身科尔沁部,她的母族没有跟满清通婚的习惯,她没必要为了维护两族的联盟而委屈自己,甚至搭上性命。


    豪格一怔,果然收回手,反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再娶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回来。


    诺敏那点小聪明都用在斗嘴扯头花上了,顶多恶心恶心人,给别人找点不痛快。


    他面前这位可是个干大事的,不声不响叫人跟踪明玉,然后来一个拦路抢劫,直接激怒了多尔衮。


    关键人还被活捉了。


    对多尔衮的性格,豪格还是有些了解的,多尔衮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他刚还琢磨呢,他最近乖得很都没跟多尔衮作对,多尔衮抽了哪门子邪风,忽然跑到皇上面前阴他。


    敢情是他的嫡福晋替他招惹多尔衮去了。


    真是个贤内助啊!


    嫌他过得太顺,嫌他最近太闲,想帮他谋个差事。


    现在差事有了,多尔衮那边抓了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闹不好等他带兵一走,还能在背后插刀。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的味道,明明洞察一切,却无力回天。


    豪格没被郭尔罗斯氏的威胁吓到,倒是被突然冒出来的无力感给整没脾气了。


    他甚至朝郭尔罗斯氏笑了笑:“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去善后,别指望我。我要出征了,帮不上你。”


    豪格要出征了,不是说去不成朝鲜了吗,怎么忽然就有了转机。


    肯定是长生天听到了她诚心的祈祷,又给了豪格一次机会。


    只要豪格能把握机会再建军功,还怕皇上不重用他吗。


    豪格得到重用,她也能在婶子妯娌们面前抬起头了。


    毕竟有封号的亲王福晋和没有封号的亲王福晋,虽然只差了“和硕”两个字,俸禄、仪仗和在宫里能享受的礼遇,是全然不同的。


    她不指望能像明玉那样享亲王俸禄、食邑和仪仗,出入皇宫可以坐软轿,不必自己走路,至少也不能比达哲差吧。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郭尔罗斯氏立刻转怒为喜,再不提让豪格帮忙救人的事。


    跟军功比起来,那几个仆从算什么,反正他们也不会出卖自己。


    这时候必须让豪格心无旁骛备战,跟多尔衮在战场上抢军功,而不是为了几个仆从打嘴仗,她自己也得赶紧给豪格收拾行装,做好福晋该做的事。


    豪格瞧着郭尔罗斯氏绽开的笑脸,只觉得讽刺:“不是去朝鲜,你高兴什么?”


    郭尔罗斯氏僵住,抬眼看过来:“不去朝鲜,去哪里?”


    “去关外,替李自成挡红衣大炮。”豪格残忍道。


    这世上,没有比先给人希望,然后再令希望破碎更令人难受的事了。


    就好比他。


    皇上没有嫡子,而他居长,怎么算皇位也该传给他,可偏偏半路杀出一个多尔衮。


    和硕睿亲王,掌吏部为六部之首,掌大清水师,掌两白旗精锐,这下瞎子都知道皇上是什么打算了!


    看着郭尔罗斯氏垮掉的一张笑脸,豪格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本来他还有机会翻盘。


    如果他在兵部好好干,能在皇上御驾亲征之前拿到监国的位置,再有上三旗老臣对他的支持和皇长子的出身,也不是不能跟如日中天的多尔衮一较高下。


    只可惜他新娶的好福晋,平白去招惹明玉激怒多尔衮,从而让多尔衮发现了他这个隐患,提前把他赶出盛京城,让他失去了最后翻身的机会。


    济尔哈朗是个老好人,由他监国便无法对多尔衮产生任何威胁。


    而济尔哈朗的三个儿子都会随御驾亲征,多尔衮也不用担心济尔哈?????朗暗中搞鬼掣肘他,令他腹背受敌。


    可真是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位了,只差与朝鲜水师对决立下大功,再次扬名。


    郭尔罗斯氏闻言吓傻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拜你所赐。”豪格冷笑,“你要是不去招惹明玉,多尔衮怎么会注意到我?等我拿到监国之位,他就完了。现在我蒙在鼓里被他先摆了一道,我完了。”


    郭尔罗斯氏没想到她就搞了这么一点点小动作,本想留住豪格的心,结果却断送了他的前程。


    之后豪格的话更扎心:“我后悔啊,当初被诺敏这个蠢妇迷了心窍,没能发现明玉的好。若能早点发现,坚持娶明玉,明玉就是我的福晋了。以明玉的能耐,有她相助,而不是被你们这两个蠢妇拖后腿,我早把多尔衮踩进泥里无法翻身了。”


    可惜悔之晚矣。


    郭尔罗斯氏本来还有点愧疚,可越听越不对劲,合着你输给多尔衮你自己一点责任没有,都是被诺敏和我连累的。


    就你这点担当,还跟多尔衮争?


    快洗洗睡吧。


    所以郭尔罗斯氏也没惯着,落井下石道:“不光你后悔,我的肠子也悔青了呢。早知你这么不中用,我还不如自降身份给和硕睿亲王当个洗脚的丫鬟。”和硕两个字咬音极重。


    见豪格不敢置信地望过来,郭尔罗斯氏似笑非笑:“没事儿,等你替别人挡了炮,我就是寡妇了。你没机会了,我还有。”


    去他娘的狗男人,姑奶奶不跟你玩了,爱死哪儿死哪儿去吧!


    说完,不等豪格反应过来骂娘,郭尔罗斯氏华丽转身,扬长而去。


    忽然很理解明玉为什么要自己赚钱,男人都靠不住,只有银子不会辜负自己。


    彻底与豪格决裂,郭尔罗斯氏立刻让人准备补品和马车,她要去睿亲王府当面给明玉赔礼压惊。


    若明玉心慈,愿意放过她的仆从,她另备珍宝酬谢。


    若明玉不肯,她也理解,只当是过去赔礼了。


    谁知扑了个空,管事说今日是秋收第一天,明玉早起去了田庄。


    于是郭尔罗斯氏又往田庄赶,路上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说辞。


    今年倒春寒,之后半年多没下雨,肃亲王府的田庄几乎绝收,几个田庄收获的粮食加起来还不够自己吃,到了冬天恐怕还要花高价去南边买。


    麦子稻子都是如此,更别说可能水土不服的西洋粮食了。


    听说明玉光买粮种就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又雇了不少从南边逃难来的灾民,就算管吃管住不给工钱也是一笔花销,更别说好像还有工钱。


    花费如此之大,秋收却不尽人意,换成谁也得火上房,不然怎会一大早就巴巴赶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郭尔罗斯氏:天灾,都是天灾,粮食收成不好,也不能愿你。


    明玉:是,等你看到再说。


    第60章 丰收


    虽然与明玉打了赌, 可这段时间郭尔罗斯氏都在专心梳理肃亲王府的内务,几乎足不出户,并没时间关注温泉山庄这边的情况。


    糟糕的年景就摆在那里, 肃亲王府的田庄都是那副鬼样子,其他地方还能有个好?


    不用看她也知道。


    当马车走近,忽听车外管事惊道:“哎呀呀,油绿一片,我没看错吧!”


    紧接着是车夫的声音, 还算淡定:“您没看错, 前几天小的出来办事路过这片,就是这么绿。不知道地里种了什么宝贝,河边的草都干死了,这里的苗子还是绿的。到收秋黄了一点, 之前更绿。”


    随车管事目瞪口呆, 心说能在大灾之年丰收, 要说不是长生天保佑他都不信。


    想起十四福晋的菩萨之名, 随车管事又觉得可能冤枉了长生天,那十四福晋自己就是个菩萨, 自己就能保佑自己,还需要长生天?


    郭尔罗斯氏闻言撩开车帘一看, 顿觉脸疼。


    眼前绿油油一片,被一人多高的不知名秧苗挡住了视线。


    能看见的那些秧苗都有婴儿手腕粗细, 上绿下黄, 从上到下结满了包裹枯黄外皮的粮食,有些外皮破损的能看见里面金黄的籽粒, 整整齐齐, 颗颗饱满。


    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 视野很快变得开阔起来,有人用长杆弯刀砍断了秧苗,速度极快。长长一排人同进度砍下来,粗大的秧苗成片倒下,露出远处望不到边际的另一片油绿。


    这排人的后面还有一排,都背着大筐,熟练掰下秧苗上的粮食扔到筐里,走一段就有人推着独轮车过来接,将粮食运到地头。


    地头还有大车接应。


    明玉此时正坐在田庄的正屋里,跟魏循和庄头商量发赏钱的事。


    “秋收劳累,每人每天发一吊赏钱。”明玉在原来赏钱的基础上又加了一些。


    魏循觉得好,玉米的秧苗长得跟小树似的,砍起来费劲,后面背筐的也不轻松,比他预想中的要累,多赏一些也正常。


    庄头却是一脸欲言又止,明玉问他可有不妥,庄头看了魏循一眼,小心翼翼给出建议:“头前砍的和后头背筐的最累,应该多加钱,推小车和赶大车的有家伙活计轻,应该少加钱,最后扒皮的最轻省,稍微加一点就行。”


    要是不分青红皂白每人都加一吊钱,明天所有人都想去推车扒玉米,脏活累活谁干。


    魏循看向明玉,明玉笑着点头:“你想得很周全,就按你说的办,原来的赏钱不变,额外加的赏钱由你来分配。”


    说完赏了庄头五两银子,算是建言被采纳的奖赏。


    庄头说啥不要,只说平时的工钱已经够多了:“奴才打听过,别的田庄给的工钱还没有奴才的一半多。别的田庄不管吃住,这里全管,到了年节还有额外的赏钱。奴才家里的说,奴才能到福晋的庄子里当庄头,那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奴才家里的天天在佛前烧香,求佛祖保佑福晋长命百岁!”


    其实不止他一家,很多农户家都设了佛龛,日日为明玉祈福,生怕哪天佛祖把福晋这尊菩萨召回去,让他们再度没了生计。


    魏循听完哈哈大笑:“都有人给你烧香了。”


    明玉白他一眼,亲手把荷包递给庄头:“田庄里的事你比我清楚,以后有我想不到的,你只管提出来。我和魏先生觉得行,都有赏赐。别人提照样有赏。这是你应得的,快拿着吧。”


    庄头眼泪花花收下荷包,给明玉磕头谢赏。


    此事一出,每个月都有人向魏循献计献策,很多都是不错的建议,有排除隐患的,有设计新农具的,有的甚至弥补了魏循在认知上的空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说完赏钱的事,有人在门外禀报:“肃亲王福晋求见。”


    她来做什么?


    明玉与魏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嘲讽,上赶着伸脸过来讨打的?


    见到郭尔罗斯氏才知道人家不是来讨打的,人家是忍着脸疼来赔礼道歉的。


    “之前是我眼瞎,没看出来福晋还有这样的能耐!”


    自己打完自己的脸,郭尔罗斯氏便说起了她派人盯梢明玉,最后差点引发灾民暴动的事。


    “长生天作证,我当真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是那几个狗奴才见钱眼开自作主张,这才险些酿成大祸。”怕明玉不信,郭尔罗斯氏还用豪格发了一个毒誓。


    蒙古人崇拜长生天,豪格又是郭尔罗斯氏这辈子的依靠,她都这样说了,由不得明玉不信。


    “谁告诉你,我和魏先生有私情的?”在郭尔罗斯的长篇大论中,明玉只抓她关注的点。


    郭尔罗斯氏轻笑,笑得别有深意:“没有谁专门说给我听,而是我去探望西宫贵妃的时候路过庄妃门前,无意中听庄妃身边的两个小宫女说起的。”


    又是庄妃!


    怀了身孕都不做人!


    明玉故作不在意,笑呵呵看魏循,魏循心领神会:“不瞒福晋说,我之前在宫里待过几年,与庄妃有些交情。后来被王爷调到王府当差,庄妃曾想让我回去,我不愿意,不成想竟引起了这样的误会。”


    翻译过来就是,庄妃因爱生恨,得不到便要毁掉,想毁掉他还不想脏了自己手,故意说出来给别人听。


    郭尔罗斯氏就是那个“别人”,给布木布泰当了枪而不自知。


    郭尔罗斯氏故作气愤,眼睛却觑着明玉脸上的表情:“合着不是意外听到,是有人专门挑我出来的时候让宫女在门口小声议论。”


    明玉呵呵:“你心里有数就好。”


    郭尔罗斯氏当然心里有数,她梳理内宅的时候早听说过豪格和苏茉儿之间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事了。


    也知道苏茉儿正是庄妃原来的贴身大宫女。


    由此推测,这位庄妃曾经通过苏茉儿与豪格联手过,只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两边闹掰了,最后苏茉儿死在豪格手里成了牺牲品。


    庄妃为什么要跟豪格联手,郭尔罗斯氏无从得知,可豪格恨谁,她却心知肚明。


    直到在庄妃屋门口“?????无意间”听见了两个小宫女“闲聊”,她猜到庄妃真正要对付的人多半跟豪格不一样。


    正因为两人的目的存在本质上的差异,这才导致最后的决裂。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时她站豪格,又急于在豪格面前表现,明知对方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想把她当枪使,还是自愿当了枪。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她看清了豪格的真面目,就没必要再给别人当枪使,相反还要把那个人供出来,提醒明玉小心暗箭,算作是她给明玉压惊的大礼。


    果然明玉是个聪明人,一听就听出了其中的关窍,倒省去她许多口舌。


    明玉收下了郭尔罗斯氏的好意,转而问起她的来意:“福晋此来,恐怕不是专程来看粮食丰收的吧。”


    郭尔罗斯氏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脸上笑容也有些僵硬。


    她没想到明玉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只好收起了心里的弯弯绕绕,同样直白道:“我那几个该死的仆从被睿亲王捉住了,福晋大人不记小人过,能不能在睿亲王面前美言几句,求他把人放了。”


    “若此事能成,我还有重谢。”


    明玉“嗯”了一声表示了解,然后委婉拒绝:“我一个妇道人家,在王爷面前也不一定能说得上话。”


    这是瞧不上她的厚礼和重谢了?


    也是,明玉有多尔衮撑腰,还有海兰珠这个挚友,要对付不得宠的庄妃并不难。


    再加上日进斗金的山庄,和马上就能赚到盆满钵满的田庄,怕是搬座金山过来她也瞧不上吧。


    郭尔罗斯氏暗中磨了磨牙,豪格迟早要完蛋,与其跟他一起被多尔衮搞死,还不如早点投靠明玉,至少能保全自己。


    对,就这么干!


    郭尔罗斯氏倒也果决,她看向明玉:“若福晋能救下我那几个仆从的性命,我愿意替福晋盯着汗王宫那边的动静。”


    半句没提豪格。


    一来对付豪格是多尔衮的事,与明玉无关。


    二来信任都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就算她现在提豪格,明玉也不一定信。


    没准还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幸亏她跟娜木钟结了对子,而娜木钟因为属牛犯了八阿哥的忌讳也搬去了汗王宫居住,正好跟庄妃是邻居。


    她刚刚给庄妃当了枪使,这会儿意难平联手明玉对付庄妃更容易解释得通。


    谁料明玉并不买账,悠悠道:“庄妃不过一个孕妇,住在宫里又出不来,有什么好盯的?”


    要不是你自己蠢,或者有利可图自愿当枪使,仅凭布木布泰根本够不到她。


    郭尔罗斯氏笑容一僵,她还是低估了明玉,看来今天不把她的真心话诈出来,明玉不会跟她做任何交易。


    之前她出卖庄妃的投名状也算打了水漂。


    而那些仆从,多尔衮也不用审了,她已经把自己供出来了。


    明玉这个女人不只聪明,还狡猾,比狐狸还狡猾。


    郭尔罗斯氏以为自己是猎手,别人都是猎物,遇上明玉才知道,高明的猎手往往都是以猎物形象出现的。


    僵持中,郭尔罗斯氏选择摊牌:“因为灾民暴动的事惊扰了福晋,睿亲王以为是豪格从中作梗,便向皇上建言让豪格带兵出关给李自成挡红衣大炮。豪格自己无能,却把这一切都算在了我头上,拿我撒气。”


    她冷笑一声,看向明玉:“我不是诺敏,我的母族没有与满清联姻的传统,没必要为了所谓的联姻打掉牙活血吞!所以……我跟豪格彻底闹掰了。”


    “为求自保,我想跟着你,只求将来能有一个善终。”


    明玉很欣赏郭尔罗斯氏的勇气,却不怎么喜欢她的为人。


    太算计,把别人都当傻子。


    这种人相互利用可以,不能交心。


    明玉点头:“灾民暴动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也可以帮你在王爷面前说话,不过我不敢保证能办成。”


    回话之前,明玉试着站在多尔衮的角度盘了一下逻辑,发现就算没有灾民暴动,多尔衮也会想办法把豪格远远支开。


    一来要防着豪格在朝鲜建功,二来要防着豪格留守盛京,背后捅他刀子。


    毕竟豪格主管兵部,打仗本正是兵部分内。


    不管豪格随御驾亲征,还是留守盛京,对多尔衮都是不利的。


    至于郭尔罗斯氏说的什么给李自成挡红衣大炮,明玉觉得多尔衮不会傻到提这种建议。


    就算多尔衮提了,皇太极也不能同意。


    虎毒还不食子呢。


    更何况豪格能征善战,以后进关还有硬仗要打,皇太极不可能让豪格轻易死掉。倒是有可能让豪格策应李自成的农民军,从而牵制明朝的兵力,让明朝无力支援朝鲜,加快朝鲜投降的速度。


    见明玉终于答应下来,郭尔罗斯氏大喜:“不管能不能成,汗王宫那边都交给我了,定不负福晋所托。”


    本来她也没指望救人,只想以救人为借口,与明玉完成首次交易,一步一步获取信任,给自己的将来找条出路。


    当然,大局未定,多尔衮这边是不是出路还未可知,她也不会在明玉这一棵树上吊死。


    明玉但笑不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你愿意盯就盯着,可没人托付你。


    送走郭尔罗斯氏,明玉派人去军营问多尔衮是否有时间,她想约他见个面问点事情。


    倒不是明玉多着急帮郭尔罗斯氏,而是南边逃难来的灾民一天比一天多,她出门一趟兴师动众,委实不易。


    温泉山庄离军营不算远,马车走快一点一个多时辰就能到,来都来了,明玉想把事办完再回城。


    派出去的人很快来回话,说睿亲王正在赤鹿山那边操练水军,请明玉过去赤鹿山说话。


    明玉这才想起来,多尔衮之前好像跟她说过,要在赤鹿山那边操练水军,还跟她借了赤鹿山的田庄居住。


    竟然给忙忘了。


    明玉又盯了一会儿秋收,随魏循去后院看过新建的粮仓,问了问田庄加强守卫的事,这才上车赶往赤鹿山。


    从温泉山到赤鹿山并不算远,可中间的道路都被明玉连成了农田,没有直路可走,马车只能绕远,故而到达赤鹿山的时候已近黄昏。


    明玉走进正房,多尔衮已经卸去甲胄换了便服在等她,明玉忙跟他打招呼,歉意道:“温泉山那边事太多,让你久等了,实在抱歉。”


    多尔衮喝了口茶,又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才道:“不晚,正好一起吃晚饭。”


    简单的饭菜端上桌,炖鱼,烤鱼,腌鱼干,一盘拍黄瓜,两碗糙米饭,细看米饭里还掺了少量谷壳。


    明玉诧异:“你在军营就吃这个?”


    在家别提多挑剔了,白粥难喝,得就着鲜肉包一起吃,光炖牛肉太腻得放番茄,拍黄瓜要淋上辣椒油,把灶上指使得团团转。


    都是人惯的。


    又想到惯着他的人就是她自己,明玉一阵堵心。


    “粮食太少了,有银子都买不到,这两碗糙米饭还是听说你要来特意准备的。”多尔衮给明玉夹了一块烤鱼,“鱼是河里现抓的,很新鲜,你尝尝。”


    说着鱼新鲜,他却一口不吃,只吃那盘拍黄瓜。


    明玉猜这些天在河边练兵,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多尔衮吃鱼可能都快吃吐了。


    两白旗是出了名的地多人少,再加上不屯兵,士兵就是士兵,农户就是农户,种田的人就更少了,根本不可能实现自给自足。


    今年不出意外又是一个大灾年,粮价飞涨,有市无价,军粮紧张几乎是必然。


    据明玉所知,军粮紧张的可不止两白旗,几乎每个旗都很紧张。


    她让娜塔拿了一个布袋子进来,从里面倒出两根玉米,玉米金黄,颗粒整齐而饱满,在灯烛下泛着淡淡光泽。


    多尔衮拿起一根在手里把玩,猜测:“这个是……玉米?”


    薯类的样子他在《农政全书》里见过,不长这样。


    而明玉种的马铃薯、番薯都是薯类,还有一样就是玉米。


    多尔衮没见过玉米,《农政全书》似乎也没有记载,所以才这样猜。


    明玉夸他聪明:“玉米吃法很多,青皮的时候可以煮着吃,等完全成熟了磨成渣可以贴饼子熬粥,磨成面能蒸馒头,吃法更灵活,花样也多,很顶饱。”


    多尔衮只关心最后一点,打仗不求山珍海味,能填饱肚子,顶饿就行。


    “今天秋收了?”多尔衮有些诧异,赤鹿山这边的苗子还是碧绿的,明显没到收获的时候。


    根据魏循和吉兰的建议,玉米地划在了温泉山那边,温泉山离赤鹿山还有一段距离,也不是去军营的必经之路,多尔衮不知道秋收的事明玉半点不意外。


    就像她不关注多尔衮这边的事一样,多尔衮显然也没关注她。


    这样很好,做个纯粹的炮.友,不动感情,省得以后情感剥离起来纠缠不清。


    明玉的思绪只短暂地开了个小差,见多尔衮看过来,她笑回:“是,玉米成熟早,今天是秋收的第一天。”


    多尔衮勾唇:“收成还不错??????”


    多尔衮虽然没空去明玉的田庄,也听了不少传闻,大意都是说明玉是菩萨转世,种粮食普度众生。


    之前只零星听人提起,最近越传越邪乎,说什么河边的草都旱死了,明玉田庄里的水井却永远有水,秧苗碧绿一片望不到边际,离很远就能闻到香气。


    两黄旗那边传的更神,硬说明玉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谁能得使者相助,谁就能一统天下。


    就差说他要造反了。


    蒙古人一听不乐意了,明玉来自科尔沁,就算要派那也是长生天派来的,上天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为此还差点干一架,闹出事端来。


    提到收成,明玉还挺高兴的,笑着问多尔衮:“你猜亩产多少?”


    多尔衮想了想,余光瞥见明玉唇角翘起老高,不敢猜太多,万一没达到扫了她的兴就不好了,也不敢猜太低,怕明玉以为他看不起人。


    “十石。”给出一个标准答案,他记得这是明玉之前说给他的。


    当时他以为明玉在说梦话,根本不信。


    明玉果然摇头,唇角越翘越高:“三十石!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明玉在田庄盯了半天,跟魏循一起称的亩产,一共称了五亩地,都在三十石以上。


    只要其他地块不是太拉跨,亩产三十石很稳。


    这会儿多尔衮感觉自己在做梦,明玉脸上的表情看着都不是那么真实了。


    要知道,麦子稻子亩产三石都算高产了,增产十倍,还是在大灾之年是什么概念!


    他忽然有点相信那些传闻了,明玉是上天或者长生天派来的救世主,拯救他们这些在战乱和饥荒中禹禹前行的人。


    而他是那么幸运,先是受她眷顾,不离不弃,之后被她照顾,无微不至,终于他有幸爱上了她,尝到了她的美好,也得到了她的普惠。


    眼前纤细白皙的手指晃了晃,多尔衮一把握住,攥在手心:“明玉,你真好。”


    明玉吓了一跳,说玉米呢,怎么扯到她身上了:“松手,我要吃饭了。”


    多尔衮握着她的手,虔诚地放在唇边亲了亲,这才松开。


    理智回归,多尔衮问明玉:“这事都有谁知道?”


    明玉敛笑:“你、我和魏循。”


    有时候结果太过惊世骇俗,并不一定是好事,容易招怨。


    所以称亩产的时候,只有明玉和魏循两个人在,并从不曾假手他人。


    称完魏循也惊掉了下巴,不敢相信又称了一遍,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压抑着激动提醒明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别说出去。”


    相比高调炫耀打脸那些曾经不看好她的人,明玉更喜欢闷声发大财。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会在多尔衮面前炫耀,把魏循叮嘱的话直接忘到了爪哇国。


    难道在她心里,多尔衮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多尔衮严肃点头,跟魏循说了大意相同的话——具体亩产量,绝不能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并且在征得明玉同意之后,做出了周密的布置,连夜派心腹之人去田庄将七成粮食连带粮仓一起运到军营,对外宣称这批粮食是镶白旗从南边买来的军粮。


    由于没有现代化收割机器,亩产又高,一千亩地原本不可能在短短几天完成收获,可明玉之前收留了大批灾民,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终于在极短的时间内把玉米全部抢收,同时分期分批转移到军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多尔衮在征求明玉意见的时候,两人也谈好了价格。


    多尔衮愿意以南边大米的价格购买明玉田庄里的所有粮食,包括已经收获的玉米,和那些还没有成熟的马铃薯和番薯。


    看在炮.友加大主顾的情分上,明玉痛快地给多尔衮打了九八折,仅玉米一项,预收货银将近九万两。


    马铃薯和番薯的产量预计是玉米的三倍左右,换算下来,这一季粮食明玉稳赚六十多万两。


    明玉心里算着小账,坐在赤鹿山田庄的炕头上傻笑,六十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足以堆成一座小山了。


    都是她的!


    不不不,还要给魏循和多尔衮分红,魏循占一成能分到六万多两,多尔衮那份……已经算在折扣里了。


    吃完晚饭,明玉要走,多尔衮怎么可能肯放她,压在炕上亲软了身子,直接抄抱起去了后罩房的温泉池。


    池水荡漾,先是涟漪,而后惊涛,哗啦啦地拍打池岸,明玉几次脱力险些滑到,多尔衮才将她捞出来裹上厚棉布巾抱回内室。


    躺在温暖蓬松的被窝里,明玉只想睡觉,却忽然想起郭尔罗斯氏拜托她的事来。


    得,净顾着庆祝丰收,把来意给忘了。


    明玉在多尔衮怀里翻了个面,可能他抱得太紧,明玉翻过去的时候鼻尖刚好蹭到他锋利凸起的喉结,喉结在眼皮子底下滚了滚,多尔衮声音有点沙沙的哑:“怎么了?还要?”


    明玉赶紧摇头,臊红了脸说正事,先把郭尔罗斯氏今天来找她赔礼道歉的事说了,多尔衮接话:“晚了,已经审出来了。”


    结果倒是与郭尔罗斯氏所说不差,她只是派那几个人盯着明玉的马车想捉奸,结果其中一个见钱眼开煽动灾民闹事,才有了后来的灾民暴动,明玉马车被劫,以及朝鲜凤林大君见色起意出手救人的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拎出一样都够郭尔罗斯氏死上一回,够豪格喝上一壶了,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其实明玉身边有暗卫保护,就算灾民暴动马车被劫,也能保明玉全身而退。


    可这事偏偏被凤林大君撞上了,不但撞上了,还让他看见了明玉的脸,并就此觊觎。


    这是多尔衮最不能忍的。


    明玉心里呵呵,她就说郭尔罗斯氏怎么忽然转了性,巴巴跑过来自己打自己的脸,还主动跟她赔礼道歉,并表示想要投靠她。


    原来是早得到消息,怕多尔衮迁怒完豪格之后,再找上她这个始作俑者,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投靠是假,拿她当挡箭牌避祸才是真。


    不过她留着郭尔罗斯氏还有用,不能让她落在多尔衮手里,并且还要想办法帮她这一回。


    明玉深深吸气:“审完了,人还活着吗?”


    多尔衮垂眼看她:“那几个身上都有些功夫,直接杀了可惜,已经编进蒙古先锋营了。”


    蒙古先锋营多是战俘,在冲锋的时候,相当于骑兵的人肉挡箭牌吸引第一拨攻击,不死都是命大,死了也会被骑兵的马蹄踩碎,连个全尸都没有。


    真够损的,还不如一刀杀了痛快。


    明玉都有点同情那几个人了,可郭尔罗斯氏只是求她救人性命,并没说让她把人救出来。


    现在人没死还得了差事,她也能给郭尔罗斯氏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明玉低低“嗯”了一声:“死得其所。”说起来也算为国捐躯。


    多尔衮抵着娇软亲了亲明玉的发顶:“以后谁敢欺负你,你说与我知道,都让他们死得其所。”


    明玉被他挤得胸闷心慌,还是坏心眼地问:“可有例外?”


    多尔衮此时已经被明玉勾到情动,血往下冲,并没多想:“概莫能外。”


    明玉听到“概莫能外”四个字,心里呵呵,身体却自有主张地放松下来,轻易接纳了多尔衮。


    可能是这具身体太过稚嫩,每一次接纳都伴随着疼痛,然后疼痛逐渐减少,欢愉次第增加,直至巅峰。


    巅峰时刻,多尔衮告诉明玉,他明天休沐一日,问明玉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明玉烦他这时候说话,本来就快结束了,他非要说话分散注意力,眼看着又要从头来过。


    明玉被搁在巅峰处,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哼哼着:“学骑马。”


    一来马车太慢,去一趟田庄要小半日,不如骑马快。


    二来田间路窄马车进去不,不如骑马方便。


    三来多尔衮休沐,不找点事给他做发泄一下过剩的荷尔蒙,明天一整天她都别想下炕了。


    正想着忽然天旋地转,多尔衮竟然把她举起来跨坐在他身上,狠狠掂了掂:“先在炕上试试,明天再教你。”


    最后是怎么下来的,明玉都不知道,只知道一觉醒来,自己还在多尔衮怀里。


    她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多尔衮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儿:“等着教你骑马。”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今晚,我给你当马骑。


    明玉:概莫能外,圈起来,划重点,以后要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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