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真相
虽然诺敏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说, 巴特玛又怎会放过打击布木布泰,揭穿海兰珠,嘲笑明玉这种一石三鸟的好机会。
博尔济吉特氏内讧了, 估计大福晋也不会好受。
反正她不好受,谁也别想好受。
屋中静寂,落针可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地等着看好戏, 没有谁的脸上露出半点震惊之色。
这消息她们早知道了。
明玉怔了怔, 她还没想好怎么利用这件事拿到种子,就被“情敌”给抖了出来,瞧众人这稳得一批的表情,好像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苍天啊, 大地啊, 是哪个天使大姐替我出的这口气啊!
让明玉更没想到的是, 第一个跳出来质问的人竟然是海兰珠。
海兰珠震惊地看向布木布泰, 声音颤抖:“巴特玛福晋所说都是真的?”
当年嫁到汗王宫,豪格见海兰珠貌美, 暗中调戏过她,手段下作。
众贝勒里, 海兰珠最反感豪格,大福晋曾想让她跟诺敏结对子, 都被她婉拒了, 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亲妹妹跟豪格有任何瓜葛。
布木布泰对多尔衮有情,海兰珠能理解, 毕竟多尔衮是大金的少年英雄, 最年轻的主帅, 唯一的墨尔根代青,后宫喜欢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
可豪格算什么东西,她的亲妹妹怎么能跟他搅在一起!
大福晋也变了脸色。
布木布泰与多尔衮私下有来往,大福晋相信多尔衮的人品,再加上布木布泰曾经救过多尔衮的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豪格是大汗的长子,与布木布泰素无交集,豪格又是那样一个贪花好色的性格,布木布泰花一样的年纪却不受大汗宠爱,不得不让大福晋多想。
有代善和阿巴亥大妃的前车之鉴在,大福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巴特玛和诺敏结了对子,她的话可信度非常高。
再看众女眷波澜不惊的神色,让大福晋觉得事态可能比她想象的更严重,她很有可能受了蒙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么多年,布木布泰一直站在多尔衮那边,豪格与多尔衮斗法,她那么聪明怎会看不出来?
若说没有私情,为什么忽然倒向豪格?
没有人比大福晋更清楚,皇太极有多厌恶庶母和庶子之间不干不净,当年阿巴亥大妃亲自过来给皇太极送吃食,皇太极不但没吃,还让人喂了狗。
说到底,是她把布木布泰给宠坏了。
面对巴特玛的揭发和海兰珠的质问,布木布泰虽然给大福晋跪下了,心却没慌,可当她抬头看见大福晋阴沉的脸色和屋中众人一脸的淡定,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
布木布泰在心里把豪格骂了个狗血淋头,知道瞒不住,只得讲真话,顺便翻起了陈年旧账:“大福晋,奴才受了豪格贝勒的胁迫。他觊觎奴才美貌,屡次调戏不成,威胁要报复奴才。上个月,他不知从哪里听说奴才手上有一批西洋种子,便威胁奴才,让奴才送给他。”
说着落下两行清泪:“奴才害怕极了,不得不给他。只是不知他竟然如此狠毒,白得了奴才的东西,还要散播谣言陷害奴才。”
豪格不仁,就别怪她不义。
不等大福晋开口,巴特玛抢先冷笑道:“可我怎么听说,那些西洋种子是侧福晋大晚上让苏茉儿亲自送过去的呢?”
诺敏还说,苏茉儿单独一人进了豪格的书房,半个时辰之后才离开。
第二日,豪格带人去了温泉山庄,又几日开始搭建暖棚。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苏茉儿的美貌在宫里也是数得着的。
苏茉儿赶紧跪下:“大福晋明察,奴才没去过豪格贝勒的府邸。”
布木布泰咬唇,疼痛让她冷静下来:“福晋说这话可有凭证?”
苏茉儿是晚上去的,穿男装,很隐蔽,认出她的人应该不多。
巴特玛呵呵笑:“把诺敏叫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今日诺敏称病告了假。
苏茉儿抢白道:“诺敏福晋是豪格贝勒的福晋,自然不会说自家爷们儿的坏话。”
“放肆!”巴特玛冷声呵斥,“主子们说话哪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
布木布泰挺直腰背,看向巴特玛:“只许福晋偏听偏信,就不许奴才们为自己分辩两句吗?”
巴特玛也不是傻的:“侧福晋刚才说豪格曾经威胁过你,可有凭证啊?”
苏茉儿张了张嘴,被布木布泰一个眼神制止了。
既然两边都没有凭证,就只能比人品比风评,她从来谨小慎微,豪格却是个花花公子,真相不言自明。
根本没必要解释。
这笔账越糊涂越好。
“侧福晋有人证。”这时有人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明玉看热闹不怕事大地道:“庆功宴那夜,豪格在恭房边上威胁侧福晋,被墨尔根代青撞见了。”
巴特玛瞪明玉:“你怎么知道?”
明玉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当然是墨尔根代青告诉我的。”
布木布泰猛地抬头,怨毒的目光定格在明玉脸上,嘴唇咬破了都没察觉。
苏茉儿也慌了神:“不,不,墨尔根代青不知道……”
也不能让墨尔根代青知道。
明玉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笑道:“这个时辰早朝想是散了,墨尔根代青还在宫里,派个人过去问问,侧福晋也算有了人证。”
说什么苏茉儿不会骗他!
布木布泰不会骗他!
这个傻子!
能为布木布泰洗刷冤屈,大福晋求之不得,当即派人去前朝找多尔衮询问。
大福晋看明玉的眼神越发慈和,心想,到底是同族同根,关键时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人。
明玉回给大福晋一个端庄的微笑。
海兰珠也感激地看向明玉,明玉朝她眨眨眼。
布木布泰和苏茉儿早没了气焰,双双瘫坐在地上,等待着来自多尔衮的审判。
不用怀疑,多尔衮肯定会出面作证。
可她们欺骗他的事实也藏不住了。
她们都了解多尔衮,那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把他牵扯进来,势必要一查到底,分出个是非黑白。
可这件事怎么经得起查!
很快送信的人回来了,把多尔衮的原话转述了一遍,算是给布木布泰做了证。
大福晋这才松了口气,听送信的人又道:“早朝已经散了,墨尔根代青说他在马车上等明玉福晋一起回府。”
众人闻言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酸,谁能想到冰山似的墨尔根代青也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怪道明玉苦等五年都不愿意放手。
很值得。
有眼光。
海兰珠朝着明玉微笑,心说,多尔衮不愧是大汗的兄弟,宠起人来不分伯仲。
只不过多尔衮只有明玉一个,而大汗……
巴特玛好像吃了一筐生柠檬,酸到胃疼:“事情说开了便好,我身体有些不适,先走了。”
布木布泰早被人扶起,重新坐回大福晋身边,脸比刚才还白,几乎没了血色。
苏茉儿垂头丧气站在布木布泰身边。
大福晋看了布木布泰一眼,面向众人:“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听到半点流言。”
众人齐齐应是。
这事牵扯到豪格和多尔衮,天知道是不是新一轮斗法的开始。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躲还来不及呢。
明玉等着多尔衮给她道歉,结果才上马车,多尔衮劈面来了一句:“谣言是你放出去的?”
他振振有词:“西洋种子没了可以再买,女人的名节毁了如何挽回?”
就算能挽回,难免会留下污点。
明明是别人骗了他,他却来指责自己,明玉气笑了:“你觉得我很闲?”
多尔衮看向明玉,毫无征兆地表白:“明玉,我承认我喜欢你,你不要吃醋了好吗?”
吃醋?
明玉有一瞬懵逼,想明白了,觉得很可笑。
原来多尔衮以为她在吃布木布泰的醋,所以揪着毒花不放。当得知布木布泰把西洋种子给了豪格,便将计就计散播谣言想毁了布木布泰的名节,借此报复她。
逻辑上没毛病,错在过于自信。
他以为他是谁!
“我吃醋?我……”
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明玉被抵在马车壁上,唇齿间充斥着蓬勃的荷尔蒙气息,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某人压抑许久的欲望。
他喜欢她,和喜欢她的身体是两回事。
她喜欢他,和喜欢他的身体也是两回事。
从承受到回应,从马车到卧房,欲望从中午一直烧到晚上。
头枕着某人的手臂,鼻尖抵着他的咽喉,声音透过胸腔震动耳膜:“乖乖,累不累?”
明玉累到手指尖都不想动了,也不想跟他说话。
要走肾就纯走肾,她又不是玩不起,谈感情多尴尬。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脑门上落下两个吻,明玉翻身躲开,背对他,接下来的吻都落在后颈上,酥?????酥麻麻。
手臂缠上腰间,温热的身体贴过来,严丝合缝:“别生气了,我道歉,是我不对。”
明玉赌气:“你不对?你哪里不对?你料事如神,英明睿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怎么会不对?你全对!”
淡淡的烟草香缠上来,带着闷闷的笑声:“我被最信任的人骗了,难以接受,恼羞成怒,迁怒于你,是我的错,下不为例。”
在原主的记忆里,多尔衮的嘴比海东青的还硬,哪怕错到离谱,也绝不认错,更不会做小伏低地哄人。
这是转了性情?
可明玉还是没办法原谅,他心里不痛快就拿她作伐,用她发泄,发泄完说些虚头巴脑的道歉话,一点诚意都没有。
不想理他,睡觉。
耳珠被人咬住,用牙尖轻轻厮磨,有一点点疼,更多的是痒。
“作为补偿,我帮你把豪格的温泉山庄弄到手,一整个山头,四周都是良田,好大一片。”他说。
赤鹿山被正黄旗和镶白旗瓜分,明玉那个小田庄只占四分之一不到,一整个山头……
明玉怦然心动,一下子坐起来,看向多尔衮:“当真?”
“躺下,出这么汗,别着凉了。”多尔衮没把人成功拉回被窝,又不敢用力拉扯,只好拿被子把明玉裹成一个茧,他自己冻着。
对上明玉亮晶晶的目光,多尔衮有点想笑,忍不住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尖:“怎么这么财迷!”
明玉拉着他问是不是真的,多尔衮被缠到无法:“当真,千真万确。”
明玉眼珠一转:“不急,等豪格失败了再说。”
一样的种子,一样的温泉暖棚,豪格都失败了,谁还敢再尝试?
明玉想借着豪格的失败告诉所有人,种田靠天分,不是谁想种都能成功。
多尔衮觉得很有意思:“你怎么知道豪格一定失败?”
他还怕豪格成功以后抢明玉的生意,想着早点把温泉山庄弄到手,谁知明玉半点不带怕的,老神在在坐等豪格失败。
明玉神秘一笑:“赌吗?我赌豪格不成,押上赤鹿山的田庄。”
镶白旗有很多田庄,有些还荒着,赌上几个田庄不成问题,多尔衮只是好奇,明玉玩这么大,哪来的底气。
要知道赤鹿山的田庄可是她所有的土地。
“赌。两个田庄。到时候豪格成了,你可别哭。”
明玉伸出手,多尔衮拍了一下,击掌为誓,不许抵赖。
正月十五,魏循回府过节,他告诉明玉新粮种试种成功,种多少出多少,几乎没有损耗。
明玉很高兴,特意准备了丰盛的席面,中午叫上魏循、吉兰、达林泰和娜塔等一起过节。
谁知饭菜刚刚端上桌,多尔衮从军营回来了,明玉诧异:“你怎么回来了?”
她问过管事,多尔衮每年正月十五都在军营过,晚上才回府,简单梳洗换上吉服去宫里赴宴。
如果战事紧张宫宴取消,多尔衮晚上也不会回来,在军营一住就是小半年。
多尔衮脱下大氅,扔给明玉,就着娜塔端来的铜盆洗手:“怎么,不欢迎我?”
魏循和吉兰早已起身,只达林泰还坐在桌边吃饭,吉兰忙将达林泰抱起来给多尔衮行礼。
与吉兰的拘谨不同,魏循到底见过大场面反应比较快,行礼过后,道:“主子爷回来过节,福晋自然欢喜,我等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要告辞离开。
明玉拦住他,问多尔衮:“要不,一起吃?”
多尔衮洗了手坐在主位上,朝魏循和吉兰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受宠若惊,齐齐看向明玉。
明玉笑道:“我请你们来的,都别拘谨,墨尔根代青在军营经常和将士们一起用饭。”
她给多尔衮使眼色:“是不是?”
多尔衮点头。
魏循和吉兰这才重新坐回去,达林泰要自己坐,吉兰怕他吃相不好惹多尔衮不喜,坚持抱着他喂饭,达林泰不肯在她怀里扭来扭去。
明玉让吉兰把达林泰抱到她身边来,半路被多尔衮拦了,多尔衮拍拍身边的座位,问达林泰:“敢不敢坐这儿?”
达林泰仰脸看他,吐字清晰:“敢!”
吉兰又看明玉,明玉朝她点点头,吉兰只好硬着头皮把达林泰放在了多尔衮身边,临走时小声叮嘱他乖乖吃饭别淘气。
府里几个小孩子都怕多尔衮,偶尔被明玉叫过来陪达林泰玩,见到多尔衮能哭成一团。
明玉私下猜测,可能是多尔衮长年征伐在外,身上杀气太重,小孩子眼睛干净,见不得杀气腾腾的人。
只有达林泰不怕他,还敢坐在多尔衮身边吃饭。
明玉朝达林泰比出大拇指,达林泰还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然后低头吃饭,安静专注,小大人似的。
多尔衮难得遇上一个不怕他的小孩儿,抬手想摸摸达林泰的头,达林泰余光瞥到提前闪开,多尔衮摸了个空。
多尔衮:“……”好快的反应。
“达林泰,还不给主子爷磕头赔罪!”吉兰低声呵斥。
达林泰不理吉兰,转头看明玉:“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
明玉故意拆穿他:“我摸过啊。”
达林泰扬起笑脸:“喜欢的人可以摸。”
多尔衮给达林泰夹了一块牛肉,哄他:“你喜欢福晋,福晋喜欢我,所以你也应该喜欢我,为什么不让我摸?”
达林泰愣住,想了想,乖乖把脑袋伸给多尔衮:“福晋喜欢你,我也喜欢你,给你摸。”
多尔衮抬手摸了摸,众人都笑,气氛顿时祥和起来。
明玉偷偷瞪了多尔衮一眼,警告他当着这么多人别乱说,多尔衮忍着不看她,转而问起魏循田庄的事。
魏循放下筷子汇报工作,多尔衮让他边吃边说,魏循只得照做。
得知赤鹿山的田庄一切都好,多尔衮满意地点点头:“西洋的粮食种子几月栽种?”
魏循回答:“南边三月栽种,盛京四月,若是遇上倒春寒,恐怕要等到五月。春种秋收。”
“百亩能出多少?”多尔衮又问。
魏循想了想:“千石左右。”
虽然没有明玉所说的三千石那么邪乎,一千石的产量也足够惊人。
毕竟高产的稻子百亩也不过出两百石。
“西洋粮食比之麦稻如何?”多尔衮继续发问。
魏循笑道:“玉米与麦稻无异,马铃薯和番薯也可充饥。”
多尔衮说了一个好。
连年征战,灾荒不断,南边人吃人,北边也没好到哪里去。盛京城内时有饿殍,大雪之后冻死更多,城外不说十室九空也差不多了。
没有农户,土地荒芜,粮食几乎绝收,就是军粮也并不够用,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日一餐都难保证。
山海关内情况更糟,听说有银子都买不到粮食,饿死冻死常有。有时候为了抢一口吃的,不惜拔刀见血。
如果说之前让明玉把西洋粮食卖给他尝鲜,是为了哄明玉高兴,听魏循说完,多尔衮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有了能充饥的粮食,两白旗的战力还能再翻上一倍。
席面上没有准备酒水,多尔衮吩咐拿酒来,让人给明玉和魏循满上,这才问:“西洋粮食卖给谁可想好了?”
说完喝下一杯。
魏循望着杯中酒,看向明玉,明玉象征性抿了一口:“自然价高者得。”
众人:福晋威武!
多尔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朝明玉那边倾了倾:“你开价。”
贝勒府的中馈都在明玉手里,明玉知道多尔衮的身家,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好说,好说。”
还是没把话说死。
多尔衮一饮而尽。
明玉也一饮而尽。
魏循看看多尔衮,又看看明玉,喝了杯中酒。
喝太快,没品出滋味。
一壶酒喝完,多尔衮又问起豪格的温泉山庄,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魏循的话也多起来:“奴才派人打探过了,温泉山庄泡发的种子只有不到一半出了芽,种在地里,出苗不足三成。”
魏循微微蹙眉:“暴殄天物!浪费了好几瓶种子,勉强凑出四个暖棚的秧苗,也不分种,番茄和黄瓜种在一起。”
这些明玉和多尔衮都听不懂,吉兰却听明白了,小声说:“番茄和黄瓜种在一起烂苗。”
这事还是吉兰最先发现的,贝勒府后院和赤鹿山的秧苗已经分种。
多尔衮挑眉看向明玉,明玉莞尔,等着吧,这才哪儿到哪儿。
筵席撤下,众人散去,明玉回到内室准备午睡。
盛京冬日漫长,天冷出不得门,明玉习惯了睡午觉。
晚上还有宫宴,她必须养足精神。
今日多尔衮也在家,明玉一边吩咐浴房准备热水,一边让娜塔把换洗的衣服拿出来。
“你现在梳洗,还是临走前再洗?”她问多尔衮。
多尔衮此时正坐在炕上看书,看的正是明玉从他书房借来的那本《农政全书》,手边还放着借来的另一本《齐民要术》。
两本书他都翻过,上面多出一些批注,有的文字旁边还划了线。
显然明玉已经看完了,而且不知看过多少遍。?????
别人的福晋满文都不识一个,他的小福晋看南边汉人的书毫无压力,不但能看懂,还会写汉字做批注。
虽然不怎么会用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
见问,多尔衮抬眸:“我随着你。”
明玉让娜塔把多尔衮换洗的衣服拿去浴房,对多尔衮说:“我先梳洗,这样睡完觉就不用折腾了,也能睡得安稳些。”
她习惯把要做的事先做完再休息。
不为别的,只图个安心。
“还……睡觉?”常年在军营多尔衮没有午睡的习惯,大半个月不在家,也不知道明玉爱上了午睡。
问话声音有点小,又正赶上明玉忙着给自己找衣裳,没听见,便没回答。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答,却看见明玉抱着雪白的中衣和大红肚兜转身交给娜塔,吩咐她多备一些热水。
多尔衮喉结轻轻一滚,捏着书页的手指顿时紧了紧,嗓音低沉道了一声好。
明玉也没在意,轻车熟路地给他脱去外衣,嫌弃道:“你这满身满脸的尘土得好好泡一泡。”
刚刚还脱鞋上炕了。
明玉嫌弃得不行,等多尔衮去了浴房,让娜塔把炕上的毡毯换了,再抱来一床被褥。
才换完毡毯,多尔衮已经走进内室,发现炕上换了他和明□□房那夜的大红洒金毡毯。
屋里只有明玉一个,她正在炕上铺被褥。
被褥也只有一床,鸳被鸳枕,红得喜庆暧昧。
明玉一边铺被褥一边朝窗外看,心里想着娜塔怎么还没回来,身后传来脚步声还以为是娜塔:“把东西放下,去浴房看看,多烧些热水。”
“多烧热水,做什么?”男声低磁微哑。
明玉回头,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
即便是笑着,眼神依旧犀利,好似寒冷夜空中明亮的星子。
愣怔间,星空逼近,化作细细密密的吻,明玉瞬间清醒过来,用力推他:“大白天的,你要做什么?”
吻没停,身上的衣裙却散开了。
手得逞了,嘴才腾出来:“烧那么多水,不用浪费了。”
明玉想说,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两个人沐浴当然要多烧点热水,不然怎么够用。
怎么就给想歪了。
心念一转,多尔衮年后便去了军营,今天才回来,想那啥那啥也正常,于是眼一闭,心一横,随他去了。
可心里是这么想的,身体却自有主张,完全不配合。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为了满足那点原始欲.望,真的很拼。
每次都是先委屈自己伺候她,然后才会做他想做的事,哪怕是他想做的事,也会照顾她的感受,尽量统一两个人的节奏和时间。
所以明玉并不反感跟他那啥那啥,在某些时候还会有点小期待。
如果事后没有苦涩的避子汤,明玉会觉得体验近乎完美。
比如今天,她处在安全期,就毫无心理负担地由着他折腾了一下午,清洗过后,窝在他怀里睡到黄昏。
掌灯时分,多尔衮先醒过来,低头吻了吻明玉的发顶,轻声哄她:“乖乖,该起身了。”
明玉还没睡醒,极不情愿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多尔衮轻笑,手伸到她腰间,捏了捏,五指在肋骨上弹琴,没一会儿明玉在梦中笑了两声。
多尔衮想推醒明玉,推着推着却有些心猿意马。
这个时候的明玉对他毫不设防,完全打开,不需要任何付出,就能享受她所有的美好。
窗外风摇树影,撒着欢,明玉醒了,不满地哼唧推人。
多尔衮抱紧她,轻轻颤抖:“明玉,你好狠的心。”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我知道你也喜欢我。
明玉: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第45章 羊腿
回家见到她, 跟她说话,抱她,吻她, 进入她的身体,都不能缓解他对她的想念。
半个月已经是极限。
再不回家,相思成狂。
这半个月,明玉一共去了赤鹿山三次,赤鹿山离军营不远, 她却一次都没去看他。
反而是他, 得到消息之后一路狂奔想去见她,她去了三次赤鹿山,他也去了三次。
只要她说一句“去军营”或者提到他,他会立刻出现在她面前, 给她一个惊喜, 可她没有, 一次都没有。
她宁可绕路去城西的点心铺子给达林泰买他爱吃的糖果, 都不肯顺便拐个弯去军营看看他。
这时明玉彻底醒过来,听见他在怨她狠心。
她牺牲睡午觉的时间陪他胡闹了一个多时辰, 摆尽了羞耻的姿势,颠得浑身都散了架, 一觉醒来发现身上又被他弄脏了。
睡着了都不放过,到底是谁心狠?
重新沐浴清洗过后, 明玉换好吉服梳了大金贵妇圈最流行的两把头, 裹着两层厚裘皮斗篷上了马车,匆匆赶往汗王宫。
再磨叽就要迟到了。
宫宴上, 豪格破天荒举杯来给明玉敬酒, 明玉装都懒得装了直接端起茶杯, 豪格也不在意。
明玉偏头看了一眼豪格那桌,只有他的长子、长女和两个貌美的侍妾,依旧不见诺敏的踪影。
她心里忽然升起非常不好的感觉,茶也没喝,问豪格:“诺敏呢?怎么又没来?”
豪格脸上横肉一抽:“她病了。”
又是这个借口,明玉放下茶杯:“什么病?可让巫医看过?”
“也不是什么大病,流产之后落下的病根。”
豪格笑着用酒杯碰了一下明玉放在桌上的茶杯,仰头饮尽,转入正题:“温泉山庄那边出了点问题,想请魏循过去帮帮忙,他死活不肯,我只好来求长姐。”
还有脸叫她长姐。
明玉看也不看那茶杯,只觉得脏:“流产落下的病根不是小事,还得请巫医多去看看才放心,你说是不是?”
豪格额上青筋直跳,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又问起魏循来。
明玉烦不胜烦:“诺敏是你的福晋,你不心疼她,我这个做长姐的还心疼呢。”
“治不好的病,谁心疼也没用。”豪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声音仿佛淬了毒,“若长姐肯借魏循一用,诺敏身后或许能得一个风光大葬,不然……”
明玉倒吸一口凉气:“你什么意思?”
豪格咧开嘴笑:“就是你理解的意思。诺敏没几日好活了,是风光大葬还是……就看长姐帮不帮这个忙了。”
明玉愣在当场,上次见诺敏她还活蹦乱跳地给她添堵呢,才过去多久,怎么就没几日可活了?
忽然想起巴特玛说的那个关于豪格和布木布泰的流言,巴特玛怎么知道苏茉儿深夜去了豪格的书房?
当然是诺敏告诉她的。
诺敏这么做肯定不是为了帮自己,而是想借着巴特玛的手敲打一下布木布泰,警告她不要让苏茉儿再上门来勾引豪格。
不管诺敏的初衷是什么,结果都是帮了她的。
就算没帮她,诺敏快死了,明玉这个长姐也不能坐视不理。
明玉腾地站起来,绕过豪格去隔壁找达哲,达哲听说也吓了一跳,跟着明玉直奔主位。
彼时,多尔衮正在主位给皇太极和大福晋敬酒,见明玉和达哲联袂而来,两人手上都没拿酒杯,不由蹙了蹙眉。
听明玉说完,多尔衮不动声色看向主位,皇太极一脸淡然,大福晋则面色难看,却不见半点震惊,显然早已知道。
明玉看出不对,想拦达哲已经晚了,达哲跪在大福晋面前哭诉:“大福晋,诺敏得了重病,豪格不管不问,科尔沁只有一个博尔济吉特氏,求大福晋救她。”
布木布泰是大福晋的侄女,诺敏也是。
大福晋嘴唇动了动,豪格已经走过来,笑道:“诺敏与人私通,怀了孩子,能病死是最好的结局。要不是看在科尔沁只有一个博尔济吉特氏的份儿上,我岂能隐忍不发?”
说着看向明玉,威胁的意思不言自明。
诺敏的名声毁了,所有博尔济吉特氏脸上都无光,他就不信,明玉还敢拿乔不把魏循给他。
之前求她借人,她不肯,现在他不想借了,只想要。
达哲闻言一惊,下意识看向多尔衮,长姐才成亲不久,此事对她影响最大。
多尔衮面无表情,倒是皇太极冷冷瞥了豪格一眼,豪格不敢再说,笑着敬了大福晋一杯酒。
大福晋勉强喝下,胸口像堵了一团乱麻。
这时又有人过来给皇太极和大福晋敬酒,大福晋忙让人扶起达哲,看了明玉一眼,示意她们赶紧走,不要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多尔衮拉起明玉的手,大步往回走,明玉回头看达哲:“你回去等我消息。”
豪格不紧不慢跟在明玉身后,本想怎么跟来怎么跟回去,再敬明玉一杯逼她就范。
可明玉身边还有一个多尔衮,豪格心里没底,跟到自家那桌,说了一句“长姐,我等你的好消息”便停下了脚步。
多尔衮拉着明玉的手并没回自己那桌,而是径直出了大殿,往宫门口的方向走。
走到背人处,明玉甩开多尔衮的手,压低声音道:“你先回吧,我还有事。”
诺敏的事于情于理她都得管。?????
“这事你打算怎么管?”多尔衮注视着明玉的眼睛,“我可以借人给你,多少都行。”
杀鸡焉用牛刀,明玉勾了勾唇:“用不着,我自有主张。”
多尔衮走到明玉身边:“这可能是个圈套。”
明玉点头:“豪格一直想要魏循,几次挖墙角不成,恼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么狠,为了得到魏循居然用诺敏的性命相威胁。
“不像是豪格的做派。”多尔衮了解豪格,他一门心思跟自己争军功,忽然热衷于种田,本就不太寻常。
豪格性情鲁直,做事简单粗暴,不够狠也不聪明。
这样弯弯绕的心思,和一眼看不到底的圈套,绝不是豪格和他身边那群酒囊饭袋能想出来的。
明玉再次想起巴特玛说的那些话:“除了豪格,还有一个人也想要魏循。她想要魏循死,因为魏循知道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巧合的是,豪格手里的西洋种子正好是那个人给的。”
“不可能!”多尔衮下意识反驳。
明玉抬眼看他:“这回是你第几次说不可能了?”
多尔衮:“……”
“长姐!”身后响起达哲的声音。
明玉懒得跟舔狗讲道理,迎上达哲问怎么了,达哲亮出手里的令牌:“我跟多铎说了,多铎说他想办法拖住豪格,让我拿着令牌回府带上侍卫去豪格家抢人。”
是多铎的土匪作风没错,可明玉觉得不妥,问达哲:“你去过豪格府上吗?知道诺敏住在哪里吗?”
达哲一噎,摇头。
因为豪格最初的订婚对象是达哲,嫁过来之后诺敏一直防着她,从来没邀请她去府中做过客。
不过盛京的贝勒府都大同小异,诺敏是豪格的嫡福晋,不住后院正房还能住到厢房去吗?
再说她是去抢人的,豪格府邸并不大,随便搜一搜找出个把人来并不难。
达哲说了自己的想法,明玉还是不同意:“诺敏情况不明,这时候不宜打草惊蛇。”
达哲急得眼睛都红了:“长姐,那你说怎么办?”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走到达哲身边,附耳说了两句。
达哲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说完转身自去安排了。
明玉看向多尔衮:“刚才你说愿意借人给我,可还作数?”
多尔衮望着达哲匆匆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多铎府上的侍卫身手不错,对付豪格那边的人足够,确定还要借我的人?”
明玉挑眉:“那就是不作数了?”
多尔衮闲闲转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你要借多少人?”
明玉伸出一根手指,同时动了动耳朵,巴特玛和娜木钟说笑的声音由远及近。
多尔衮转身欲走,被明玉扯住了袖子。
今日有宫宴,汗王宫四处点着喜庆的大红灯笼,巴特玛和娜木钟提前离席不想被人撞见便走了平时不常走的小路,谁知就跟多尔衮偶遇上了。
只是多尔衮身边还有一个明玉,看着碍眼。
“哎呦呦,这黑灯瞎火的,可吓死我了!”娜木钟有意臊明玉的脸,想让她赶紧离开腾地方,“我当是谁,原来是墨尔根代青跟明玉在这儿谈情说爱呢!贝勒府还不够折腾的,弄得身上红一块青一块,瞧着都吓人。”
说完咯咯直笑。
巴特玛立刻明白了娜木钟的用意,也笑着臊明玉:“谁年轻的时候不爱刺激,这里背风又少有人走动,正合适。”
见明玉脸不红心不跳,盈盈上前行礼,娜木钟和巴特玛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脸皮天下第一厚。
时间紧迫,明玉也没藏着掖着,把诺敏的事说了,两人齐齐变色。
巴特玛当时逞一时之快,当着大福晋的面说了豪格与布木布泰私下来往的事,她知道肯定会连累诺敏,却没想到会要了诺敏的命。
要知道诺敏嫁给豪格是联姻,是科尔沁和大金的联姻,只要科尔沁对大金还有价值,豪格就不敢对诺敏怎样。
正是深知这一层关系,巴特玛才敢有恃无恐地把话和盘托出。
谁知……
“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你尽管说。”巴特玛也是个爽快人。
明玉没想到巴特玛这般上道儿,早知如此就放多尔衮先走了,省得留下碍手碍脚。
“我需要福晋借给我一个身边服侍的嬷嬷,即刻陪大格格回家接她额娘,说福晋这边有事,召诺敏进宫问话。”
明玉说完,巴特玛指了跟在身边的老嬷嬷:“辛嬷嬷是我的乳母,最有体面,就让她陪着大格格回府吧。”
明玉道谢,巴特玛惭愧地摆摆手:“前因后果你都知道,是我对不住诺敏。”
又转头叮嘱辛嬷嬷:“该怎么说,嬷嬷知道吧。”
辛嬷嬷正色点头:“福晋放心,老奴心里有数。”
巴特玛和娜木钟走后,达哲领着大格格走过来。
大格格今年十岁,是豪格的一个侍妾所生,由于生母死得早,从出生便养在诺敏身边。
诺敏对其他庶子女并不好,唯独疼惜大格格这个没娘的孩子,大格格也当诺敏是亲额娘,日日侍奉在侧,十分贴心。
路上达哲已经跟大格格说了接下来要做的事,大格格见到明玉“噗通”跪下:“今日若能救出额娘,慧心愿当牛做马报答福晋大恩。”
明玉扶她起来,简单问了诺敏的情况。
果然如豪格所言,诺敏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早早被移去别院居住,身边只带了一个贴身服侍的丫鬟。
大格格还小,明玉没问与人私通的事,转而问起别院的位置。
这个大格格也知道,哭着说:“我花了银子买通家中管事,得知额娘就住在隔壁的别院,只恨我是个女儿身,出不得府去。”
大格格哭得伤心,明玉并不为所动,冷声提醒她:“你今日要做的这一切,等于背叛你阿玛,诺敏不是你的亲额娘,豪格确是你的亲阿玛,你真的想好了吗?”
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男人是天,女人是男人的财产,跟着阿玛可比跟着额娘靠谱多了。
关键诺敏这个额娘还不是亲的。
大格格想都没想,抽噎着说:“没有额娘,我早死了,没有额娘,阿玛恐怕都记不得还有我这个长女。命是额娘给的,大格格的尊荣也是额娘给的,现在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明玉早听达哲说起过这个养在诺敏身边的大格格,夸她懂事孝顺,诺敏对她也非常满意。
“刚刚你是怎么出来的?”到底是个孩子,明玉还是有点不放心。
大格格抹了把眼泪:“阿玛去别桌敬酒的时候,有个面生的小宫女跑来找我,说福晋您要见我,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宫女走后,我装肚子疼,窈窕和婀娜专心照顾大阿哥,根本不管我,我就一个人跑出来了。“
明玉猜窈窕和婀娜是豪格那两个美貌侍妾。
宴席上,豪格在的时候,她们伺候豪格,豪格不在的时候,她们就装模作样地照顾大阿哥,确实很少理睬大格格。
“好孩子。”
明玉拍了拍大格格的肩膀,给她介绍辛嬷嬷:“辛嬷嬷是汗王宫巴特玛福晋身边最有体面的嬷嬷,巴特玛福晋有要事召你额娘进宫,你阿玛怕辛嬷嬷找不到别院,特意指了你陪同辛嬷嬷一起去接你额娘,听明白了吗?”
大格格很机灵,一听就明白了:“是,我这就带着辛嬷嬷去别院接我额娘进宫。”
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别院守卫见到辛嬷嬷还有点迟疑,可大格格是跟着贝勒爷进宫赴宴的。
大格格平日老实本分,她说奉贝勒爷之命过来接人,多半不会有假。况且那位老嬷嬷还亮出了贵人出宫的令牌,由不得他们不信。
贝勒爷还没回来,福晋虽然病着还是福晋,这时候宫里要召见,谁敢阻拦。
于是大格格接上人,按明玉说的,直接送去了十四贝勒府。
人送到以后,明玉赏了辛嬷嬷一荷包金豆子:“多谢嬷嬷相助。”
辛嬷嬷大喜,谢赏告辞回宫复命去了。
明玉命人去请巫医,这才到暖阁看诺敏。
诺敏此时按品大妆,两把头梳得整整齐齐,一耳三钳,花钿、项链、手镯、长护甲一样不少,每样都精致名贵,却难掩一脸死气。
穿越之前,明玉在孤儿院长大,见过许多因重病被父母抛弃的小孩子。
那些小孩子有些能顺利长大,有些被送来孤儿院没多久就死了,临死前脸上都会弥漫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气息,看起来精神很好,可你就是知道这个人快要死了。
见得多了,明玉管这种特殊气息叫死气。
长大她才知道,死气原来有名字,被人们称为回光返照。
明玉支开大格格,问诺敏:“豪格在宫宴上揭发你与人通奸,还怀了孩子,可有此事?”
“与人通奸的明明是他!他怎么敢倒打一耙!”诺敏气得胸膛起伏。
明玉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好,我知道了,等巫医把过脉,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若是真的,她也得请巫医帮忙做伪。
总之不会让豪格得逞。
诺敏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闻着香,喝起来没有味道:“我快死了,看在你给我伸冤的份儿上,告诉你一个秘密。”
明玉抬眸:“你说。”
诺敏又呷了一口没滋没味的茶水:“豪格是不是利用我威胁你,想让你把魏循借给他?”
明玉点头,诺敏冷笑:“别借,借了魏循就回不来了。”
不等明玉做出反应,诺敏倾身过来:“有人想要魏循的命。”
明玉垂眼看她:“是宫里那位不得宠的侧福晋?”
诺敏一怔:“你猜到了!”
明玉勾唇:“其实不难猜。”
诺敏放下茶碗,眸光复杂:“我还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事关墨尔根代青,你要不要听?”
“多尔衮心里有人,那个人与想杀魏循的人是同一个,是这个秘密吗?”明玉接话。
诺敏睁大眼睛:“这个你也知道?”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也是听巴特玛偶然说起,巴特玛还让她帮忙保密,说宫里也没几个人知道。
明玉看向窗外:“饿不饿?”
诺敏躺平:“饿,我想喝科尔沁的奶茶,用砖茶多加盐巴,吃烤羊腿,少放佐料,少放盐。我还想吃羊油饼,炸得脆脆的。我额赫最会炸羊油饼,阿布每天都要吃上两张。”
阿布和额赫就是父亲母亲的意思,明玉知道诺敏这是想家了。
明玉吩咐下去,熬奶茶,用她从科尔沁带来的砖茶多加盐巴,烤羊腿,少放佐料,少放盐,炸脆脆的羊油饼。
巫医过来的时候,诺敏正在喝奶茶吃羊油饼,眼巴巴等着羊腿烤熟。
诊过脉,明玉把巫医让到外间,巫医摇头叹息。
明玉问可有怀孕,巫医一脸无语:“这么虚弱的身体,怎么可能怀上孩子?”
“最近可有小产过?”明玉又问。
巫医也看出来了,大半夜明玉把诺敏接到自己家中,多半是与豪格彻底闹翻了,于是不再隐瞒:“三年怀孕两次,两次被打到小产,其中一次血崩,不可能再做母亲了。”
送走巫医,羊腿烤熟了,诺敏却没吃上。
暖阁里传出大格格撕心裂肺的哭声,和达哲一边安慰一边抽泣的声音,明玉攥紧了拳头。
这时娜塔慌忙跑进来说:“福晋不好了!豪格贝勒打上门来要人了!”
他还敢来!
明玉吩咐抬上诺敏心心念念的那一整只烤羊腿去了前院书房,书房里灯火通明,却极安静,安静到有点压抑。
多尔衮在书案后写信,豪格坐在太师椅上喝茶,两人都不看彼此,也不说话,空气中却弥漫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明玉先走进来,豪格看向她,兴师问罪:“长姐不声不响把诺敏接走是几个意思?她是我的福晋,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
明玉假笑:“饿不饿?”
豪格怔了怔,多尔衮也抬起头来看明玉。
不等豪格回答,明玉已经让人把烤得喷香的羊腿搬了进来,她拿匕首划下最好的那一块,插着递给豪格。
豪格以为明玉此举是在向他赔礼。
宫宴的饭菜端上桌凉了一大半,豪格都没怎么吃,现在闻着焦香的烤羊腿还真有点饿了。
接匕首的时候,豪格特意侧身挡住了多尔衮的视线,手指伸得老长,交接时居然没忍住想要摸明玉的手。
明玉笑着扔下匕首,豪格酥了半边身子,差点把匕首都塞进嘴里,呵呵笑道:“香!真香!还是长姐疼我!”
话音未落,书案后有人咳了一声,豪格立刻敛笑,示威似的握着匕首连切了几片羊腿肉,吃得满嘴流油。
干掉小半个羊腿,豪格打了个一个饱嗝,笑着问明玉:“诺敏呢?”
明玉轻声说:“她死了,死前嚷着要吃烤羊腿结果没吃上,我就想啊,这么好的羊腿不吃浪费了,就让你替她吃了吧。”
她注视着豪格的眼睛,认真问:“怎么样?好吃吗?”
豪格先是震惊,震惊于诺敏的死讯,然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吐了出来。
明玉嫌弃地躲到书案后,用帕子捂住口鼻,还不忘刺激豪格:“巫医来看过了,说诺敏没有怀孕,上次被你打到小产血崩之后,她便再也没办法做母亲了,何来与人私通有孕之说?”
刚刚吃下的羊腿肉吐了一地。
明玉恶心得不行,身上找不到任何带香味的东西,一把抓起多尔衮的手腕抬起来放在鼻畔,淡淡的烟草香弥漫开:“巫医的脉案在我手上,你欺骗大汗,论罪当诛!”
羊腿肉吐完,开始吐酒。
明玉紧紧抓着多尔衮的手腕:“你应该知道,诺敏嫁给你,是科尔沁与大金的联姻,如今她被你凌虐致死,科尔沁怎会坐视不理!”
胃液胆汁,红的绿的白的混在一起,豪格半跪在地上,垂着头,满身狼藉。
之后很多年,直到豪格被多尔衮弄死,他再没吃过一口羊肉,不管是涮的,烤的,还是红烧的,清炖的。
从此以后,看见羊肉都犯恶心。
偏皇太极最爱吃羊肉,多尔衮本来对羊肉没什么感觉,后来也爱吃起来,多铎更是羊肉发烧友,每顿必吃。
只要有这些人在,豪格就没吃过一顿舒心饭。
明玉不知道的是,多尔衮送豪格上西天的那顿断头饭,只有一样——烤羊腿。
佐料放得很少,盐也很少,外焦里嫩,特别香。
那天豪格空着肚子上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豪格吐到胆汁都不剩的时候,才腾出嘴来跟明玉谈条件:“诺敏已死,死无对证,还是活着的人更重要,没必要搞得两败俱伤。”
明玉同意。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男人是天,女人是男人的财产,可以随意辱骂殴打,甚至当成礼物送人,闹出人命也没人管。
诺敏死了,皇太极不会因此让豪格偿命,科尔沁也不会为了一个庶女得罪大金。
一来得罪不起,二来犯不着。
如果豪格愿意,几个月后科尔沁能再送来一个小美人给豪格当继福晋。
一个人与整个世道对抗,让明玉感觉深深的无力。
借着多尔衮的权势,凭着巫医的脉案,她能为诺敏争取的,只有一个风光大葬而已。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重要,明玉亲自给科尔沁郡王写了一封信,把诺敏惨死的事说了,请求科尔沁郡王出面,为大格格在科尔沁寻一门好亲事,并且照拂她。
科尔沁那边很快有了回音,前后送来两封信。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福晋是个狠人!
明玉:没完。
布木布泰&豪格:还想做什么,你这个阴险的女人!
第46章 反杀
第一封信语气严厉, 让明玉不要管大格格的事。
即便大格格的额娘死了,诺敏也死了,她还有阿玛。大格格是豪格的长女, 亲事理应由豪格做主。就算豪格不肯为她做主,豪格上头还有大汗,轮也轮不到明玉这个叔祖母插手。
信的末尾,严命明玉把大格格送回豪格府,不许胡闹。
明玉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心里还是堵得慌。
大格格坏了豪格的好事, 若她依言把大格格送回去,以豪格睚眦必报的狠毒性子,还能有命在吗?
兴味阑珊地拆开第二封回信,画风突变。
科尔沁郡王告诉明玉第一封信不作数, 原因是他收到了多尔衮的亲笔信, 内容与明玉那封信基本一致。
他连夜为大格格挑选夫婿, 最终选定其次孙, 不日将派遣使节向大金求娶。
如果此行顺利,使节会以豪格的贝勒府没有主母为由, 提前将大格格带回科尔沁交给大妃亲自抚养,直到成年完婚。
科尔沁郡王的次孙, 是原主嫡亲长兄的次子,比大格格小两岁, 体格强壮, 性情温厚,倒是个好夫婿的人选。
科尔沁那边的使节还没出发, 豪格再次找上门来要闺女, 明玉不给, 豪格冷笑:“你瞧着大格格好,想养着她也行,用魏循换。你把魏循让给我,我把大格格送给你,你想怎么养怎么养,生死不论。”
见明玉蹙眉,豪格咬咬牙:“你不是还惦记着三格格吗,诺敏亲生的,身上流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血,我一并送给你,让她叫你额娘。”
明玉冷了脸,豪格再退一步:“诺敏病逝,我府中继福晋的位子还空着,仍然从科尔沁选。”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明玉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朝娜塔使了一个眼色。
娜塔轻咳一声,门外就有小丫鬟跑进来问:“福晋,灶上的人来问,中午主子爷回来,是烤羊腿还是涮羊肉?”
话音未落,豪格腾地站起身,忍着恶心,狠狠道:“明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明玉淡声:“还不走,想留下吃烤羊腿不成?”
豪格差点把早饭吐出来,捂着嘴跑出正堂。
多尔衮下朝回来,闻到了烤羊腿的香味,就知道豪格来过了。
午饭果然是烤羊腿,明玉拿?????着匕首给多尔衮切羊肉,蘸了佐料喂到他嘴里,半天才道:“大格格的事,谢了。”
多尔衮但笑不语,听明玉又道:“今天豪格过来,又拿三格格威胁我。我以为三格格是嫡女,豪格不会拿她怎样,谁知……”
说着看了多尔衮一眼,见他只顾吃肉,故意没沾佐料,塞了两片羊肉进去。
多尔衮:“……”
“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就好。”羊肉焦香,多尔衮也不是个挑食的,没滋味照样吃得下。
明玉切羊肉蘸佐料自己吃:“没想让你做什么,只希望我做了什么,你不要管。”
宫里那位借着豪格的手步步紧逼,明玉忌惮着多尔衮不想跟她正面刚,可对方得寸进尺,明玉忽然就不想忍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那只日本猫了!
果然多尔衮警惕起来,接过明玉手里的匕首,反过来切羊肉给她吃:“三格格的事不用你操心,她是诺敏生的,身上流着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若她出了事,大福晋不可能不管。”
说到底,都是豪格的家事。
明玉知道她不该插手豪格的家事,可诺敏是她接回来的,大格格被她拉下水,三格格也可能因为她被豪格迁怒受池鱼之殃。
她必须管。
多尔衮跟她打太极,明玉没那心情,直言道:“我一天不把魏循交给豪格,让宫里那位满意,类似的事将会层出不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不求你帮我,只求你别帮她。”
征伐察哈尔部的时候,豪格还在禁足,军功全归两白旗所有,多尔衮已然一跃成为大金的第二号人物,连科尔沁郡王都要跪舔的大人物。
明玉有信心对付布木布泰,可布木布泰身后若站着多尔衮,她几乎没有胜算。
至少现阶段,没有胜算。
起初多尔衮并不相信布木布泰会与豪格联手,暗中查证之后方才搞清楚始末因果,明玉说得如此直白不留余地,他也不好再和稀泥。
布木布泰的目标虽然一直都是魏循,却因此要了诺敏的性命,这是事实。
诺敏是明玉的亲妹妹,换做谁也绝难咽下这口气,就算他尽量帮忙善后,能做的究竟太少。
对上明玉针刺般锐利的目光,多尔衮妥协:“只要不伤她性命,我可以不管。”
明玉点头,这已经是多尔衮能够妥协的极限了,类似的话在原主的记忆里根本不存在。
多尔衮试图商量明玉:“魏循……”
明玉立起眼,像一只被激怒的小野猫,多尔衮切下薄薄一片羊肉,蘸了佐料投喂,临时改口:“魏循是个有本事的,保护好他。”
转过天,魏循回府向明玉禀报,说豪格的温泉山庄扔了许多不知名的菜果出来,其中他只认识番茄和黄瓜。
“说来也奇,一样的种子,一样的温泉暖棚,咱们这边还有几个做工的农户被温泉山庄用高价挖去,可他们那边种出来的番茄还没有咱们的半个大,果子烂了半边都是半青不红的,又硬又涩,别提多难吃了。”
魏循脸上的好奇比幸灾乐祸多:“黄瓜更是惨不忍睹,弯弯曲曲的,只有小拇指粗细,没有清香味不说,吃起来还有点苦。”
明玉猜这可能就是古代番茄和黄瓜的味道,若像灵泉水浇灌出来的那般美味,早在南边流行开了,又怎会在福建市舶司落灰。
早知结果,明玉还是道:“让你费心了。”
“再费心也种不出两样的果子。”魏循当即拿出在九千岁面前溜须拍马的功夫,“我苦思冥想,可能是福晋人美心善,果子们瞧见福晋就高兴,果子们一高兴,自然貌美香甜。”
明玉:“……”思路是对的。
别人开个玩笑,吉兰就当真了:“城里城外都在传,说咱们福晋是观音菩萨转世,贝勒府的贵人们都吃不上的草莓,怀了孩子的都能吃上,买不起白送。”
魏循哭笑不得:“亏了那么多银子,再没一个好名声,说不过去呀。”
吉兰拧巴起来:“那你说一样的种子,一样的暖棚,怎么会种出两样的果子?”
魏循被怼得哑口无言,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
除了汇报情况,魏循还派人捡了一些奇形怪状的西洋菜果带回来。
明玉拿起一根形状完好的红辣椒,魏循蹙眉:“这个看着红彤彤的,最难吃,比葱蒜还辣口,真不知洋人是怎么咽下去的。”
明玉放下辣椒,又拿起一片熏人的叶子,放在鼻畔嗅了嗅,没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魏循一拍脑门:“忘了它,这个才是最难吃的,苦涩还有怪味,离近了就打喷嚏。温泉山庄那边的人管它叫喷嚏草。”
明玉认出这是烟叶子,晒干了卷烟抽的那种烟叶子,不是蔬菜也不是水果好吃才怪。
喷嚏草这个名字取得贴切,烟叶子发酵以后磨成粉,能制成鼻烟,可以通窍止痛提神。
明玉是穿过来的,自然知道烟草是暴利行业,她还知道多尔衮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极爱烟草,一天也离不得。
也许可以提前投其所好。
可是吸烟有害健康,明玉想了想,忍痛放下烟草叶子,重新拿起红辣椒。
忽然有点馋香辣火锅。
明玉让魏循想办法买些辣椒种子回来,魏循这才知道原来这种细长的红果子叫辣椒。
他道:“这个种子不用买,温泉山庄那边还有一瓶半,有人要白送,种出来的也白送。吃了烧心又没法填饱肚子,白送都没人要,烂了只好扔掉。福晋敢吃,我这就让人去拿。”
明玉眼睛一亮,还有这好事,忙让魏循派人去讨,还说种出来的也要,只要不坏不烂的都要。
白给谁不要。
魏循纳罕:“福晋爱吃辣?”
他怎么记得蒙古那边喜咸不喜辣。
把湿辣椒晒干炒熟就能吃上香辣火锅了,不用再等几个月,明玉很高兴。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爱吃辣,又提点魏循:“把买回来的红辣椒晒干,晒干了就拿过来,我请你吃香辣火锅。”
香辣火锅是什么东西,魏循不知道,但他相信明玉。
这家伙嘴叼着呢,她说好吃的东西,一定好吃。
说笑归说笑,明玉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魏循去做,魏循听完比听说明玉爱吃辣还震惊。
明玉笑着问他:“怎么,下不去手?”
魏循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明玉种粮食种菜是为了赚钱,豪格种菜单纯是为了讨好皇太极,修复父子关系,争取在打朝鲜的时候能有一席之地,重新回到战场上跟多尔衮争军功。
谁知菜送到宫里直接被嫌弃了,内务府宁可花高价买明玉那边的菜果,也不愿意收他免费送来的。
原因无他,太难吃。
他就奇怪了,一样的种子,一样的暖棚,一样的农户,只缺一个魏循,也不至于种出两样的菜吧。
坊间传说的那些什么明玉是观音转世,观音下界种菜普度众生,他只觉得可笑。
吹牛逼也动动脑子好吧,尼玛观音下界种菜普度众生,犯得着吗。
这时候山庄管事在豪面前前嚼舌根:“贝勒爷,建暖棚之前奴才派人打听过,那边泡发的种子九成九都发了芽,可咱们这边的种子能泡发的不足五成。”
豪格听出他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山庄管事甩锅:“奴才觉着,问题出在种子上。”
当初拿到种子,他就认出种子是陈的,很难长出好苗结出好果,可豪格不听,非说跟那边用的一样。
前几天那边的人过来买辣椒和辣椒种子,管事私下问来人,那边的种子跟这种子是否一样。
来人瞥了一眼辣椒种子,嫌弃道:“要不是听说你手上有个新品种,偏巧魏大人爱吃辣,像这样的陈年老种,谁会要?”
“咱们都是老庄稼把式了,这样的种子能不能育出好苗结出好果子,你还用问我?”
来人同情地看着他:“被人骗了大兄弟,等着背锅吧。”
因为暖棚的事,山庄管事挨打挨骂承受了太多,听对方的说词正好印证了自己最初的想法,差点气炸了肺。
豪格一来就骂他无能,质问他为什么魏循能种出好果子他却不能,久而久之,他都开始自我怀疑了。
直到今天才知道,敢情那边用的压根儿不是陈种子,豪格被人骗了,而非他无能。
这锅谁爱背谁背,反正他不背,于是斗胆说出了刚才的话。
豪格气结,一脚将管事踹翻在地,骂他推卸责任。
山庄管事叫来刚刚从那边挖来的农户,倒出小瓶里的种子给他看,问他那边是否也用陈种。
那农户直摇头,战战兢兢说都是新种子,还是头茬种子,不是这种陈年的二茬种子。
豪格不信,派了细作去赤鹿山打探。
赤鹿山的田庄守卫森严,细作在外围蹲了好几日才等到魏循出门,想办法混了进去。
趁人不备,先去暖房偷拿了几颗正在泡发的种子,又在赤鹿山混了一?????顿饭吃。
“前几日我打猎路过温泉山庄,看见那边正在扔菜,我捡起一个红果子尝尝,又酸又苦,跟咱们这儿的没法比。”吃饭的时候人最放松,细作故意挑起话题。
立刻有人嘿嘿笑着说:“那是,你没听说吗,咱们福晋是观音菩萨转世,观音菩萨保佑的果子能不好吃?”
细作心里不以为意,面上却不显,附和道:“听说了,听说了,可都是一样的菜,那边种的也太难吃了,扔了都没人捡。白糟蹋东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细作看出不对,忙问:“这里边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有人压低声音说:“你是新来的不知道,那边用的种子都是二茬的,陈了有四五年,能长芽就谢天谢地吧,还指望能种出好果子来。”
众人一阵哄笑,细作追问:“你怎么知道那边用的是陈种子?你亲眼见过?”
有人答:“魏先生说的。”
细作不明白:“魏先生怎么知道?”
众人都摇头,表示他们也不知道,反正魏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半夜细作潜回温泉山庄,把打听来的话都与豪格说了,还将偷拿的几颗种子给豪格看,豪格哪里认得种子,叫了管事和几个农户过来辨认。
管事一眼看出里面有新种子也有陈种子,却都是头茬。陈种子也都个个饱满,比他们拿到的那些干瘪玩意儿好太多了。
几个农户所说与管事几乎一模一样。
想起苏茉儿玲珑有致的身段和情真意切的话语,豪格还是将信将疑,派人去宫里打探,一探不要紧,敢情苏茉儿与魏循不清不楚了好几年。
豪格听完心里一阵犯恶心,被太监玩过的货色也敢跑他面前装纯情装处女,还弄了假血来骗他。
倒很像南边宫里的玩儿法。
豪格自诩风流,对女人却格外挑剔,不嫩的不要,不漂亮的不要,身段不好的不要,不是处女不要。
还贼瞧不上别人娶寡妇,比如他父汗。
玩鹰玩了这么多年,今天被鹰啄了眼,豪格气得脑门儿疼。
一定是魏循,怕温泉山庄的暖棚建起来抢了他生意,就串通苏茉儿这个贱货跑来迷惑他,拿陈了四五年的二茬种子来算计他。
他居然还信了!
以为苏茉儿在帮他!
当初他见父汗爱吃番茄炒蛋,因为番茄是明玉种的,与多尔衮的关系有了明显缓和。
在庆功宴上,父汗主动问起暖棚的情况,似乎有大规模推广的意思,可多尔衮言语敷衍,并不怎么上心。
父汗关注的事,多尔衮不上心,豪格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年前年后出了很多事,又有明玉这个小人从中作梗,父汗对他多有疏远。
错过了征伐察哈尔的军功,豪格不想再错过朝鲜的,便打算如法炮制,也弄个暖棚出来,多种些西洋菜果给父汗换换口味。
也许父汗一高兴,明年出兵朝鲜也能给他个主帅当当。
说干就干,搭暖棚很好办,照葫芦画瓢即可,难在种子和管事。
恰巧这两样魏循通吃,豪格派人几次接触魏循,开出天价酬劳,魏循都不为所动。
后来更是能躲就躲,连人都见不到了。
以豪格的身份地位,对付魏循不难,可魏循给明玉做事,明玉身后站着多尔衮。
豪格不想承认,他有点怵多尔衮。
请不动魏循,只好从种子下手,经过多方打探,豪格听说布木布泰从魏循手里买过一批西洋种子。
于是打起了那批种子的主意。
如豪格所料,布木布泰很轻易就答应了,意外的是布木布泰竟然主动提出让苏茉儿乔装改扮亲自把种子拿给他。
苏茉儿模样标致,身材更是一等一的好,那夜豪格喝了点酒,见到一身男装的苏茉儿来了兴趣,没把持住在书房里强行宠幸了她。
事后苏茉儿哭哭啼啼,说第一次很疼,豪格如获珍宝。
之后苏茉儿又来过几次,豪格与她说起魏循的事,抱怨拿到种子没人会种,苏茉儿给豪格出主意,让豪格用诺敏做局逼明玉交出魏循。
诺敏是豪格的嫡福晋,虽然生下三格格以后他就厌了她,可豪格到底还顾忌着与科尔沁的联姻,有些犹豫。
几天以后,苏茉儿又来找豪格,告诉他诺敏把侧福晋私下给豪格西洋种子的事告诉了巴特玛,巴特玛大嘴巴当众说了出来,给了侧福晋好大的没脸。
要不是大福晋为了保住侧福晋将此事压下,豪格此时恐怕已经成了第二个代善。
苏茉儿给豪格吹枕头风:“贝勒爷心软念旧情,别人可未必。”
豪格最终下定决心舍了诺敏,逼明玉交出魏循。
谁知明玉不上套,还给他来了一个釜底抽薪,拿诺敏反过来要挟他。
如今诺敏死了,大格格不认他这个阿玛,三格格见了他吵着要额娘,后院没有福晋坐镇早乱成了一锅粥。
暖棚里种出来的菜,辣死人的辣死人,熏死人的熏死人,别说孝敬父汗了,就是扔在大街上都没人捡。
军功军功没着落,后院又起火,还因为诺敏的死被父汗申斥,里子面子转眼全没。
他就说他怎么会这么点儿背,到今日才知道苏茉儿根本就是魏循的人,苏茉儿哪儿是帮他做局啊,苏茉儿自己就是个局,把他迷得晕晕乎乎,蠢事做尽,想回头都难。
这是要害死他的节奏啊!
正在豪格怒火中烧的时候,苏茉儿又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新主意,让豪格利用三格格要挟明玉交出魏循。
豪格忍着气:“三格格还小。”
苏茉儿甜甜叫了一声爷:“成大事怎能妇人之仁?之前就是您的心太软,没让那侍卫近诺敏的身才给了别人翻盘的机会。”
苏茉儿走过去,坐在豪格腿上,轻轻抚着他的胸口:“不过是打一顿,饿三天,要不了三格格的命。等以后您登上大位,多给她些补偿就是了。三格格是您的女儿,您好了,她才能好,爷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豪格冷笑:“你倒是聪明。”慷他人之慨谁不会。
苏茉儿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忽然被豪格捉住手腕,她以为豪格又想对她做什么,心里充满了厌恶,却咯咯娇笑着主动去扯豪格的腰带。
侧福晋说的没错,豪格就是个色令智昏的蠢货,这样的人最好摆布。
谁知下一秒,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苏茉儿尖叫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伴着豪格阴恻恻的嗓音同时传来。
“你倒是聪明,只可惜爷也不是个傻的,可以任你们两个狗奴才随意摆布!”
苏茉儿又惊又痛,两眼一翻,晕死在豪格怀中。
豪格让人把苏茉儿像拖死猪一样拖下去,直接赏给了府中侍卫。
她不是要做局吗,不是怪他妇人之仁,不让侍卫近诺敏的身吗,那就让侍卫们好好伺候伺候她。
翌日,苏茉儿被人从侍卫住的矮房里拖出来,衣不蔽体地打了一顿板子,又关进柴房饿了三天。
三天后的深夜,布木布泰亲自来要人,豪格欲行不轨,爪子还没碰到人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暗卫擒住。
布木布泰知道多尔衮派了暗卫保护她,所以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深夜出宫办事。
逼问出苏茉儿被关押的地方,布木布泰裹紧披风去柴房救人。
此时的苏茉儿已经奄奄一息,她抓着布木布泰的手不停流泪:“格格,收手吧。就算魏循知道了咱们的秘密,有墨尔根代青在,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苏茉儿说的这些布木布泰何尝不知,可她心里就是憋着一口气,她想跟明玉争。
争魏循。
争多尔衮。
苏茉儿的手无声滑下,布木布泰哭成泪人。
这一回合,她借刀杀人杀了明玉的妹妹诺敏,明玉反过来利用豪格杀了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的苏茉儿。
诺敏与明玉看起来并不亲厚,甚至多次给明玉添堵找麻烦,苏茉儿却是她的左膀右臂。
这一局她输了。
输惨了!
有两条人命横亘在中间,就算她想收手,明玉也未必肯。
在这一局里,最让她失望的,是多尔衮的态度。
苏茉儿彻夜未归,布木布泰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她厚着脸皮乔装去见多尔衮,求他帮忙救苏茉儿一命。
多尔衮是怎么说的,多尔衮冷着脸说,大汗不喜后宫与前朝勾连,更不喜后妃与诸贝勒接触,请她以后不要私下跑来见他。
她求他救苏茉儿的命,他却压根儿不想见她。
多讽刺!
又过了一日,眼看瞒不住,她不得不铤而走险独自去救人。
她在赌,赌多尔衮不会真的放任不管,坐视她有危险。
结果赌对了。
她心里有片刻的安慰。
苏茉儿的死在汗王宫并没引起多大关注,只说突然病死,大福晋吩咐厚葬。
之后一个月,布木布泰称病不出。
可明玉听海兰珠说,布木布泰不知为何惹怒了大福晋,被大福晋打了一耳光后禁足,不知道何时?????能出来。
在这期间,豪格出售温泉山庄,暖棚计划正式告吹,明玉托人以极低的价格买下。
现成的暖棚,现成的种子,现成的农户,赤鹿山田庄很快被明玉复制粘贴过来,只不过规模更大,菜品果品更多。
豪格听说被气炸了肺。
更让他生气的是,温泉山庄到了明玉手里有如神助,种出来的番茄又大又甜,黄瓜根根顺溜清甜,草莓比他种出来的番茄还大。
被豪格无比嫌弃,认为狗都不吃的红辣椒,晒干以后成了调料,取代番茄成为他父汗的最爱,烤羊腿的时候都不忘提醒一句:“多加辣椒粉。”
炒制后的干辣椒放进涮羊肉的锅里,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将原本平平无奇的涮羊肉变成香辣诱人的火锅。
除了涮羊肉,还能涮萝卜白菜,放什么进去都好吃。
辣死人的,卖出天价,辣椒烧烤粉十两银子半斤,炒制成火锅底料二十两银子一锅,一锅里也找不出几根辣椒,按人数附赠小黄瓜,说是败火用的。
“二十两银子一锅!她怎么不去抢!”
豪格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禁不住火锅的香辣诱惑吩咐人买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吃撑。
熏死人的,更不一般,磨碎之后被明玉鼓捣成了鼻烟,风寒鼻塞浅嗅一下,打几个喷嚏就能缓解,嗅上一天半天基本能好。
盛京寒冷,谁还没有个偶然风寒的时候,鼻塞最是烦人,花十两银子买一两鼻烟,装进小瓶里,全家老小能用一个冬天。
据代善说,鼻烟还能止疼,深嗅一下偏头疼的老毛病都减轻了。
鼻烟不光男人爱,女人也爱,小日子肚子疼也管用。
一本万利的鼻烟明玉却只种了一点点,买一回委实不易,去晚了售罄。
豪格打仗身上有旧伤,每到阴天下雨就疼,嗅了鼻烟也能缓解,可让管事去了好几次都没买到。
又被气得不轻。
与此同时,从南边买的第二批种子也到了,一个温泉山庄显然不够用,明玉想起与多尔衮的赌约,决定亲自去军营一趟。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苏茉儿不会白死,你给我等着。
明玉:我很忙,抽空陪你玩。
第47章 使者
马车行了半日, 来到军营。
走进大帐,帐中烟雾缭绕,明玉被熏得眯了眯眼才找到多尔衮。
这家伙果然酷爱烟草, 都制成鼻烟了,还能被他发现真正的用途。
明玉也是醉了。
她咳了几声,吩咐娜塔把帐帘撩起来。
明玉最近很忙,数银票数到手软,多尔衮没想到她还有闲心跑来军营看他。
毕竟, 除了上次大福晋派人押着她过来, 明玉再没来过。
上个月,他故意拖了一个月没回家,明玉也没什么反应,最后还是他先忍不住了, 回家抱着她狠狠恩爱了几天。
那几天明玉都是在炕上度过的, 在炕上吃, 在炕上睡, 在炕上铺满账本查账,在炕上通过娜塔向外发号施令。
大有“运筹帷幄之中, 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
而他就像一个等待君王临幸的妃子,苦等下早朝, 陪吃□□,想尽办法取悦。
卑微并快乐着。
“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多尔衮心中欢喜, 却板着一张脸。
他放下烟枪, 伸手去拉明玉的手:“手给我,冷不冷?”
明玉躲开, 嫌弃地用手给自己扇着风, 边扇边咳:“还不是给你送这个来了!”
说着亮出多尔衮上次落在炕上的令牌:“做官把印弄丢了, 可还行?”
多尔衮挑眉,这块令牌不是官印,只是一张进出军营的通行令,他故意留给明玉的。
没想到,她竟然亲自给他送了回来。
也算歪打正着吧。
多尔衮望着令牌,没接:“这是通行令,你收好,以后府中有什么急事,可以让人拿令牌直接到大营找我。”
也方便她来找他。
明玉被熏得头晕脑胀,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闻言重新收起令牌,并没听出多尔衮的弦外之音。
无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明玉都对烟味过敏。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
比如,多尔衮身上淡淡的烟草香。
她就觉得很好闻。
多尔衮站起身,推着明玉的肩膀往外走,直到从帐中出来,明玉才喘匀了一口气:“你哪儿来这么多鼻烟?”
盛京只有在温泉山庄能买到鼻烟,而且对鼻烟的出售有严格的限制,每次最多买二两,以家庭为单位每家一年买一次,多了不卖。
多尔衮被抓包了也不慌,还大言不惭道:“当然是温泉山庄孝敬的。”
明玉咬牙:“反了他们!”
多尔衮哼笑:“托福晋的福。”
守门侍卫看傻了眼,原来墨尔根代青会笑。
他们在大帐前站岗半年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墨尔根代青笑。
余光瞥见墨尔根代青锐利的眼风扫过来,守门侍卫后背一凉,想解释又不敢开口。
刚刚福晋不让他们通报,他们还没来及开口,福晋已经撩帘走了进去。
完犊子了,一顿鞭子是躲不掉的。
谁知直到福晋离开,他们也没等来这顿鞭子,墨尔根代青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下不为例,便轻易地放过了他们。
当然这都是后话。
等大帐里的烟气散了,多尔衮又把明玉推进去,遣了娜塔,将人按在窄小的行军床上亲吻。
明玉用力推他:“嘴里有烟味,漱口去。”
多尔衮离开她的唇,手撑在明玉肩膀两侧:“怎么,自家的鼻烟闻不得?”
明玉用手扇风:“鼻烟闻得,火烧后的味道难闻。”
多尔衮其实还挺喜欢这味道的,可若是明玉接受不了,他也可以不喜欢。
多尔衮拿了水囊漱口,回去吻她,吻到情.动,明玉不肯:“这里太简陋了,不隔音。”
帐外还站着侍卫呢。
确实不是个好地方,过程中会发出声音,哪怕明玉声音再轻再细,多尔衮也不希望被别人听见。
一个音调都不行。
可这里不是贝勒府,情绪来了不能……还有冷水可以泡。
多尔衮压抑着蓬勃的情绪,放开明玉,坐起来。
才半个月,就已经这么夸张了吗?
明玉别别扭扭地问:“还要多久?”
多尔衮生平第一次有点窘:“你再问,可能需要更久。”
明玉背过身去:“去赤鹿山,还是……回家?”
“赤鹿山的温泉很好。”多尔衮轻轻磨了磨牙。
连续两年倒春寒,今年的三月末依然很冷,开春种粮食的计划泡汤了。
赤鹿山田庄走上正轨,接手温泉山庄之后,魏循索性搬去了温泉山庄主持大局。
同时赤鹿山这边收容的流民得到了全新的身份,被正式编入镶白旗,成了早期的包衣奴才。
明玉让魏循在这十几个包衣奴才里拔出一个庄头来,由庄头负责打理田庄,温泉山庄及以后的所有山庄都由庄头负责,所有庄头暂时向魏循汇报。
等达林泰再大一些,吉兰能独当一面的时候,所有山庄都交给吉兰打理,魏循只需安心种粮食,卖粮食,把小小的秧苗变成摇钱树。
明玉的私账还在贝勒府的账房,没有分出来。
等粮食生意做起来,明玉打算置一处私宅设立单独的账房,为以后离开多尔衮做准备。
早晚要离开,有备无患。
浪涌拍打礁石,哗啦哗啦,明玉扒着池边,手指泛白,渐渐无力。
下滑的腰身被大手轻轻握住,动作没停,风急浪大。
“明玉,我想你了。”多尔衮托住明玉下坠的身体,哑着声音说,“下次,别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这次刚完事,就想下次,明玉认命地闭了闭眼,不想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好了没有?明天是十五要进宫请安,我今天得赶回去。”
多尔衮:“……”
多尔衮抽离,也不回答,将人用被子裹了抱回正房。
知道明玉和多尔衮在正房住过,魏循搬来的时候没住正房,还让人把正房修缮齐整,将后罩房与正房打通,方便明玉过来住时泡温泉。
谁知便宜了多尔衮。
从午后一直折腾到掌灯时分,明玉睡去,醒来,吃东西,然后又睡去,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什么回府,什么请安,明玉累极了,感觉还能再睡上三天三夜。
反正小日子才走,现在是安全期,不用喝避子汤。
明玉也知道算安全期不准,尤其对上多尔衮这个异族种.马,可她一想到避子汤那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就想抱侥幸心理。
真的太难喝了。
“在想什么?嗯?”温热结实的身体再次贴上来。
明玉心里早已举起白旗,奈何嘴上倔强:“在想照这样下去,我还能活几年?”
难道她穿越过来依然改变不了英年早逝的命运吗?
死在炕上会不会太丢人?
多尔衮知道这回下手重了,可他太想她了,好不容易把人盼来得偿所愿,事后对方跟没事儿人似的提起裤子要走,谁心里能好受。
说不出动人的情话,他只能卖苦力,让对方想走都走不了。
“明玉,我们?????生个孩子吧。”生个像他的孩子,小阿哥小格格都好,让她看见孩子就能想起他。
不想生,不想生,要生你自己生,明玉决定回府之后喝避子汤补救一下,免得被他诅咒成功。
想起避子汤明玉就烦躁,她不想继续孩子的话题,忽然记起此行的目的,只恨自己被男色迷了眼,净跟着他胡天胡地,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那个……以后再说吧。”
敷衍完,明玉转而说起正事:“打赌你输了,什么时候把田庄给我?”
当初豪格在温泉山庄建暖棚的时候,明玉和多尔衮打赌,明玉赌豪格输,赌注是赤鹿山田庄,多尔衮赌豪格赢,赌注是两个田庄。
多尔衮自然知道明玉所指为何。
其实在温泉山庄开始扔菜的时候,多尔衮就把两个紧挨着赤鹿山的田庄准备好了。
不同于之前给明玉种菜玩的小田庄,这次多尔衮打算多送一点,两个田庄的良田加起来能有三千多亩。
本来可以送更多,多尔衮怕脱离掌控不好驾驭,于是改送三千亩。
可他没想到明玉把豪格的温泉山庄买了,而赤鹿山和温泉山之间刚好都是镶白旗的土地,那边有两个荒废的田庄,土地加起来也差不多是三千亩。
多尔衮临时改了主意,决定送这两个田庄给明玉,这样就能把赤鹿山和温泉山连成一整片,方便耕种,也省得明玉绕来绕去两边跑。
只不过这两个田庄荒芜已久,交给明玉之前需要清理修缮,农户也要准备一些。
尚需时日。
在心里稍作计算,多尔衮亲了亲明玉的耳朵:“月末你过来找我,交割地契。”
刚好半个月,明玉想想腿都软了。
她不是没想过给多尔衮纳几房妾室分散一下火力,可多尔衮在庆功宴上说过,比她丑的不要。
穿越前明玉是演员,属于靠脸吃饭那种,当然知道自己有多美,她上哪儿给多尔衮找比她还美的人去?
况且她也没时间没精力陪人宅斗,半个月一次……忽然就变得不那么难熬了。
明玉耳朵痒,忍不住回头看他,映入眼帘的是祁陈那张顶流脸。
天使的脸,魔鬼的身材,倒也不亏。
明玉点头。
又歇了一夜,多尔衮送明玉离开,明年出兵朝鲜,他想争一争主帅之位,以后的日子恐怕都要留在大营练兵了。
从前他住在军营是为了躲人躲应酬,至于当不当主帅,有没有军功,对他来说无所谓。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权力欲望的人,之所以能混到现在的位置,全靠同行衬托。
比如老迈的代善,有勇无谋的阿济格、豪格、岳托,和那些弑杀成性动不动就屠城的贝勒贝子们。
在皇太极眼中,他的低欲望甚至是无欲望就变成了有勇有谋,变成了睿智,于是给了他墨尔根代青的封号。
现在不一样了。
他娶了明玉,真正的草原明珠,美貌和智慧都令人垂涎,需要他站在身后时时保护。
这个女人心野又财迷,狠辣有手腕,让多尔衮平白生出一种危机感。
如果有一天,他罩不住她,她就会离开,去找比他更加位高权重的人合作。
所以他必须成为那个权倾天下,甚至坐拥天下的男人。
明玉并不知道她的野心正在改变多尔衮,在她回城后的第三天,科尔沁派出的使者到了。
使者先去汗王宫给皇太极和大福晋请安,当面向皇太极和大福晋提出科尔沁郡王、大妃有意迎娶豪格的长女为孙媳。
皇太极颇为诧异,大福晋早听明玉说起过此事,觉得很好,笑着问皇太极的意思。
皇太极向来对女儿孙女都不太重视,只是没想到科尔沁派使者远道而来,只为迎娶一个庶出的格格。
因为诺敏病逝,豪格府上没有当家主母,皇太极便把大格格的婚事全权交给大福晋处置。
等使者第二次来拜见,大福晋笑着表示同意。
使者又说科尔沁大妃想提前把大格格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大福晋求之不得,让使者多留几日,她好为大格格准备嫁妆。
送走科尔沁的使者,大福晋把豪格叫来说起此事,豪格以为是大福晋的主意,便没反对,还痛快答应给大格格准备嫁妆。
说完大格格的事,豪格请大福晋做主,给他另选一个科尔沁的姑娘为福晋,诉苦说家中不能没有主母,他现在处理后宅琐事一个头两个大,根本没时间做正事。
大福晋问豪格:“你可有中意的人选?”
这种事还是问问的好,当初她做主给豪格定下达哲,谁知豪格更中意诺敏,搞出许多事来。
豪格果然早就看好了:“科尔沁郡王的嫡三女性情柔顺。”
大福晋回想了一下,科尔沁大妃是她父王最后一个大妃,直到父王去世才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后来她同父异母的兄长继承爵位,收寄了大妃。
新任科尔沁郡王与大妃十分恩爱,一共生了四男三女,七个孩子。
三个女儿年龄都比较小,老大是明玉,老二是达哲,老三叫什么来着,大福晋有些记不清了。
名字记不得,年纪却没忘,因为老三与大格格同年。
当年为豪格相看时,大福晋还羡慕大妃来着,羡慕她老人家好生养,先是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老了老了还能开出三朵金花,一个赛着一个漂亮,最小的女儿竟与她的孙女同岁。
大福晋都不知道该说豪格什么好了,娶嫡福晋的时候放着嫡女不要非娶庶女,等要娶继福晋倒是盯上了人家的嫡女。
这算怎么回事啊!
可豪格毕竟是大汗的长子,且军功卓著,就算争不过多尔衮,有两黄旗的拥护以后也不会混得太差。
大福晋还是很愿意促成这门亲事的,于是又把使者叫来说话,使者听完笑道:“大福晋与咱们王爷想到一起去了,只不过贝勒府福晋新丧,立刻把三格格送来显得过于急切。”
大福晋也觉得豪格太着急,诺敏尸骨未寒,两个月都没到就迎娶继福晋进门,未免凉薄了些。
使者虽然没有明说,意思是那个意思。
再说三格格才十岁,还没到婚嫁的年龄,大福晋想了想说不急,可以先订亲,两年后正式迎娶。
科尔沁郡王也是这个意思,见大福晋通情达理,使者恭声应是。
谁知豪格不同意,越过大福晋亲自找上科尔沁来使,逼其给科尔沁郡王带话,说两年太长,他等不了,最多给半年时间准备嫁妆,半年以后他亲自带兵去科尔沁娶亲。
话说得很不客气,科尔沁来使敢怒不敢言,只说会带话回去。
正当科尔沁来使琢磨怎样应对的时候,十四贝勒府的人忽然找上门来,说明玉福晋让他过去说话。
来之前,科尔沁郡王反复叮嘱他,说明玉福晋与诺敏福晋自小要好,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明玉福晋很可能会阻止三格格与豪格的联姻,让他尽量躲着点。
其实就算科尔沁郡王不说,使者也是这样想的。
毕竟,谁都不愿意跟一个胡搅蛮缠的人打交道。
可人家来请了,他作为娘家人也不好不过去请个安。
使者不敢耽搁,直接跟来人去了十四贝勒府,生怕去晚了惹毛了那位姑奶奶挨一顿鞭子。
谁知等待他的不是鞭子,而是客客气气的招待,礼数比宫里还周全,使者心中暗暗纳闷。
等见到明玉,说了几句话,使者差点惊掉下巴。
这这这真是明玉格格吗?
才嫁到大金一年,怎么好像换了一个人!
明玉先问候了科尔沁郡王和大妃的身体,又问起家中的情况,然后就大格格的亲事谢过科尔沁郡王和大妃,耐心听使者说完与大福晋交涉的过程,称赞使者办事妥帖,给了重重的赏赐。
说话滴水不漏,礼数周全,出手大方,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都说墨尔根代青极擅练兵,什么样的孬兵到他手里都能练成精兵,没想到治家也是一样,瞧把明玉格格改造的多好。
说是脱胎换骨都不为过。
此时此刻使者心头还压着一块大石头,犹豫着应不应该跟眼前这个精明贤惠的姑奶奶讨个主意。
“怎么,可是遇到什么为难了?”明玉早知道豪格去找了使者,还知道豪格走后,使者立刻写了一封密信命人连夜送回科尔沁。
直觉告诉她,肯定出了什么大事。
使者见问,便不再犹豫,把豪格想娶科尔沁三格格为继福晋的事说了:“王爷也有此意,本来与大福晋商量好,先订亲,等三格格成年再行婚娶。谁知豪格贝勒不愿意,直接找上奴才,逼奴才带话回去,说最多给半年时间准备嫁妆,半年后他亲自领兵迎娶。”
使者苦着脸道:“福晋您说,他这哪里是娶亲,分明是抢啊!”
明玉知道豪格不要脸,却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
在她的记忆里,三格格今年才十岁,跟豪格府的大格格同岁,豪格他怎么下得去?????嘴?
可是怎么说呢,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女孩子通常十二岁出嫁,嫁一个有权有势比自己大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的男人也没什么稀奇。
比如布木布泰十二岁就成了皇太极的侧福晋,那年皇太极已经三十三岁,两人相差整整二十一岁。
听使者的意思,这门亲事基本定下来了,唯一的分歧是时间,科尔沁那边想等三格格成年,豪格却只给半年时间准备嫁妆。
有分歧就好,若豪格不作妖,两边都没异议,明玉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有了诺敏这个先例,明玉怎么可能让原主的同胞妹妹再跳火坑:“当初诺敏病重,我把人抢回家的事,你可知道?”
这么彪悍的事,使者当然知道,于是强笑点头,一时竟然不知该怎样接话。
难道说豪格写信给王爷兴师问罪,王爷差点被她的所作所为给气死?
明玉把诺敏临死前的惨状详详细细告诉了使者,使者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些年从科尔沁嫁到大金的女子并不少,如大福晋和海兰珠那样混得好的,并不多,因各种原因死去的每年都有。
大金的男人是天,常年征战在外,性格粗野,暴虐弑杀,别说诺敏有错在先,就算没有半点错处,死了也就死了,没有人敢追究。
明玉说到口干舌燥,使者只是静静听着,深深的无力感再度袭来。
正堂里尴尬的静默被一声通传打断:“福晋,墨尔根代青回来了。”
不是说好半个月后她去看他吗,这不年不节的,多尔衮怎么提前回来了。
想着多尔衮已经大步走进来,使者忙起身给多尔衮行礼,明玉接过多尔衮脱下来的披风,问:“回来有事?”
多尔衮看她一眼:“听说科尔沁的使者来了,我想见一见。”
见使者是假,想明玉是真。
可这女人凉薄得很,一去就是十二天,连个音信都没有。
他厚着脸皮回来看她,她还一脸不情不愿,委实欠收拾。
使者不知内情,顿时受宠若惊,连说不敢。
大格格的亲事多尔衮帮了大忙,科尔沁派使者过来主要为了接走大格格,多尔衮这时候回来过问一下倒也正常。
明玉不疑有他,又把豪格要逼娶三格格的事说了,多尔衮问她:“你怎么看?”
明玉兴致缺缺:“都定下来了,我怎么看重要吗?”
那就是不愿意了。
多尔衮转头看向使者:“你回去给科尔沁郡王带话,就说我不同意这门亲事,让他想办法推掉。”
“……”
使者“咕咚”咽了下口水,猛地咳起来,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好家伙,难怪明玉福晋敢去豪格府抢人,敢情背后有人撑腰。
不对呀,墨尔根代青当年那么厌恶明玉,因为拒婚两次忤逆大汗,五年后才在林丹汗两位福晋的穷追猛打下,不得不选择明玉。
怎么才成亲一年,就对明玉言听计从了?
这转变也太快了些!
从走进十四贝勒府开始,使者的震惊就没停止过,此时达到巅峰,咳到失了礼数。
他赶紧喝了一口茶水往下压:“墨尔根代青,奴才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多尔衮为什么要管大格格的亲事。
不明白多尔衮管完了大格格的亲事,为什么连大格格她阿玛的亲事也要管!
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多尔衮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不希望科尔沁今后与豪格有任何瓜葛,你可明白了?”
使者顿悟,不止是亲事,是任何瓜葛。
多尔衮在封锁豪格的资源,逼科尔沁站队,大金的大位之争已经开始了吗?
使者后背直冒冷汗:“是,奴才明白了,您放心,奴才定将原话告知王爷。”
说着把多尔衮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又道:“此事绝对保密,不会外传。”
多尔衮满意点头。
送走使者,明玉还在郁闷,她费尽心力筹谋而不得的一切,多尔衮只动动嘴皮子就搞定了。
这万恶的旧社会!
作者有话说:
多尔衮:豪格的亲事明玉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豪格:我特么……你俩算老几?
使者:遵命。
第48章 采生
不服归不服, 谢还是要谢的,明玉向多尔衮道谢,多尔衮却只想抱她亲她跟她滚床单。
算一算也差不多快半个月了, 明玉半推半就地依了他,迎合他,满足他。
直到他抱着她坐起来,让她跨坐在他腰间,与她四目相对:“你愿意的话, 可以在上面。”
明玉以为完事了, 想着这男人对她的新鲜劲儿终于过去了,时间越来越短,意味着兴趣越来越少,谁知人家不是这个意思, 还变着法儿的玩起了新花样。
眼看日上中天, 明玉没羞没臊地陪着他折腾, 中午饭都没吃, 肚子早饿瘪了哪有心情在上面招摇啊。
就算她想,也没力气了。
明玉抬眸, 没好气道:“怎么,你不行了, 还需要我出力?”
然后被人翻身压在炕上一顿输出,午饭到底没吃上, 跟晚饭合并了。
吃过晚饭, 狗男人又蠢蠢欲动,明玉不想再喝第二碗避子汤, 坚决不配合。
多尔衮只好作罢, 抱着她咬耳朵:“对不住, 又把你弄伤了。下次,下次你在上面,我托着你,不会累,你想怎样怎样。我不碰你,你就不会受伤了。”
他管那些吻痕和淤青叫伤,明玉也没办法。
她的皮肤天生如此,摸不得碰不得,不然就会青一块紫一块。
原主跟她一样。
所以原主哭着喊着要嫁给多尔衮那会儿,科尔沁郡王夸她有眼光,大妃却不以为意。
原因很简单,她这身娇嫩的雪肤会让男人发狂。草原汉子牧马放羊性情温厚,而大金的男人都是狼,明玉嫁给多尔衮无疑是羊如狼口,还能有个好?
大妃明里暗里提醒过原主不知道多少回,原主说不要她管,她爱多尔衮,就算他把她拆吃入腹,她也心甘情愿。
可惜事与愿违,原主到死都还是完璧之身,她却不幸被大妃言中。
多尔衮确实是狼,还是一头喂不饱的狼。
明玉嫌弃摇头:“你再咬,耳朵也要红了,明天还怎么见人?”
多尔衮放开她的耳朵,小心翼翼吻着她的鬓发:“我回来了,你明天还想见谁?”
明玉:“……”
多尔衮这回没在府中久留,第三天一早,明玉睡醒时人已经走了。
回想起昨天那不堪的一幕一幕,明玉气到捶炕,怎么眼皮子这么浅,是不是没见过美男,怎么被他哄一哄就坐到上面去了?
之前每次最多两回,她稍微伸一伸脖子,亮一亮肩膀,红着眼圈给他看满身的伤痕,多尔衮再不满足也会隐忍。
这下可好,连求饶的借口都没有了。
她为刀俎,人为鱼肉,昨天鱼肉撒了欢,不知折腾了多少回,也不知喝一碗避子汤还能不能管用。
喝两碗是没可能的,明玉吩咐娜塔去熬汤,她自己则轻轻翻了个身,想睡个回笼觉。
翻过身才发现,枕边放着一个信封。打开信封,里面是两张田庄的地契,已经过了户,都在她名下。
两个田庄加起来有三千亩之多,位置都在赤鹿山和温泉山之间。
赤鹿山与温泉山相距不远,三千亩土地,应该能把两座山头连在一起。
明玉顿时睡意全无,吩咐人把魏循找来,然后起身更衣梳洗。
魏循来的时候,明玉正在喝避子汤,魏循闻见避子汤的味道微微蹙眉。
屋里有服侍的他不便明说,只是道:“福晋还在喝这个药啊。”
喝多了伤身。
明玉仰头喝完,拿了块冰糖放在口中,等嘴里的苦味散了才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我有分寸。”
说完将两张田庄地契拿给魏循,魏循展开一看,惊得目瞪口呆,随即大笑起来:“这是、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大金律法虽然没有明说,女人不能拥有土地,却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当初大汗只赏了明玉五十亩地,并没过户,明摆着让她种着玩儿的。
后来因为石碑事件,多尔衮给了明玉一个小田庄,这应该是大金建国以来第一宗过户给女人的土地。
只有一百五十亩,又是镶白旗自己的地,以多尔衮的权势,过个户登个记不难。
再后来明玉收购豪格的温泉山庄,虽然只是一个山头没有田地,魏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办成。最后还是豪格急于脱手,派人暗中打点,这才完成过户。
两个田庄,三千多亩土地,说给就给了,并且还过了户。
真好大手笔!
明玉指了指地契标注的位置,故作不经意道:“打赌赢回来的。”
魏循将两张地契合起来一看,当即有些坐不住了:“赤鹿山,温泉山,我这就去看看,也许能连上!”
种粮食最忌讳东一块西一块,不利于耕种,更不利于收获和运输。
如果能将赤鹿山和温泉山之间的田地连成一片,集中耕种,集中收获运输,能节省很多时?????间跟精力。
明玉让他别急,魏循心里猫爪似的非要去现场看,明玉见留不住,只得随他去了。
骑马比坐车速度快很多,掌灯时分,魏循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来不及喝口水润润嗓子,就朝明玉大笑着道:“真的连在一起了!从赤鹿山到温泉山,全是黑土地,整整三千亩啊!”
明玉让人倒茶水给他喝,魏循渴极也顾不得从前的优雅了,端起茶盏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然后用袖子擦了下唇角,匆匆拿出一张纸展开给明玉看。
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山川、河流和土地,成片成片的土地被分成几大块,每块上写着粮食的名字,不规则的边角也都标注着菜果的名字。
这明显是一张规划图。
魏循望着图纸,漂亮的桃花眼闪着从未有过的亮光,他问明玉:“这是我画的,你觉得怎样,有要修改的地方吗?”
明玉细细看过,觉得没什么问题,她注意到的魏循都注意到了,她没注意到的魏循也注意到了。
术业有专攻,她只看过几本农学著作,懂得一些基本常识,她用空间灵泉打辅助就好,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老板负责打鸡血,明玉笑着夸魏循:“我看着很好,非常完美,就照这张图种吧。”
魏循激动到无以复加,一把握住明玉的手:“明玉,你信我,今天秋天我一定会把摇钱树种出来的!”
明玉忍着疼,笑道:“我当然信你!秋天,我们一起发大财!”
魏循拉起明玉的手,放在唇边吻下去,嘴唇还没沾到手背,眼泪已经大滴大滴落在上面。
多少年了,从西厂到东厂,所有人都只当他是个玩意儿,一个中看不中用的漂亮玩意儿。
在福建市舶司,他很想有一翻作为,可还没开始就遭到弹劾。
他写信给九千岁魏忠贤,请他老人家相信他,最多再给他两年时间,他一定能把江南的金山银山搬回京城。
可等来的却是一纸调令,他被调回京城雪藏,以平息东林党人的熊熊怒火。
直到魏忠贤倒台,魏循一直没有得到重用,还差点被连累丢了性命。
匆匆逃出关外,无意中搭上了范文程,被范文程举荐给皇太极。皇太极很赏识他的才华,却因为他拒不剃发渐渐冷下来,让他以内侍的身份留在汗王宫伺候。
从此他成了汗王宫里的异类。
每天的工作就是利用自己的门路,给后宫里的福晋、格格们淘换南边的衣料、钗环和胭脂水粉。
女主子们出手阔绰,他也得了不少赏钱。
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汗王宫混得风生水起,不但能赚钱,还有苏茉儿那样的小美人日夜陪伴。
只有他自己知道,壮志难酬的每一天都极为难熬。
他不再年轻,可心里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早晚会把他焚化。
这时候明玉来了,他们志向相通,彼此信任,她给了他大展拳脚的机会和条件。
魏循轻吻着明玉的手,头也不抬,哭得像个孩子。
娜塔和屋里服侍的都看呆了,魏先生在做什么,他是疯了吗?
就算他是个太监,那也不能……他就不怕被乱棍打死吗?
“魏……”娜塔才发出一个声音就被明玉用眼神制止了。
她大致了解魏循的经历,很能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魏循被娜塔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做什么,慌得放开明玉的手,掏出帕子给明玉擦拭手背,脸颊红红,连声赔礼。
明玉让人端水进来给魏循净脸,魏循哪里有脸继续待下去,给明玉擦完手背便不由分说告退了。
明玉本来还想问问粮食种子够不够用,见魏循这般狼狈,也只得作罢。
不够用,魏循自然会来找她。
四月底天气转暖,春耕开始,明玉想去田间地头看看,谁知才收拾妥当,忽然有小丫鬟跑进来说:“福晋,宫里来人送信,说海兰珠福晋生了!”
巫医测算海兰珠应该在五月中旬左右生产,没想到提前了半个月,明玉心中惴惴:“孩子和大人都好?”
小丫鬟眨眨眼,心说福晋怎么不问生男生女,而问这个。
“来人说母子平安。”小丫鬟捡知道的说,“来人还说海兰珠福晋请您明日进宫。”
明玉一口气这才喘匀,海兰珠生完孩子还有力气派人来请她,说明身体无恙,孩子也无恙。
至于为何明日进宫,海兰珠早与她说好了。
按照大金的风俗,孩子出生第二日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叫“采生人”,孩子长大性格多半会随这个“采生人”。
海兰珠希望明玉成为腹中孩子的“采生人”,也希望这个孩子长大以后能像明玉一样聪明勇敢。
明玉嘴上答应,心里却觉得海兰珠想的有些简单。
大金以男人为天,“采生人”通常都是男子,极少有女子。
若海兰珠生的是女儿,明玉觉得她做“采生人”也没什么。可明玉知道,海兰珠肚子里的肯定是个男孩,让她做“采生人”皇太极也不能同意啊。
可她毕竟答应了海兰珠,海兰珠也派人来请她了,怎么也要去一趟,做不成“采生人”探望一下海兰珠,看看八阿哥的情况也是好的。
据史料记载,八阿哥是皇太极称帝,改国号为“清”之后出生的第一个皇子。可如今大金还是大金,八阿哥的出生明显提前了,也不知对海兰珠对八阿哥来说是福是祸。
翌日,明玉进宫探望海兰珠,结果在宫门口遇上了多尔衮。
多尔衮一身常服看起来很随意,明玉则按品大妆,要多隆重有多隆重。
“你怎么来了?”两人见到对方异口同声。
多尔衮整了整衣袍:“大汗让我来做八阿哥的采生人,你呢?”
明玉就知道来了也是白来,可输人不能输阵,她勾唇一笑:“巧了,海兰珠昨日特意派人请我来给八阿哥做采生人。”
“请”字咬音极重。
今天是八阿哥出生的第二天,就算她不说多尔衮肯定也能猜到。
“哦?这么巧?”多尔衮挑眉,朝明玉伸出手,“那一起吧。”
这里可是汗王宫,能不能严肃点,明玉没理他,挺直腰背扬起下巴尖,当先走进宫门。
身后有人轻笑一声,大步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死死攥住,掰都掰不开。
宫门口的侍卫都看傻了,直到多尔衮牵着明玉的手走出老远,他们才想起来还没给墨尔根代青和福晋请安呢。
两人牵手而行,沿途吓呆了不知多少拨宫女太监,一直走到后宫都没有几个人上来请安。
“多尔衮你有病,得治。”明玉边走边从牙缝儿里挤字,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多尔衮也挤:“是,相思病,看见你就好,看不见就想。”
明玉:“……”耍流氓就耍流氓,别侮辱相思病。
明玉瞪多尔衮,多尔衮看见了假装没看见,仍旧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牵着明玉的手往皇太极的寝殿走。
明玉甩手:“走错了,我要去看海兰珠。”
多尔衮握紧她的手:“没错,八阿哥在里面,你不是海兰珠请来做采生人的吗?”
明玉气结:“有你在,还有我什么事。”
她才不要进去自取其辱。
门口当值的小太监也惊呆了,走个路都手牵手,谁说墨尔根代青不中意明玉福晋来着。
就算是大汗和海兰珠福晋都没在大庭广众之下牵手散步。
直到多尔衮站定咳了一声,当值的几个小太监才反应过来,慌忙向里通传。
很快有人来接,多尔衮这才放开明玉的手,当先往里走,明玉只得跟上。
见到明玉,皇太极半点不诧异,仿佛早就知道明玉会来似的,吩咐人领她去内室。
明玉看了多尔衮一眼,跟宫女走了。
进到内室,抬眼见海兰珠正抱着一个大红襁褓坐在炕上等她。
“快来,快来瞧瞧我们八阿哥。”海兰珠招呼明玉过去。
明玉脱了身上的披风交给娜塔,到火盆边烤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坐在炕沿上,低头看海兰珠怀里睡熟了小婴儿。
可能是早产了半个月的缘故,八阿哥看起来又瘦又小,脸蛋红红,五官倒是极秀气,比一般刚出生的小婴儿都漂亮。
明玉摸了摸八阿哥露在外面的小手,笑着轻声说:“长得像你,将来一定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狐系帅哥,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海兰珠笑容满足:“大汗也是这么说的,说长得像我更漂亮。”
提起皇太极,明玉把多尔衮被皇太极叫来做采生人的事告诉了海兰珠,海兰珠抿嘴一笑:“大汗也是好心。”
明玉不解:“还能有两个采生人不成?”
海兰珠点头:“可以呀,夫妻俩一起做采生人,来年准能抱上大胖小子。”
明玉:“……”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又说了会儿话,襁褓里的小婴儿动了动,海兰珠在襁褓外面裹了一层薄被,将孩子递给明玉:“外头冷,我怕风出?????不去,你把孩子抱出去给多尔衮瞧瞧。”
穿越前,明玉在孤儿院长大,经常帮忙照顾被遗弃的病婴,抱孩子自然不在话下。
她轻轻接过,动作娴熟到海兰珠都有点诧异:“没想到你还会抱孩子,比我都强。”
明玉只能编:“在家时经常帮忙照顾弟、妹。”
海兰珠信以为真,叮嘱道:“八阿哥睁眼的时候,你们离得近些,越近越好,越近越容易怀上。”
明玉:“……”上了贼船。
走到外间,皇太极和多尔衮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齐齐朝明玉望过来。
明玉小心抱着八阿哥,走过去给多尔衮看,多尔衮掀开薄被看了一眼:“鼻子和嘴像大汗。”
分明鼻头尖尖,樱桃小口,哪里有半点像大汗的地方?
明玉瞥了多尔衮一眼,心说,这马屁拍的。
皇太极果然笑起来:“是吗?大福晋她们都说更像海兰珠。”
明玉很快反应过来,儿子像爹往往更得宠,于是笑道:“我瞧着鼻子和嘴也像大汗,眼缝又细又长倒是像极了海兰珠。”
皇太极更高兴了,笨拙地接过孩子,给屋里服侍的看,屋里服侍的哪儿敢说大汗的种不像大汗啊,纷纷附和多尔衮、明玉的话。
昧着良心说,鼻子和嘴都像大汗。
还有人从手指的长度推测,说八阿哥将来的身高也与大汗差不多。
明玉直抹汗,八阿哥是男孩子,身高肯定不能跟海兰珠一样,这还用猜?
多尔衮面无表情听着,仿佛对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
皇太极抱着孩子转了一圈,把原本快要醒来的八阿哥又给晃悠睡了。
明玉想接过来抱回内室,谁知皇太极一高兴直接把襁褓塞给了多尔衮:“来,你练练,省得以后不会抱。”
多尔衮僵硬地捧着襁褓一动不敢动,拿眼向明玉求助。
明玉才走过去,襁褓里的八阿哥忽然醒了,睁开眼看看他们,不自觉地笑了一下,又慢慢合眼沉沉睡去。
明玉心都要被萌化了。
转念想到,这么可爱的小宝贝可能活不过明年,心里就好像被人塞了一团麻。
暗暗祈祷,八阿哥提前出生能逆天改命,活得长一些,再长一些。
明玉接过襁褓,把八阿哥重新抱回内室,海兰珠还在月子里需要休息,明玉也没久留,说了几句好生将养的话便告辞离开了。
多尔衮被皇太极叫走说话,明玉松了口气,想着还没给大福晋请安,于是转道去了后宫。
后宫此时一片忙碌,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箱笼甚至都摆在了过道上。
明玉一眼瞧见海兰珠屋里的莺歌,招手叫她过来:“你怎么没在你们家福晋跟前伺候?”
莺歌忙给明玉行礼,笑道:“新宫建好了,昨儿大福晋吩咐下来,让各屋尽快收拾箱笼细软,乔迁定在五日后。”
明玉诧异:“这么急?”
莺歌嘻嘻笑:“吉日早就定了,是福晋您太忙,最近没怎么过来走动。”
也是,摊子铺开了,她确实很忙,忙到两耳不闻窗外事。
比起其他屋子的忙乱,正屋还算井然有序。明玉走进去的时候,屋里除了大福晋还有一位中年妇人,这位妇人明玉也认得,正是索尼的福晋佟佳氏。
明玉给大福晋请过安,听佟佳氏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奴才刚与大福晋说要去贝勒府给您送信,谁知竟在这儿碰上了。”
说着站起来给明玉行礼,明玉还礼。
见明玉一脸茫然,大福晋笑容慈和地给她解释:“索尼府上添了一个小阿哥,过两天办满月酒。”
佟佳氏特意来送信儿。
明玉惊喜地“啊”了一声:“珠珠生了一个小阿哥?恭喜恭喜!”
珠珠是索尼长媳的乳名。
佟佳氏呵呵笑道:“托福晋您的福,母子平安。”
大福晋也笑:“冬天不好生养,不拘生什么,平安就好。”
佟佳氏连忙称是,又道:“珠珠怀孕那会儿啊,可把奴才一家吓坏了,生怕被那山间的精怪盯上。珠珠却说,明玉福晋暖棚里的西洋果子能辟邪。开始奴才还不信呢,只由着她吃,没想到真的母子平安。”
大福晋讶然看向明玉:“还有这事?”
明玉也很懵,这都什么跟什么!
佟佳氏以为明玉在谦虚,见问便道:“就在去年冬天,明玉福晋暖棚里的西洋果子,半价卖给怀了孩子的妇人,没钱买的白送。我特意让人留意了,凡是吃了那些果子的妇人,大多数都能平安生产。还有没生的,也都身体康健。”
想起什么似的,蹙了蹙眉:“也有那心疼银子的,或是家里穷拉不下脸要的,奴才听说有人家生出了怪胎。后来听奴才家那口子说,洋人不信鬼神,西洋来的东西都辟邪!”
大福晋听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好像大汗也说过,说洋人造的红衣大炮能把人的魂儿都震碎了,山间的精怪能不怕吗。”
立刻想起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海兰珠怀孕那会儿很不好,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吐,玉儿说像被精怪上了身,请萨满过来做做法事也不管用。也是吃了明玉暖棚里的西洋果子才逐渐好起来的,早产半个月,照样母子平安。”
佟佳氏得到佐证,来了精神:“您看看,您看看,有些事不信不成。”
明玉:“……”你们高兴就好。
不过这个消息确实挺惊人的,叶酸只能降低胎儿在前三个月的神经管畸形概率,减少因此造成的流产,对早产或是其他意外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果如佟佳氏所说,要么是冬天怀孕的人数少,刚好怀孕妇人的身体都比较康健,要么就是心理作用,觉得西洋果子辟邪,孕妇心情好,对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好。
还有一种可能,是空间灵泉浇灌过的果子吃到一定量,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之后大福晋问起明玉搬家的事,明玉还以为只有汗王宫要搬,大福晋笑开:“王府也都建好了,都要搬,只比宫里晚十几天。”
明玉这才惊觉,皇太极真要称帝了。
大福晋又问明玉去看过海兰珠没有,明玉便把她和多尔衮一起做采生人的事说了。
大福晋和佟佳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笑出来。
佟佳氏立刻给大福晋道喜:“老话怎么说来着,孩子都是一个拉着一个来的,海兰珠福晋开了个好头儿,下一个就是明玉福晋了。科尔沁的春天来喽!”
大福晋呵呵笑:“借你的吉言!”
佟佳氏请明玉过去喝满月酒,明玉也没推辞,答应一定去。
佟佳氏走后,大福晋留明玉单独说了会儿话,说来说去就是多尔衮年纪不小了,大汗兄弟几个只有他还膝下无子,让明玉加把劲儿,争取明年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大福晋语重心长:“大汗对多尔衮寄予厚望,他无子便是大事。田庄里的事,你暂且放放,好好养养身子,尽快生个小阿哥出来才是正理。”
明玉甩锅:“他一个月一个月不着家,我连人都见不到。”
大福晋拿手指点她额头:“你啊,你啊,该聪明的时候糊涂,他不回家,你不会去找他,在哪儿不能怀孕生孩子!”
明玉憋红了脸,假装害羞不说话,心道,多尔衮就是没有儿子命。
据史料记载,多尔衮一生妻妾众多,却只有一个女儿。
而且这个女儿还可能不是他的。
读史料的时候,明玉曾经有过猜测,要么天妒英才,多尔衮在许多方面才能出众,偏偏那方面不行,要么守身如玉,众多妻妾不过是摆设,为了给孝庄守贞,多尔衮到死还是个处男。
现在想来,好像都不成立。
这家伙堪比种马,还不守男德。
不过算多尔衮倒霉,遇上了她,结果都一样。
从大福晋处出来,明玉抬眼就看见了布木布泰,她正指挥人收拾箱笼。
与明玉四目相接,布木布泰走过来笑道:“好巧啊。”
明玉礼貌颔首,绕路走,身后有人追上来:“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明玉越走越快:“不巧,我跟你没话说。”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我真的有事。
明玉:知道,没好事。
第49章 算计
在原主的记忆里, 布木布泰一说这句,准没好事,不是挑拨原主跟她闹, 被多尔衮当众打脸,就是挑拨原主跟多尔衮闹,吵得鸡飞狗跳,最后被禁足。
总之受伤的都是原主。
明玉不怕她,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玉还想在中午前赶到赤鹿山看春耕, 没时间跟人互扯头花。
偏偏布木布泰是个狗皮膏药,粘上想撕都撕不下去,来到僻静处,她忽然拉住明玉的手腕, 没头没脑地问:“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娜塔白着脸下意识要去扯布木布泰, 明玉急停, 让娜塔扑了个空, 手腕被扯得有些疼。
“去宫门口知会墨尔根代青一声,就说侧福晋拉着我说话, 让他不必等了。”
多年斗争经验告诉娜?????塔,福晋这是让她去叫人来帮忙, 当即应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出内门转道绕了回去。
等娜塔走远, 明玉回头盯着布木布泰的眼睛:“赢不敢说,反正没输。”
她可不会傻到重蹈原主的覆辙, 让人平白碰瓷, 倒打一耙说她以多欺少。
布木布泰眯起眼:“我从没想与你为敌, 为何一步一步逼我至此?”
从毒花开始,到苏茉儿的死,都是明玉主动招惹她。
明玉不认:“你若日行一善,我认识你是谁,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多尔衮!”布木布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明玉哼笑:“我没你那么高尚,我只为我自己。”
路见不平,拔刀相处。
布木布泰“哈”地笑出来:“多尔衮这个傻子!”
掏心掏肺对明玉,并为此疏远她,结果明玉心里根本没有他。
明玉点头:“是挺傻的。”
人家给他点吃的,陪他说会儿话,就认定是救命之恩,还打算用命还。
僵持了一会儿,明玉不耐烦地晃了晃手腕:“还有事吗?我很忙,没事我走了。”
布木布泰抓着明玉不放,眼中忽然涌出水泽:“我把多尔衮让给你,你把魏循给我,好不好?”
魏循知道太多,必须死。
至于多尔衮,就算她不让,也已经站在明玉那边了。
明玉笑了:“多尔衮是我男人,又不是你男人,凭什么你让啊?再说了,你让我就要啊?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也别把多尔衮太当回事,你们觉得自己是根葱,别人拿你们蘸酱吗?”
布木布泰浑身颤抖,眼睛都气红了,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忽然有人迈长腿跨进游廊,拍手笑道:“蘸酱?有点意思。”
不是冤家不聚头,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豪格。
豪格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俩人都中意魏循,争来争去,唇枪舌剑,多尔衮反而是那个没人要的。
他要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多尔衮,也不知道多尔衮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会不会当场裂开。
联想到死去的苏茉儿,豪格也有点气,三个美人都中意魏循,魏循这个没根儿的死太监到底哪里好?
豪格进宫是来见大福晋的,他想当面问问大福晋,科尔沁的三格格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怎么忽然没法嫁了?
三格格没法嫁,科尔沁那边还有谁能嫁,让大福晋赶紧挑一个继福晋给他,天天为后院烦心,没时间练兵还怎么打仗!
可后宫正准备搬家,到处都是箱笼,豪格想穿游廊抄个近道儿,谁知竟然听见了这么精彩的一段对话。
明玉不愧是个爱种田的,损人都用大葱。
明玉懒得搭理豪格,晃了晃手腕,对布木布泰说:“我得走了。”
布木布泰却对豪格道:“科尔沁的三格格没病,都是明玉搞的鬼!”
她猜的,只为给明玉拉仇恨。
豪格本来要走,闻言看向明玉,眼中喷火:“她说的都是真的?”
明玉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刚想认下,身后响起一道低磁男声:“不是明玉,是我。”
豪格冷哼一声。
明玉感觉手腕被用力拉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去,忽然从身后探出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两相拉扯之下,明玉吃痛甩开布木布泰,布木布泰重重摔在地上,手捂着小腹,头歪向一边不住干呕,痛苦□□。
明玉:“……”摔一跤怎么还吐上了?
这演技反正她看不上。
不对,不对不对,海兰珠的八阿哥出生了,九阿哥福临比八阿哥小了不到一年。
也就是说,布木布泰这时候可能已经怀上了。
明玉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女人,裙边渗出血迹,她转身对多尔衮道:“你赶紧把她抱去大福晋屋里。”
在后宫,多尔衮要避嫌,他盯着明玉的眼睛:“不是我的女人,我不会碰。”
都什么时候了,原则性还挺强,明玉深深吸气:“她命在旦夕,抱不抱随你。”
说完越过布木布泰,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太监,也没看清是谁,扬声吩咐:“快去请巫医,领到大福晋屋里。”
那太监如蒙大赦般一路小跑,边跑边朝远处喊:“快请巫医,去大福晋屋里!”
忙碌的众人瞧见总管太监绥德一边跑一边喊,还以为是大汗出了事,早有那腿脚快的飞奔去传巫医了。
布木布泰小腹坠痛难忍,脸如白纸,眼中含泪,心里却在大笑。
晚了,蓄意谋害大汗子嗣,明玉你死定了!
等明玉死了,多尔衮还是她的,魏循也会回到她身边来,所有筹谋都能继续。
她还年轻,没了一个孩子,还有下一个。
可明玉的命只有一条!
就算她生下这个孩子,大汗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多尔衮更不会。
如果能用这个没用的孩子,换明玉一条命,换她以后的半生荣华,还是很划算的。
明玉折回来,豪格已经走了,多尔衮还是没有动,布木布泰裙边的血越流越多。
到底是一条小生命,明玉走到布木布泰身边,发现她面颊潮红,双拳紧握,大口吸气然后憋住。
为了陷害她,命都不要了,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能舍。
明玉用力拍她的脸:“呼气!听到没有?”
布木布泰被拍到破功,噗地呼出一口气来。
借着明玉的遮挡,在多尔衮看不见的地方,她艰难地朝明玉勾了勾唇,声音压得极低:“别白费力气了,赶紧给自己想个死法吧。”
谋害大汗子嗣,只有死路一条。
明玉捏住布木布泰的下颌骨,微微用力,让她被迫张开嘴,然后转动心念。
空间灵泉人体试验开始。
布木布泰只觉口中一凉,甘甜的水液瞬间涌到喉边,咕咚咽下之后,热流涌遍全身,痛疼消失,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好似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似的。
明玉盯着布木布泰的脸看了一会儿,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拿帕子一根根擦着手指,好像刚刚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给我喝了什么?!”小腹的疼痛消失了,胃里泛起久违的恶心,布木布泰干呕两声,仰起头恶狠狠对明玉道。
这时多尔衮也朝这边看过来。
明玉并不看他,也没看布木布泰,而是望着不远处正朝这边赶来的那群人,笑道:“菩萨的口水,好喝吗?”
多尔衮:??
布木布泰:呕!
外边都传明玉是观音菩萨转世,专门下界种菜来普度众生,菩萨的口水,不就是……呕呕呕!
她怎么没看见明玉吐口水?
呕呕呕!
本来只是干呕,这下把胃里能吐的都吐出来了。
当众出丑,形象全无。
直到被人抬进大福晋的正屋,被巫医搭上脉,布木布泰心里那股恶心劲儿还没完全退下去,却听巫医给她道喜:“恭喜侧福晋,是喜脉,约摸有两个月了。”
布木布泰强颜欢笑,明玉勾了勾唇,真心高兴的只有大福晋一个人。
自从上次侍寝不欢而散,大汗宁可守着有孕的海兰珠,也不愿意去布木布泰屋里过夜。
只有一次醉酒后走错了屋子,把布木布泰错认成海兰珠宠幸了一回,没想到竟然怀上了。
老话说的不错,孩子都是一个拉着一个来的。
海兰珠才生下八阿哥,布木布泰又怀上了,正赶上大汗称帝,是个极的好兆头!
大福晋忙让人去请大汗,派出去的人很快跑回来,大汗没来,倒把海兰珠身边的莺歌领了来,莺歌急匆匆要把巫医叫走。
大福晋沉下脸问怎么了,莺歌忙回:“八阿哥睡了小半天都没醒,大汗着急,让奴才即刻带了巫医过去瞧。”
“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大福晋白了莺歌一眼,心中不满。
大汗子嗣众多,也不是第一次当阿玛了,难道连这些都不懂?
就算偏宠海兰珠也该有个度,大福晋的倔脾气也上来了,说什么都不放巫医走,还让乌云亲自去给大汗报喜,务必将大汗请来。
玉儿第一次有喜,心里肯定很慌,这时候谁的安慰也不如大汗好使。
乌云怕大福晋因此跟大汗杠上,闹得夫妻失和,温言劝道:“侧福晋身体素来康健,巫医留下也诊不出什么,倒不如去瞧瞧八阿哥。等那边没事了,奴才再去请,大汗肯定会过来看侧福晋的。”
不然请了也是白请。
大福晋朝乌云摆摆手,怜爱地看向布木布泰,不经意瞥见了她裙摆上半干不干的血迹。
大福晋伸手掀起裙摆,指尖上立刻沾了血:“这、这是怎么回事?”
乌云张了张嘴,明玉接话道:“刚刚侧福晋送我出去,不小心摔了一跤。”
大福晋知道布木布泰摔倒了,可摔倒是一回事,见了红又是另外一回事,忙让巫医再把脉,看有没有动胎气。
巫医见血也吓了一跳,可奇怪的是,侧福晋流了这么多血,把裙摆都染红了,脉象居然很稳,胎像比海兰珠福晋刚怀孕那会儿还稳。
真是万?????幸。
巫医笑着说无事,大福晋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布木布泰咬牙,也不知明玉给她喝了什么,竟然保住了这个孩子。
眼底再次涌出水泽,泪水要落不落,我见犹怜:“福晋说的好轻巧,要不是福晋推我,我又怎会摔倒?”
明玉心里呵呵,没完没了是吧,她居高临下垂着眼看布木布泰:“无缘无故,我推你做什么?”
布木布泰眼神凄楚地看向大福晋:“早知有今日,奴才宁愿不曾救过墨尔根代青的性命。”
明玉在庆功宴上自己承认善妒,就别怪她借题发挥了。
当初让布木布泰照顾多尔衮是大福晋的意思,为此耽误了布木布泰侍寝。后来战事频繁,大汗东征西讨很少在盛京,等多尔衮和豪格成长起来能为大汗分忧了,海兰珠又进了宫,霸占了大汗所有的宠爱。
所以大福晋一直觉得,是她的私心让年轻漂亮的布木布泰在大汗面前失了先机,导致她失宠多年。
大福晋为此心生歉疚,平时总会多迁就布木布泰一些。
可布木布泰的善良和付出,在明玉眼中竟然成了无法忍受的事,甚至为此嫉妒撒泼对她动手,大福晋如何能忍?
再加上刚刚与大汗置了气,大福晋心头的怒意当场被点燃。
眼前闪过布木布泰血湿的裙摆,大福晋不问青红皂白,抖手指着明玉道:“谋害大汗子嗣,你可知罪?”
明玉当然不能认,亮出自己淤青的手腕:“当时我要出宫,是侧福晋非拉着我的手腕跟我说话,不听都不行。”
布木布泰哭着说她没有:“奴才冤枉,奴才只想送送明玉,是明玉问奴才是否衣不解带地照顾过多尔衮。大福晋交待的事,奴才做得光明正大,有什么不敢承认,谁知、谁知明玉竟然动手将奴才推倒。”
她捂着小腹抽噎:“奴才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这才着了明玉的道儿。此事豪格贝勒正好看见,大福晋若不信,可以遣人去问,奴才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罚!”
她才告诉豪格他的亲事是明玉搅黄的,以豪格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恨死了明玉,绝不会站在明玉那一边。
明玉心里的羊驼再次跑起来,就算布木布泰没说三格格的事,豪格也不会好心地出面给她作证。
现在去问豪格,不添油加醋就不错了。
其实现场除了豪格,还有一个人,虽然对话可能没听全,但布木布泰碰瓷假摔他肯定看见了。
不过这个人有跟没有差不多。
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对上布木布泰的时候,多尔衮从来没站在原主这边过,哪怕原主没错,原主是被冤枉的。
你永远不能相信一个选择性失明的人。
索性空间灵泉不负她,及时救下了那个孩子,并没有让布木布泰的阴谋得逞,就算她承认推了布木布泰,大福晋也不能把她怎样。
布木布泰能说不知道自己怀孕来推卸责任,她也可以这么说。
反正咬死了不知道,谁也别想治她的罪,大不了罚钱,禁足,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面对大福晋咄咄逼人的目光,和布木布泰拱火般的哭泣,明玉刚想承认,忽然有个小宫女跑进来禀报:“大汗来了!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也来了!”
大福晋这才转怒为喜,虽然多尔衮和豪格一起来看布木布泰有些不合规矩,到底是大汗亲自带过来的,谁也不敢说什么。
要知道,海兰珠刚有孕那会儿,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大福晋真心为布木布泰高兴。
明玉抿了抿唇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且看他们如何表演。
布木布泰则捂紧小腹,垂着眼,眼底划过一丝不安。
豪格不站明玉,可她摔倒的时候,多尔衮也在。
多尔衮会站谁呢?
她心里没底。
很快她又镇定下来,就算多尔衮站明玉,他们是夫妻,互相包庇不足为信。
大福晋自会为她主持公道。
再说她肚里还揣着一个呢,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大汗多半也会站在她这边。
这局稳赢。
大福晋理了理鬓发,站起身要出去亲迎,见明玉杵在那儿碍眼,朝她挥了挥手,明玉自觉挪到角落里。
布木布泰见状也要起身,被大福晋按在炕上:“你是双身子,又摔了跤,别起来了,大汗不会怪罪的。”
还有多尔衮和豪格在,布木布泰也不好躺着,便让人扶着坐了起来,拿眼示威似的瞟了瞟明玉。
明玉用帕子擦了一下唇角,布木布泰想起什么,胃里一阵翻涌,捂嘴干呕起来。
明玉轻笑,嫌弃地挪开视线。
皇太极当先走进来,身后跟着大福晋、多尔衮和豪格,众人按主次落座。
布木布泰站起来给皇太极行礼,皇太极一眼瞥见她裙摆上的血迹,沉声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怀了孕还到处乱跑。真该学学你姐姐,没事养养花缝缝帕子,怀了孕就静静养着,不要上蹿下跳弄得人心惶惶。”
刚才的事,皇太极已经听多尔衮说过了,多尔衮隐去了布木布泰故意摔倒的情节,只说她去送明玉,不小心摔了一跤。
皇太极听说布木布泰摔了,这才想着过来看看。
布木布泰闻言真的委屈,海兰珠怀孕孕吐那会儿,还不是合宫鸡飞狗跳,怎么没见大汗嫌弃训斥,她只不过小小摔了一跤,就成了不安分的代表。
心都快偏到胳肢窝了,布木布泰委屈地看向大福晋。
大福晋也是火大,把布木布泰怎么好心送明玉,明玉怎么吃醋撒泼推倒布木布泰的事说了,最后不客气道:“大汗要训斥也该先分出青红皂白。”
因为大福晋扣下巫医的事,皇太极心里也不痛快:“可多尔衮怎么跟我说,是玉儿自己摔倒的呢?”
大福晋冷哼:“人家是两口子,互相包庇也正常。”
说完问豪格:“豪格当时也在,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豪格正因为三格格的事怨恨明玉,怎么可能给明玉作证,于是添油加醋道:“确实推了,下手很重,幸亏侧福晋身体好,不然一尸两命也有可能。”
大福晋一听脸都白了,狠狠瞪了明玉一眼,质问多尔衮:“玉儿好歹救过你的性命,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明玉的命是命,玉儿和孩子的命就不是命吗?多尔衮,你太让我失望了!”
多尔衮静静听着,眉眼都没动一下,等大福晋数落完,淡声说:“绥德,你来跟大福晋说,侧福晋到底是怎么摔倒的。”
绥德是皇太极身边的总管太监,也是皇太极的心腹之一,只对皇太极一个人负责。
在这件事上,他的话最公正。
明玉恍惚想起,她情急之下抓住的那个太监好像就是绥德,当时她急着找巫医,绥德又低着头很快跑开,她便没留意。
苍天有眼!
多尔衮果然站明玉,只是没料到当时绥德也在场,布木布泰额上顿时冒出冷汗,捂着小腹的手指微微发抖。
绥德很无奈,他本来在大汗身边伺候得好好的,临时出去要了一趟茶水,回来见娜塔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明玉福晋有急事找墨尔根代青。
当时墨尔根代青正在书房与大汗说话,绥德插空进去禀了一声,墨尔根代青随即起身向大汗告辞。
大汗不知出了什么急事,问娜塔也说不清楚,便指了他跟墨尔根代青一道过去。
在通往宫门的游廊上,远远看见侧福晋拉着明玉福晋正在跟豪格贝勒说话。
因为距离太远,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却见豪格贝勒忽然变了脸,侧福晋好像受到惊吓往旁边倒去,连带着明玉福晋也站立不稳。
眼看明玉福晋要压在侧福晋身上,墨尔根代青及时赶到搂着了明玉福晋的腰,侧福晋摔倒在地。
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向来不合,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所以墨尔根代青冲上去救人的时候,绥德就想溜来着。
谁知溜没溜成,反被明玉福晋一把揪住嚷嚷着请巫医,他猜想侧福晋这一跤可能摔得不轻,忙低头跑了,嘴里嚷着请巫医,趁乱脱身。
脱身之后,他叫了人去游廊上帮忙,听说侧福晋已经被安置到大福晋屋里,巫医也到了,一颗心才算放下。
之后墨尔根代青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豪格贝勒,两人脸色都不好看,一前一后走进大汗的书房。
绥德赶紧避了出去,生怕被波及。
大福晋派人来报喜,说侧福晋有喜了,绥德心里又是一咯噔。
同时海兰珠福晋身边的莺歌跑来说八阿哥睡了小半天都没醒,遍寻巫医不见,绥德忙说了侧福晋摔倒的事,说巫医此时应该在大福晋屋里。
于是大汗便让莺歌去大福晋屋里找,说八阿哥那边有什么事及时来报,无事也要报个平安。
当时大汗的脸色也不好,绥德猜,一半是因为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的纠纷,一半是担心八阿哥。
谁知莺歌一去没了音信?????,绥德派人去问。
大汗问起时,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侧福晋有孕摔倒,大福晋留了巫医诊脉,一时半会儿无法脱身。
大汗黑了脸,问绥德侧福晋好好的怎么摔倒了,墨尔根代青接过话头,没提豪格贝勒,只说侧福晋送明玉福晋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可能摔得有些重。
绥德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多言。
大汗记挂着子嗣,也着急让巫医去给八阿哥诊脉,再加上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之间的纠纷可能涉及到大福晋,于是大汗带着墨尔根代青和豪格贝勒一并去了大福晋屋里。
谁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大福晋屋里更不太平,绥德在大汗面前不敢扯谎,便把他亲眼所见一五一十都说了。
绥德与多尔衮所说基本一致,皇太极转头问豪格:“你当真在场?”
怎么看见的不一样呢?
豪格张口结舌,布木布泰见势不好,果断甩锅,带着哭腔道:“奴才当时被豪格贝勒吓坏了,腿一软想拉住明玉福晋的手,谁知明玉福晋甩开了奴才,奴才这才狠狠摔在地上。”
不是明玉推的,也是她甩的。
皇太极在角落里找到明玉,沉声问:“可有此事?”
明玉福了福身:“我当时也站立不稳,若不甩开侧福晋的手,多半会摔在侧福晋身上,后果更严重。”
布木布泰反咬:“你胡说,那时候多尔衮已经扶住你了!”
明玉抬眸问多尔衮:“扶住了吗?”
多尔衮淡声:“没注意。”
两个动作几乎同时发生,很难分出先后。
布木布泰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作者有话说:
布木布泰:多尔衮,你站明玉?
明玉:我男人,当然站我。
多尔衮:我实话实说。
第50章 联姻
当时两个人都要倒下, 多尔衮从后面过来,理应先扶离他最近的自己,谁知他竟越过自己, 直接扶住了明玉,眼睁睁看着明玉甩开了她的手,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地。
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喂他那碗粥喝,让他饿死好了。
布木布泰暗自咬牙。
还信誓旦旦要把命给她, 现在看来是想要了她的命才对。
皇太极又看向绥德, 绥德也摇头:“太快了,奴才没看清。”
豪格才被布木布泰阴了,此时怎能不阴回去,没人问他, 自顾自解释道:“因为继福晋的事, 我进宫来找大福晋商量, 宫里搬家乱糟糟的, 我便抄了近道,谁知竟然碰上了侧福晋和明玉。”
“当时侧福晋拉着明玉说话, 我本来要回避,侧福晋忽然说, 科尔沁的三格格没病,是明玉从中作梗把亲事给搅黄了, 我这才朝明玉瞪了眼。”
说着看向绥德:“别人瞪你身边人一眼, 你会平地摔倒吗?”
绥德再次被点名:“奴才不敢。”
豪格嗤笑,接上刚才的话头:“我朝明玉瞪眼, 吓倒的也该是明玉, 侧福晋你心虚什么呢?”
布木布泰:“我……我……”
“她是被我吓的。”多尔衮插话道, “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人,谁都会害怕。”
布木布泰惊出一身冷汗。
从推到甩,从甩到吓,布木布泰的话一点一点被推翻,大福晋心情复杂,还是忍不住出面给布木布泰打圆场:“原来是吓的。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吩咐人将布木布泰搀回屋静养,并安排了两个老成的嬷嬷过去照顾。等大福晋说完,皇太极又补了一句:“好好在屋里静养,没有大事就不要出来了。”
等于被禁了足。
布木布泰气到花枝乱颤,谢恩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
大福晋想说什么,嘴唇张了张到底没说出来。
明玉想浑水摸鱼告辞,皇太极不让,对大福晋道:“玉儿的孩子保住了,明玉有功无过,得赏。”
大福晋一怔。
绥德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讨好多尔衮的机会,立刻把布木布泰摔倒之后明玉抓他去找巫医的事说了。
大福晋讪讪地看向明玉,明玉报之以善意地微笑,大福晋笑着问明玉想要什么赏赐,明玉说春耕开始了,田庄事忙,下个月她还得告假。
这个月要不是海兰珠请她做采生人,她可能也没时间进宫。
大福晋刚刚错怪了明玉,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见她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提了告假的事,心知她在给自己留颜面,于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明玉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心里也很高兴。
瞧见莺歌还被晾在一边,大汗让她赶紧带巫医去给八阿哥诊脉,莺歌应是,带走了巫医。
明玉也想跟着走,却听皇太极问大福晋:“科尔沁那边的三格格得了什么病,怎么忽然不能嫁了?”
得,想躲都躲不开了。
明玉刚想找个绣橔坐下,抬眼见多尔衮拍了拍身边的炕沿。
大福晋这屋是万字炕,西南北三面都有炕。
西面有供奉不能坐人,大汗和大福晋坐南炕,多尔衮和豪格坐北炕,豪格辈分最低靠门坐,多尔衮靠着西边的供奉坐。
明玉走过去坐在多尔衮身边,正好夹在供奉和多尔衮的之间,非常舒适,也非常安全。
大福晋闻言蹙眉:“不是不能嫁,是三格格得了下红之症,恐怕得调养几年。”
豪格一听不乐意了:“几年?不行!我这后院没有福晋都快乱套了!”
大福晋沉下脸:“你的后院不是没有过福晋,是你自己不惜福,把诺敏活活磋磨死了!”
如果不是为了联姻,大福晋也不想博尔济吉特氏的姑娘再往豪格这个火坑里跳了。
诺敏就是妒妇天天坏他好事,豪格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可人都死了,现在讨论谁对谁错还有什么意义。
“反正我等不了了!”豪格咋咋呼呼道。
大福晋气得直皱眉。
豪格无所谓的态度让明玉也很恼火:“所以你就越过大福晋,直接找到科尔沁的使者逼他给我父王带话,说你只给半年时间准备嫁妆,半年之后你亲自领兵去科尔沁迎亲?”
领兵迎亲,跟抢有什么区别,明玉越说越气:“且不说三格格只有十岁,还不到成亲的年纪,就算到了,领兵迎亲……这就是大金与科尔沁联姻的诚意?”
大福晋愕然:“豪格,你真是这么说的?”
科尔沁再不济,那也是她的娘家,怎么能容忍别人肆意欺凌!
豪格指着明玉:“说三格格的病呢,你别在这儿东拉西扯!”
“都是联姻的事。”多尔衮转头看豪格,眼神冰冷。
豪格气哼哼收回手指:“是我说的!超过半年我实在……”
“混账!”联姻是政治层面的事,皇太极不想管也得管一管了,“明年要对朝鲜用兵,南边也虎视眈眈,若科尔沁再有变故,你想让大金腹背受敌不成?”
豪格顿时气焰全无,吓得噗通跪下:“正因为明年要对朝鲜用兵,我才着急稳定内宅,免得打仗的时候分心。”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豪格的做法简直混账,皇太极还是很生气:“换做我是科尔沁郡王,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娶我的女儿!”
豪格不满地哼哼:“不娶就不娶,科尔沁要是没有合适的,从旗人里找也不是不行。”
皇太极恨铁不成钢:“不行!你必须联姻!”
论勇猛,豪格不输多尔衮,可一动脑子,都不配给人提鞋。
当初多尔衮那么抗拒联姻,为此差点丢了旗主之位,可把明玉娶回家之后还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
如今也能琴瑟和鸣了。
诺敏还是豪格自己选的,才成亲几年,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不联姻,就无法得到科尔沁乃至整个漠南蒙古的支持,失去了蒙古的支持,将来豪格还不得被多尔衮吃干抹净。
皇太极有意栽培多尔衮上位,却也不想豪格将来在多尔衮手底下混得太惨。
这话不能明说,偏偏不明说豪格半点体会不到,一个劲儿地叫嚣半年也等不了,蒙古没有合适的,从大金选也可以。
还话里话外抱怨大福晋对他的亲事半点不上心,大福晋气得不行:“我瞧着额哲原来的嫡福晋就很好,年纪与你相仿,样貌身段都出挑,听说与你十分投契。”
最后半句信息量太大,明玉眨眨眼,是不是可以翻译为早勾搭上了。
额哲投降之后,被皇太极封为察哈尔亲王,并娶了皇太极的次女为嫡福晋,他之前的嫡福晋本该降为福晋随额哲回封地,最后却没走成。
按照大福晋“十分投契”的说法,这位嫡福晋之所以没走,多半是豪格搞的鬼。
想到郭尔罗斯氏那个母老虎,豪格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皇太极却觉得很好,同样出身蒙古大姓,郭尔罗斯氏几乎可以与博尔济吉特氏比肩。
于是不顾豪格反对,当场拍板,就她了。
反正他自己选的也过不长。
豪格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急哭了:“父汗,我不娶寡妇!”
玩玩可以,娶回家他嫌脏。
皇太极皱眉:“?????寡妇我都娶得,你为何娶不得?”
这问题一发入魂,要不是被多尔衮捏了一下手指,明玉险些笑出声来。
转头见多尔衮似乎也在忍笑,他垂着眼,压着嘴角,忍得十分辛苦。
面对灵魂拷问,豪格无言以对,只能乖乖认下。
大福晋看看皇太极,又看看豪格,一脑门子官司:“额哲还活着呢,郭尔罗斯氏不算寡妇。”
明玉到底没忍住,直接笑喷,多尔衮也笑出了声。
大福晋不解:“你们笑什么?额哲确实还活着,郭尔罗斯氏顶多算是……生妻。”
这回连皇太极也笑了,只豪格一个笑不出来。
议完豪格的亲事,皇太极问起明玉种粮食的事来,明玉一一答了,豪格抽冷子告状:“父汗您有所不知,如今从赤鹿山到温泉山,三千多亩良田都是明玉的,地契全都过了户。”
律法里虽然没明说,大金还没有一个女人拥有过土地,更别说是三千多亩良田了。
两白旗地多人少,拿出三千亩可能不算什么,这要是放在其他旗,想拿也拿不出来呀,还不够旗人和流民分的。
皇太极果然敛了笑,没为难明玉,而是看向多尔衮:“真有此事?”
多尔衮点头,不答反问:“大汗可还记得魏循这个人?”
魏循宁死不剃发,再加上他确实有些才能,给皇太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皇太极也是个爱才的,其他汉人不剃发一律处死,独留下魏循一条性命,还让他住在后宫。
“此事与他有关?”圈子兜得有点大,皇太极一时没反应过来。
多尔衮道:“魏循此人于粮食一道有大才,他向我保证能种出亩产千斤的西洋粮食。豪格所说的那三千亩良田,正是我交给魏循试种军粮的土地。若真如他所言,我还打算把两白旗荒废的田庄全都交给他种粮食。”
两白旗人少地多,近半土地荒芜,再加上多尔衮和多铎为了练兵,并没有效仿其他旗屯田养兵,而是将兵与民截然分开,农户种地养兵,士兵保境安民。
这样一来,兵全是精兵,种田的农户却严重不足。
每年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或是遭了灾的年份,两白旗都会拿银子向南边的晋商买粮食。
近几年天灾不断,粮价飞涨,两白旗买粮食的银子甚至超过了练兵的开销。
若真如魏循所言,西洋粮食能亩产千斤,别说多尔衮了,就是皇太极自己都很心动。
就在皇太极两眼放光的时候,豪格极没眼色地抢白道:“说你把土地私自过户给明玉呢,你扯什么军粮啊?”
真不愧是两口子,都是东拉西扯转移话题的高手。
作者有话说:
豪格:别想岔开话题。
多尔衮:我疼我媳妇,你管得着吗?
明玉:过了这一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种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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