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成亲(一)
马车渐渐驶离楚家门口, 方管事回头瞧了一眼,见楚斟人还站在门口形同木桩不动弹,略带几分感叹的摇了摇头。
陆衷掀开车帘问了一声:“方伯有何感触?”
方管事笑了笑道:“是老奴眼拙, 平日里倒没瞧出来楚三公子心性与之前不同了,今日确实有些”他未将难缠二字说出口,可两人都心知肚明, 方管事顿了顿才道:“确实叫老奴吃了一惊。”
陆衷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回去与你家大公子说一声, 既下定决心就莫在拖了,以防夜长梦多。”
方管事点了点头道:“是, 老奴明白。”说罢还看向陆衷不忘感激道:“今日多亏陆大公子来这一趟,不然老奴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楚三公子。”
“是我分内的事, 先生既能有用的着我的地方, 我自是义不容辞的。”
虽都是白郝的学生, 但相较之下,方管事对陆衷更显亲近些, 至于楚斟, 方管事总觉得心有些许隔阂, 如今看来, 这感觉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将人送到大理寺门口,陆衷下了马车, 顿了顿又回身问道:“阿婳她这几日怎么样?”
倒也不是他不想上门去瞧, 只是这几日盛婳谢绝见客,见连他都屡屡被拒之门外,对此陆衷确实毫无办法。
方管事自也知道这话是替谁问的, 也不瞒着开口道:“姑娘一切都好, 陆大公子放心。”
陆衷闻声才轻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又一反常态上前一步叮嘱道:“若是有事, 劳你遣人来告知我,莫将我当做外人。”
方管事闻声笑着安抚道:“自然,老大人与大公子都吩咐过了,有事都会派遣人来通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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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白家的马车消失在街角,楚斟却都毫无反应,许未不免后怕,心惊肉跳,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便直想咬自己舌头。
楚斟宽袖下的手握的发白,心里寒意一阵阵只窜向背后,他恨恨咬牙,他想不明白,都到这个时候了,白家为何还要将自己推拒开,今日此举,摆明了是将他与白家渐渐剥离,今日是断了他进入白家的可能,明日许就要登门退亲了,这不对,这与他打算的事全然不同,他想不通,到底是哪处出了差错。
但见门庭前的守卫目光带了些许探究,许未咬了咬牙上前劝道:“公子,门口人多,咱先回屋吧。”
楚斟眯了眯眼睛,看了眼许未,那眸光冰冷又瘆人叫许未都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索性楚斟听劝,甩袖便又往府里走去,许未不敢耽搁,忙跟身后,走上长廊还劝慰道:“公子您莫要多想,许陆大公子说的是真的,只是老大人身子抱恙了,才会,才会”
楚斟闻声冷眸便扫了过去,许未忙闭上了嘴,这话他自己说的心里都发虚,毕竟前日楚斟才见过白郝,老人家气色红润,身子强健,时不时还能风趣玩笑,怎也不像身子抱恙的模样,这话说来也只能骗骗自己。
主仆两人进了院,许未刚想跟上,就见屋门被“嘭的”一声关上,许未猝不及防,叫这力道装的眼冒金星,痛嗷了一声便摔倒在地,额头上立时便青了一片,只是一声便噤声没敢再叫一句,只得捂着头在地上打滚,歇了半晌眼前晕黑才渐渐散去,只是瞧着紧闭的门,许未却不敢进去。
本以为楚斟许很快便能想开,却不想这回竟是一直等到天黑都未说来,许未端着晚膳徘徊在门口,犹豫片刻试探的敲了敲门道:“公子,多少用些饭吧,法子咱可以慢慢的想,还是身子更重要些。”
许未话落,等了许久也未见里头有什么反应,许未看了眼手中晚膳叹了口气,正想退下去。
“进来!”屋子里忽传来一声呼唤,许未眨了眨眼睛,忙不迭端着晚膳进屋。
这天渐渐黑,屋子里又没燃灯,一进屋便觉漆黑一片,借着屋檐下熹微的烛火,许未摸索着进了屋。
屋内灯火燃起,许未一抬头,便瞧见楚斟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看,眼底乌黑却带着些许诡异,叫许未心里发慎。
他佯装无事边摆放晚膳边劝慰道:“公子想通了便好,事情可以慢慢想,老大人一贯其中公子,日久见人心,等公子乡试中第科举高中,老大人定会知晓谁是最好的,陆二公子如今上了战场,有没有命回来都未可知,公子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楚斟却是意味深长道:“没时间了。”
依现在盛柏的意思,估摸着很快便会上门退亲,他眼底忽闪过几分狠厉道:“你去寻陈妈来。”
许未愣了一瞬,有些许不解,这好端端的为何要寻陈妈?
只是见楚斟的目光,许未未敢再多说一句,搁下手中的活便忙转身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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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柏刚回府便见方管事守在门口,今日遇见了陆衷,对今日楚家的事他略有耳闻。
负手便问道:“外祖父在哪?”
方管事在这就是为传白郝的意思,忙道:“老大人在书房等着公子呢!”
盛柏点了点头,来不及用晚膳便马不停蹄的直奔书房,一进屋便瞧见白郝有些疲惫的捏了捏自己鼻梁,烛火映照下,显得他两鬓银丝更惨。
白郝听见动静抬头见是盛柏,便搁下手中的豪笔朝着他摆了摆手道:“你回来了!”
“是,今日朝中有些是绊住了脚,回来的有些迟了。”他解释了一句便道:“楚三的事,外祖父知道了?”
白郝点了点头道:“我听老方说过了,我见他那意思应当不大情愿。”
盛柏闻声轻嗤了一声:“再不情愿这婚事也是要退的。”
毕竟是自己教了些时日的学生,白郝对楚斟倒是颇为惜才,皱了皱眉头道:“只是他乡试就近在眼前,我见他如此在意,若是真现在退了,许对他的影响”
“外祖父这是心软了?”盛柏皱眉打断道。
白郝倒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他天赋与阿衷相当,又极为刻苦,苦读几年便等今朝,我之前便答应会以此婚约助他”他顿了顿又道:“不若,再等等?等他乡试后呢?”
盛柏抿唇道:“外祖父心软,可楚三却未必如此,我不知他天赋是不是与阿衷相当,但若是论起心术与心狠,阿衷决不及他半分。”
白郝闻声不禁惊诧:“你怎这样讲?”
盛柏眼底皆是冷意开口道:“外祖父可知陆焉生为何会走的这样急?”
“若非是他那程九相要,陆焉生为顾忌婳婳安慰,怎会忽然同意远赴战场”盛柏只言片语便将事说清,虽说他也知晓陆焉生这回上战场与楚斟相要并未多少干系,但也无碍自己再给楚斟再添罪责,恰能顺势给陆焉生坐坐人情,在外祖父这处讨些好处,也能弥补些对陆焉生的负罪感。
“他怎么敢!”白郝气得脸都发白,恨恨的拍打这椅子。
盛柏敛下眼睫道:“这事外孙本不想告于你,只是眼下这个时候,倒也顾不得其他了,外祖父,楚家家底不净是其次,楚斟心心思狠厉才是最要紧的,他今日可那婳婳性命相邀,焉知往后不会为了前途做出旁的事来。”
白郝最在意的便是盛婳的安危,楚斟此举俨然触及底线,他面上再无一丝余情,俨然已下定了决心,看向盛柏道:“你说的是,是外祖父眼拙瞧错了人,就这几日吧,退了婚事也好,也好!”他顿了顿又道:“你去安排就是,越快越好!”
盛柏闻声应了道:“也不必挑什么黄道吉日了,只是我倒是有些担心,若是楚从文那泼皮非要争个鱼死网破告上朝廷说咱白家已权压人怕是会有碍外祖父声誉,就是婳婳也”
想起楚从文那厮,白郝不禁蹙了蹙眉头,他的声誉倒是无碍,就是怕沾染上婳婳,两人正愁眉不解恰此刻门外忽传来敲门声,两人都是一愣,随即外头便响起方管事的声音:“老大人,松那公公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莫名,盛柏最先反应过来走到门边,门一打开便瞧见松那果站在门外。
“松那公公,这么晚来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盛柏开口问道,而后又道:“进屋讲吧。”
松那笑着点了点头,朝着两位躬了躬身道;“老大人,太子殿下让奴婢来传句话,若是楚白两家退婚一事有甚难处,他可出面调停,有他在,必会护好二姑娘的名声。”
白郝闻声惊的起身,显然没想到这事竟会惊动太子殿下,只见松那又道:“老大人不必惊慌,殿下会有此举,自也是受人相托。”
这人是谁,两人很快便反应过来,显然是没想到陆焉生竟安排的这样详尽,不免心中感叹。
有太子出面自然好,未来储君便是皇家的态度,楚从文便是心有不甘吃了雄心豹子也不敢再告上朝廷,徐顾白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白郝与盛柏不禁松了口气,承了徐顾白的好意,盛柏道了声谢才道:“那不知殿下何时有功夫?”
松那笑了笑道:“殿下这几日正忙着户部的事,确实有些抽不开身,但为了白家的事,想来也能拨冗,只是奴婢还是要回去问上一问,再来告诉两位大人可成?”
白郝摸了摸自己胡须连连应是道:“好,好,有劳了松那公公了。”
松那忙摆手道:“奴婢只是传话的,哪里担得起老大人一声有劳,那奴婢这便回去问问,这便下告辞了!”
“好,好,老方,快送送公公!”
要说松那难怪是太子身边的近侍,办事却然稳妥,翌日便传来话,太子敲定三日后有时间。
白郝闻声松了口气,连连应好,方管事应和道:“那老奴去下拜帖!”
“等等!”白郝忽皱眉喊住了方管事,方管事不明所以顿下脚步。
盛柏几乎是瞬间便了然白郝的用意问道:“外祖父是怕楚家知道了,会先想出对策好拖延这事?”
白郝没言语,也算默认,沉声道:“不得不防!这事要做万全的准备,容不得闪失!”
松那在一旁道:“那太子出面如何?只说太子先去楚家拜访,届时老大人再去就是了!”
白郝就是这个意思,笑着便应下了为表感谢,天黑时分,还特地拜访了下东宫,徐顾白颇有些受宠若惊,只连连摆手太过客气。
拜帖第二日便送进了楚家,楚从文知晓时还愣了好些时候,他才不过四品官员,从未与太子有何交集,如今太子说要到楚家一访,自是惊讶万分,忙让府上家丁洒扫布置,生怕完了晚了一步,唐突了殿下。
起此刻楚殷凑上前来道:“父亲,那二房那边”
说起二房,楚大一脸的厌恶之色,蹙了蹙眉头道:“陈氏身子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楚殷耸了耸肩头道:“是吧,听讲府上的大夫就差没住在他们院子里了。”
“晦气的很!”楚大撇嘴道,转而便对着府上管事吩咐道:“你去传话给老二,让他处置好自己内院的事,莫让陈氏一身病气唐突了殿下。后日只让他一人随行就是了,至于旁人都莫要出现了。”
那管事连连应是,这话里的意思就连楚斟都要退避,楚殷才弯了弯嘴角。
管事将消息传给楚斟时,楚斟只愣了一瞬:“太子殿下为何要来?”
那管事闻声挑了挑眉头,眼底带了些许笑道:“三公子这话说的奇怪,总归是大爷能干获殿下青眼器重的缘故呀,话老奴已经带到,还望公子那日呆在后院莫要乱跑。”
这一听便是楚大的安排,楚斟虽有些疑惑,只刹那便消逝干净,反正也不用他出面他也能躲个清静,便点了点头应下了。
那管事离去时,恰遇见许未匆匆赶来,许未那一身药味让那管事蹙了蹙眉头,而后逃也似的便躲开了。
许未掩盖眼底的惊慌刚进屋便听楚斟道:“如何了?”
许未咬了咬牙道:“今日又加大了药性,那医士的意思是让公子多少顾忌些,再加重夫人的身子怕是要熬不住了。”顿了顿道:“公子,非要做到这样吗?”
楚斟闻声眼底皆是厌恶:“许未你话太多了!"
许未闻声只能轻声叹了口气,实在无奈。
太子登门那日,楚大特地道门口亲自迎接,只是瞧见门口马车时,他却是愣了一愣,怎也没想到今日白郝一家人也跟着一道。
他惊诧之下将人请进了府里:“太子殿下,老大人请!”
太子闻声挑了挑眉头,反而看了眼一旁白郝道:“老大人先请。”
太子这幅敬重模样,让楚家两兄弟都是一愣,白郝这回并未推拒,与徐顾白道了声谢便进了府里,只是进府后脚步忽顿了顿看向四周道:“阿斟呢?”
这话是对着楚从默问的,楚从默本就没哟主心骨,见状看了眼一旁自家兄长,楚从文忙道:“那孩子正在后院看书,阿殷你去将他寻来!”
楚殷闻声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抬脚便往后院寻去。
白郝闻声只抿唇笑了笑,几人进了前厅,才见白郝的身后的方管事道:“都搬进来吧!”
话音落下,便见方管事大手一挥,而后仆从便搬抬着几箱子贵物进了厅里,楚从文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当年文定时送的礼,面色忽的就僵了,嘴角扯了扯道:“老大人这是何意?”
眼神有些惊慌的看向徐顾白,徐顾白自始至终都端坐在主位,摇着扇柄一副悠闲模样。
白郝闻声也不答,只是对着一旁的喊了一声:“柏儿!”
盛柏闻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来,摆放在桌上道:“如你所见,今日我们来是为了退亲。”
楚从文闻声脸便垮了,忙站起身来赔罪道:“是不是阿斟那小子有何不好惹了老大人不快,您只管与我讲,我必好生教训他,只是不必为了些许小错便毁了这桩婚事是不是,两个孩子相处也有有些时日了,这未免太无情了些!”
徐顾白闻声笑了笑打起了圆场道:“这婚事能定得也能退的,是不是?”
这话恰叫刚入厅上的楚殷楚斟听的清清楚楚,楚殷愣了一瞬,而后看向楚斟面上不见你带了些许得意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白家不要了你了,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快进去吧,莫要让贵人们等久了。”
说罢便推了推楚斟,两兄弟一前一后进了屋,这动静引来在场众人的注意。
白郝不愿纠缠,只想快刀转乱麻了解此事,看向楚斟到了,勾了勾唇道:“你来的正好。”
楚斟面色有些难看,不得不说,今日这事将他打的猝不及防,只顷刻间他这几日的算计都成了泡影,他咬了咬唇看向白郝问道:“老大人,是楚斟不好吗?”
白郝直视他目光道:“你很好,只是这婚事还是要退的,倒也没什么缘由,全当我家婳婳没有那福分。”这话虽说的温和,却无意不是冷箭刺的楚斟心肺生寒,只见白郝又道:“当年订婚之时便已严明,这婚事若一方不愿,可随时毁得,不知诸位可还记得?”
楚家人在场都禁了声没了反应。
一旁徐顾白添话问道:“哦?楚大人,可有此事?”
太子诘问,楚从文便是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敢不答,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只得应着头皮道;“好似确实有这这桩事。”
“那当日的文定书可在?孤眼下只瞧见了老大人的呢?”说着便示意的看向桌上那纸婚约。
“有的,有的,在小臣书房,小臣这便去取来。”楚从文虽百般不愿,但也无可奈何,今日太子来无非就是来打压他们楚家替白家撑腰,他看向楚斟的眼神恨不能生吞了他,也不知这孽障是生了什么事,才叫白郝铁了心要退婚。
二房的婚约却在大房房中藏着,这府上谁当家做主可谓一目了然,楚斟自始至终都垂首不语,阴郁至极。
片刻之后那婚约便被取来,递到了徐顾白手上:“殿下请过目。”
徐顾白将那那张婚约书拿着左瞧瞧又瞧瞧,下一刻只见两张合叠,下一刻便听“刺啦”一声响,那婚约书被撕成两半。
楚斟闻声猛然抬头,眼尾泛红。
“殿下!”楚从文不可不可置信喊了一声。
徐顾白似有些自责道:“瞧瞧孤这般不小心,竟被孤撕碎了,不过也罢了,本也是要退婚的,没了便没了吧,这文定书也就时废纸一张留着也无甚用处。两人大人不介意吧?”
说罢便将那两张直揉做一团捏在掌心之中。
白郝闻声应和道:“自是无碍,殿下莫要自责。”
“那便好,还是老大人宽厚。”不禁又看向楚从文问道:“楚大人呢?”
楚从文见状自是不敢反驳,连连摇头道:“自然不敢责怪,殿下撕的甚好。”
徐顾白闻声轻松了口气,而后便浑当没生过事一般又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了白郝。
白郝勾唇笑了笑道:“这婚约书既已撕毁,那婚约便也作罢,当年答应的百金补偿,很快便也会送道府上,这婚事虽毁了,但阿斟仍旧我亲自收下的学生,若阿斟仍旧认我这个先生,我自也要尽这先生的责任,教导他读书。”
这话一听便是客套话,但好歹有些弥补,看在那百金之数上,楚从文也勉强接受,拉着楚斟应和无事。
白郝点了点头,这事既然已了,那便再虚无需耽搁下去,起身便要离去。
只是盛柏却未跟上,他忽看向楚斟道:“文定礼长生牌,劳你交还回来。”
楚斟咬了咬牙,紧紧捏着腰下那锦囊,强硬着不肯交出,楚从文却瞧出来了,上前一把夺过交给了盛柏道:“在这处呢。”
楚斟再忍不住一把拉住盛柏道:“非要欺辱我到这般吗?”
盛柏却是皱了皱眉头看向他,凑近他忽说了句话,须臾便见楚斟眼底闪过些许不可置信,而后便似散了力气松了手。
盛柏捏紧那长生牌意味深长道:“现在知道为何会如此了吧,到底是你不配!”
说罢便抬步离去,只留下楚家在庭前一行人歇斯底里。
白郝出了楚家便朝着太子躬身行了一大礼,徐顾白见状忙拖住他道:“老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白郝摇了摇头躲开他的手行了礼道:“今日若非殿下,这事也无法无此顺利,自然要多谢殿下相助。”
徐顾白却是道:“老大人不该谢孤,今日孤来这趟也是受人之托。”
这人是谁,在场人都是心知肚明,几人不禁相识一笑,便各自散在了楚家门口。
只是却没想到,翌日一早外头忽传来消息,方管事知晓时也愣了许久,忙奔去了前厅。
“当真?”白郝有些不可思议问道。
方管事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的事,听讲楚陈氏是大早上绝的气,楚家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呢。”
盛柏并未见多少惋惜,只是意味深长道:“索性昨日便退了亲,不然遇到今日这事,这事怕是退不成了。”
白郝闻声眯了眯眼眸,没再言语,只是对方管事吩咐道:“这事就此打住,旁人家的事莫在府上传的沸沸扬扬。”
方管事自然知晓这安排是为甚,连连点头应好。
这婚事退了,盛婳自始至终却是脸面都未出,知晓时也是一月后的事情,盛柏只是来通知了她一声,盛婳闻声只静默片刻道了声知道了。
盛柏对这反应颇为满意,岔开话题道:“听讲他们还有半月便能到了。”
盛婳这才有了些许情绪,只是还未说话,又不防咳嗽了几声,这咳嗽一咳起却停不下来。
盛柏忙拍抚她的背问道:“怎么回事?我怎觉得你近来清瘦了不少?”说罢便对外喊道:“点珠!”
点珠应声进了屋,见盛婳一直咳嗽忙倒了杯茶水递上:“姑娘,您可好?”
“怎么回事?程九不是每三日来一趟吗?我怎见她身子不大好?”盛柏开口问道。
点珠脸色有些发白道:“是好奇怪,就这半月的功夫,也不知怎的,姑娘的身子好似差了许多,程先生也是愁的很,几乎是日日都往府上跑。”
“他如何讲的?”盛柏开口问道。
点珠道:“程先生说许是这天渐渐变凉的缘故,姑娘禁不住这冷天的缘故,已经在换药了。”
盛柏闻声这才轻松了口气:“你盯着紧些,若是不好,即刻来告我。”
点珠连连应是,本也以为盛婳是因为气候的缘故只是呼感不适,却不想这一病下,却越发严重,索性有程九在一直拿医术吊着她的身子,不然实在不敢想。
偏这期间,远疆战事越发苦熬,陆焉生在远疆之处鏖战许久,苦战四月,才渐转了颓唐之事,初见捷战,恰在此时,一封信件递进了陆焉生的营帐之中。
作者有话说:
后面有点太简了,我肯定会修,错别字我来不及修了!明天一起,我今天真的尽力了,能看到成亲的影子了吧,我努把力明天送入洞房!
第102章 成亲(二)一更
齐诵方才便瞧见信使奔进了营长里, 想起陆焉生近来越发急躁的状态,便想也不想的掀帘进去。
刚掀开帘幕,便见陆焉生面色凝重的起身, 许是动静太大,牵扯到他不久前重的箭伤,倒吸了口凉气, 眉头蹙了蹙却无暇顾及, 抿唇便要往外头去。
“出了什么事?”齐诵开口问道。
陆焉生却是毫无耐心,撞开了他:“滚开!”
而后风风火火的便出了帐营。
齐诵被撞得直踉跄, 回身便瞧见陆焉生匆匆离去的身影,他几乎是下意识便猜到是何事, 而后验证似的目光看向营帐内, 寻找着什么, 见桌上乱糟糟一片,眼底有些无奈, 忽见他眸光一亮, 瞧见了飘于桌下孤零零的信纸, 这般急促应当是陆焉生方才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他拾起只粗粗看了一眼, 而后捏紧了纸张:“遭了!”
只见纸上跃然写着:“程九已于月前失踪,二姑娘病情危重难测。”几字
这信还真来的不是时候, 眼下战事正急, 来这一封信到底是想作甚!咬了咬唇便将那信纸收于袖下,朝着营帐外陆焉生的身影奔去,他几乎猜都能猜到他去了何处。
主营帐外, 齐诵刚到便听见里头李沉一声怒叱:“胡闹!”
这疯子又想作甚!齐诵恨恨骂了一句, 又不能不管, 想也不想掀帘便进去。
倒也是巧, 此刻主帐内几个将帅都在,齐诵旁的人只看了略过几眼,只是目光在看到沈芜渊时顿了几息,宽袖下握着的那份信件不禁又紧了紧,神色有几分异样。
沈芜渊似有察觉,看向齐诵,齐诵忙垂下脑袋,又看向正发怒的李沉。
就是这片刻的不自然叫沈芜渊看出端倪来,他眼神在陆焉生与齐诵只见徘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也不瞧瞧眼下是什么时候!如今战事回转,更当小心谨慎当徐徐图之已稳当先,陆焉生,你怎可贪功冒进!”李沉来前便受太子嘱咐,陆焉生脾性颇急躁,就是要在这样的时候及时压制住他,这几月的相处,李沉发现与陆焉生格外不对付,再外加陆焉生的脾性过分桀骜不逊,更让李沉头疼,李沉的性格本就刻板,想陆焉生往后定是要辅佐太子,更生出要好好教导的心思,生怕他那性子养的深了往后会克制不住会生大乱,以至于每每陆焉生犯错他都抓着不放,责罚更是严苛至极,陆焉生不认错他便不罢休,这一来而去竟生出几分死对头的意思来。
陆焉生却当没听见李沉劝告,反而看向主帅祁年,祁年如今正是而立年岁,一双黑眸坚韧的很,举止间皆是这个年岁应当有的沉稳,经常年的风吹日晒,皮肤略有些黝黑,不过与他那副粗狂面容确颇为和谐。
“祁将军,陆焉生有绝对把握能一战告捷,如今连赢两仗,军中将士激昂,何不趁此机会进发,方才那法子虽有些惊险,但绝对可试上一试”
祁年还未来得及讲话,李沉又打断道:“试?拿将士们的性命去试吗?你可知道,你那法子但凡有一分闪失,至少数千将士陪葬殒命,更怕是南古人抓住这机会,扭转咱好不容易才逆转的颓势,这样大的事,怎可能凭你一人决断!”说罢又拱手对着祁年道:“将军,陆副都统这是仗着自己凭小聪明赢了两场战,便自命不凡了,以至于都无视咱那些浴血奋战将士的性命了!他这般桀骜,当受军规责罚!”
祁年见李沉绷着一张脸越说越严重,不禁笑着打起圆场道:“倒也不必如此,李总兵息息怒,他这年岁正是年强气盛的时候,这连赢两战想要乘胜追击倒也是情有可原,莫要与他计较。”对于陆焉生这样一位颇有天赋的少年,祁年倒是颇为欣赏,只言片语替陆焉生解了围。
而后又沉声对着陆焉生道:“你也太不像话,怎可如此胡乱而想,战事瞬息万变,听讲南古人因连吃了两场败仗,特地寻了祖臣师相助,他极善兵法,你之前用的那些伎俩在他眼前破绽百出,莫要一时兴起拿将士们的性命做赌,这回本将便不罚你,速速回营帐去!”说罢又看向齐诵道;“齐诵,你带他下去!”
齐诵闻声忙应了声是,上前便要拖拽陆焉生,却不想陆焉生闪避开,而后忽在众人眼前屈膝跪地道:“将军,我陆焉生以性命作赌,若是输了,陆焉生这条命全凭将军惩处!”
李沉见状怒不可遏道:“将军,陆焉生如此执迷不悟怎可轻饶,这性子野的当真是谁的话都听不清去,若是这回不按着他,岂不是要翻出天去?”
李沉这话确实是拱火的,祁年闻声也不免蹙了蹙眉头,脸上浮起些许不悦来,偏这时候一旁又有人添油加醋道:“李总兵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如此不服军令是该当罚!”
陆焉生听见这声音,抿了抿唇冷着眼看向一旁的沈芜渊,牙齿都近要咬碎。
沈芜渊年岁虽不大,但在这军营之中却颇有威信,他这话一落,一旁几个副将参谋闻声皆附和几声,这场面立时便扭转成了陆焉生的审判会。
齐诵见此不禁蹙了蹙眉头,竟是难得没有落井下石跟着搭腔,他这反应更让沈芜渊确信他知道什么。
话既说到这个地步,祁年也只得顺势,他头疼的抚了抚头呵斥了两句,而后也不管陆焉生是否情愿,便命小兵将他拖拽出去罚了好几日的禁闭,陆焉生虽武力强悍,可吃亏在前些日受了箭伤,但即便如此,还是白着一张脸想要反抗,齐诵见状忙上前小声道:“你还要不要命了,你若是出了事,二姑娘要怎么办?再想想法子就是了,眼下都在气头上,你能拼出个甚?”
陆焉生闻声有些错愕看向齐诵,但见齐诵眼底皆是认真,陆焉生便忽停下了挣扎,见兵侍才将他拖拽下去。
这一场闹剧,随着陆焉生被拉出去关了禁闭而散了场,齐诵脚步匆匆的出了营帐,正要去寻陆焉生,却不想被人半道接了路。
瞧清眼前挡路的人,齐诵不禁啧了啧嘴,果然还是看出来了,不过只一瞬眼底竟闪过几分兴致了,嘴角也勾起恶意来。
沈芜渊见状更觉好奇,却是抱胸不紧不慢道:“出了什么事,叫他那样谨慎的人,能自乱阵脚至此。”
齐诵挑了挑眉头靠近沈芜渊忽然道:“真是可惜。”
沈芜渊叫他这突然之举弄得发怔,有些不解:“可惜甚?”
齐诵也不与他打哑谜,索性从宽袖下取出那封信件递上道:“等你瞧清这个,就知道可惜甚了。”他眼眸黢黑,眼底的幸灾乐祸都要藏不住了,边看着他的反应边道:“陆焉生什么人,这些日子你应当也看明白了,他从不打无把握之丈,方才他说那法子虽惊险,但确实能以最小的伤亡搏南古战衰,或可趁此机会一举歼灭,偏你不信他。”
见沈芜渊面上闪过的无措与惊慌时,齐诵更觉心头畅快,笑了笑道:“你看看清楚,是不是可惜的很?我听讲你与二姑娘情同兄妹,瞧见这个,你就不想早些回京吗?”
沈芜渊捏紧那信件有些愤恨的推开齐诵道;“你故意的!”
他在谴齐诵故意瞒着不说!
齐诵闻声便觉冤枉道:“你这话实在好不讲理,自始至终都我未讲话哦。”
果然,这话说完,沈芜渊脸色更是难看,齐诵还觉不够,又添补道:“真是可惜,估摸着再没有更好更快的法子了。”
说罢便叹息似的敛下眼皮,只是勾起的嘴角怎么瞧都不像带可惜的意思,而后摇着头便走了,只留下沉芜渊一人在风中凌乱,脸色难堪至极。
沈芜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咬牙,而后思忖片刻转身便朝着主营帐奔去。
很快齐诵便寻到了关禁闭的营帐,还未靠近便被士兵拦截,齐诵倒也不恼恨,嬉嬉笑笑的说着好话,索性平日里他一贯都是一副温和好言语的样子,很快那士兵便放了行。
一进屋,便见陆焉生破罐子破摔似的躺在矮榻前,即便听见了动静也未见多少反应,仰头看向齐诵道:“来了。”
齐诵瞥了瞥嘴道:“没想到你倒是想的开。”
陆焉生闻声蹙了蹙眉头,而后翻身而起看向齐诵:“为何帮我?”
齐诵耸了耸肩头,环顾这营帐,走到这屋子唯一摆设的桌子前随手把玩着烛台道:“本也不想帮你,但与沈芜渊相比,你倒也没那么讨厌了。”
陆焉生闻声便默了,齐诵在他眼里就与疯子无异,做事从来都是看心情,什么缘由出在他身上都不觉的奇怪。
齐诵什么话都没讲,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枚锦囊来,而后便如当初陆焉生扔给他一般,抬手又扔了回去陆焉生接过,人顿了一瞬,这正是当初太子交由他的那枚。
他看向齐诵,齐诵抱胸靠在那桌子前道:“这本也就是你的东西。”
陆焉生捏紧那锦囊,刚一打开便有一枚玉牌掉落在下来,他伸手拿起,神色变了变又从锦囊中取出一黄色端面来:“这是!”
"自然是任告书。"他顿了顿才又道:“太子对你倒是毫无保留的确信呐。不过这算你欠我一回,有这个应便与圣旨无异,当再无人赶拦你。”
陆焉生捏紧那玉牌,下地便要我那个营帐外去,对他而言,此刻分秒必争。
齐诵见他这这般倒是毫不惊讶,挑眉便往外头去,只是却见陆焉生忽又顿下脚步:“你虽也有私心,但今日这事却是你解我危难,这回我记下了。”
话落便掀开帐帘出去,只听他对外吩咐道:“我有要事要禀将军,速速带我前去。”
齐诵看着那摇摆的帷幔,一时间有些哑然,而后噗嗤笑出了声,居然瞧出来了,他倒是不傻,他挑开帐帘对着陆焉生的背影喊道;“你既知道,便莫要多嘴说我来过,我可不想沾惹是非。”
陆焉生脚步都未顿,身影越走越远。
齐诵指腹点了点下巴,眸底清明,他确实有些私心,方才不拿出来,便是不想日后成众矢之的,他也不是全然信陆焉生,若是陆焉生玩砸了,战败了,他也不至于获牵连不是,就是这小小心思竟也被陆焉生瞧出来了,齐诵不免觉得好笑,还好,不至于完全昏头还有些清醒。
十一月,远疆之地落下了寒冬里第一场雪,陆焉生以性命为诱终为厦军搏了一绝佳机会,他们撕开了南古人坚固不催的防御裂口,半月之间便以最小的损失战胜了南古,也是此战陆焉生这名字响彻了整个军营,诸千将士守在营帐外为他鼓雷,只盼着他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陆焉生身负重伤,险些没熬过去,军医救治了整整七八日才算堪堪拖住他的性命,人一直未醒。
齐诵坐在他榻前看着他的眸光略深沉,,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只是人一醒来,陆焉生便要起身,齐诵按住他皱眉道:“赢了,赢了,你还要作甚!”
陆焉生重重喘息,身上好似要散架一般,咬着牙道:“什么时候了!”
恰此刻李沉听见动静掀帘进营帐,他面上有些不大自然搭话道:“辰时了。”回身便让士兵去请医士来。
陆焉生皱着眉头又问道:“什么时候了!”
齐诵低声叹口气道:“你昏迷了八日,已入冰月了。”
他闻声颤动了下,心猛然似针扎一般,陷入了魔怔下地:“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这动静让李沉都不免倒吸了口凉气,齐诵忍无可忍上前按住他道:“你还要不要命了,胸口那剑险些要了你性命,你可知道军医费了多少功夫才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消停消停不成吗!”
陆焉生却一把挥开他,拖着疼痛的身子上前,仍旧喃喃自语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齐诵,来不及了!”
李沉被吓得怔愣住,看向齐诵道:“他这是怎么了!”
齐诵咬着牙,上前拉着陆焉生,低声叹了口气算是妥协,对着李沉道:“李总兵,劳您去请祁将军来,灾民惹装好马车,今日我便护送陆焉生回宁京。”
李沉闻声眨了眨眼睛,而后勃然大怒看向他道:“你是疯了不成,他这身子怎可颠簸,你这是要他性命。”
齐诵抿唇压着火回:“疯了的不是我,是他,他非要折腾那便由着他,路上死了也就罢了”
战胜的消息于一个月后便传入了大厦,举国上下皆是欢庆,又恰逢腊月年节,处处皆是祥和之气,只是唯有白家此刻无心同庆,就连太子知晓时,也仍旧没解紧皱眉头。
太子看向一旁白郝劝慰道:“老大人放宽心,程九踪迹已有些头绪,二姑娘今日如何了?”
白郝未答,一旁盛柏皱眉回道:“一日不如一日,这几日日日咯血,身子骨已被掏空了,刘本的意思,再寻不到程九,怕是难熬过………”
这话未说完,在场人神色都是一沉,徐顾白咬了咬牙忽站起身来道:“等不及了,孤听讲闻桑昨日上了甘宁寺,孤这便去寻他来!”
一听闻桑姓名,白郝猛然抬头,这术士正是当年白郝费劲力气相求只得一句点拨过那人,白郝有些不可置信道:“他何时进的京?不是明年春里五月才到吗?”
徐顾白摇了摇头道:“孤也奇怪,不过确实昨夜时悄无声息的进了京城,但确实是他。”
白郝见状便要起身道:“那老臣虽殿下一起,老臣去求他,哪怕是要倾覆我白家所有,都可!”
盛柏见状忙上前搀扶住白郝道:“外祖父,你近来为操心婳婳的事,已晕厥数次了,哪里还能折腾,我随殿下去吧!”
白郝颤动的摆了摆手道:“不成,他脾性古怪,是要折腾人的,我这一把老骨头什么都能豁得去的!”
徐顾白见状也想劝慰,被突然推开的门惊断,来人正是方管事,只见他气喘吁吁对着白郝道:“老大人,闻桑先生派遣人来了!人就在门口!”
几人见面皆面面相觑不解,还以为是听出了,盛柏却是最先反应过来:“当真!”
方管事连连点头道:“正是,千真万确,那人老奴认识,正是闻桑先生身边的近从!”
“快,快将人请进来!”白郝觉得不妥又起身道:“我亲自去迎他!”
徐顾白盛柏见状忙一左一右上前一把搀扶住他,生怕慢了一步他便脱力摔倒,几人脚步匆匆的直奔门外,远远便瞧见门口站着未着着一身难蓝色素衣的小和尚。
忙又加快脚步,眨眼间便到了门口,白郝见来人才信是真的,一脸激动对着来人道:“素问先生!”
素问朝着众人躬了躬身,很是谦和道:“许久不见,老大人可还好?”
白郝颤颤巍巍点了头:“好,好,素问先生,您来的正好,劳你带我去见闻桑大师,我,我有事求他!”
素问莞尔笑笑,不紧不慢好似早便预料道:“素问来这,就是为了二姑娘的事。”
众人闻声倒吸了口凉气,皆瞪大了眸子。
“带我师父的话,府上明日可以办喜事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三千字没更新,我知道这里错别字应该很多,因为我手指都要冒火星子了,成亲跟洞房写完了,在修,先更新这些,不然我怕你们以为我偷懒……
第103章 成亲(三)已修(+1200字)
“喜事!什么喜事?”白郝忙不迭问道。
素问语出惊人回道:“自是成亲大事。”
腊月的雪花自前日里下起, 便飘落的没完没了,所洒落之处无不银白素裹,白府门庭是车辙压过的痕迹, 雪花仍旧簌簌而下,寂静又飘扬,寒风夹杂着冬雪, 直打在门庭前矗立不动的几人。
人如今还躺在榻上, 出多进少,可以想见, 素问所言,惊的在场都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素问瞧在眼里, 也不待几人反应, 又开口道:“老大人, 您且放宽心,二姑娘命里有贵, 熬得过去。”
这话一说, 白郝便老泪纵横, 一大把年纪没忍住, 眼尾泛楚出珠光来,虽满腔疑惑, 却又不敢诘问, 生怕言语有失惹恼这贵人不快。
“素问先生有所不知,婳婳早已无婚约在身了,这喜事从何而来!”白郝有些无力道。
怎想素问点了点头, 倒不惊讶:“知道的。”
一旁盛柏却是没忍住, 他本就不信这些:“先生这话说的莫名, 那婳婳要跟谁成亲?”
“柏儿!不得无礼!”白郝开口训斥。
盛柏的嘴张了张又闭上了, 没再言语。
素问倒也不气,只是看向盛柏的眸光亮了亮,反倒颇为有礼的对着众人躬身道:“今日这话说的是唐突,诸位惊怪也是常事,倒也无碍,只是请府上早做些安排,莫要误了吉时反倒害了姑娘。”
“素问先生,孤只问你一句,二姑娘该何时成婚,跟谁成婚,这着急忙慌的,总不好随便拉一人成婚吧。”一旁徐顾白开口搭腔道。
"自是有缘人。"素问这话说着却戛然而止,朝后莞尔一笑,朝后退了一步对着众人道:“素问已将话带到,二十九那日先生会来府上吃一吃喜酒,那素问先告辞了。”
二十九?那就只六日的功夫了!
说罢便在众人不解中转身离去。
“素问先生!这,这到底是甚意思啊!”白郝被这没头没脑的事情弄得毫无头绪,本就烦扰的心此刻更是落不了地,朝着素问的背后喊话。
只是素问连头都未回,上了马车后很快便没入风雪之中,再瞧不见踪影。
盛柏眼底皆是不耐烦斥了一声:“故弄玄虚!”
白郝闻声也一时间没了话,有缘人,到哪处去寻着有缘人!
一旁的徐顾白倒是好似便素问点醒,开口道:“这有缘人莫不是指陆焉生?”
白郝与盛柏都是一怔,诚然,除却陆焉生,他们再想不到与盛婳交集更深切的人,白郝虽恍然大悟,但随即又觉无助:“只是他如今人正在远疆,如何赶得及啊!”
盛柏也道:“远疆归京,即便车马兼程,也需两月时间。听那神棍的意思,还有六日便要成婚,想要赶上,除非早便未卜先知知道婳婳逢难提前归京,但若如此便是叛逃,回来也保不住脑袋,要不然只能是插上翅膀飞回宁京,旁的再无可能”
这话分析句句在理,却又句句扎心,徐顾白听来也无力反驳,也觉得方才所想已然希望渺茫。
却又不肯放下这唯一希望,对着白郝道:“闻桑的本事,孤多少有些了解,向来话不言空,咱也无需太过纠结,只管听他吩咐就是,到底事关二姑娘安危,眼下寻不到程九也就只他一根救命稻草,府上还是早些安排,至于孤今夜便去甘宁寺问问清楚。”
白郝闻声连连点头,忙道:“殿下说的有理,老朽这便着人安排,只是要劳烦殿下跑这一趟了。”
徐顾白摇头道:“老大人客气了,孤这便去!”
直到徐顾白离去,盛柏都一言不发,见白郝招呼方管事忙事,他虽仍旧不信,却见不得白郝一把年岁操持,到底是没忍下心拂袖不管,低声叹了口气接过话来道:“方管事劳您跟我去理个宾客名单,只写府上有喜宴,莫要写清是谁,若是那日是闹剧一场,只说是我求娶未成,闹了笑话,也不至于坏了婳婳名声。”
白郝听出话里的意思,拉着盛柏道:“那你的名声要如何?”
盛柏无所谓耸了耸肩头:“我这点子名声不大碍事。”
方管事不禁有些为难的看向白郝,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白郝看着这漫谈飞雪,头一回生出人世间的无力感,须臾之后点头道:“去办吧,便是办不成了,她当真熬不下去,也要干干净净的走。”
方管事实在听不得这话,开口道:“老大人,这事不若找陆大公子商量商量,便是陆二公子不在京城,这婚事也办得!若是陆二公子在京城,定也愿意。”
这事白郝方才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盛婳如今这幅样子,他低声叹了口道:“陆家如今早已今非昔比,陆家往后造诣不可估量,陆远的脾性怎可能让他入赘当婿,何况婳婳现在”
这话未说完,在场人却都清楚,盛婳现在这幅样子,能不能熬过这个腊月都是未可知的事情,换句话讲许今日办了红事,明日便要办白事了,陆远怎可能让现在的陆焉生冒当鳏夫的风险。
盛柏也抿唇道:“这事莫要再提了。”
方管事闻声也不再言语,见盛柏与白郝慢行在风雪中,低声叹了口气,他忽眯了眯眼睛看向一旁阿肆道:“阿肆,陆大公子的请柬你去送。”
***
这婚事要办,且要办的快,不过半日的功夫,白交要办喜事的消息便满京城遍知,红色帷幔很快便布置了整个白府,与这银光素裹的冬雪显出极致的对比。
陆衷知晓时人正在大理寺卿,他不禁有些错愕看向来送请帖的阿肆:“要办喜事?我怎不知?”
阿肆有些尴尬的笑笑道:“是,就这月末,陆大公子是府上的第一封请柬,方管事在府上忙得无暇分身,不然便亲自来送了,还望您莫要见怪。”
他不敢多言,就怕说错话,话一说完便转身要走,只是他这幅惊慌样子,陆衷一眼便瞧破了。
他接过请柬,只粗粗看了一眼,忽抬眸问道:“是谁办喜事?”
阿肆头皮一麻,就知这问逃不过去,索性来前方管事便嘱咐了说辞,他开口道;“是,是大公子。”
“盛柏?”陆衷眼神紧紧盯着阿肆,他一身红色官袍加身,神情不怒自威,眼神里带着审视,直看的阿肆心头打颤。
“是,正是!”阿肆强装镇定答道。
陆衷虽“哦”了一声,但语调微微上扬,话里便带着不信,他又问道:“那是哪家的姑娘?”
阿肆闻声不禁一怔,额头不禁生出冷汗来,这话方管事并未交代,他不知该如何答,生怕说出了话,坏了主人家的名声。
见此,陆衷猛然拍下案牍,阿肆被吓得立时便跪下,也不知是不是在这大理寺的缘故,无形中,阿肆总觉得自己是个犯人。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连我都要瞒着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就是,若是先生怪罪,我皆一力承担。”
阿肆性子胆小,一贯禁不得吓,此刻早便吓得魂不附体,想也不想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陆衷闻声,神色越发凝重,但就是一语不发,好似在思索甚。
阿肆颤颤巍巍道:“大公子,小的只知晓这些,您还是放小的回去吧,若是叫方管事知晓,小的怕,怕”
话还未说完,陆衷便甩袖道:“你回去吧。”
阿肆话忽被打断,愣了一瞬才反映过来,而后连连道谢,逃也似的便出了屋,只是急急匆匆之间,屋门未关严实,门被刮得吱吱作响,陆衷瞧着窗外的风雪出神,片刻之后只见他忽然起身,对着外头喊道:“明盏!”
明盏闻声立时便进了屋:“公子。”
“备马回府!”说罢便脚步匆匆的往外奔去。
这婚事办的实在急,祖孙二人几乎一夜都未合眼,旁的人家办喜事安排总要半年有余,更甚者许要一年,让他们这短短六日的功夫安排好,属实有些勉强。
方管事手拿着厚厚一沓子请柬,细细数了数,犹豫片刻才道:“老大人,楚家那边可要送请柬?”
说到楚家,白郝书写的手顿了顿,似有些犹豫,自打有了退亲的事,白楚两家便再无来往,唯一的关系,也就是他仍旧是楚斟的先生,只是因他算计过盛婳,白郝确实无法再以诚相待,只是偶不时让他来指点一二,楚斟许心里也有些数,自己个确实自觉不少,除却一些很高深的学问,楚斟再很少登过门拜访,便是有也只是命人传信,白郝批阅后再又送还回去。
这学生与先生之间,关系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处着,楚斟倒也争气,乡试不出意外得了第三的好成绩。
盛柏知晓时,只是不咸不淡抬眉道:“是个能弯下腰的,这成绩俨然还是低了。”顿了顿又半是嗤笑道:“有些可惜了。”
这话里似是藏着写些意味,也不知是可惜楚斟这回乡试的成绩,还是可惜他那人。
陆衷则是缄默不语,他也做不到易地而处,毕竟他也不是楚斟,但他为人有些气节,确实做不到楚斟这般,才十五岁,便有如此忍力,陆衷确实吃惊不小。
白郝还未答,盛柏头都未抬,直接否道:“请甚?先不说尴不尴尬,就是楚大那糊涂东西,退亲之事本就心有不满,宴请那日他若是趁酒醉胡言乱语说了什么事,婳婳该如何自处!”
方管事闻声点了点头道:“公子说的有理。”顿了顿又道:“只是唯独不请楚家是不是会叫人猜忌,毕竟当年姑娘与楚三公子的事情也有些风声。”
盛柏的手这才顿住,思索片刻抬头道:“方伯,凡是这半年家中有白孝的都莫要送帖,但凡有些教养的都知道遇红事该回避着些,你亲自登门说清缘由就是了,这样旁人再不好说些什么了。”
方管事闻声不禁恍然连连点头,他险些忘了楚陈氏才去不到半年,笑着赞叹道:“这法子甚好,还是公子思虑周全。”
盛柏见白郝自始至终都默不作声,白郝不禁问道:“外祖父的意思是?”
白郝闻声沉吟片刻才道:“便依你的意思办吧,楚家,确实该防着。”
楚家的事,在这一席间说话便翻了篇,自始至终都未引出盛柏多少情绪来。
倒是白郝感慨良多,他对楚斟这个学生确实曾以诚相待,但到底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府上事情越多,便更觉手脚忙乱,连轴转好几日实在觉得人手不够,方管事不禁问道:“老大人,不若咱向盛家借些人用用?”
说起盛安,白郝便压不住火气,怒斥道:“寻盛家做甚!也莫要书信与他讲,就浑当他死了!”
盛安前些日子奉皇命下南溯查事,是故盛家如今无人当家作主,李管事倒是听到风声来问过,只是皆被方管事挡在了外头。
正踌躇间,阿肆忽领着松那进来,他身后乌泱泱一片跟着几十余宫女太监。
“松那公公,你这是?”白郝问道。
松那道:“这婚事办的匆忙,殿下怕府上人不够用,特命奴婢带些人来,这些都是伶俐听话的,用起来很是顺手。”
不得不说,徐顾白这回确实帮衬了许多,白郝忙谢道:“多谢殿下了,还是殿下思虑周全,这人来的正是时候,方管事快,带这些人下去!”
松那笑了笑又交代道:“至于闻桑先生那处,殿下让您再等等,闻桑先生规矩颇多,殿下眼下也并未见到人。”
白郝闻声很有感触,毕竟他也曾吃过苦头,不过太子都没能顺利见到,却是也有些意外。
“实在为难殿下了。”白郝感慨道。
白郝亲自将人送出了府,松那刚要告辞,远远忽瞧见一队人马缓缓过来,他定睛看了一眼,车马约莫十来驾,身后还有乌泱泱的队伍,皆都搬抬着箱子,看着像是提亲的队伍,松那有些莫名对着白郝道:“老大人,那是?奴婢怎瞧着是朝着这儿来的。”
白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是他早已老眼昏花,只觉前头乌泱泱的一大片,是谁瞧了半天也没瞧见。
方管事走下台阶,往前走了几步探头看去,忽高声道:“老大人,是,是陆大公子!”
白郝不可置信,又问了一句:“是谁?”
方管事忙跑到白郝身侧,伸手指向前方,白郝顺着那方向看去,便瞧见坐在前头引队骑高头大马的陆衷。
松那见状不禁笑笑庆贺道:“殿下如今也能放心了。奴婢恭喜老大人了!”
说话间陆衷已骑马到了白府门庭,见着白郝,立时便下马,走到台阶下忽高声道:“陆衷来替在外征战的家弟,陆焉生向府上二姑娘提亲!”
这声音极为洪亮,长街上本驻足观望的人皆都清清楚楚,经着一举,陆家向白家提亲一事,不过半刻传尽京城街头巷尾。
整整四十台聘礼,从前厅一直堆到长廊上,陆衷回身看了一眼道:“时间急促,眼下只备了这些,这是礼单,上头圈出的是已经备下送来的,还有半策还未来及的备下,等成亲后备好了我再送来,还望先生莫要见怪。”
白郝手颤颤巍巍接过那红册子,紧紧握着,整整十几页数写的密密麻麻,问道:“阿衷,你可知道,你父亲他,这,这怎么成啊”
他已有些语无伦次,眼底泛着泪花。
陆衷笑着安慰道:“先生放心,这事我父亲应允的,能攀上白家,是他梦寐以求之事,这次没来,只是还在府上备写宴请请柬,至于陆焉生,先生更可放心,他对婳婳的心思,您应当瞧的明明白白,他早便等着有这机会,我已去信往远疆,他应当很快便会归程,只是怕他若没赶上,这婚期不知能否推一推,我想他定想归来亲自迎娶阿婳。”
一旁方管事开口道:“这日子是闻桑先生挑的……”
这事阿肆倒是未讲,陆衷了然道:“懂了,那便不改了,就那日吧。”
他见白郝一直抿着唇不答应,他上前卖乖道:“先生可莫要嫌弃我陆家势微。”
“怎么会,只是阿衷……”白郝正要苦口婆心劝他,陆衷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那便好,这本也是说定好的婚事,先生要讲的阿衷都清楚,阿衷来提亲并非是我自作主张,您许不知道,这辈子他唯愿便是迎娶阿婳,这事并不勉强,还望先生开恩,成全焉生。”
一旁方管事忙也劝慰了几句。
白郝深深看了眼阿衷,拍了拍他见肩头道:“好,好!那便办!”
陆衷这回来是带着完全的准备的,连媒婆都跟着,不过半日的功夫,这婚事便定下了。
白陆两家的婚事,城中传的沸沸扬扬,楚大知晓时,不禁撇了撇嘴不屑道:“我原当选中了谁家,原来是陆家啊,白郝倒是会选。”
陆焉生经远疆之战,将帅之才早已声名远播,一时间风头正盛,甚至有力压祈年的趋势,大厦这么些年只有个祈年可用,如今凭空蹦出来个陆焉生,莫说大厦百姓瞩目,就是皇帝在朝堂上都连连赞叹。
楚斟抿唇不语,只是垂下眼睫深沉的可怕。
楚大拍了拍桌子道:“正好,那便闹上一闹,看看丢的是谁的脸。”
退婚那日的屈辱,楚从文历历在目,早已记恨不已,这回是铁了心要趁酒醉胡闹一把,众目睽睽之下,白郝还能同个醉鬼计较不成。
只是他算计的到好,怎想请柬未盼到,只等到方管事登门,听闻犹豫,楚从文脸色越发难看。
方管事人刚走,楚从文看向默不作声的楚斟嗤笑一声道:“楚家怎出了你这拖累的一房,都是废物!”
说罢便腐朽离去,只余楚斟一人留在原地,他目光深沉朝着方管事离去的方向驻足了良久都未离去。
*
这日子眨眼不间便五六过去,白家与陆家皆张灯结彩,为恐旁人嚼舌,盛柏回了盛家主持,毕竟盛婳是盛家女,盛柏松了口让盛家参与,李管事听闻时没忍住直接掉泪,却什么都不敢讲,分明是他们家的公子与姑娘,眼下却生份的好似是个外人,他为盛家的服侍多年的老人,自然感慨良多。
“那姑娘可要在咱府上出嫁?”李管事张口问了问道。
盛柏摇了摇头道:“不用,成亲后她仍旧还在白家,再者她的身子也折腾不了。”
李管事张嘴道:“那会不会不和规矩。”
毕竟没有哪个新娘子成亲当日在娘家过夜的。
盛柏簇眉冷着脸道:“白陆两家都无异议,凭谁去论这规矩!”
许是意识到自己迁怒了李管事,盛柏道:“李伯,这话不是对你的,你莫往心里去,我只是……”
李管事却反应过来问道:“是不是二姑娘很不好。”
盛柏这回未答算是默认,想起盛婳,她眼底便是止不住的疼惜。
也难怪盛柏压不住脾气,整个娉婷阁气压都极低,点珠看着桌上摆放精美的嫁衣,在看床榻上昏迷至今不醒的盛婳,便不自觉直掉泪。
恰此刻杏枝掀帘进来,点珠忙回身抹去泪痕。
杏枝瞧的清清楚楚,将首饰摆放好,看了眼烛火下的嫁衣,不禁低声叹了口气:“都好几日没醒了,姑娘都没瞧过这嫁衣。”
点珠没憋住,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流淌下来,捂着唇直啜泣:“你别说了!”
杏枝也撇了撇嘴,但却强忍着没哭,只是踢了下凳子怨恨道:“这程九真是心狠!什么话都没留说走就走,不然我家姑娘怎会这样!我真是心疼我家姑娘。”
说起程九,点珠也是满腔疑惑,明明最后一次瞧病什么都很正常,也没瞧出不对劲好的地方,怎就突然不辞而别了!
至今她都不解,她唯一心疼的便是她家的姑娘。
夜渐渐深,雪花又簌簌落下,与这娉婷阁里的啜泣声一般延续了许久。
翌日一早,陆白盛三家都忙作一团,白盛嫁女,陆家娶亲,听讲更有太子殿下相贺,这样极有权势的婚宴,来往宾客更是络绎不绝,生怕晚了一步,便逊了旁人少了攀谈的机会。
雪忽厚重落下,选这样日子成婚的人家实在少,便是有暖炉烘烤,但也有人被冻得够呛,索性眼瞧着便要至黄昏,将行大礼。
只是时候到了,却仍旧无要行礼的意思。
不少宾客频频探头,想寻找新郎官身影,只是看了许久都未瞧见。
“这婚事在白家办虽稀奇,但更稀奇是竟瞧不见新郎官。”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好奇问道。
话音落下便听人小声回应道:“我听讲新郎官还未归京,自然是见不到人。”
“还未归京?那怎这样迫不及待办婚事?没有新郎官还办甚婚事?”那公子哥不解道。
旁边一人“啧”了一声回应道:“自然是要办的,陆家二公子这是替盛家二姑娘冲喜呢,再不办,二姑娘该熬不下去了!”
这人方才眯了半壶子果酒,有些吃不住酒意,醉意朦胧的便脱口而出,偏他自己不觉得,声音也愈发大,等他说完,方才惊觉四周不知何时静悄悄下来,不少人都盯着他瞧,其中更有盛柏陆衷两人。
他忽面色发赤,好似感觉的尴尬垂下了头,只是旁人未瞧见那人眼底的一闪而过的暗茫。不远处的齐甫眯了眯眼眸,嘴角微微勾起。
方管事闻声上前朝着他躬身道:“公子,您酒吃多了,老奴带您去后院子歇歇。”
说着便要请他走,那人却忽靠近方管事,而后整个人摔倒在地,还弄不清是什么回事,就听那人哀嚎道:“你,你们怎么还打人?我说的哪里不对了!是我说的陆家冲喜不对?还是二姑娘事我说的不对?”
方管事方才根本就没碰到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要来砸场子的。
今日这婚事,本就争议颇多,如今又得这么一出,在场见此劫皆窃窃私语。
盛柏上前一步对着他道:“你今日若是来喝酒的,我便与你酒吃,但你今日若是来闹事的,你且看看,我也奉陪到底。”
那小公子见状撇撇不服气道:“怎么,是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我还是头一回见成婚夜歇在娘家的姑娘。也不怕叫人笑话。”
盛柏闻声再忍无可忍,正要命人将他拉下去,却忽听人道。
“可笑?是我入赘白家,自是要歇在白家,有何可笑之处!”
作者有话说:
好了今天说到做到做到了,以后没有固定更新时间,写完就更,日更,有事还是会请假。
第104章 礼成
“可笑?是我入赘白家, 自是要歇在白家,有何可笑之处!”
此话一落,四下皆是哗然, 愣愣的看向来人,陆焉生一身白色大氅披身,面容消瘦又惨白, 一双眸子死寂一般瞧着那人, 带着出征战场归来的嗜血之气,气势上的绝对碾压, 直叫那酒鬼心肝直颤。
那人不认得陆焉生,闻声有些惊慌, 他分明听讲陆家那位二公子近来根本归不了京, 下意识便道:“你是陆焉生?”
刚要张口, 却将陆焉生蹙了蹙眉头对着方管事道:“哪家的公子这样不懂规矩,方伯, 这人不想喝酒便扔出去!”
“欸!欸!小姑爷说的是, 来人, 将这位扔出去!”方管事连连应是。
这话便是认下了陆焉生的身份。
说罢那人便被人抬了出去, 挣扎间他忙往廊柱下看去,只是方才还站着的人, 此刻却再瞧不见踪影。
陆焉生冷不防对着要离去的方管事道:“问清楚姓甚名谁, 有些帐,可慢慢算!”
那醉汉这才惊觉今日这遭是招惹错了人,只可惜已为时已晚。
陆焉生朝着盛柏, 陆衷两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正要抬脚往后院去, 便听传来一声声脚步声, 他寻声看去瞧见了被人搀扶赶来的白郝。
陆焉生走到白郝跟前道:“老大人,焉生回来了。婳”思及场合不对顿了顿才问道:“她好不好?”
白郝拉住陆焉生,几乎老泪纵横:“你回来就好,你回来便什么都好了!”
他说着便要拉着陆焉生往娉婷阁去:“来,快跟着我来!”
陆焉生正有此意,只是却叫陆衷上前拉住道:“
先生,快着人替他宽衣吧,闻桑先生定的吉时快要到了,莫要误了生辰!”
“闻桑?”陆焉生眼底闪过一瞬的惊异。
陆衷太晓得陆焉生脾性,怕他此刻为见盛婳会不顾其他脾气发作,便安抚他道:“这事我慢慢与你讲,眼下吉时快到了,耽误不得!”
盛柏则是在一旁抱胸敛下眼皮唾了一声:“简而言之,便是那神棍来了京城,让您今日与婳婳务必成婚,还定了吉时。”说罢也压了压嘴角道:“也不知是不是运气,怎就恰恰知道你今日归京。”
陆焉生闻声神色越发凝重,众人见他沉默不语,白郝心不禁有些发虚,这婚事办的唐突,这孩子又惯来有主见,只怕他心生不快。
开口道:“孩子,你若是不愿”
话还未说完,便被陆焉生打断道:“什么时辰!”
众人闻声一愣,陆衷最先反应过来,有些急促道:“还有半个时辰便要到了。”
陆焉生掐了掐指尖,他猛然一怔看向外头慢慢飘雪,正犹如当年盛婳绝气那日,心口忽猛然追疼,脸色不禁发白。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了伤!”陆衷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搀扶住他问道。
白郝与盛柏也都迫切的盯着陆焉生瞧。
陆焉生却是默摇了摇头,只艰难吐出两字道:“快,快些,扶我去更衣,莫要耽误时辰!”
“你可要歇一歇?我见你这幅样子有些勉强!”白郝有些担忧问道。
“不,不必,快,快些!”陆焉生额头皆是冷汗催促道。
陆焉生松了口气,又如此催促,白郝忙点了点头,吩咐下人快去安排,方管事上前引路道:“二公子随老奴去换婚服!”
陆衷见陆焉生勉强,忙上前搀扶住他,见他面色惨白一片,却是自始至终都未劝一句,直到陆焉生脱下大氅欲要更衣,陆衷见他身型清瘦至极,瞪大了眸子有些哑然,这简直比当初重伤离京瞧着还要瘦弱。
陆焉生有些无力抬头看向陆衷,掀起嘴角惨淡道:“劳兄长打把手,我有些使不上力气。”
“哦,好!”陆衷压下眼底温热,陆焉生外衣褪去,才显出一身伤痕,胸前还有斑驳血色,陆衷宽衣的手不免一颤,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是陆衷眼尾有些泛红。
他虽清瘦许多,但仍不影响他绝冠容颜,一身红袍加身,是有些宽大,但少年英姿飒爽被撑的尤为矜贵。
直到一切准备妥当,陆衷都未发一言,眼见时辰到了,陆焉生长吸一口气正要踏步出去,却听声后陆衷忽然道:“一会要抱着阿婳绕白府而行,你莫勉强,我来替你。”
陆焉生因算是入赘,便要照规矩将新娘子从门口抱着绕白府行到青庐,再至主屋,期间新娘脚不能占地,陆衷思索再三才开了口。
陆焉生闻声确是想也未想便拒绝道,不必兄长代劳,焉生可以。”
说罢便迫不及待抬脚离去,只留下欲言又止的陆衷留在原地。
他低声叹了口气,便抬起脚跟上。
花轿已停在了白府门口,陆焉生一眼便瞧见了被人簇拥着的花轿,每行一步,心更震颤一分,雪又一片片落下,花轿里死寂一般。
锣鼓欢声响起,方管事高呼一声,陆焉生便被推到花轿跟前。
他手颤颤巍巍掀起,瞧见花轿里昏迷不醒身穿嫁衣的盛婳,他愣了几瞬,眼里是止不住的疼惜,方管事瞧不下去,走到身侧催促道:“姑爷,时候不早了!”
陆焉生这才回过神来,咬了咬唇小心翼翼的将盛婳打横抱起,动作轻柔的旁边围观的宾客瞧的清清楚楚,见新娘子被抱出花轿还打趣道:“新郎官,你这是捧眼珠子不成!这还未取进门,便心疼上了!”
打趣声一声接一声,旁人倒并未注意到头盖喜帕的新娘子正昏迷不醒,见她小小一只窝在少年怀中,更觉般配。
陆焉生抱着盛婳,跨过轿栏,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婳婳,你好不好。”
只是怀中少女毫无反应,陆焉生眸底皆是心疼,他抬头看去,忽响起前世今日,府门前曾叫他心碎不已的白篙如今成成了夺目的红色帷幔,唯有此刻他方才惊觉,眼前一切都不是梦境。
他失神之间,并未察觉到少女柔荑微微颤动。
抱着盛婳行至石阶时他微微顿了顿,瞧了眼脚下石阶,而后便仿若什么都没有似的抱着盛婳往白府里去。
四周的宾客跟着陆焉生往娉婷阁里去,陆焉生抱着盛婳穿过一回又回的长廊,旁人都是一脸喜气,只唯有陆衷自始至终僵着一张脸跟在陆焉生身后,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护在他身侧。
他们下了长廊,陆焉生下抬脚时微微有些脱力,陆衷忙上前道:“可行?”
陆焉生摇了摇头,而后长吸一口气便要接着往后院去,只是一抬头他人忽顿住,人便僵在原处不动了。
陆衷不解,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他有些惊诧,前方小桥上,站着两人,他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最前头的太子,微微蹙眉太子何时来的白府?怎无人来通报、
“怎么了?”便是太子也不当这样惊讶,陆衷有些不解问道。
陆焉生咬了咬牙低声道:“闻桑。”
闻桑,陆衷吃了一惊,这才惊觉太子身后还站着一人,他没见过闻桑,远远瞧去,那人倒是生的相貌平平,并未见有甚仙气环绕的高深莫测,难怪最初自己会忽视未注意道他。
陆焉生隐约瞧见闻桑冲着他弯了弯唇角,而后张了张唇瓣,他依稀辨读了出来,脸色不禁有些发青。
他尚来不及回应,下一刻便被盛柏推着往前走,他侧目往回看去,便见那闻桑正龇牙对着他笑。
因盛婳一直昏迷不醒,陆焉生又身负重伤,这礼节便一简再简,但即便如此,陆焉生都有些吃不消,陆衷盛柏两人见他神色不对,忙打发这宾客往前厅去,只留下陆焉生与盛婳在新房之中。
临行前两人还不忘叮嘱他,前头宾客无需他照应,陆焉生却是嘱咐陆衷去将闻桑寻来,盛婳至今未醒,他实在放心不下。
陆焉生小心将盛婳安置在榻上,他抬手便将盛婳头上的喜帕掀去,顷刻间露出少女盛雪姿容,她面着淡妆,更显肌肤似雪,人虽昏迷不醒,但呼吸匀缓,有若兰香气。
陆焉生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瞧,就这么守着她,这么一守便是一两个时辰,点珠有些瞧不下去,想起白郝的交代,上前道:“姑爷,时候不早了,可否安置了,您也去梳洗吧,我来伺候姑娘宽衣洗漱,姑娘这样也不大舒服。”
作者有话说:
送入洞房了,我本来预期就是写到这,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想的那个,但,我默认的债终于还完了,今天的也更完了,这章我写了两版,按照我的之前的情况,其中一版还要被废掉的(因为走向完全不一样)……然后熬夜再修,但看你们反馈,都是折磨,那就直接更新吧,如果我那版修出来了会直接覆盖,修不出来就是这样。呼~
第105章 卧榻
前厅里, 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好不热闹,虽有人面上笑脸相迎,却遮不住那眼底下时不时闪过的阴霾, 不过有方才那桩事,再不敢有人胡乱言语,就连窃窃私语聊主人家的私事都少之又少, 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主人家不快, 似方才那人一般背扔了出去。
更何况还有太子殿下坐镇,任谁敢随意造次。
“殿下, 闻桑先生呢!”陆衷端着酒杯,越过来往宾客走到徐顾白身侧问道。
徐顾白端起酒杯喝了一一口, “啧”了一声, 很是满足道:“走了!”
“走了?”盛柏瞪大了眼睛问道:“他走了, 那婳婳要如何?”
太子闻声有些好笑,一双眸子泛着酒意揶揄道:“你不是惯来不信他, 现如今怎就紧张了?”
盛柏默了默声没言语, 面上有些不大自然, 虽他不想相信, 但就凭他知道陆焉生今日能归来,便知有些本事。
太子惯来知道盛柏脾气别扭, 也不再打趣, 只是挑了挑眉头道;“放心吧,二姑娘没事了。”怕盛柏不信又道:“话是他亲口讲的,若非如此, 孤也不会放他离开。”
盛柏闻声没再讲甚, 撇了撇嘴转身便走, 陆衷眼疾手快按住他肩头:“你去哪!”
盛柏道:“自是寻刘本去娉婷阁。”
陆衷闻声神色而有些怪异的看向盛柏, 太子险些将嘴里的酒水喷出,一脸无奈道:“洞房花烛夜,你去作甚!去当花烛照亮吗?这么些年了,你怎还是个榆木脑袋。”
“那婳婳”
陆衷蹙眉打断道:“若是需要刘本焉生自会去叫,倒无需你瞎操心。”
好似是这个道理,盛柏不禁有些哑然。
盛柏被两人一唱一和堵得哑口无言,气愤至极却又毫无办法,捏着酒杯就要坐下,撸起袖子欲在酒桌上找回场子。
“阿柏。”身后忽传来一声熟悉呼唤,盛柏侧目看去,是端着酒杯前来的沈知廊。
“你今日忙,我还未与你喝杯酒,今日这喜气怎么也要沾一沾的。”沈知廊端着酒杯笑着道。
盛柏闻声起身:“今日忙得很,未与你好好喝杯酒,还要你亲自来找我,实在是我不像话,这酒我该罚。”
说罢便一饮而尽,浑然没注意到沈知廊身后有双眼睛正亮晶晶的盯着他瞧。
倒是一旁的陆衷与太子隐约瞧出了什么,只怪那小丫头眼神太过明显,太子与陆衷对视一笑,实在好奇这榆木脑袋该如何应付,再者太子隐约知道沈织织的心思,他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笑盈盈道:“表妹。”
这一声表妹,果然惹来盛柏侧目,他这才注意到沈知廊身后那小小身影,瞧见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不知怎的心猛然一怔,只一瞬好似听到了自己鼓雷的心跳声,他惊诧一瞬,莫不是今日酒喝多了,身子不好了?
沈织织眸光对上盛柏的瞬间,一时心慌忙挪开,忙怯生生的朝着众人打了声招呼,人绕了一圈,最后才对着盛柏喊了声:“柏哥哥。”
“嗯,有些年没见了,三姑娘长高了不少。”盛柏一如往常,似兄长一般。
沈织织小脸红扑扑的,羞怯道:“是,是长高了不少……我都快及笄了呢。”
这话说的突兀,在场几人都是一愣,太子没忍住直笑出了声,沈知廊也颇恨铁不成钢的白了她一眼,这是恨不能昭告天下她能嫁人了?
沈织织也自觉说错了话,一时间有些气恼,脸颊羞红的发烫。
“是,我记着是下月初八及笄是不是?”盛柏倒是觉得无甚,诚然答道。
沈织织心怦然一顿:“你,你记得!”
“自然记得。”盛柏开口道。
她与盛婳的生辰刚好相差一月,他自然记得。
他果然记得,沈织织俨然已不陷入不可自拔的沉溺之中,浑然不觉一旁沈知廊与她使的眼色。
沈知廊无声叹了口气才道:“你既记得,那届时便来府上吃酒,莫再说你事忙推不开身,已提前这么久说了,再怎么着也要拨冗去一趟。”
太子闻声勾唇,原来是在这处等着呀。
盛柏愣了愣才笑着应道:“自然,你亲自请我,我一定到。”
“那便好,天色不早了她该休息了,我先送她回府,晚些再回来痛快喝一场。”
盛柏闻声忙招来方管事去送人,直到见两人走了,他才后知后觉,他们两兄妹跑这一趟,好似是专为来请他去及笈宴席的。
莫名的撇撇嘴,回身便瞧见太子与陆衷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那笑意里莫名叫他头皮发麻,他好似知道这笑的意味,却又好似不知道,只囫囵的当没瞧见,拿着酒杯便钻进了宾客之中,陆衷与太子见状皆挑了挑眉头低低笑出了声。
方管事将人送出了门,沈知廊便打发着人回去,人一刚走,沈知廊那扇柄便敲向沈织织脑袋道:“怎么,终于如愿了?满意了?你怎到了关键时候便撂挑子,今日若不是我,你还能乐甚?”
沈织织嘴都咧笑的合不上,拉着沈知廊的衣袖娇笑道:“自然要多谢大哥哥了。”
兄妹两嬉笑的上了马车远去,与府门前不远处树下那道驻足的身影擦身而过,那道身影身上肩头雪花已积厚许多,一眼便知在这处驻足了良久。
身后传来脚步踏入雪中沙沙作响的声音,是打着伞前来的许未。
楚斟并未看他一眼,只是开口问道:“怎么样?”
许未边替他拂去肩头落雪边道:“棘手的很,有些关不住了,那程”
他话还未说完便楚斟冷眸一扫便打断了他。
楚斟眼神比这厚重的天色还要阴沉,许未忙改沟道;“那人实在难缠,公子,他总是闹出动静来,这时间久了,瞒不住的,您看是给他换个地方还是就这么放了得了?”
楚斟敛眸思忖须臾才道:“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公子的意思是?”
楚斟抬眸又看了眼白府,这片刻好似便剥离了许多,拂袖离去:“自是凶犯该去的地方,将人与证据都扔到京兆府门口,他们很会处理这样的事。”
这半年来,楚斟变了许多,有这吩咐许未并未见多少惊讶,只是看了眼白府门口叹了口气,便转身跟上。
与外头的冰天雪地相比,新房内却是红烛冉冉,柔和烛火带着些许暖意,点珠方才将盛婳换好衣裳,门吱呀一声响,是陆焉生洗漱归来。
他并未直接进来,人行至珠帘外便顿住问道:“可好了?”
点珠眼底不禁划过满意,看了眼床榻上的盛婳才应道:“姑爷可以进来了。”
下一刻便见珠帘被掀起,陆焉生一眼便瞧见了床榻上的盛婳,她与他穿了相配的红色寝衣,只这一点便叫他心口悸动一瞬。
点珠很是识趣儿的起身将位置让给陆焉生,只是站在一侧并未离去。
这是有话要讲。
陆焉生手握着盛婳的柔荑,看向点珠:“还有何事?”
点珠面上有些尴尬,这屋子里伺候的唯有她的年岁最大,有些话只能由她来讲,她红着一张脸张了张唇旁敲侧击道:“姑爷,刘本先生的意思是让姑娘静养,静养您应当知道是”
陆焉生眸光一瞬便冷了下来,叫点珠没敢在言语。
“出去!”陆焉生呵斥道,她这话是将他当做了畜生不成,莫说她此刻病着不醒,就是她醒着他也不会动她。
点珠还想再说话,但陆焉生的眼神,瑟缩的忙应声出去,只是人走到珠帘处又鼓足勇气道:“奴婢就守在外头。”
言下之意,是让他莫要轻举妄动。
陆焉生长吁一口气,强忍着没怒火未发,今日是大喜之日,他实在不愿动怒。
烛火微暖,下一刻灯光便暗了许多,陆焉生只留了两盏烛火便上了榻,他又躺在了这榻上,帷幔散开,锦被之下,两人并肩躺着,陆焉生眼底清明,今夜最越界的事,约莫就是此刻正拉着盛婳的手。
他聆听着盛婳匀缓的呼吸,唯有此刻他才能静下心来,知道她此刻安好,也不知是不是舟车劳顿太累,还是她身上香气若兰宁心,不过片刻便昏昏沉有了睡意,只是他不敢睡去,外头风吹吱呀的声音都能叫他惊醒,抬眸便朝着盛婳看去。
见她仍旧紧闭双眸,才轻松了口气又躺下。
这一夜间,反复不知折腾了多久,他实在累极了,眼睛早也睁不开,听滴漏声响,恰过了子夜。
他眼睛闭上了片刻,只片刻便睁开了,只是这回睁开却瞧见盛婳正睁着眼眸抱膝瞧着他。
他只当自己太累竟出现了错觉或是当真睡了过去,竟以至于看见了盛婳,他勾唇笑了笑,眼底皆是惺忪睡意,做梦能瞧见她醒来倒也不错,却听盛婳开口:“陆焉生,你好不好?”
第106章 暖香
盛婳眼神带着些许迷离, 自方才便觉得浑身不似往常一般无力,只觉得轻飘飘的,许是这种轻飘飘的缘故, 让她以至于仍旧坠落于梦中,只是叫她没想到的是,这梦里竟有陆焉生。
竟还做了这样的梦, 她觉得好笑, 便只等着梦醒,抱膝看着床榻上的陆焉生。
见他睁开了眼睛, 盛婳比往日要坦白些:“陆焉生,你好不好?”
也不等着梦中的陆焉生答话, 盛婳便自顾自摇头:“你这样倔, 应当很不好。”
果然, 这梦里的陆焉生要听话许多,盛婳默然想着, 只是她忽瞧见陆焉生眼角好似泛着泪, 她不禁有些好笑:“平日里从未见你哭过, 这梦里倒是哭了?”
说话间便要抬手想去抚他眼角, 只是触碰到他时,那温热暖意, 叫她愣了一瞬。
这一举动, 叫两人都如梦初醒,陆焉生眼神闪过惊愕,而后便是巨大的狂喜, 猛然坐了起来, 想伸手抱住她, 却又怕碰碎了她。
只是片刻的挣扎后, 到底没忍住弓腰一把抱住了她:“你醒了,终于醒了!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耳畔的声音无一不震颤盛婳的心脏,她醒了?
若她醒着,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抬头看向将这四方的红色帷幔,还来不及反应,又见陆焉生松开了她,掀开锦被便要下地:“你等着,我去寻刘本来。”
只是他并未注意到,此刻两人衣角打着解扣,这一牵扯,便将还糊里糊涂的盛婳拉着直踉跄,盛婳“欸!”了一声,陆焉生闻声忙回忙拉住她,见她头将要磕到床脚,眼疾手快忙换转身换了位置而后护住她的脑袋,自己则是重重的撞到了床榻侧柱上,偏偏触及旧伤,叫他冷不防痛呼了一声,额头冷汗直冒。
他却来不及顾忌自己,捧着她的小脸要紧问道:“你可伤着了?”
盛婳脸颊微微泛红,两人距离实在近的很,她并未回答,咬了咬唇看向陆焉生问道:“我们成亲了?”
她一双眸子沁着氤氲,叫陆焉生浑身发麻,也经她这话点拨,他方才弄清现在是什么状况,微微敛眸,这寝衣实在单薄了些,便是如此却仍旧不忘答话,颇不自在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盛婳没反应过来,这一觉醒来,他们竟然成亲了?
她舔了舔红唇又问道:“所以我们成了夫妻?”
陆焉生闻声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只是仍旧不肯松开她,等着他下一刻的反应。
盛婳蹙了蹙眉头,忽见她轻叹了口气,而后看向陆焉生忽问道:“陆焉生,你想不想……”
“不想!不可能!”他紧紧握着盛婳那把细腰骤然打断道。
盛婳一怔,有些莫名,他这是知道她想说什么?
陆焉生将她抱在怀间,忽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指尖传来的湿意与粗糙,叫盛婳这才注意到,他胸口已染上斑斑血迹,方才未瞧到,一来是灯光太暗,而来是他着着红裳。
盛婳下意识便想收回,却仍旧被陆焉生紧紧按着,只听他道:“除非这里不跳了,不然你想也莫要想,你是我的妻,我已入赘你白家,我弃了名声与陆家不顾,你当为我负责。”
见他这反应,盛婳才反应过来,原是这是担心她想和离?
只是和离可先放在一边,她方才分明清清楚楚听他说什么?入赘?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陆焉生,你当真入赘了?”
陆焉生没言语,只是漠然点了点头,而后挑开帷幔让她看向外头,她探头看去,这屋子确实是她屋子,所以陆焉生当真入赘了!
陆焉生见她这反应,心下一动,面上忽浮现出几分委屈的意味来,将事情说了个大概,末了还又道:“我一回京便来这处,婚宴已经被安排妥当只等着我了……但为你我从来不悔,只是听我兄长讲,我父亲这回动了怒,连婚宴都缺席,更是说要与我断绝关系,我如今也就只你了,你若当真想……想要和离,我便没了去处了。”
话里话外,盛婳都听出了可怜。
只见他又忽然侧身想去取东西,边晃动边道:“你若是实在厌恶我,我大可躲得远远的,不叫你看见,你身子才好转,我多少想顾及些你身子……”
听听,若是此刻有旁人,还指责盛婳铁石心肠刁难人了,可自始至终都什么话都没讲,就只是瞪着眼看他一人演全了这独角戏。
见盛婳自始至终都冷眼瞧着,好似全然不为所动,陆焉生不免心下有些急切,这冰天雪地娇人在怀的,他自是不想去睡那冷床榻,他敛下眼睫忽“唔”了一声,而后便又捂着心口眉头紧皱。
盛婳彻底破防,想笑又不愿意笑,他太晓得这人本性,怕他顺着杆往上爬,只是侧头勾了勾唇,须臾才道:“别折腾了吧,你这意思我此刻若是逼着你走或是和离,还是心眼黑透的人了。”
陆焉生闻声抿着唇,闷闷的道:“不是。”只是即便在别扭,他都为松开抱着盛婳的腰。
腰间炽热太过明显,这屋子里气温都好似升温高了许多,盛婳心口有些悸动乎对着外头喊了声:“点珠。”
这声音倒是不大,她还以为这丫头一如既往还歇在外间等着伺候。
陆焉生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心也凉了一半,面色垮的难看,此刻身后若有尾巴,该能瞧见他耷拉下去了,他苦笑的牵了牵嘴角,她果然厌恶自己至极。
“就这一夜都不成吗?”
听这话声音不大对劲,一回头果见陆焉生一副失落模样,这模样太过熟悉,盛婳又就想起那日长亭内他昏厥前的样子。
心募然一凉,听讲他去那会受了刺激险些九死一生……
盛婳咬了咬唇开口道:“我是寻刘本来替你瞧瞧伤口,旁的,等你身子好些再讲。”
说罢便想松开陆焉生握着自己腰的手,她此刻姿势实在尴尬,她现在差不多整个人都靠在这人怀里,更要命的是,一双腿正压在他的腿上,叫她不怎么敢动弹。
偏男人浑然不觉,听闻如此,猛然凑上前问道:“当真吗?”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溅在她面上,让盛婳些许不自在,幸而这榻内皆是嫣红,这脸红润些倒也不显突兀。
“你既身子不好,便先医好,莫像上回咯血昏厥,我可不想府上再耽名声,松开,我去喊点珠。”盛婳忍无可忍道,
陆焉生嘴角不禁勾起,忽一脸认真道:“婳婳,你难不难受?”
少年眼底都是认真,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却都是盛婳,这话听的盛婳耳朵腾的发臊,脸颊飞上红晕,边起身边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焉生却是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此刻好似尤为迟钝,眨了眨眼睛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只是想问问你身子可要紧?可有甚难受的地方?你方才醒来,我有些不大放心。”
盛婳焦灼的动作乎就顿住了,意识到是自己会错了意,可实在不怪她胡思乱想,只怪那人将两人此刻亲昵当的太多理所当然。怕叫陆焉生瞧出来,只得强装没事道:“我没事,你少胡闹些,我便好了!”
陆焉生不放心又追着问道:“当真?”
“当真!”盛婳气愤答道。
问声,陆焉生方才松了口气,他却是有些私心,唯有此刻才敢说出来道:“那便不必寻人来了,我身子也好。”
这一眼便知没说实话,盛婳蹙眉看着他。
陆焉生被瞧破心思也不觉尴尬,反倒勾着唇凑上前笑道:“今夜就图个喜顺,安生过了今夜,方能白头到老。”顿了顿又道:“我怕刘本来坏了喜气。”
他一副认真又忐忑的模样,就这样落在盛婳眼里,须臾她无声叹了口气,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陆焉生闻声便掩饰不住欣喜开口道:“那便安置吧。”
这话说的清晰又直白,盛婳听的明明白白,她正要发怒时,忽就被陆焉生抱着躺下,但他身形高大,成年男子的力气实在强悍,便知他此刻受了重伤,抱起盛婳来也是轻飘飘的。
她反应过来,便已与陆焉生齐肩,面对面躺在一起,陆焉生半昂着身子朝着她探来,盛婳猛然护住自己,捏紧了自己的衣襟,见他越靠越近,心砰砰跳的厉害:“你要做甚!”
却见他忽探过了她的身子,下一刻被锦被包裹,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后,他才躺下答道:“睡觉呀。”
说着他又从锦被外将盛婳抱住,只稍稍一用力,人便被他揽进了怀里,下巴轻轻抵在盛婳颅定,而后便听他慰足一叹:“睡吧。”
手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似在哄着她睡。
也不知这是在哪学的,盛婳愣愣地抬头,恰与陆焉生漆黑的眸光对上,她忙又垂下头来。
“你好好睡,我守着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切记告诉我,毕竟喜顺比不得你的身子。”
盛婳抿唇,心里似有暖流划过,只是她却想强硬忽略掉,将繁琐都抛却在脑后,闭着眼睛睡去了,陆焉生见此,不禁低低的勾唇笑。
红烛燃烧到将近天明才熄灭,床榻上的两人却仍旧依偎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107章 惊雷
点珠一整夜都守在外头, 提醒吊胆的不敢睡,趴在门边上听动静,索性一整夜都静悄悄的, 姑爷也并未夜半寻医士,她倒是稍能安下点心。
见天一亮,她忙“笃笃”的敲响屋门, 轻声道:“姑爷, 姑娘该用药了。”
见里头没有动静,杏枝与点珠皆对视一眼, 杏枝没了主意:“点珠姐姐,该怎么着?”
点珠抿唇道:“老大人的规矩, 什么都误得, 唯独这用药时间用不得。”她深吸一口气, 推门而入:“姑爷,奴婢们进来伺候用药了!”
这时候天还不算早, 点珠有意提前了用药的时间, 冬日里有无暖阳照空, 阴霾天里光线很暗, 点珠进屋见红烛已经烧到了尾巴,眸光示意杏枝上前换蜡烛。
须臾, 屋子里便亮堂了起来。
他们站在珠帘外又轻声道:“姑爷, 姑娘该用药了……”
“嗯”屋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应答声,点珠闻声轻松了口气。
“哗啦”一声响,珠帘被挑开。
点珠只当盛婳还昏迷, 一如往常正要上前喂药。
却听到帷幔里传来一声温柔轻哄:“婳婳, 起来用药。”
回应他的是一声迷迷糊糊的应答, 略带几分娇憨:“嗯?”
这声音实在熟悉, 一副她家姑娘冬日里不愿起榻的撒娇。
点珠端着药盏的手一滞,她猛地看向那被红色帷幔遮蔽住的床榻。
“药!”陆焉生探出手来,声线又复如以往冷淡。
点珠惊愣之下,忙端着药上前,透过那罅隙看去,便瞧见自家姑娘正迷迷糊糊的窝在姑爷怀中,蹙起的眉头泛着朝气,即便如此,点珠都不大相信自己是醒了。
“冷。”盛婳无意识开口埋怨道,更往男人怀里钻去,一如往常点珠抱着她一般。
“姑娘!”点珠惊喜喊了一声,眼底一瞬便泛着泪花。
刚叫出声,就见姑爷早有预见捂住自己姑娘的耳朵,冷漠看向自己,点珠忙捂住自己嘴巴,冷不防打了个冷颤。
迷糊中的盛婳只隐隐听了句,嘟囔一声:“点珠,你莫吵!”
陆焉生闻声“恩”一声,想她放下说冷,便探出手来用锦被将她包裹的更严实些,只是这举止间,让点珠瞧见了锦被下两人亲密的依偎。
点珠见状面颊腾的红了,脊背都麻了一半,非礼勿视忙别开眼睛,可是在挂怀自家姑娘身子:“姑爷,姑娘何时醒的!”
陆焉生闻声淡淡应了一声道:“昨夜。”而后便接过药盏。
点珠有些无语凝噎,这样大的他竟如此淡然。
点珠正要关切问他,却见陆焉生蹙眉看向他道:“去寻刘本来。”
点珠愣愣应了一声,这吩咐语气实在有力,叫点珠下意识便应是。
自家姑娘的身子要紧,她权衡住下转身便去寻刘本,恰与外头进来的杏枝撞了个正着:“怎么了这是,姑娘药可用完了?”
“姑娘醒了!快,快去找刘本,再去告知老大人与大公子去!”点珠忙吩咐道。
杏枝惊愣一瞬,忙“欸!”了一声,奔跑时还踉跄了一瞬,开了门便对外呼喊道:“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杏枝这声音实在大,陆焉生蹙了蹙眉头,虽有心想要遮挡,可想起她要喝药,便就作罢,果然见盛婳揉了揉眼睛,而后睁开了眼眸。
“点珠,真的好吵!”她便抱怨便睁开眼睛,只是她瞧见身微微坦露的白皙胸膛时,愣了一瞬,下一刻记忆就是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她几不可微吞咽了下,眨了眨眼眸,迟缓的理了理思绪。
她成婚了,与陆焉生成婚了。
陆焉生少见她如此娇憨,不禁抿唇笑了笑,声线里皆是慰足,哄着她道:“你醒了正好,我喂你喝药。”
说罢便吹了吹汤匙了的苦药,动作小心又谨慎,递到了盛婳唇边。
盛婳愣愣的张嘴,那苦味好似顺着味蕾攀爬上了她的灵台,一瞬便清明了,脸募的便红晕一片,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只是这动作叫锦被滑落,叫盛婳冷不防颤了下。
陆焉生好笑,知晓她无措,便抬手用锦被将她包裹的严实,又将药递到她跟前:“要自己喝吗?”
盛婳忙伸手接过,而后端着药碗一饮而下,那模样好似生怕晚了一步,药碗便会被他抢回去。
只是这药实在苦的很,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回醒来,这味觉再不似之前蒙着一层薄薄的纱般淡,这苦味既清晰又有层次,毫无防备的她,叫她吃了苦头眉头紧紧锁住。
唇瓣忽被一柔软之物触碰,她瞪大了眼眸,垂头看去,便见陆焉生拿了个果腹想喂她吃,此刻她感知不到那果腹什么滋味,只知他指腹生热,觉得唇瓣烫得很。
她忙将那果腹叼住,而后往后退了退,忙吞咽下,蹙着眉头道:“你不必……”
“老大人您慢些!”门外忽响起一声声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话。
下一刻便见珠帘撩开,盛柏扶着白郝匆匆赶来,两人都身披大氅,行走间露出了里头并未来的系上的外衣,一眼便知是放下起来,匆忙赶来。
陆焉生默不作声下了地,很是熟稔冲着两人道:“外祖父,大哥。”
白郝无甚感觉,毕竟两人已成婚,改口是应当的,唯有盛柏不大习惯的蹙了蹙眉头,看向陆焉生,他倒是习惯的很快。
“怎么样!什么时候醒的?可有什么不适?哪里疼?”
盛婳咬了咬唇,方才两人赶来时,像极了盛婳前世生前白郝赶来的一幕,只是上一世她咽了气,眼里不禁有些湿润,拉着白郝摇头。
“子夜时分醒的,呼吸平缓,并没有什么不适,昨夜她睡的也很好,一觉睡到方才。”陆焉生事无巨细回答道,又说道:“已经命点珠去寻刘先生了,再仔细瞧瞧咱也好放心。”
“好好好!”白郝连连应道,如今他看陆焉生,好似是救命恩人。
倒是盛柏蹙了蹙眉头,不悦道:“昨夜便醒了,怎也不知寻大夫知会我们!这要是有个万一……”
这话好似冰雹,将气愤瞬时便冰冻住,这话问住了陆焉生。
几人纷纷侧目看向陆焉生,白郝也后知后觉,不免倒吸了口凉气,盛婳只是挑眉看着他,也不言语。
他倒是颇为坦然,也没争辩,只是垂头认错道:“是我大意了,往后定仔细些。”
盛柏闻声撇了撇,见他这副淡然模样,分明是故意为之。
恰此刻点珠带着刘本进来,白郝忙道:“快,快来瞧瞧!”
盛柏见此也只得作罢,他也并非刁难陆焉生,他的脾性向来对事不对人。
刘本凝神把脉,须臾之后见他眉眼笑开道:“姑娘这回算是熬过来,只是旧疾还在,还需好生养养,不过脉象这回沉稳了许多,不错,不错。”
白郝闻声轻松了口气,连连应好,白郝赞叹道:“闻桑先生果然是活神仙,若没有他出的法子,婳婳此番当凶多吉少!柏儿,你与外祖去好好谢谢他才是!”
盛柏这回也不似之前那般反对,这几回的事实在玄之又玄,叫他对那闻桑先生有些好奇,算是默认。
刘本见此便告退要去写方子,白郝忙摆手应好。
“等等!”一直不言语的盛婳忽开口。
一听她这声,重人皆纷纷侧目,陆焉生也紧张蹙眉,白郝忙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盛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只是陆焉生开口道:“我好得很,只是他许身子不舒服。”
看着刘本道:“劳刘先生给他看看,他是受着伤回来的,日夜兼程一月有余,伤口还流血未结痂。”
说罢又敛下眼皮,眼底划过些许羞怯道:“他应当还起了高热。”
白郝与盛柏闻声后知后觉,这才注意到他红色寝衣胸口处斑驳一片,回来时只知道他瘦了许多,却从未想过他可是受了伤,从昨夜归来,他就被赶拖拽着上前走,不禁又想起方才盛柏的诘问,两人面上皆有些愧色。
他重伤成这样,都自顾不暇,一时忘记也是应当的。
陆焉生则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盛婳瞧,嘴角欣喜勾起,满脑子都是她心软了,这满屋子的人,唯有她记挂着自己,只是……
他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担忧。
盛婳见他这副神情,不禁低声叹了口气。
“刘先生,你快给他瞧瞧!”白郝忙道。
刘本又蹲坐下来,拍了拍床榻道:“坐在这里便成,我先替您号脉。”
陆焉生闻声反倒抿唇,看了眼盛婳,将手负在身后道:“不必劳先生辛苦,我无甚大碍,只是受了些小伤。”
见他推却,盛婳不禁蹙眉。
白郝劝道:“什么话,再小的伤都要仔细瞧,再者我见你气色不好,应当是亏了身子,刘本先生很有本事,你让他瞧瞧把脉也能叫人放心些。”
陆焉生有些为难,他眼底的犹豫盛婳看的明明白白,开口道:“你过来坐下。”
这声音温温柔柔,却叫陆焉生僵了脸。
他企图挣扎:“当真没什么……”
“过来。”盛婳又开口道。
陆焉生心下直叹气,见他扭捏模样,便知隐瞒病情,盛柏上前便拉着他将按在了榻上。
陆焉生正想法子不知该如何脱身,恰此刻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是方管事匆匆而来。
“老大人,出事了!”方管事焦急道。
白郝蹙眉问:“出了什么事?”
方管事看向陆焉生担忧道:“京兆府来了些人,让姑爷跟着去一趟,说是,说是姑爷沾染了人命案子!”
作者有话说:
我快放假啦!
第108章 抓捕
昨夜才回来的, 怎会招惹京兆府,白郝闻声一震,面上皆是威严, 看向方管事问道:“怎么回事!”
方管事摇了摇头回道:“来人只说是桩人命案子,要姑爷配合调查。”
几人面面相觑,盛柏看向陆焉生问道:“你可知道什么事?”
陆焉生亦是不解, 摇了摇头, 盛婳亦然,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莫名, 前世里并没有在这样的事,陆焉生转念忽像是想起什么来, 略有些猜测, 转身随意拿件衣裳道:“我去看看, 你们莫急。”
说罢便着急忙慌的往外头奔去。
盛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禁张了张唇道:“你的身子”
陆焉生顿住脚步安抚道:“不急, 等我回来再看, 我好的很, 并无大碍, 你莫多想。”说罢又看向盛柏道:“劳大哥去趟东宫找下太子,在命人去陆家寻我兄长, 让他将人带去京兆府。”
盛柏蹙眉:“什么人!”
陆焉生抿唇, 意味深长道:“你认得的。”
他认得,盛柏有些不解,只是还要再问, 却见陆焉生又对着盛婳道:“你莫担心, 等我回来!”
盛婳抿唇, 他这幅样子分明有事, 而且还不小,只是她还未说话便见他转身便急切匆匆离去,
这反应叫众人都丈二糊涂摸不着脑袋,白郝不禁急切道:“他这才回来,怎会粘上什么人命官司,方管事你去打听打听什么事”又有些不放心的站起身来:“不成,京兆如今当家的是祁温玉,他惯来难对付,还是我去,我去瞧瞧!有我在,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祈家因祈年的缘故,对陆焉生应当颇有危机感,敌意难消,再者祈温玉不是甚明事理这人,难保不会乘此机会公报私仇为难陆焉生。
越如此想,白郝便越担忧。
见白郝动怒,兄妹两忙拉住他,盛柏上前道:“外祖父你先不必出面,我前去问问,听陆焉生方才的意思,知道些缘故,他有防备便不至于出多大的事,若是实在解决不了,您再出面也不迟。”
盛婳亦在一旁安抚道:“是,兄长说的是,他的本事我知道的,定不会出什么事,外祖父还是先到当心自己的身子。”
兄妹两人一唱一和,白郝也只得作罢,盛柏也不敢耽搁,须臾便换好了衣裳直奔出府。
白郝还是放心不下,现如今陆焉生已成了他的外孙女婿,他自也要视如己出,他眯了眯眼眸站起身来,正要叮嘱盛婳,便见她敛着眼皮,蹙笼着眉头。
是了,他都急促成这样,何况昨日才成亲的婳婳。
“你不必担心,他刚立新功,圣上正要嘉奖,这样的帅才,大厦最是看重,便是有事,圣上也必不舍重罚。”白郝安慰道。
盛婳回神看向白郝,莞尔笑了笑道:“我知道,我并非担忧这些。”
白郝不解问道:“那是甚?”
盛婳抿唇道:“他身负重伤,还起高热,这才是最要紧的,医治耽误不得,也不知是受了多重的伤,竟叫他这样跑了。”
白郝愣了愣,嘴角有些僵硬的扯了扯,才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起身出了屋。
只是他为听见,屋子里一声低低地叹息声。
盛婳唯有此刻才好似放下估计,眼神里出现些许瞧不清的担忧,她蹙眉低低骂了一声:“怎这样不叫人消停。”
太子知晓时便忙不迭进了趟宫,怎想,这人自打进了皇宫,便一整日没出来,陆焉生那旁也毫无消息,陆衷派人打听,皆被人当了回来,他手上虽捏着人,没弄清什么事情前,却不敢轻举妄在,再者那人……陆衷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自己车架,唇瓣紧紧抿着。
临近日落,才见徐顾白匆匆从皇宫出来,马车停下,对着等在宫门前的盛柏道:“上车,路上说。”
马车上太子看向盛柏,似欲言又止,盛柏不解问道:“太子殿下何意?有话可直说。”
太子叹息一声道:“陆焉生那案子与你有些关系。”
看了眼他又道:“昨日夜里,消失多日的程九被人扔在了京兆府门口,身上还挂着杀人的罪证。”
“程九?”
太子点头道:“是,程九,孤便好气,好端端的人怎就能从孤眼皮子底下溜走,原是被人掳走的。”
盛柏这才道:“确有其事,程九杀的正是微臣曾经的近侍,名叫着听。”
“那就对了。”徐顾白摩挲掌心道:“程九昨夜吃了几顿毒打,好似是受不住刑招供,陆焉生早知详细且包庇至今,更有甚者可能是当年案子的罪魁祸首。”
“什么?”盛柏好似听到了笑话道:“这怎么可能,都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陆焉生才不过八九岁稚童,且不说那个年岁有没有这心机,那时候他根本不认识程九,怎可能有罪魁祸首之说。”
太子抿唇道:“说的就是如此,祈温玉在意的可不是他到底有没有串谋,他想做的不过是拖延案子时间而已,凭空安上个罪名凭他金兆尹的官职道也不难。”
盛柏这才惊觉这背后的意思,他猛然一惊抬头道:“他想乘此机会处私刑,他们真正想做的是拖死陆焉生!”
“就是这个意思。”太子眯了眯眼眸道,眼底皆是怒火,他又道:“祈家早便打定这个主意,方才孤进宫,祈南便先一步支开父皇,要不然孤也不至于到此刻才出来。”
盛柏也有些按耐不住脾性,只是理智仍旧压着他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太子闻声面上有些严肃道:“救他出来倒是不难,只是前提要他先撑得住孤到。”
话音一落几人神色都是一沉,这一整日下来,陆焉生身负重伤,许当真命悬一线。
马车极速奔驰,不过半刻钟便到了京兆府门口。
太子一见陆衷便微微颔首,盛柏见着陆衷才想起来,忙问道:“那人可带了来?”
陆衷神色有些难看,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马车:“人在里头。明盏,将人带下来!”
明盏应是,便见车帘掀起,下一刻里头的人便被拎了出来,那人好似已放弃了挣扎,盛柏见那人身影,面色越发沉重,直到那人忽面向自己,露出自己脸来,盛柏呼吸一滞惊呼了一声:“着听!”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忙,在工作收尾,就这么点,见谅,不过我终于放假啦!哈哈哈,可以好好更新了!过渡章算是。
第109章 对峙
盛柏即便早心里有准备, 但此刻见到着听,他仍旧不可置信,他明明是自己亲手埋葬的, 可眼下这人却活生生的站在他跟前。
着听闻声猛然抬头,见是盛柏,也惊愕不已, 好似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既活着, 为何不回来!”盛柏上前询问道。
陆衷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一把拉住将要失控的盛柏道:“进去再讲!”
徐顾白也点了点头, 只是进京兆府门口时,他好似感知到什么, 顿下脚步, 往身后看了一眼。
陆衷蹙眉不解:“殿下?”
“没事, 许是孤看差了。”说罢便率先走了进去。
其余几人都先后进去。
—
天色渐暗,一日都无消息, 盛婳眉头高高蹙起, 略有些心神不宁。
“叮咚”一声, 她撂下了汤勺, 便要起身。
杏枝叹了口气劝说道:“姑娘多少用些饭吧,您身子才好, 可不能饿着。”
盛婳有些恹然摇头:“我用不下。”
点珠见状忙将碗又递到了盛婳跟前哄着道:“那姑娘用些汤, 不然姑爷稍后回来瞧见姑娘清瘦该责问奴婢们没伺候好姑娘了,您也不想叫姑爷心疼吧!”
盛婳蹙眉,正挣扎间, 外头院门忽“吱吖”一声被人推开, 盛婳忙探头看去。
点珠也搁下手中的碗盏去应门, 来人是阿肆。
他一身都湿漉漉的, 身上的雪花叫暖气烘的只余豆大的水珠,一眼便知是从外头奔回来的。
“怎么样!”杏枝问道。
阿肆抿唇道:“大公子让小的来传句话,让姑娘放心些,太子一行人已经入了京兆府,只是今夜应当归来的迟,不回来也有可能,让姑娘不必等了,早些歇下。”
盛婳看了眼外头天色,心更觉惴惴不安:“不回来?”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俨然就是牵扯不小。
阿肆点头道:“是,大公子就是这么吩咐的。”
“可知道是什么事?”
阿肆答:“好像还牵扯到程九先生,至于其他的,小的便不知道。”
程九?盛婳闻声有些纳罕,就连两个丫鬟都很是不解。
盛婳神色有些难看,又问道:“那外祖父可回来了?”
“还没有,我回来时方管事还侯在门口等着老大人呢。”阿肆答道。
“知道了,你去门口守着,若是有人回来,切记即刻回禀告。”
阿肆连连应是,这才退了出去。
自刚才起他的心便惴惴的难受,呼吸都有些许急促,她总觉得这回的事应当很要紧。
她忽觉的陆焉生很不容易,这才归来便又得牢狱之灾,心里有丝丝酸楚。
—
果如太子所想,祈温玉打量的就是拖延时间,太子来虽笑脸相迎,却缠磨了半晌,太子没了耐心,神色一怒,祈温玉莞尔笑了笑才正色谈起案子。
对着跪在地上的着听问道:“你是着听?”
着听闻声愣了愣,而后连连点头。
祈温玉笑了笑对着手下人道:“来人,将程九与陆焉生都带上了!”
他将手中厚厚一沓子纸张递给了太子道:“殿下莫怪,微臣只是公事公办,既收到了人,也收到了罪证,自也要查办的。”
他倒是说的轻飘飘的,徐顾白闻声只是皮笑肉不笑的道了句:“应当的。”
只是神色却带着冷漠,祈温玉既然这样明目张胆动他徐顾白的人,那便是挑衅他的底线,果然,祈家人拥兵自重,留不的了。
“就是没想到,这一个陆焉生,竟能叫这么多人出面,微臣也觉颇为意外。”
话音一落,陆焉生与程九两人皆被带了上来。
只瞧了一眼,陆焉生便怒火滔天,陆焉生身上虽未见明显伤痕,但人肉眼可见的虚弱许多,嘴角还有褐色血迹未擦干,只是祈温玉忌惮白家与太子,并未干太过明目张胆,可即便如此也能瞧出来是受了刑的。
他都如此,更莫提程九了,程九无人庇护,又有确凿杀人证据,浑身上下被打的无一块好肉,方才是被人抬上来的,此刻人尽忽昏迷,半睁开的眼睛,此刻正翻着白眼,可见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你这是严刑逼供!”陆衷怒不可遏指责到,他正想走到陆焉生身边,却被官兵挡住,陆焉生见状略虚浮的冲着她摇了摇头。
祈温玉却是稳如泰山的微微笑道:“陆大人这话如何讲的?这罪证就在跟前,有何需严刑逼供之处,左不过是这人不老实,又拒不认罪,这才受了些罚!”
说罢又指了指陆焉生道:“他不是还好好的吗?办事办案京兆府从来都是照章办事,还望陆大人莫关心则乱胡言乱语,你若不信,可以问问陆二公子。”
陆焉生闻声只轻笑一声,却是虚弱的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见陆焉生状态极差,蹙着眉头催促道:“这天色渐黑,快些结案吧!”
祈温玉这才躬身笑了笑,慢条斯理幽幽道:“是,微臣明白。”
惊堂木一敲,祈温玉神色一历便开始当堂审问。
从当年之事开始,从头开始理,在场几分最清楚不过,他这是想要拖时间!
太子面上皆是不耐烦道:“人就在你跟前,证据也在,还有何要问,要审的?”
祈温玉则是淡然笑了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所有案子都需详细记案,毕竟事关人命,马虎不得!”
盛柏闻声上前一步道:“人还活着,我也可作证,人既还活着,哪里还是什么人命案子!”
祈温玉眉眼弯弯应和道:“话确实是这么说的。”
“着听既还活着,程九便不存在杀人一事,他既非罪犯,那陆焉生又谈何窝藏罪犯?这事简单至极,倒不知祈大人还要审些什么?该是金兆府的事太少了,才叫祈大人有这样多的空闲来,有这功夫不若再判些案子,为了这么个鸡毛蒜皮的小案,费时费力,祈大人你这是有偷懒之嫌啊。”
太子此刻已然撕下了温润面具,对着祈温玉咄咄逼人。
见事情扯到自己身上,祈温玉本还事不关己的神色募的便凝重许多,他面色有些僵硬道:“殿下误会了,微臣也只是谨慎行事,那殿下都开口了,这案件确实无甚再详查的必要。”
他眼神示意,本站在陆焉生与程九跟前的两人才自觉撤下,陆衷见状忙上前搀扶,刚碰到人,便听陆焉生冷不防倒吸了口凉气,陆衷神色一沉:“可还撑得住!”
陆焉生只虚弱的点了点头,他微微侧身又看向躺在地上的程九。
“你先管好自己,他会有人来管!”说罢便要搀扶住陆焉生就走,只是临走时他还不忘拽了下一盘的着听。
着听见状瑟缩着脖子,一言不发就要跟着人一起走。
盛柏则是看向着听吩咐道:“你作甚!还不来扶着他出去!”
着听闻声愣了几瞬,才理解他是指地上的程九。
而后默不作声的便走到程九身侧,想将他扶起来,自始至终都未讲一句话。
陆衷则是在一旁目不斜视的盯着着听,直到他搀扶起程九往外走,他才轻松了口气,而后才挪步往外头去。
祈温玉自始至终都是看着几人,他眸光在着听身上停留了就瞬,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几人将要订婚走着至门口,陆衷刚松了口气,却忽听身后祈温玉高声呼唤:“慢着!”
只见他眼底皆是兴奋猛地便站起身来,他嘴角勾笑道:“瞧卑职险些都忘了,程九如今昏迷不醒,这案子只能这着听的阐述,我好记录在案销了这案子,这是公事公办,还望诸位海涵。”
说罢便是着着听喊了一声,着听闻声只回首,而后跪倒在地,垂着头一句话都未说。
祈温玉见状不禁勾了勾嘴角,更加确信,只听他忽然笃定道:“你哑巴了对吧!”
这话落下,除却陆家两兄弟,四下都是一惊,尤其盛柏最是不可思议。
祈温玉见状像是抓到了把柄似的,眼底皆是兴奋,面上却是一副可惜样子:“你既是哑巴,如何作证自己就是着听,据程九的口供,着听并非哑巴。”
他顿了顿才道:“这事还需在查查清楚。”
盛柏闻声上前一句道:“我这个主人家在这,怎就不能作证他是着听?即便他口不能言,但我却可以作证!祈大人这话说的莫名!”
祈温玉却是摇头道:“盛大人身份略有些不好敢说,你与陆焉生的关系,算得上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这证词便当不得真。”他低声叹口气道:“不然你们两人对峙也能做证,可惜他是个哑巴,说不得话。”
他顿了顿又道:“倒也还有旁的法子,不若现在拍人去遣你们盛家得奴仆来,让他们辨认再最好不过了,只是,有些费功夫就是了。”
“太子殿下觉得何意!”祈温玉笑盈盈道。
太子看着他,微微眯了眯眼眸道:“孤替陆焉生担保,他必与此事无牵……”
陆焉生闻声虚弱打断道:“殿下……不必……”
他气喘吁吁的抬头看向祈温玉道:“还有……还会,别的法子!”他咬了咬牙道:“去拿壶水来。”
第110章 心疼
“作甚?”祁温玉不解开口问道。
陆焉生强忍着晕厥感, 咬着牙又道:“快!”
太子负手看向祁温玉警告道:“怎么,孤现在说话是使唤不了你了?祁大人!”
祁温玉虽想趁此机会毁了陆焉生,却不想当真与太子作对, 他们祁家眼下虽强悍,但未来储君的威慑他也不敢挑衅,闻声笑着起身, 便从后堂端了一壶茶过来。
而后竟亲自递给了陆焉生:“这是新煮沸的茶, 烫的很,陆二公子小心烫。”
陆焉生接过茶盏, 嘴角微微勾起;“那正好。”
说罢便见他将那茶盏高举,走到程九身侧, 那茶壶就高悬在程九脸上, 众人这才惊觉他要作甚。
祁温玉都吃了一惊, 这可是滚烫的沸水!
陆焉生朝着祁温玉勾唇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而后便见他手在半空中又往后挪了挪, 而后手微微一倾斜, 那滚烫沸水便低落在程九臂膀上。
“欸!啊!”程九一声声痛苦呼叫醒来。
他睁开眼便对上了陆焉生的眼睛, 且他手上还执着茶壶,不做猜想也知是他:“你, 你做什么!”
“哐当!”一声响, 陆焉生将那茶壶摔落在一旁的墙角处,瓷片四溅。
他募的顿下了身,而后拽着程九的衣襟忽指向一旁的着听问道:“仔细看看他是谁!”
程九浑身都酸痛, 正疼得直冒冷汗, 闻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一瞬间魂魄便四飞, 他眼眸睁的老大,人忙抓着陆焉生的衣袖往他身后躲:“你,你是来找我夺命的是不是!滚,滚!”
祁温玉见状不禁眯了眯眼眸,看向陆焉生的眼神带了些许深沉。
因着他的动作,陆焉生几不可微倒吸了口凉气,身上疼得几乎要散架,却只得咬牙,他耐心即将耗尽猛地一下拉住程九,晃了晃他质问道:“他他是谁!”
程九闻声一怔,有些莫名其妙道:“着听,他是着听呀!”
着听则是垂着脑袋,不敢讲话。
话音一落,堂上除却祁温玉都轻松了口气。
陆衷忙上前将陆焉生搀扶而起,冷然对着祁温玉道:“祁大人,现在可能走了!”
祁温玉面上挂着假笑,目光落在陆焉生身上,见他将要晕厥的虚弱模样,自以为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这案子结了,只是往后许还要记录些什么证据,届时可能还需在传唤你们。”
太子闻言冷哼一声:“祁大人办事倒是稳妥。”
“多谢太子殿下夸赞,这皆是微臣应尽本分。”说罢便要将人送出去。
太子甩袖冷寒的看向祁温玉道:“不劳祁大人大驾了!”
祁温玉见状只是怯懦含笑,见人出去,面上笑容才尽数淡去,一旁少尹不禁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后怕对着祁温玉道:“大人,那可是太子殿下,您这般作对,到底是为何啊!”
祁温玉睨了他一眼未答,祁家如今的地位尴尬,宫中的祁贵妃已然无用,本以为太子与闵家女成婚后,还能稳固祁家,却不想出了丧事只得押后,原本的三步棋,眼下只与祁年一枚了,若是连祁年都有人替代,那他们祁家于皇家便是可有可无,便会如当年陆家一般可被皇帝抛却,他今日冒险废了陆家,虽得太子一时不快,落下记恨,但为了他们祁家也是值了。
他抿了抿唇忽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京兆少尹道:“方才那叫什么着听的,瞧着很不对劲,你去查查。”
那少尹有些许不解:“这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祁温玉冷眸扫向他道:“让你去查便去查!”他眸光又看向外头黑洞洞的天,若有所思道:“好端端的假死,总是有些缘故的,且还叫人毒哑了,里头能没什么?”
那少尹闻声连连应是道:“府尹大人说的极是,下官这便派人去查!”
一行人出了京兆府,天色已然黑透,太子拂袖看了眼京兆府烫金的牌匾,眼底的温怒几乎要藏不住了。
“快,送去东宫!太医正候在那处!”
陆焉生闻声却是摇了摇头道,冲着太子摆了摆手强撑着道:“不必了,我,我先回府上去!”
太子闻声蹙眉,也不知他强撑什么,陆衷却是瞧了出来他是为何,左不过是怕盛婳担忧,拱手对着太子道:“还是离白家近些,他这幅身子骨实在折腾不得。”
太子闻声才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松那道:“你去,将太医请去白家!”
彼时白府门口,却来了两人,家丁见来人愣了一瞬,忙不迭要将人请进府内,却不想那人遥看着远处,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就等在这处,他们也快了。”
家丁摸不着头脑,凑上前小心问道:“先生这是来作甚?”
闻桑闻声莞尔笑笑道:“救人。”
见状忙命人进去请方管事,生怕慢了一步得主人家气恼。
程九伤的虽重,但却都是些皮外伤,祁温玉并未对着他下死手,再者手上的烫伤疼得厉害,每疼一下,他都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已晕厥过去的陆焉生,他不禁咬了咬牙,狠,真狠!
“劳两位将他的衣裳撕开!我瞧一瞧他到底受了哪些伤!”程九开口道。
他这忽然开口,倒是让众人险些忘了,若论医术,旁人哪里能及他高超。
陆衷闻声面色有些一瞬的僵硬,盛柏却先他一步,扯开了陆焉生的衣襟,只露出一寸的肌肤,上头便是一大片的青紫,胸口处还包裹着纱布,此刻已叫赤色染遍,不时还有血迹留下。
“怎么会这样,昨夜明明没有这样严重!”陆衷不可置信,他上前便掀开那红色纱布,只见伤口撕裂,之前曾结痂的地方,不知为何已剥离,甚至能瞧见里头的森森肋骨。
“怎么会?这一眼瞧就知道是被人活活撕开的,这结好的痂都被扯开了,祁温玉那个狗东西,不敢明着动他,就故意在他这伤口上做筏子!”边说边又不禁低头骂道:“这是要他死呀!”
程九蹙眉,手碰了碰从身上掏出一药瓶来撒上些许药粉,而后便想撤自己的衣裳,只是垂首见自己衣裳褴褛,还有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色,有些局促。
“刺啦!”一声响,众人闻声看去,便见太子忽扯开了自己身上的锦缎递上:“用这个!”
程九愣了一瞬,看了眼,有些不敢接。
“还愣著作甚!”太子怒叱道。
程九颤栗一哆嗦,忙一把接过,垂首小心替陆焉生包扎。
须臾,马车便停落在白家门口,一撩开车帘,太子一眼便瞧见了站在石阶下的闻桑,他忙下了马车:“闻桑先生!”
马车里的程九闻声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石阶处。
闻桑冲着太子点了点头,打断道:“在下都知道,殿下莫急,速速将他抬回府离去。”
陆焉生被抬进府,不过须臾便传进府内,盛婳知晓时猛然坐了起来,撩开帐帘看向点珠问道:“被抬回来的?
点珠点头道:“是,奴婢瞧见了,胸口处伤口鲜血直流。”
她心猛然一颤,忽紧张的有些不能自已,尤其脑袋一片空白:“他,他在哪?”
点珠忙道:“朝着咱这边来了!”
话音一落,便听见院子里有了动静,盛婳心下一急,忙下榻朝着外头奔去。
点珠见她赤着脚,拎着绣鞋跟着跑:“姑娘,鞋,鞋!”
盛婳却仿若未闻,门一打开,冷风拂面而来,忽将她吹清醒许多,她人趴在门边,瞧见了被人搀扶进来的陆焉生。
盛柏一眼便瞧见盛婳衣衫不整的模样,他愣了一瞬上前便遮挡住了盛婳,对着陆衷道:“先扶去偏房,也好照料些!”
索性天黑,人又着急忙慌的,盛柏遮挡的及时,旁人并未瞧清盛婳模样,陆衷刚上台阶,闻声点了点头。
等人都走了,盛柏才沉着一张脸,这样冷的天站在门口,竟就穿着寝衣,更要命的竟然赤着脚丫。
他冷冷瞥了眼正拿着盛婳绣鞋的点珠,斥责道:“你怎么伺候的!”
点珠忙跪下认错。
盛婳此刻却无心顾及这些,方才她瞧见了,陆焉生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她眼神忽瞧见了地上低落的血迹,眼里忽有些热看向盛柏问道:“他怎么样了?”
盛柏对她发不了脾气,只是脸却仍旧僵硬:“回去!”
“兄长!”见盛柏不回答,她抬脚就想奔去瞧,盛柏执拗不过她,低声哄道:“受了些伤,不过有程九先生与闻桑先生在,应该无甚大碍,倒是你,自己身子才将将康复,莫两个都病下了。”
而后便看向点珠吩咐道:“照看好姑娘!”
说罢便转身匆匆又奔向了偏房,明明一房之隔,盛婳手紧紧握着,隐约能听见那房急促纷纷的脚步声,又好似听见了陆焉生痛苦不已的哀嚎声,不知怎的,这回陆焉生受伤不同与往日,她这一颗心一直惴惴着不安。
点珠方才已替盛婳穿上了鞋子,正要请她先回屋,却见盛婳忽回身接过自己手上的大氅,随意披盖上,而后想也不想便奔了出去。
彼时屋子里人忙的脚不占地,门只是虚虚掩着,门轻轻一推便开了,她抬步走了进去。
一眼便去看看了床榻上胸口半敞的陆焉生,也不知是不是她带进来的冷风惊扰了陆焉生还是如何?
本眸光迷离的陆焉生,忽好似感知到了甚,目光穿过了众人,准确无误对上了盛婳的眼眸,他嘴角微微扯动,张了张唇对着盛婳道:“脏!回去!”
这是重生后头一回,盛婳切切对这个叫陆焉生的男人感觉到了心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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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交易
盛婳蹙眉不肯, 冲着他摇了摇头,陆焉生见状又张了张口:“乖些,回去!”
下一刻, 众人便又围挡在陆焉生跟前,盛婳刚要上前,面前忽就出现了闻桑那笑嘻嘻, 与紧张氛围无关的脸。
“闻桑先生?”盛婳开口问询。
闻桑点了点头, 指着外头道:“在下终于见到姑娘了。”
盛婳敏锐觉察到这话中的意思:“终于?”
闻桑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并未解释, 他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下盛婳,却又像透过盛婳瞧旁的, 须臾道:“姑娘身子越发康健了, 也好, 算是没有白费辛苦一场。”
盛婳以为他是在点拨自己道谢,她正记挂着陆焉生的身子, 倒也无心与她纠缠, 只是胡乱点头道:“是要多谢先生, 只是先小女现在有些”
闻桑见状只是摇了摇头, 叫盛婳不明所以。
“姑娘不该谢在下,姑娘该谢的是他。”说着便指了指床榻的方向, 床榻虽人满为患, 可盛婳却知晓他指的是陆焉生。
“先生何意?”盛婳问道。
闻桑正要开口,忽听见床榻上的陆焉生张口呼喊了一声:“闻桑!”
闻桑闻声眉眼弯的更厉害,笑了一声道:“姑娘会知道的。”
见她不解, 闻桑又忽然开口道:“这心结解了, 人也能松快些, 姑娘的心结倒是解了, 只是他的,却是解不了了。”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叫盛婳心里却是一沉:“先生为何这样讲?”
闻桑忽食指抵住了唇,一副高深莫测模样道:“时间不大够了。”
“婳婳,你怎么在这!”盛柏回身便瞧见盛婳出现在屋内,不免有些气恼。
闻桑闻声往后退了一步,好似并未与盛婳交谈过一般。
盛婳不禁狐疑地看了眼闻桑。
“回去!”盛柏呵斥道。
盛婳咬了咬唇有些委屈道:“我想看看他!”
盛柏俨然不吃这一套,冷着一张脸呵斥道:“我再说一遍!回去!”
兄妹两人僵持不下时,闻桑忽伸了伸手,指了指后颈的位置道:“三分力,瞬间便晕,不伤身,可以一试。”
这话显然是对盛柏说的,盛婳刚捂着后劲要躲开,却被盛柏先她一步,下一刻便无知无觉晕厥过去。
盛婳到底是被请出去了,彻底晕厥前还瞧见闻桑仍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看着她被送出了房门。
他这幅模样,盛婳莫名就很不喜欢。
也不知为甚,这位术士并不想旁的高人慈悲济世之感,他虽一直笑意盈盈,可盛婳瞧着他那副笑意,心里却直生寒意。
如今被他不声不响阴了一把,更觉如此。
陆焉生伤的很重,是在场人都想不到的,程九把脉时,难得有些慌了心神,眼底的无助与无措,在场人基本都瞧见了。
陆衷心里颤动,抓着程九道:“程先生,劳您想想法子!”
程九忙摆了摆手道:“我知道,我知道!谁还不想救他了,只是”
太子在一旁忙添话道:“若是缺甚药材,先生尽管开口,孤那处多得是。”
“他伤的极重,之前的重伤还未痊愈,也是奇了,回回都重伤在心口,好似见了鬼似的,无论是箭矢还是刀枪都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心口伤上加伤,心口俨然脆弱的好似薄纸,如何救治!”
这话一说,太子面色就是一僵,不免想到一年前自己气恼至极对着他胸口重重踹上的一脚。
几人皆是手忙脚乱,床榻上的陆焉生却是突然开口道:“闻桑!你还看甚!”
此声一落,这人皆是一怔,只知道闻桑能瞧破天机,参晓后世,却从不知道闻桑竟会医术,不然也不会一屋子都将希望寄托于重伤的程九身上。
闻桑闻声这才慢悠悠上前,对着众人道:“除却程九先生,劳各位都先出去。”
陆衷仍旧不放心,上前一步道:“先生,我留”
闻桑摇了摇头打断道:“你多讲一句,多耽误一刻,他便病重一分,若命丧,与在下无甚要紧。”
陆衷闻声便闭了嘴,他从不知道,闻桑说话这样刺耳,太子倒是反映的快,拉着陆衷便出了屋子,素问则是跟在身后,太子临关门前还不忘感激道:“有劳先生费心了。”
须臾之后,屋子里就只剩程九,闻桑,陆焉生三人。
陆焉生躺在榻上俨然已痛到失去理智,浑浑噩噩直喘息。
程九偷看了眼闻桑,见他毫无反应,才张了张嘴问道:“先生,咱请问要如何医治。”
对闻桑,程九是不敢怠慢的敬仰,说话都是端着敬着。
闻桑闻声有些莫名的看向他道:“你是大夫,我问如何医治?”
程九闻声“嗯?”一声,还以为自己听岔了,愣在了原处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见他呆若木鸡的模样,闻桑不禁“噗嗤”一笑,这笑声并未刻意遮掩,守在外头的几人听的清清楚楚。
陆衷抿唇看向太子。
太子则是怂了怂肩头道:“孤也是才知道他是这幅性子,初见时,孤也吓了一跳。”顿了顿又道:“除却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闻桑笑罢伸手拿过一旁的针灸布袋,打开道:“我来说穴道,你来施针。”
程九闻声忙推却道:“我手受了些伤,不如先生有准性,还是先生来。”
自始至终,程九都未怀疑过闻桑的医治。
却见闻桑摇了摇头道:“我只看过几本医书,并未下过针。”说罢又看了眼他受伤的手:“即便你手受伤了,也比我有准头。”
程九闻声便懵了,捏着针不可思议道:“只看了几本医书?这,怎么成?”
闻桑却是无甚所谓道:“够了,医治他,那几本医书也就够了。”
“那要是出了事该……”程九心惊胆颤道。
闻桑却是敛下眼睫,眼尾的凉意直击人心口,那一瞬间,程九好似瞧见了穷凶极恶的恶鬼。
“出了事,那便只能死了。”闻桑淡淡道。
平日里,旁人都说他行止疯癫,如今程九看来,若论疯,他实在抵不过眼前这位。
“封紫宫,玉堂两穴。”闻桑开口道。
这针法闻所未闻,程九闻声更不敢下针,捏着针迟迟不敢动。
闻桑却是无甚所谓抱胸靠在床榻前,点了点下巴满不在乎道:“你在迟些,他就该血尽而亡了。”
程九看了眼闻桑,又看了眼床榻上的陆焉生,咬了咬牙到底是下了针。
这一下针,程九低头一瞧,眼眸便不可置信的睁的老大。
本以为这医治该很久,却不想不过一刻钟,里头便有了动静。
门外守着的几人忙站直了身子。
“吱呀”一声响,门被打开,见出来的程九,众人皆纷纷向后张望。
“如何?”盛柏开口问道。
程九将门关上,深吐了一口气道:“醒了。”
直到此刻,他仍旧未回过神来,今日一见,忽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医治是实在不足一提。
陆衷闻声急切道便想往屋子里去,却见程九往前一站,挡住了他的去路。
“闻桑先生有话与陆焉生讲。”
陆衷还是头回见程九维护过谁,饶是陆焉生,也嫌少有这待遇,这才不过一刻钟,便成了闻桑的马前卒了?
“程先生?”
程九闻声撇了撇嘴,仍旧不动分毫,也浑然当作没瞧见他们眼底深意。
屋子里
闻桑一脸揶揄的看着床榻上动都不能动弹的陆焉生道:“你是嫌自己命太长?竟如此折腾,我且告诉你,你这烂疮烂疤的身子若不好好养养,我可不要。”
陆焉生仿若没听见,只是问他:“你都知道?”
闻桑勾唇笑了笑道:“你求我办的事,才得此因果,我都知道,有何稀奇?”
“什么时候?”陆焉生眯了眯眼睛问道。
他转身便幽幽的端起一杯茶来,喝了一口把完着茶杯道:“不分先后,我知道的,是你想不尽的。”
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陆焉生见状不免悲从中来,他生来便在泥泞之中,无论如何挣扎,到头来犹如笼中鸟,掌中物,由得这世间摆弄戏耍。
而面前的闻桑,却与他恰恰相反。
“你既什么都知道,却还在一旁隔岸观火,你明知道我时日……”他抿了抿未再继续,可话却呼之欲出。
闻桑惯来没什么慈悲心,闻声低下了头看向陆焉生道:“你自己种的因果,便该自要自己去受,你们二人之间我插不了手。”
陆焉生闻声蓦然,一时间无话可讲,须臾又道:“为何提早来这。”
闻桑撇了撇嘴道:“如你所见,我再来迟些,你就真不值钱了。”
他顿了顿颇感慨道:“陆焉生,你真是太慢了。”
三句话不离他的价值,无一不在提醒他曾说下的话,陆焉生头回觉得闻桑这人实在计较。
“刺杀婳婳的人是谁?”陆焉生忽开口问道。
闻桑闻声愣了一瞬,看向陆焉生。
陆焉生挑眉道:“既做了交易,你便该为我所用,如若不然,我可不能保证,我这副身子可会遭蛇虫鼠蚁啃咬。”
闻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你威胁我?”
陆焉生裂了裂嘴道:“那要多亏你提醒,我还有些筹码。”
闻桑眼神忽显出些许阴郁来,只是怨念颇深的盯着陆焉生,许久过后才吐出话来。
“盛平。”
作者有话说:
开始解扣了,一环又一环,我怕把自己也绕进去。
第112章 他在
盛平, 陆焉生嘟囔了一声,听来隐约有些熟悉,回神色一想, 才道难怪,这姓名与盛婳那父亲倒是颇为相似。
他心募的一坠,忽想起些事情来, 前世里他隐约记得盛婳与他提了一嘴, 只是那时他只当她在玩笑,从未当过真。
闻桑见状咧着嘴, 面上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道:“是不是听来很熟悉?”
陆焉生抿唇道:“有话便讲,你莫要装神弄鬼!”
闻桑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道:“盛平盛安, 一听便能想到是甚关系, 莫不是你重来一场, 变蠢了?也不应当啊。”
陆焉生脸色一沉,果然如此, 可他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杀婳婳?”
闻桑挑了挑眉头道:“总是有些缘由的, 父亲造的孽, 让女儿来偿还, 倒也无可厚非。”
“到底是为了什么?若当真是同胞兄弟,盛安为何只字不提, 既是同胞兄弟, 为何屡屡想要暗害侄女性命,盛安身上到底背了多少事!”
闻桑耸了耸肩头有些无所畏道:“这事你该问他,问我无用。”
陆焉生眼眸一厉, 忽闪过些许杀意:“他人在何处?”
想也知道, 他问的正是那神出鬼没的盛平, 既问不出来为何, 倒也不必,知道是谁便也好办,直接除了就是了。
闻桑闻声却是不肯再讲,转身便要离去:“我又不是他肚子里蛔虫,哪里知道他去了何处?”
只是他人走到门边又顿了下脚步道:“你莫要再无端添杀孽,祁贵妃就是个例子,我救得了你一回,却救不了你第二回 。我的耐心也要耗尽了。我言尽于此,你且好好想想。”
陆焉生却好似陷入魔怔之中,浑然未觉,眼下他犹如煞神一般,但凡威胁到盛婳安危的,他都留不得。
忽见他掀开锦被下了地,方才包扎好的伤口,因这举止又泛点点赤红,血液顺着棉布缝隙低落而下,屋外的人听见动静忙进了屋。
“你这是作甚!”陆衷上前一把搀扶住他,想将他按回床榻上。
陆焉生吃痛眉头一皱,抬眸又瞧见闻桑斜靠在门口抱胸冷眼瞧着他,只见他张了张嘴,白了他一眼道:“疼死活该!”
说罢便转身当转身离去,程九见闻桑离去,只是愣了一瞬,下一刻竟抬脚奔了上去。
“这当真成了这闻桑的马前卒了?未免也太快了些。”盛柏感慨了一声。
徐顾白如有所思看了眼离去的两人,神色略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眸光又落在陆焉生身上,这回眼里皆是探究之色。
“着听呢?”陆焉生忽开口问道。
说起着听,盛柏便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涉险假死,偏他又叫人毒哑了,什么都问不出来,也是为此才叫他气恼。
盛柏问道:“你要见他?”
陆焉生未答,只是问道:“他已经假死过一回,如今可还算大哥的近侍?”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也算是问倒了盛柏,只见他蹙眉想了想道:“他假死那日便算是背弃主子,这样的近侍不要也罢。”
这话好似正对陆焉生的下怀,只见他嘴角微微勾了勾对着盛柏道:“那我找到的,可算是我的人?”
“随你做主。”盛柏想也不想答道。
陆焉生点了点头:“那好,那劳烦大哥将他带来。”
盛柏这回并未再问什么,自昨日起,他已知晓陆焉生的能耐,转身便让吹着将人带来。
“你要他作甚?”陆衷不解问答。
陆焉生笑意不达眼底意味深长叹了一声:“放饵钓鱼。”
盛柏与陆衷对视一眼,有些不解,太子自始至终都未言语,好似陆焉生所为皆在她的意料之中。
却不想盛柏前脚刚吩咐万完,又见他垂首对着陆衷盛柏道:“劳两位兄长先出去,我有事与太子讲。”
盛柏与陆衷略有些迟疑,太子则是笑盈盈上前:“两位先出去吧。”
太子下令,陆衷与盛柏不敢不从,纷纷又出了屋。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太子面上笑盈盈的笑意便霎时消散尽了。
陆焉生敛眸道:“殿下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焉生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殿下答疑解惑。”
太子不免有些吃惊于陆焉生的洞察力,抱胸上前,眯了眯眼睛:“闻桑与你早便相识?”
“是,殿下英明,我与闻桑确实相识,远比太子殿下想的还要早。”陆焉生诚然答道。
太子闻声嘴角僵了僵,又开口道:“所以闻桑与程九都算是为你所用?”
陆焉生蹙了蹙眉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太子不解问道。
“殿下太瞧得起我了,闻桑那副性子惯来都是旁人为他所用的,这世上哪有能人能用的了他的,至于程九,只是憨了些,确实算是好用。”
若他答是,徐顾白定会想也不想的立时便抹了他的脖子,不过眼下这答案倒也阿紫意料之中,太子默然松了口气,诚然若是闻桑当真为陆焉生所用,其中深意,徐顾白确实像也不敢想,堂堂一国储君,成了旁人手中的棋,只这么想一想,便犹如凌迟他一般。
“殿下可算是解了心结?”陆焉生见徐顾白面色渐缓,莞尔一笑开口问道。
徐顾白抿了抿唇撇嘴道:“勉勉强强。”
那便够了。
门外忽传来“笃笃”敲门声,是带着着听前来的宁去。
“太子殿下,公子,着听到了。”两人便站在门前,明窗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陆焉生眉眼弯弯看向徐顾白道:“来的正好,焉生再送殿下一大礼如何?”
“是甚?”太子眸光闪了闪,眼里是满满的兴奋与期待,诚然,陆焉生每每送的大礼,却是都很不错,起码他很满意。
陆焉生抿唇挑了挑眉头,看向窗外着听的倒影意味深长道:“饵在那处,能钓到什么便是什么。”
他抬眸看向徐顾白笑意盈盈:“那殿下要不要?”
“定能叫孤满意?”
陆焉生笑意不达眼底:“定能叫殿下满意。”
太子闻声挑了挑眉头忽又道:“那个叫盛欢的……”
太子欲言又止,俨然有些难言之隐。
说起盛欢,陆焉生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人,他沉声道:“是不是颇得圣上喜欢?”
太子眸光一亮:“是,你怎知道!”
陆焉生敛下眼眸未答,俨然一副意料之中模样。
太子蹙眉道:“孤起初也没见过那盛欢,只当是个样貌还不错的丫头,毕竟盛柏兄妹样貌堂堂,想来盛欢也长的可以,却没想到,初见时却是有惊吓道,她长得……”
陆焉生勾唇笑了笑:“长的如何?”
太子咬了咬牙答:“眉宇间有些肖像母后年轻的样子,尤其那柳梢眉尤其像……”
太子神色越发难看:“你许不知,父皇最喜孤母后那对柳梢眉,只是母后年岁渐大,眉梢渐弓,俨然没有起初模样,如今父皇见了盛欢,犹获至宝,近来母后常愁容不解……”他顿了顿又道:“孤当初许不该将她送进宫中。”
陆焉生已然听出太子话里的意思,眼下盛欢羽翼未丰,除了她倒是不费什么功夫,太子俨然是动了此念,他道:“三个月,殿下再容她三个月可否,她现在尚还有些用处……”
太子闻声不语,似在思索,许久后道:“那好,孤至多只留她三个月,三个月后,不管她还有用与否,孤都不能留她性命。”
陆焉生闻声轻松了口气,他眸光渐深沉,既世上还有个盛平,那盛家这些年家不像家,分崩离析的缘故倒也好猜,既然盛欢见过盛平,他们二人之间关系许勾连颇深,他眼眸微微闪动,忽心下一凉好似猜到了什么,眼眸闪的厉害。
他思忖片刻忽道:“劳殿下多派些人手盯着盛欢,谨防她从宫中递信。”
太子闻声点了点头。
陆焉生沉声吸了口气,但仍旧愁容满面。
——
这雪一下便止不住,盛婳猛然惊醒,思绪归来她想也不想的便掀开锦被要下地,看了眼外头雾蒙蒙的天色,好似已经天亮了。
她刚要对外喊点珠,手腕忽被人捉住,她心猛然一坠,正要转头便又被人一把抱住,耳畔传来一声极熟悉又慵懒的声响,沉沉的又很好听:“去哪?”
说罢,那人还颇得寸进尺的一把钳住了她的细腰。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盛婳竟不讨厌,身子还微微颤栗。
盛婳瞪大了眼睛,这才惊觉床榻一侧还有人,她试探喊了一声:“陆焉生?”
“嗯,我在。”陆焉生答了一声,人忽又凑到她耳畔,男人滚烫的浊气染红了她的后颈,好似怕她听不见,又蹭了蹭她额头道:“我在。”
作者有话说:
今天就这点
第113章 他想(一更)
两人之间的亲昵, 以至于脊背都酥麻一片,索性天还未亮,屋内也未点灯, 瞧不见盛婳嫣红色的面颊,便是这样暧昧的时候,她仍惦记着陆焉生的伤势。
小手朝他的心口摸索而去, 却叫陆焉生一把捉住, 声音喑哑问她:“作甚?”
盛婳眨了眨眼眸,声音里带了些许别扭, 这是她头一回问他伤势如何:“你伤口”
短短一句,她说的艰难又羞怯。
她话还未说出口, 陆焉生好似洞悉她的想法, 下一刻, 手便被他包裹牵着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即便隔着棉布,仍旧能摸到里头粗粝可怖的创伤, 她指尖不敢用力, 带着小心与颤抖。
“很疼。”陆焉生开口道, 说话间人又往前凑了凑, 人就陷入盛婳的脖颈之中,若仔细听, 话里似乎带着些许委屈:“很疼, 很疼盛婳,我很疼,你疼疼我好不好?”
这床榻里昏暗, 瞧不见男人眼底的亮光与小心
他在试探, 仗着此刻盛婳的心软, 试探她的底线在何处, 既已成婚,她便是他的妻。
一句很疼,叫盛婳乱了方寸,前世里,陆焉生即便病入膏肓都未与她哭诉过一回,这人好似铜皮铁骨,骨血里全是倔强与嘴硬。
就这样委屈的一声,盛婳心头有些发烫,偏那人好似浑然不觉,声音里似乎都带着些许哭腔:“盛婳,就这一回,心疼我一回成不成。”
“怎么心疼?”盛婳昏了头,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陆焉生却不肯饶过她,声音都带着欣喜:“当真?”
黑夜之中,明明什么都瞧不见,可盛婳好似感觉到陆焉生那双滚热瞳孔正盯着她瞧,她狠了狠心点头道:“当真。”
但又想起陆焉生的本性,不放心又添补道:“但不许太过分!”
陆焉生话里都带着笑意,眼里头闪过狡黠,应了一声:“好,我不过分。”
他倒是应的极快,可盛婳却不大信,她正猜想陆焉生到底要作甚,却不知何时已抱住了她。
这是要做甚?
唇瓣忽叫人堵住,她那小脑袋瞬间便空了,男人薄唇带着清冽吻住了娇软,舍不得一触即离,却又怕唐突了她,离开时还轻轻吮了下。
陆焉生话里带着小心问道:“这样,过分吗?”
过分吗?盛婳此刻脑袋已然空了,只是怔的眨了眨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
陆焉生嘴角微微勾了勾,鼻尖撒娇似的蹭了蹭的琼鼻,不回答便是默认,陆焉生声音里带着轻哄道:“那我继续了。”
盛婳终于有了反应,眼眸猛然睁大,正要说话,却又被陆焉生倾身堵住了唇,这回显然比之前要迫切。
如夏夜骤雨袭来,盛婳身子颤栗,男人含咬着她的朱唇,见她紧闭牙关,陆焉生缠磨半晌都不得法门,睁开了微有些迷离的眼眸,眼里是欲壑不满。
声音既沉又哑哄着她道:“张嘴。”
盛婳小手就抵在他心口,缠磨之下发丝已凌乱,此刻即便眼里皆是迷惘,呼吸都是滚烫的,但理智尚存,闻声微微摇了摇头。
陆焉生倒也不急了,方才那急不可耐好似顷刻间抽离出去,深呼吸几下,理了理盛婳鬓边凌乱的几缕发丝低声叹了口气。
而后许久都无动静,好似人因困顿已热昏昏沉睡去。
盛婳满脑子都是疑惑,这人是睡着了?
她原本身后拍了拍他,他却毫无动静,有人凑上前,觉他呼吸轻缓,当真睡觉了?
她咬了咬唇,喊了一声:“陆焉……唔!”
盛婳瞪大了眼睛,直到唇瓣又被堵住,她才方知中了他圈套。
陆焉生确然是居俱佳的猎手,盛婳在他掌心,不过半刻钟便被拿捏住了,他这回毫无顾忌,如吞海势一般席卷而来,抢着盛婳那如兰的呼吸。
手倒是极为规矩,没敢沾染盛婳的身子,只是他却抓着她小手,教她如何游戏他的。
寒冬腊月里,两人身子烫的似火。
盛婳被欺负的眼泪滋滋的,身上的感觉陌生至极,心好似高高悬起,久久不能坠地,酥软到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陆焉生才放过了她,人低着她额头,恶劣道:“兵不厌诈。”
盛婳此刻无心与他计较,五官渐渐归来,也连着出离许久未归的羞耻心,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红的似火。
陆焉生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轻叹了口气,话里都是无奈,话有些含糊不清却又透着暧昧:“才如此……往后你该怎么办……”
才如此?盛婳有些气恼,额头发丝汗湿,汗水粘连,咬了咬唇,唇都叫他亲麻了,还才如此?
“陆焉生,你欺负人!”盛婳终于缓了过来,开口便控诉道。
陆焉生确是低声叹了口气,认真道:“婳婳,我们成婚了。”
一句话便叫盛婳打蔫了,知道说不过他,盛婳气恼的白了他一眼,而后拉开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翻身对着床榻外,独自睡去了。
她正自顾自气闷,自己不当一时心软容陆焉生胡闹,后背忽又传来动静,不出意外,陆焉生又黏了上来,贴着她的后背,抱着她。
盛婳身型僵硬了一瞬。
“松开!”盛婳气恼道。
陆焉生好似没听见,人搭在盛婳的小小肩头,叹了口气道:“我是男子。”
这又是什么没头没脑的话?盛婳蹙眉不解。
又听陆焉生道:“心上人就在怀里,我是男子,成年男子,如何能坐怀不乱?”他顿了顿才艰难道:“婳婳,我已经竭力克制了,你知道,我想做的不止如此,若是可以,我想亲遍……”
盛婳忍无可忍翻过身来,在他胡言乱语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红着一张娇艳小脸喝斥了一声:“陆焉生!”
“嗯,我在。”陆焉生及时回应。
这一声认认真真的回应,让盛婳败下阵来,她瞧明白了,在不知羞耻的陆焉生跟前,她俨然不是他的敌手。
“睡吧,我困了。”盛婳恹恹道。
陆焉生闻声却有些失落道:“可是我还想……”
作者有话说:
先这个,还有一更码完了更,不排除明早更的可能。
我求求了,别锁!
这是已婚夫妻的正常沟通!
第114章 他闹
“不许想!”盛婳忍无可忍道。
这回轮到陆焉生打蔫了, 不过这回倒是确实老实了不少,连抱到她腰间的手都收回去了,再没像之前一般什么话都敢讲。
屋子里一时间又静谧下来, 盛婳刚想放心,闭上了眼眸。
“那我抱着你睡,成不成?”耳畔忽又传来着声纠缠。
盛婳募得又睁开了眼眸, 刚要开口, 腰间又被铁钳住,他贴在她脊背上。
怎还不死心!想起方才, 盛婳便心有余悸。
盛婳刚要呵斥,身后陆焉生却没再有下一步动作, 就当真只是抱着她。
挣扎着想要拿开他的手, 却听到身后一声痛苦呼声:“唔……”
盛婳手倏然就是一顿, 她险些忘了他重伤在身:“疼了?”
“嗯,疼了。”陆焉生搭在他后脖颈答道。
盛婳想起今日见到的伤口, 便停止了挣扎, 一时间乖巧的不像话, 连动都不敢动, 只能由着他抱着。
她虽未开口同意,但这态度便是默认, 陆焉生嘴角勾起, 眼底却闪过些许无奈与强忍来。
方才也确实是被折腾狠了,盛婳很快便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睛,迷离中, 自己的小手忽被人牵着, 将她微微翻转, 盛婳也动了动, 他便将她细软臂膀环绕着他的劲腰,两人相互依偎,一转眼便至春明。
醒来时,盛婳感觉身体皆暖,她竟有些慰足,平日里冰凉的小脚丫一夜都被他用身子暖着,盛婳好似忽就明白他的用意了,微微抿了抿唇,嘴角勾了勾。
清早程九便来把脉换药,盛婳这回是没再离开一步。
陆焉生虽不断催促她离开,盛婳回眸看他一眼,陆焉生便泄了气。
棉布之下,伤口斑驳,胸口没一块好肉,还渗着血,薄的似纸张,里头更是惊骇的吓人。
程九看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些许不自然,嘴角撇了撇。
把脉时,神色更显出古怪,频频抬头看向两人,直看的盛婳心里发颤,上前开口问道:程先生,他怎么了?”
陆焉生见她一副紧张模样,对着程九便开口斥责道:“如实说,莫在这装神弄鬼。”
陆衷盛柏闻声也有些紧张。
程九抿唇,若不是看他还病着,恨不能一个巴掌拍过去,无语道:“你今年几岁?”
陆焉生被问的莫名,刚要发火就听程九骂道:“你还小吗?怎连欲念都压不住!”
此话一出,陆衷盛柏两人都是一怔,他们都是成年男子,什么不懂?
这话说的也并不含蓄,就连盛婳也听到明明白白,想起昨夜盛婳脸颊红扑扑的,有那么一瞬恨自己方才没出去。
陆衷与盛柏轻咳嗽一声,陆衷问道:“我大理寺还有公务要忙,那我先走了。”
盛柏则搭腔道:“那顺道,咱一起,一起搭个伴!”
说罢两人自顾自相携出了屋里。
全屋上下唯有陆焉生最为淡定,蹙眉认真道:“那便是动欲念了?”
言下之意他已克制了不少。
程九白了他一眼,没再言语,直到包扎完伤口,他都没再说一句话,只是临走的时候,看了盛婳。
他看出来,这全天下也就这位能拿捏住陆焉生。
盛婳虽还未从那羞耻心中抽离,却也知晓她要叮嘱自己,轻声问道:“程先生可有话要吩咐?”
程九点了点头:“是有些话。”
“先生请讲。”
程九这回没再打哑谜,回头看了眼警告他的陆焉生,挑眉道:“两位最好分房而睡,你莫要由着他胡闹,他眼下最好卧榻修养,能不动就不动,胸口伤口的新肉要长,烂肉要愈,哪能容得他折腾!”
盛婳闻声面颊便染上了红晕,连后脖颈都通红一片。
偏程九瞧不出来,他是医师,在他眼里叮嘱房事再正常不过了,见她没反应道:“他不听话,我只能叮嘱你了,可明白?”
盛婳抿了抿唇,声音低低的,小的似蚊蝇应了一声:“明白了。”
程九闻声这才满意,回身还冲着陆焉生挑了挑眉头,俨然一副挑衅模样。
这能忍?
自然不能,陆焉生抿了抿唇便要起身,程九见状忙一遛烟儿的跑了。
见人走了,陆焉生也只好作罢,黑着一张脸道:“不准!”
盛婳没搭理他,转身便寻来点珠。
“姑娘,有何吩咐?”
盛婳点了点头望屋子里看了一眼道:“将我的东西都搬去侧屋。”
点珠愣了一瞬,见陆焉生脸色难看,还当是两人闹了不快,忙开口劝道:“姑娘,你们才成亲,就这样分房怕是不大好,姑爷是捷胜回京,她受伤这些日子,府上定会有人来拜访,这若是叫旁人看出来,外头许会传的难听。”
陆焉生闻声连连点头,看向点珠的眼神带了些许赞赏:“是,点珠说的极对,婳婳,不搬了吧。”
盛婳浑当没瞧见他,对着点珠道:“程九先生的吩咐。”
点珠闻声立时便没了疑惑,程九先生所言必然有缘由有道理,闻声诶了一声,还不纠结道:“好,那奴婢这就安排。”
说着还起身要喊杏枝。
陆焉生见她决心已定,再不能回转,心头对程九的怨念不禁生了许多,拦住点珠道:“等等!”
盛婳闻声蹙眉看向他,只当他还不死心,开口道:“陆焉生,你莫要胡闹!”
陆焉生略是委屈的看了眼盛婳:“你留在主屋,我去侧屋。”
说罢也不带盛婳反应便对着外头喊了一声“宁去!”
宁去闻声便掀帘进了屋。
“将我的东西都搬去侧屋。”顿了顿又道:“应当也没多少东西。”
“陆焉生,你别胡闹,你不能动!”盛婳蹙眉道。
陆焉生见她紧张自己,嘴角笑意盈盈,环顾了下四周道:“还是我搬起来方便些,也就几步路,不远,走得!”
侧房里什么都有,他也就几件换洗衣裳,宁去只去了一趟便拾掇好了。
“公子,都好了。”宁去禀告道。
陆焉生点了点头,忽向着盛婳招了招手喊了一声:“你过来,扶我过去成不成?”边说着还边惨淡的看了眼自己的身子道:“我动不得。”
盛婳闻声撇了撇嘴,上前轻轻搀扶着他,两人下了第,宁去递上大氅,盛婳接过小心的将他披盖好,正要去接自己的。
下一刻,自己便被猛然一拉进了怀,他手轻轻一抬,盛婳被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鼻息间都是男人身上的夹杂着暖意的干净清冽气息。
“这样便好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今天还有,我抽空就码哈
第115章 他伤
这人太过的得寸进尺, 两人的亲昵,叫杏枝点珠都猝不及防,纷纷侧目抿着唇笑。
盛婳不大自在, 羞红了脸,垂下脑袋,想掰开了他钳住自己腰肢的手掌, 只是男人手掌坚毅又倔强, 她挣扎半晌,分毫未都没动。
“陆焉生!”她喊了一声, 声音里有些许气闷,只这一声, 她敏锐察觉到紧贴自己的人, 身子一些僵硬。
“生气了?”陆焉生试探问道, 话里带着小心翼翼。
这样委屈谨慎,让盛婳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 又软了下来。
盛婳拉开他的手, 摇了摇头, 声音软软的, 不似方才强硬:“你别闹。”
说着便掀开他的大氅,走了出来。
陆焉生眼里似乎有些受伤, 却也听话, 没再闹腾她。
点珠凑上前递上大氅,陆焉生伸手抢过,而后谨慎的替她系上, 盛婳这回没再拒绝, 只是吹眸乖巧等着。
大氅披盖的严丝合缝, 怕她冻着, 还带上了氅帽。
等他松了手,盛婳刚轻松了口气,却见陆焉生忽伸手抓住她的小手,眼尾上扬道歉:“走吧”
盛婳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陆焉生牵着走了。
他们从未十指交握过,他的手掌宽厚,常年习武掌心有茧,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些粗糙,她蹙了蹙眉头,那粗糙自掌心蔓延,好似是长长一道。
外头还飘着大雪,雪花被冬风送进屋檐下,陆焉生微微侧身,将风雪挡了个严严实实,侧屋离得很近,几步路便到了。
刚进屋,陆焉生便忙替盛婳拍去大氅帽子上的落雪,盛婳却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
“怎么了?”陆焉生手顿了顿问道。
盛婳忽拉住他抚着自己额头的手,陆焉生有些诧异,便见盛婳已经掌心朝上摊开他的手,一道吓人疤痕跃然掌中。
伤口很长,整个掌心都是,难怪觉得不大平整,伤口很新,结的痂还未完全脱落,长出的新肉鼓起一粒粒小包,好似一只蜈蚣。
陆焉生着才有所顿觉,心猛然一坠,想去看清盛婳的眼神,却只能瞧见她乌长睫毛,他手握了握,声音有些微微哽:“是不是好丑?”
盛婳睫羽轻轻颤动“嗯”了一声。
那一瞬,陆焉生心坠落而下,冷的他打了个寒颤。
他手往后拉了拉,迫切想挡住掌心伤口,边说边道:“我会好好涂药,程九,程九那里应当有药膏,我去问问他,我现在就去。”
“不必了。”盛婳开口打断道。
“嗯?”知晓她厌恶,陆焉生那颗心好似如履薄冰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
盛婳忽然抬眸,眼眸里有氤氲缭绕,瞧不清清情绪:“怎么伤的?”
声音又轻又缓。
“远疆战场上,受些伤很常见。”陆焉生只言片语便解释清楚。
他这话说的就极为敷衍,盛婳一听便知端倪。
“说实话!”
陆焉生张了张唇,没敢看她,撇开眼睛道:“我急于回京,以身涉险。被识破后,伤了两处,一个是心口,一个就是掌心。”见盛婳不言语,他又添补道:“这个伤口最小,不碍事!”
盛婳却是敏锐道:“最小?”
陆焉生眨了眨眼睛,方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索性抿着唇不说话了,故技重施,捂着自己心口道:“我身子不大舒服了,我去榻上歇歇,你也回吧,回吧。”说罢回头对着两个丫鬟道:“点珠!送你家姑娘回去!”
不放心又对着宁去吩咐:“你也跟着!”
盛婳就看着他折腾,一双眸子盯着他,就是这样冷淡的眸光,叫陆焉生觉着无所遁从,索性飞快便窝到榻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宁去在一旁瞧着都着急,平日里八百个心眼的人,怎在夫人跟前就不大聪明。
他无语凝噎,有些尴尬呵呵一笑对着盛婳道:“夫人,小的送您回去!”
盛婳看了眼床榻上装傻充愣的陆焉生,眯了眯眼眸。又看向宁去。眸光里带了些许探究,须臾之久应了一句:“好。”
直到人出了屋,陆焉生才敢抬头,看着帐顶轻松了一口气,只是片刻又眉头紧锁,掌心的疤痕就叫她如此厌恶,那他身上,想起身上那斑斑疤痕,他便止不住叹息,自己个身子什么样他太清楚了,莫说今生了,就是前世,身上也显少能找到一块好肉。
前世里他孤家寡人一人,无所谓自己身上有多可怖,可今生………
宁去将人送到主屋,正要回去,就听盛婳忽开口问道:“你跟在你家主子身边服侍多少年了?”
宁去愣了一瞬,认真回:“小的四五岁起就跟在公子身边服侍了,算起来有十一二年了。”
世家贵族的近侍大多也都是这个年岁便服侍在主子身侧的。
盛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家公子身上伤口的来处,你可否知道?”
宁去闻声有些无措,方才自家公子什么意思,
他瞧的清清楚楚,他怎敢说与夫人听,可,他又不敢不回,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有些知道……公子这回去远疆的新受的创口,小的就不大清楚了。”
盛婳眼睫微微颤动,盯着屋子里袅袅升起的熏香道:“多了很多?”
宁去头皮发麻,忙道:“不多……不多……”
见盛婳眸子冷淡,比自家公子的威慑还要重上几分,宁去便无奈道:“是对多了不少……”顿了顿又道:“很多……”
盛婳点了点头开口道:“多了哪些,你一一说与我听,指与我看。”
宁去“啊”了一声,话里有些为难,咬了咬唇不肯讲。
一旁点珠瞧不下去走到身侧小声道:“你怎这样蠢笨,夫人心疼姑爷,多好的事多难得的机会!你还不知帮衬你家公子一把?”
话宁去听进去了,但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自家公子的理性,自己太清楚了。
盛婳开口道:“你说便是,有我在,他奈何不了你。”
点珠连忙道:“那你还愣著作甚!”
宁去也不是个傻子,松了口道:“欸!小的明白,只是有些地方是新伤加老伤,小的怕说不清楚。”
“无碍,你说就是了。”
约莫一刻钟后,宁去才姗姗来时回来,陆焉生听见了动静蹙了蹙眉头:“怎这样迟?”
宁去吓得险些摔倒在地,手扶着门框胡乱道:“小的去药房看公子的药去了。”
陆焉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吩咐道:“你去寻程九,问他可有去伤疤的药。嗯……要不留疤痕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拜年~^_^
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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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安康
“不留痕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早之前干嘛去了!”程九有些不耐烦, 边低头捣药边嘟囔道。
疤痕已成,若想去的了无痕迹,比之前要难上数倍, 程九光想想就忍不住爆怒。
宁去头皮发麻,央求说好话:“程先生帮帮忙吧,公子一身伤疤, 实在有些吓人, 之前他孤家寡人也就罢了,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宁去这话说的多少有些露骨, 程九怎会不知。
程九挑了挑眉头,嘴角无力撇了撇, 之前他不知道劝了多少次, 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盛家二姑娘也不知有没有劝他,他就眼巴巴上赶着。
他气不打一出来:“没有!”
宁去有些无奈, 也知道程九是故意为之, 也罢, 回去叫公子自己来寻他也罢, 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程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忽上过一丝狡黠, 眼底亮的很叫住了他:“等等!”
宁去欣喜回身看向程九。
程九装作勉强道:“有是有, 只是那药有些……”
“有些什么?”宁去忙问道。
程九古怪笑了一声,对着他道:“用了那要会浑身燥热难安,至于旁的倒也无甚要紧……”
宁去闻声轻松了口气:“是药三分毒, 宁去明白的, 来前公子吩咐了, 只要药效好便成, 不拘毒性副作。”
“他倒是舍的下啊。”程九语气微扬道。
宁去呵呵笑了一声。
“那你十日后来取,那药还缺几味,我需要好好配,以免………”他嘴角泛起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道:“以免伤了他身子。”
宁去闻声连连应是,到了谢。
“对了,你家公子与二姑娘可分房安寝了?”程九忽然问道。
“是的,来前公子已经搬到了侧房,夫人紧尊先生的嘱咐。”
程九闻声面上笑意更浓,甩了甩手道:“对咯,你记得带我的话,二姑娘身子还是不大好,落空的很,让她好生休息,静养静卧。”
宁去理所应当答道:“欸,小的定将话带给夫人……”
“错了!”程九打断道。
宁去诧异不明所以。
程九嘴角勾了勾,眼底那笑意叫宁去瞧不透:“这话是带给你家公子的。”
天色渐黑,点珠从外头打水进来,拍了拍额头上的落雪,边走边道:“姑爷确实心细,若是姑娘搬去侧屋,估摸着很不适应,那屋子里头可没有咱这边暖和。”
盛婳翻书页的手微微一顿,没讲话,只是看了眼屋子里的摆设,内寝三个火炉取暖,床榻上的软被松软又厚实,连窗牖都挂着厚厚的粘帘,她身子不好一贯畏冷,这屋子里的所有,无不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想起方才去那屋子,盛婳微微蹙眉,确实没有这处暖和。【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的缘故,盛婳直到近子夜都无困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外头冷风呼啸,屋子被寒风拍打的吱呀作响。
她索性翻身起来,隔着帷幔对外喊了一声。
“点珠!”
须臾,“哗啦”一声响,是珠帘掀起的声音。
“姑娘,奴婢在!”点珠应道。
——
约莫一刻钟后,点珠出了主屋,手掌还抱着厚重的物件。
“笃笃”两声,敲响了房门。
床榻上的陆焉生蹙了蹙眉头,宁去见状忙爬起来,对着外头问道:“是谁?”
“是奴婢,姑娘命奴婢来给姑爷送东西。”
门一打开,点珠便进了屋,瞧见她手上抱着的厚重软被,陆焉生愣了一瞬。
“这侧屋简陋,不比主屋暖和,姑娘命奴婢来给您送床软被,让您好眠。”
宁去忙上前接过。
陆焉生看了眼那软被,眼眸闪躲在这烛火之下更显亮堂:“她这她的吩咐?”
话里是不可置信。
点珠微微笑道:“自然。姑娘还吩咐了,若是这屋子里缺甚,可去主屋那边取,让您莫要拘谨。”
“都可以?”陆焉生眼眸闪了闪,忽开口问道。
点珠愣了一下笑着道:“都可以。”
陆焉生闻声便笑了:“好,我知道,你回吧。”
点珠躬身离去。
宁去抱着暖被便要放到榻上,边铺边道:“夫人真是心细,今夜转寒,这夜里有冷了许多呢。”
他自顾自铺好,回头便想呼陆焉生躺下,却见他正垂首系着大氅。
“公子,这大半夜的您要去哪?”宁去不解问道。
陆焉生眼眸带笑,意味深长回道:“缺了些东西,我去主屋取来。”
宁去信以为真,见状忙拦着道:“公子吩咐小的去就是了,这冬夜风大,您身子不好……”
陆焉生却是断然拒绝:“不必,我自己去。”
“可是,公子……”
不带宁去说完陆焉生便自顾自出了屋。
点珠回完话后,盛婳才放下心,熄灯便欲早睡,很快困意便袭来。
她累的睁不开眼睛。忽听见屋子里一声轻缓的动静响起,她迷迷糊糊只当自己听错了,直到帷幔被掀开,她心一坠,心咯噔一下,困意消散,张嘴便好喊人。
“嘘!是我!”陆焉生蒙住她要叫喊的嘴道。
盛婳瞪大了眼睛:“唔!”了一声,示意陆焉生松手。
陆焉生已褪去大氅,上了榻将她又抱在怀里才松开手。
听他心跳声似鼓雷,盛婳才觉不是梦中:“陆焉生,你来作甚!”
陆焉生答非所问道:“你让点珠来与我说,若是缺什么动东西,让我莫要客气尽管来主屋取是不是!”
她确实有这样吩咐,莫不是真的缺甚,她问:“那你来取什么?”
陆焉生垂首,见她乖巧窝在自己怀里,他此刻心柔软成汪洋,抿着唇笑道:“我思来想去,侧屋里什么都好,可唯独是缺了你!”
“陆焉生!”盛婳忍无可忍道。
陆焉生却是抚着她的脊背,凑上她耳畔轻声道:“我天明前就走,绝不叫你在程九跟前失信,成不成?”
这哪里是什么失信的问题!盛婳刚要否决又听他道:“我保证,绝对安分守己,就只抱着你!抱着你睡成不成!没你陪着我睡不着!成不成……”
盛婳到底是没僵持过他的缠磨,让他留在了主屋。
一连着十来日,陆焉生日日如此,两人这些时日的相处融洽许多,是日,陆焉生卧在榻上,由着程九替他换药,盛婳则就守在一旁瞧着,这是来日的修养,伤口已结了新痂,恢复还不错。
“先生!可要紧了?”盛婳开口问道。
程九点了点头道:“修养的不错,在有个十来日的功夫,便能恢复七七八八了。”
盛婳闻声轻松了口气,陆焉生则是眼眸精亮开口问道:“那我是不是便可不必分房睡,再守着……”
“陆焉生!你再胡说八道……”
守着甚?自是守着欲……
程九怎会不知他的意思,他白了他一眼,转眼便见盛婳小脸通红,正要说话,忽听外头传来脚步声,是点珠。
“姑娘,好消息,沈家二公子率军回京了!”
话应一落,众人并未注意到,陆焉生那募得凉下来的眸光。
作者有话说:
嘻嘻,来了
第117章 端倪(已加1000)
陆焉生虽回京数日, 但至今并未受皇帝封赏,也未进宫面圣。
一来大军未归,虽要嘉奖, 但也并非他一人,毕竟主帅还未归来,二来他身负重伤, 险些丧命, 太子的意思是让他趁此机会安心休养也好,省的封赏后, 门庭若市扰他修养。
皇帝早便听陆焉生在战场上骁勇之能,打了三年的远疆苦战, 因他愿意以身犯险不到六月便告捷除患, 观此战役, 论智论谋论勇他皆在祁年之上,皇帝不知盼了多少年, 才得此一员猛将, 自也很是看重, 陆焉生提前归京之事他也只恍装无罪开释, 特地让白郝传话,让他莫为此事担忧, 还让身边近侍上门探望。
官员观皇帝深意, 对陆家再不敢小觑,不少人艳羡陆远,自己虽是个不成才的蠢钝之人, 怎会生了这样智睿的两个儿子, 一文一武皆受皇帝重视, 如今算是在朝中站稳了脚跟, 更有甚者觉着是陆家祖坟位置得天独厚,旺孙旺族,连夜在陆家墓地周边修建自家祖坟,生怕晚了一步叫旁人占了。
只是有些奇怪,这样好的时候,依着陆远的个性该恨不得广而告之,日日出现在各大宴席,各个场合宣扬,这半月来竟是显少露面。
这半月来,陆焉生这伤虽未至痊愈,但已然已脱离生命之危,如今大军又归来,他也可随军受皇帝嘉赏,也算是双喜临门。
点珠一知晓这消息便直奔后院,盛婳听闻自也欣喜,回头看去,却见陆焉生面色土灰,神色微凉,瞧不出半分喜色,她眼底是一闪而过的诧异。
“大军已经进城了,老大人的意思是让咱姑爷晚些随沈二公子等主帅一同进宫面圣呢。”点珠喋喋不休道。
盛婳闻声便道:“沈二哥在哪等着?”
陆焉生眸光微沉,看了眼盛婳。
点珠忙道:“在前街等着呢!姑爷咱快起吧。”
盛婳闻声却未催促,喊了一声:“程先生。”
程九收回手来,边收拾药箱边点头道:“可以,只是至极两个时辰便回来修养,切记注意心口处。”
“多谢程先生。”说罢便转身对着点珠吩咐:“你去,寻一身常服来,也不必找什么盔甲了。”
“欸!奴婢这便去。”
程九边站起身来,边道:“你要的那药膏快好了,今日午下让宁去去取。”
陆焉生敛了敛眼皮,算是听到了。
盛婳也没问是什么药,见陆焉生兴致不高,有些诧异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大舒服?”
陆焉生深深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那我扶你起来?”盛婳问道。
陆焉生点了点头,而后手微微张开,盛婳一弯腰,陆焉生便将臂膀搭在她身上,稍稍一用巧劲,人便站起身来。
只是自方才起,陆焉生情绪便不大对,本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可替他换衣时,见他频频看着自己,眼神沉寂又深邃,便知不是自己错觉。
等换好衣裳,陆焉生没如往常一般抱着她缠上一缠,盛婳跟确凿心中肯定。
不过她却并未开口问他,替他整理好衣裳,转身道:“走吧。”
陆焉生却忽然牵起她的手,抿了抿唇道:“你也去?”
盛婳蹙眉有些不解:“我不能去?”
陆焉甚垂头不说话了。
“自方才起,你便别别扭扭的,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猜来猜去。”盛婳一双清冷的眸子盯着他道。
陆焉生依旧欲言又止的模样,须臾什么都没讲,叹了口气,有些勉强的抿唇,牵着他的手道:“没事,走吧。”
盛婳却不走了,拉着他的手:“到底怎么了?”
他这副样子,盛婳好像似曾相识,却又不知是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感觉很是磨人,叫她难得失了一贯维持的体统。
陆焉生俨然惊愣了一瞬,看了眼她拉着自己的手,神色有些复杂问道:“你这样着急,是为了我?还是着急想见他?”
“他?”盛婳有些没反应过来。
外头忽传来“笃笃”两声敲门声音,是方管事来催促:“姑爷,沈二公子,齐大公子都等在前街呢,老大人让老奴来问一声,可好了?”
陆焉生面上划过些许难堪,应了一声:“嗯,好了!”
话应一落,宁去打开门来,陆焉生率先走了出去,脚步匆匆带着急促。
盛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怔。
点珠瞧见不对,忙拿起一旁的大氅追赶上去:“宁去!姑爷的大氅!”
宁去急切停下脚步,小跑着拿到了大氅,在看陆焉生,转眼间就已经走上了长廊,他还愣了一瞬,公子这是怎么了?
连一旁杏枝也瞧出不对来:“姑爷这是跟谁生气了?我怎瞧着好似脾性不好了?”
点珠扶着盛婳忙冲着杏枝摇头。
盛婳蹙了蹙眉头看向两个丫鬟:“你们也瞧出不对劲来了?”
点珠本想打哈哈过去,但见盛婳的眼神没敢胡言,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有些不大对。”
杏枝则是撑着下巴道:“姑爷好像不大喜欢沈二公子。”
点珠恨不能将杏枝这张嘴封上:“杏枝!你胡说些什么!”
杏枝却是撅了撅嘴道:“本来嘛,你不觉得吗?也不是头一回了,我瞧着就有好几回了……”
点珠闻声就默了,细细一想,是有迹可循的,只因她也隐约察觉到了。
盛婳愣了一瞬,觉得这话莫名,但回头一见两个丫鬟,见他们神色,她不免也嘀咕了一瞬,只这么细细一想,好似还真是如此,自方才说起沈二哥后,他好似便不对了。
有些事便不禁琢磨,一想便能牵扯出许多事来,她脑海中也泛出片片涟漪来,记忆伴随着些许窒息困顿的感觉,清晰又混沌的扑面而来,原本那层朦胧不清的郁闷,这一瞬好似都寻到了缘由。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盛婳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印象里,前世里陆焉生与沈二哥并未多少交集,明明连面都没见过几回,离世之前,他们至多就见过一回吧。
她忽抬眸道:“你去送个信儿,请二哥务必来府上一趟。”
点珠愣了一下,应了一声,回头便要去寻人。
“等等,当着他面前说。”
点珠不解:“姑娘说的是谁?”
“陆………嗯………你家姑爷。”
点珠愣在原处,只是呆呆地看着盛婳,久不知该如何反应。
盛婳却是抿唇笑着看她:“怎么?没听明白?”
点珠回过神来,忙点了点头:“听,听明白,那奴婢这便去办。”
点珠人一走,杏枝忍不住好奇道:“姑娘的意思是?”
盛婳看着外头的落雪,长叹了一口气道:“想弄清一桩事。”
“姑娘直接问姑爷就是了。”
盛婳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但凡能问出来,也不至于那样别扭了,且看看吧,许是我想错了。”
——
陆焉生与沈芜渊,齐诵几人在长街处汇合。
齐诵与陆焉生皆是一身常服,与盔甲护身的沈芜渊与身后的部队,实在格格不入。
齐诵一见陆焉生来,便挑了挑眉头:“果然成家后是不大一样,你这近乎半月都未出门了吧,我去府上拜访也谢绝见客,怎么了,是如今怀有娇妻,舍不得离家了?如今连要面圣都提不起你半分兴致了?”
话虽是对着陆焉生说的,可他眼尾余光却是撇向一旁的沈芜渊,见他神色僵硬,嘴角不禁泛起些许恶劣笑意。
沈芜渊语气略深沉:“成婚?”
齐诵忙热心解释道:“沈少将不知道吗?半月前,陆白两家大喜,陆焉生如今可是白老先生的孙婿,娶得正是盛家二姑娘。”说罢又顿了顿道:“你与二姑娘应当很相熟,不是常哥哥妹妹相称?”
这短短几句话,叫在场两人神色都是不悦。陆焉生也了他一眼,齐诵才一脸得意的闭上了嘴,他骑马上前,略扫了眼沈芜渊,面上倒是淡然无波,只是紧握疆绳的手泛白,隐约可见手上青筋。
陆焉生眯了眯眼,轻嗤了一声,而后驾马便要前行。
“等等!等等!”身后忽传来点珠的声音。
众人皆是蹲下脚步。
陆焉生蹙眉勒马看向点珠,开口便问:“什么事?”
点珠气喘吁吁,喘了两口气才略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陆焉生摇了摇头道:“奴婢是来寻沈二公子的。”
齐诵闻声兴致勃勃,眼底发亮,很是兴味的看向陆沈两人。
见陆焉生的脸色一瞬便僵硬下来,恨不能排掌叫好,更加庆幸,赶上了这一桩好戏。
沈芜渊看了眼陆焉生,并未问为甚,话里是全然的信赖与宠溺道:“知道了,你去与她说一声,待下朝后,我即刻便去寻她。”他顿了顿又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宫,让她早些休息,不必特地等我。”
这话一出,点珠都嗅出一丝微妙来,之前姑娘没成亲也就罢了,可如今姑娘已然成亲,这话听来多少有些不大对的意味来。
她打哈哈笑了一声,应了一声好,转身见陆焉生的脸色,心咯噔了一下,忙开口道:“来前姑娘吩咐了,让姑爷切记注意身子,两个时辰后定要回来,不然该劳她挂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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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药瓶
几人乘高马行过长街, 身后还有百人官兵相随,许是知晓这是打了胜仗回来的官兵,四下百姓皆夹道喜迎。
陆焉生眸光略过人群, 本眼神淡漠至极,忽却见他眼眸微微眯了眯,盯着某处须臾都未移开眼睛。
这短短几瞬却叫齐诵观察道, 他顺着陆焉生的眼睛看去, 颇为新奇,声音不大不小道:“那是楚斟?”
陆焉生收回视线, 只是冷冷看了眼齐诵,当初楚盛两家的订婚, 他皆知晓详情。
一旁沈芜渊闻声也微微侧目, 瞧清了楚斟, 此刻出斟目光直直看着陆焉生,并未瞧见自己在看他, 沈芜渊以有三年未回过京了, 一如往年的青衫素衣, 仍就是那身书生气, 只是眸光里多了些许深邃,只是站在那处, 便觉对了些不显山不露水的气质。
他更觉盛婳退婚一事办的极对。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 楚斟精准的挪开视线对上了沈芜渊的。
一旁齐诵又喋喋不休道:“我听讲他进了乡试了,若是过了春闱,很快也会入殿试, 瞧不出来, 造化学识都很不错。”顿了顿嘴角勾了勾, 话有深意道:“该非池中之物才是, 假以时日,定不可估量。”
话应一落,沈陆二人闻声神色各异,竟不约而同对视一眼。
他们并未瞧见这人群中除却楚斟外,还有好几双眼睛都紧盯着他们。
他们在长街尽头与祈年等人汇合,祈年深深看了眼陆焉生,上下打量了下颇为欣慰道:“恢复的不错。”
陆焉生只淡淡抿了抿唇:“有劳将军挂怀,好的差不多了。”
祁年闻声点了点头,而后骑马走在了最前头,陆焉生与沈芜渊则是跟在他身后,大部队纷纷朝着午门处行去。
李沉看了眼前头并肩骑马的陆焉生与沈芜渊,蹙了蹙眉头,骑马赶了两步路凑到了齐诵身边,轻声问道:“他们两位怎么了?我怎瞧着不对付?”
齐诵挑了挑眉头,颇为赞赏的看了眼前头的两人:“连你看出来了?”
李沉听出了言下之意,也了他一眼,倒也不气,伸手指了指道:“自方才起,两人视线即便交汇,都好似有不见刀枪的腥风血雨。”
齐诵抿着唇直笑:“你且看着吧,这好戏要开场了!”
“什么好戏?你说清楚些!”李沉忙问道。
只是说话间,几人已到了午门处,齐诵看了眼李沉,李沉适时的闭了嘴。
大军皆列队守在午门前,主要将帅则被引进宫中,陆焉生阶品最低,与齐诵走在最后,看着大开的宫门,神色有些复杂,前世里他每每胜战而归,皆是如此,他早便习以为常,只这此刻,他竟有些错觉,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一时间心头清晰如以往迸发皆是无限迷惘与空疲,好似陷入了曾经沼泽,不喜,不悲。
直到他瞧见前头领队的祁年,他垂下眼眸,攥了攥拳头,如今不一样了,他有人分享喜悦,婳婳在家中等他,盛婳此刻好似他心中明灯,让他曾无尽无休的迷惘,皆寻到了方向。
齐诵人已经走了老远,瞧见他久久矗立凝望午门牌匾,蹙了蹙眉头喊道:“你还愣甚!还不快跟上!”
陆焉生这才回神,看向齐诵道:“来了!”
他加快脚步,跟着人群入了宫,他身后宫门缓缓关上。
只是他们这一去,直到日落西山都未归来。
—
宁去守在程九屋门前等着拿药,一抬头便瞧见刘本款款而来。
“刘先生。”宁去打了声招呼。
刘本被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着还是如何?只见他神色略显出几分慌张来,往后还退了两步。
“宁去啊。”
宁去点了点头道:“我来替公子取药,刘先生是找程先生?”
刘本嘴角笑意尴尬,支支吾吾的一直说不清楚,左手还一直背在身后,宁去不免多看了一眼。
门忽“吱呀”一声打开,是程九,他看了眼刘本道:“你来了,进来吧。”
说罢还对着宁去道:“你再等等吧。”
刘本闻声冲着宁去笑了笑,而后忙钻进了屋里。
进屋时,宁去瞧见了他藏在身后的药瓶。
一进屋,刘本便将手中药瓶扔给了程九,一个大男人,脸竟红粉一片:“你,你下回要这东西自己去想法子去!莫为难我成不成!”
程九见他这反应有些好笑道:“你这人真是好笑,明明是个学医的,怎么药在你眼里头还分个三六九等?”他边打开药瓶边闻,确认正是他要的东西,眸光都亮了几分:“不是我在这京城不如你熟,我早便自己想折儿去弄了,何至于麻烦你!”
刘本努了努嘴,知晓说不过他,转身便要走,可又实在不放心,不免叮嘱道:“这药你到底要拿来作甚!这要虽药性最弱,但,但寻常男子也是抵制不住的,你莫要拿来害人……”
程九虽满口答应,可嘴上却嘿嘿直笑,拿着药便转而进了内寝:“我就不送你了,走吧。”
刘本瞧见他一副兴致勃勃模样,不免有些后悔,竟莫名生出了些许为虎作伥的错觉,他低声叹了口气,没再多想,转身便出了屋。
只是在见到宁去时,神色仍旧有些不大自然。
约莫一个时辰后,宁去才拿到药:“我替我家公子多谢程先生了。”
程九点了点头未言语,只是在他将要离去时,忽叫住了他道:“嗯,若是可以,你将这药交给盛二姑娘,让她替你家公子上药。”
宁去捏着药瓶有些不解:“小的上不得吗?”
程九面上露出些许古怪笑意道:“你自然比不过盛二姑娘。她能叫你家公子“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上药你能吗?”
也不知是不是宁去错觉,他总觉得程九在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上略强调了几分。
宁去点了点头道:“小的明白了,程先生放心。”
说罢便躬身转身离去。
程九瞧着他急忙离去的背影,笑盈盈低语:“放心,自然放心!”
宁去走得急且促,自是没听见程九的话。
约莫一刻钟后,那瓶药膏便到了盛婳手上。
纤白柔??荑握着那白瓷药瓶看着宁去。
宁去煞有其事叮嘱道:“程先生的意思,让您亲自替公子上药才成。”
话应刚落下,院子里便传来动静,是杏枝,她小跑着进了屋气喘吁吁道:“姑娘,姑爷与沈二公子都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有点少,见谅
第119章 醋意(一)
“好, 我知道了。”盛婳虽有些疑惑,此刻却来不及问,程九所言必然有他的道理, 转身便交给了身边的点珠:“好生收着。”
她头微微往外头看去,也不知为何,心竟有些砰砰直跳。
“姑娘, 姑爷将沈二公子留在了前厅, 您可要去前厅见客?”杏枝问道。
盛婳闻声点了点头,点珠替她披上大氅, 她掀开珠帘正要往外头去,忽像是想到了什么, 脚步顿住。
“姑娘?怎么了?”点珠不解问道。
盛婳蹙了蹙眉头, 看了眼外头前厅的方向, 她忽了然陆焉生此举意图,嘴角微微勾了勾, 轻笑了一声, 摇了摇头, 人又撤了回来。
她端坐下来, 看向点珠道:“你去传话,我身子不大舒服, 让沈二哥来娉婷阁一见。”
点珠闻声面上一急, 上下关切的打量盛婳:“姑娘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些气虚,无事,你去传话就是了。”
点珠这才松了口气, 她倒也没觉得将沈芜渊请进娉婷阁有何不对。
前厅
阿肆将茶端上, 见堂上两人神色都默然, 气氛实在不算多好, 送完茶后忙将自己那小小身躯往柱子后缩了缩。
沈芜渊面色不大和悦,他来白家,惯来都是直接去盛婳的闺阁,何曾被请来过前厅,他目光在陆焉生面上划过,瞥了瞥嘴角。
他将茶盏搁下,忽起身道:“我还有事,便不陪你坐了,婳婳还有事找我,阿肆,你带路去娉婷阁。”
话里话外,都未将自己当做外人。
阿肆怔愣了一瞬,“欸!”了一声,只是脚步未动,很有颜色的看向陆焉生。
陆焉生蹙眉,面上皆是严肃道:“娘子身子不好,尚在修养,沈二公子是外男,后院宅地,如何能进?”
沈芜渊闻声面色一沉,陆焉生此举,便是与他设威。
他扬了扬眉头道:“我与她自小相识,亲近至极,后院也不是第一回 去了,如何去不得?”
“自然去不得,娉婷阁的规矩,如今我还是能说的算的。”
虽一句未提成婚之事,可句句都在提醒盛婳如今是他的妻。
这话说的笑盈盈的,却叫沈芜渊攥紧了拳头,他轻嗤笑了一声:“那倒是未必。”
说罢,转身便要走,他找这回没看阿肆,而是直接离去。
陆焉生起身,一时间气氛实在剑拔弩张。
恰在此刻,点珠进了屋,与沈芜渊撞了个正着。
“沈二公子这是要走了?”点珠疑惑问道。
沈芜渊回头看了眼陆焉生才道:“没有,正要去娉婷阁。”
“那倒是巧,姑娘也是个意思,她身子不大舒服,不能来前厅见客,特地让奴婢请您进后院。”
话应一落,陆焉生的脸色募得便凉了,点珠的话,好似一道无形的巴掌,掌掴了他的自尊与倔强。
沈芜渊闻声笑了一声才道:“那确实心有灵犀。”
这话听来多少有些暧昧了,算上今早前街,今日已是第二回 察觉到这意味了,点珠略困惑的看了眼沈芜渊。
沈芜渊却好似没瞧出来,忽见他转头看向陆陆焉生:“现在可去得?”
陆焉生未说话,心口被气的隐隐作痛,一言未发,抬脚便走了出去。
点珠这才惊觉方才许是说错话了,朝后退了一步,小声喊了声:“姑爷。”
这声姑爷,倒是让沈芜渊蹙了蹙眉头。
陆焉生蹲下脚步问:“可请程九了?”
点珠摇了摇头道:“姑娘只说气虚,说是无甚大碍,并未叫程先生。”
陆焉生眸光不禁暗淡了许多,只是他抿了抿唇道:“去请一下,她说无碍你也当真?”
这话里多少带些脾气,阿肆与点珠闻声竟不约而同垂头认错,这半月以来,陆焉生俨然已经成了白家的主子,且很具威望。
这反应皆都落在沈芜渊的眼里,唇角微微下压。
大雪又纷飞而下,前厅到娉婷阁不过片刻的功夫,众人身上已满是飞雪。
刚一进门,杏枝虽先是喊了声“姑爷。”
下一刻便走到沈芜渊真身侧喊了声:“沈二公子。”而后很是熟稔的伸手想要接过他披盖的大氅。
陆焉生顿下脚步,余光便瞥见沈芜渊很是熟练的脱下大氅的交托给了杏枝,杏枝接过后很是自然的走到了火炉旁烘烤。
片刻之间,两人举止之间的熟练,落在了陆焉生的眼里。
“公子?”宁去等了半晌也未见陆焉生脱下大氅,手都举的微微发酸,不禁开口问道。
陆焉生这才回过神来,单手解开了绳结后,便甩给了宁去。
宁去一时间未反应过来,便被这猝不及防的力道推得踉跄退了好几步。
一抬头便瞧见自己公子好似气呼呼的撩开了珠帘。
珠帘被打的哗哗作响,在场几人皆瞧在眼里,几个奴仆皆都一副不明所以模样,唯有沈芜渊嘴角带笑,而后脚步轻缓的跟着他走进了屋里。
盛婳彼时正坐在榻前,听见动静便站起身来,瞧见是陆焉生,冲他微微笑了下。
正要讲话,却见他眉头蹙了蹙,他的目光自上由下打量了下,嘴角抿了抿。
盛婳有些不解,垂头看去,今日她一如往常仍是一身对襟裙衫,只是她为方便,脱去外头的纱素罩衫,此刻这一身裙衫若要见人,也未见有甚失礼,再讲她见的是沈芜渊,自然更觉无甚问题。
陆焉生转身便走向了耳室,盛婳有些许不解,这又是作甚?她看了一眼,未瞧见人影。
彼时外头传来脚步声,应当是沈芜渊。
她循声看去,面前却忽被挡了个结结实实,是陆焉生,下一刻身上便被披盖得结结实实,她垂眸看去,是点珠挂在耳室的披风。
原是取这披风。
她嘴角微微上扬,面上却皆是嫌弃,伸手想要掀起:“我不冷。”
陆焉生却自顾自替她打好了结扣,面色有些古怪,话也有些许生硬道:“冷的,你不是才说身子不好?”
他抬眸看向盛婳,盛婳颇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觉,眼见着珠帘被掀起,她也并未计较。
只是下一刻,陆焉生微微垂首,靠的的她极近。
作者有话说:
明天忙完就该有时间码字了,小孩跑来跑去,实在静不下心写字~见谅
第120章 醋意(二)
沈芜渊虽早有心理准备, 却从未想过一进屋会是如此场景。
少女一身红色披风裹住她小小身躯,身侧男子则是将她拢在怀中,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她侧脸, 下颌微微抬起正凝神看着男子,那男子则是靠近她,两人离得很近, 以至于鼻尖相贴, 唇瓣只有一指距离,明窗前的光透过那小小罅隙, 莫名刺痛了沈芜渊的眼。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只瞧见盛婳柳眉蹙起, 似带几分娇憨与怨怼看着陆焉生。
陆焉生却是忽然不在意, 嘴角的弧度彰显他此刻的愉悦, 人还往她脸颊处贴了贴。
“啪嗒”一声响,珠帘线断, 纷纷玉珠滚落了满地, 这声响惊动了本亲密无间的两人。
盛婳气恼的看了眼陆焉生, 而后推开他看向沈芜渊:“沈二哥。”
沈芜渊掩去眼底暗淡, 嘴角上扬有些无辜道:“这珠帘讹我,我只一碰就断了。”
他眉梢轻提, 对上了陆焉生冷然的眼眸, 自说自话的进了屋。
点珠与杏枝忙蹲下拾捡玉珠,盛婳很是自然请他坐下,头看向那珠帘道:“这珠帘有些年岁了, 也不怪你。”
陆焉生看了眼沈芜渊落座的位置, 自觉抬步坐在了他身侧, 这样一来, 倒是极为合理的隔开了两人。
“你还记得?”沈芜渊声音里有些欣喜开口道。
盛婳一回身便瞧见陆焉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角,将茶盏搁下便只能做到对侧,点了点头。
“你送我的,我自然记得。”盛婳开口道。
她眉眼微微下压,瞧见了陆焉生紧紧攥的发白的左手,眼睫微微颤动,抬眸又看了眼陆焉生,见他神色僵硬,心中猜测更浓。
“坏了不碍事,我再送你新的就是了,这些年寻到了许多玉珠,比这些更灿更亮,回去都串起送你。”他顿了顿才又道:“我如今已经回京了,有的是时间。”
陆焉生嘴角下压,眼眸一利看向沈芜渊道:“玉珠而已,也不是甚稀罕物,实在无需麻烦沈二公子费什么功夫。”转而又看向盛婳道:“这珠帘坏了便罢,也不好再麻烦旁人,我知道喜欢这些,今夜我便与你个新的。”
这声旁人说的实在刻意。
沈芜渊眉头蹙了蹙,皮笑肉不笑道:“她要的,我都不觉费什么功夫。”
这话落在盛婳耳里,瞳孔猛然一缩,神色都有些许僵硬。
俨然,这事态有些超出她的预期,她从未想过沈芜渊对她………
沈芜渊似有所感抬眸便对上了盛婳的双眸,略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睛。
陆焉生瞧见盛婳看着他的目光,忍了又忍,眼里是难以掩盖的狼狈。
到底是抵不过……
他咬了咬唇,便要起身离去,开口道:“我……”
“麻烦的。”盛婳忽然开口,打断了陆焉生要说的话。
“什么?”沈芜渊俨然吃了一惊。
盛婳下巴朝着那缺了好几串的珠帘点了点道:“一直觉得这珠帘在那进出不大方便,早便想取了,只是事忙总也没能成,如今断了便断了,也不必劳烦沈二哥麻烦了,本就是儿时的玩意,现如今也谈不上喜欢。”
此话一出,在场两人都是一怔,尤其陆焉生,眼底皆是不解。
沈芜渊则是脸色发白,放才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笑就这样僵在了嘴边。
“今日请二哥来是有事想问。”盛婳忽开口问道。
沈芜渊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说。”
盛婳未言语,却是看向一旁的陆焉生,开口道:“你先去外间坐着。”
陆焉生神色肉眼可见的凉了下来,也不讲话,就是看向盛婳,眼神里好似有些怨怼与不肯,好似在问她什么事需得看着他问。
盛婳瞧见了,也确实有些动摇,这回却是不肯依他,很是坚定道:“至多一刻钟。”
沈芜渊只是漠然看着两人说话,低头有一下没一下撇着茶沫。
“至多半刻。”陆焉生态度比之盛婳还要坚定些。
沈芜渊撇着茶沫的手顿了顿。
见他一副她不答应,自己就绝不挪地的架势,盛婳低声叹了口气,到底是拜下阵来,妥协的应了声:“好。”
陆焉生闻声这才起身,出去前还不忘用眼神警告沈芜渊。
沈芜渊只是嘴角带了些许嘲讽笑意,看都未看他一眼。
陆焉生虽气不过,但也无可奈何,出了内寝便端坐在外间,正襟危坐的看着屋内。
只是屋内两人说话好似特地压了动静,他听了半晌,什么都听不见,他心头不免更显气闷与急躁。
他好似又陷入了多年前的那份焦灼里,叫他坐立难安。
只要沈芜渊出现,他便好似成了可有可无,前世是,现如今……
他看向那摇晃不定的珠帘,眼里皆是阴霾。
不到半刻钟,盛婳便将人送出了内寝,只是并未在外间瞧见陆焉生身影,她有些晃神。
沈芜渊回神瞧见她这副神情,又想去她方才问的话,嘴角的苦笑几乎有些遮掩不住。
“不必送了,外头冷。”沈芜渊说罢便转身离去。
盛婳轻“嗯”一声,并未在意,正要喊来点珠。
又听沈芜渊忽然开口道:“四年前,你明明应过我的。”
“什么?”盛婳不解,眼里皆是困惑。
沈芜渊面上是一闪而过的受伤,却也不死心,开口道:“你与楚斟订婚前,我托杏枝给你带过话,你……”
什么话?盛婳一时间还真有些想不起来。
看了眼杏枝,杏枝也是一脸莫名。
见她这副反应,沈芜渊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声轻嘲:“原来只有我耿耿于怀,当真了。”
他转身走了,盛婳还没来急问,点珠也没来得及相送,便自顾自离去。
杏枝这才想起好似确实有这一桩事:“奴婢想起……”
“姑爷呢?”盛婳打断开口先问道。
杏枝愣了下才回道:“去侧屋了。”
盛婳抿了抿唇:“什么时候?”
“就方才,他人前脚刚走,您与二公子后脚便出来。”点珠想起方才陆焉生神情,小心提醒道:“奴婢见姑爷神色不大好,好似有些生气了。”
生气?
她颇有些无奈,不过与前世想较,他这副脾气俨然已收敛许多。
她忽灵光一闪看向点珠问道:“那瓶药?”
“在奴婢这呢!”点珠一直将药放在怀间,闻声忙拿了出来,
盛婳看了眼那白瓷瓶身,转身便走了出去。
点珠忙跟了上去。
侧屋屋门紧闭,宁去正守在门口,一见盛婳来,如蒙大赦,生怕里头听不见,高声喊了句:“夫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筹客结束啦,明天可以正常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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