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自己不愿意去吗?”埃布尔问,“害怕老师和同学?”
埃布尔不太了解现在的学校都教些什么。看看执行局新来的那个大金毛吧,希尔塔说不定会把小孩子们关进空房间,只让他们发呆。
“不,不是我不愿意去。是我太笨了,爸爸妈妈说,如果我和别的小朋友呆在一起,会妨碍他们,所以不能去上学。”
安妮看起来非常羞愧,她手里的泰迪熊越攥越紧,脸也越来越红,眼睛使劲向下看,盯着自己的脚尖,像是要钻到洞里去。
“五乘六等于多少?”
埃布尔望着她,问道。
“三十。”安妮道,“我想应该是三十。”
“那你就一点也不笨。”埃布尔说,“在你这个年龄,许多孩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乘法。”
“不,我真的很笨。”安妮固执道,“总不可能是爸爸妈妈在说谎吧?”
“那么你的意思是,那些孩子是装作不知道乘法吗?”
“……也,也许吧。”安妮迟疑着说,“如果他们装得笨一点,像我这样真正不聪明的小孩就不会太难过。”
埃布尔说:“你看,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小孩子的原因。你现在真的很固执,我要走了,我不要和你继续聊天。”
说完他立马转身。
安妮赶紧揪住他的大衣下摆:“等一等,我错了,请让我招待你吧,埃布尔先生!”
埃布尔道:“不,我要去外面呆一会儿。”
“请进来吧。”安妮恳求道,“我明白了,你是来调查事情的,你是来帮助爸爸妈妈的,家里有饼干和果汁,请你一定尝一些。”
埃布尔半推半就的被安妮带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看着安妮来回忙碌。
安妮迈着短腿跑到厨房又跑回来,拖鞋在地上发出连续的啪嗒啪嗒声,像只不停蹦跳的毛绒兔子。
她如约拿来了果汁和饼干,一样样摆到埃布尔面前,然后期待地看着他,等他的反应。
——这孩子真的很天真,如果我是个坏人该怎么办?
埃布尔没有赞赏她,而是看着她的衣服,皱眉道:“现在很冷,你为什么穿的这么薄?”
他说的其实很保守,之前安妮躲在门后,现在他能看到安妮的裙子又小又旧,就像是现实和科幻版本的卖火柴小女孩。
上面甚至还有破洞。
这里是高档小区,霍布斯和玛丽那么有钱,而他们的孩子竟然穿着带破洞的不合身衣服。
安妮说:“因为爸爸妈妈没有给我买秋天的衣服。”
“为什么不买?他们这是在虐待你。”
“他们太忙了。”安妮道,“但他们很爱我。”
“你在说谎,你自己都不相信这种话。”
安妮被埃布尔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眼里逐渐冒出泪花。
她的反应让埃布尔意识到什么,眼前的人还是个孩子,她的价值体系和道德观念发展的还不完整,不能用对待成人的方法对待她。
她很脆弱,那会伤害到她,即使本意完全是好的。
“好吧,我们重新认识。”埃布尔说,“我是一个侦探,你知道什么是侦探吗?”
“不知道。”安妮哽咽道,“侦探是一种职业吗?还是一种食物?”
“是职业。”埃布尔解释说,“侦探通过各种方法查出真相,来帮助人们。他们通常都会很聪明很特殊,有不同的能力。”
“能力?”安妮的泪水慢慢回去了。
“有的侦探记忆力很好,有的侦探很擅长观察细节,有的侦探消息渠道很广。”埃布尔顿了一下,“而我,我会……读心术。”
埃布尔啊埃布尔,你终于有一天还是这样说了,虽然是在哄小孩儿,可你真的堕落了!
他在心里唾弃了自己,现实中依然继续做骗子:“我能看出一个人的想法,所以我刚才发现你说谎了。”
安妮沉默了,埃布尔不知道她是否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说道:“埃布尔先生,爸爸妈妈还要很久才能回来,你愿意和我出去转一会儿吗?”
埃布尔道:“我不是很确……”
话说到一半,安妮打断了他:“我知道爸爸妈妈的评分一直在降低,他们因为这个吵了很久了,但昨天晚上回来以后,爸爸妈妈就变得轻松许多多,应该是去找埃布尔先生了吧?”
“是的,他们是昨晚来找我的。”
埃布尔为她的敏锐惊讶。
安妮看着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如果埃布尔先生愿意陪我出去,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未经父母允许,我不能带你出去。”埃布尔仍然保持拒绝的态度,“抱歉。”
“可侦探不是要用各种方法查出真相吗?”
“不包括这一种。”
“埃布尔先生,你说自己会读心术。”安妮在他旁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你刚才说我在撒谎。那么我现在想什么,你知道吗?”
埃布尔看向安妮。
“……你在悲伤。”他道。
安妮回望着他。
埃布尔妥协了:“把你母亲的号码给我,我要给她打个电话。不管怎么样,我必须通知一个人。”
电话很快通了。
“喂,是谁?”
“你好,玛丽女士。”埃布尔说,“我是昨晚的那个……”
“等等,先不要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高跟鞋急促的敲击声,然后是吱呀一声门响,有人松了口气。
玛丽躲进了卫生间:“是埃布尔先生吧,你抓到曼奇尼了?我的麻烦解决了吗?”
“没有。事实上,我为了这件事来到了你的家里,你的女儿安妮给我开了门。”
“你没有抓到他?”玛丽听起来很烦躁,“好吧,我大概在晚上九点到家,如果你愿意再等下去,我没什么意见……”
“安妮想和我出去,你同意吗?”埃布尔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
电话另一头愣了一下,玛丽完全不明白埃布尔为什么在谈话里扯上安妮,不过她马上有了回应。
“随便怎么样。我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你能不能解决我的评分问题。”
她快速说着,像把胡乱扫射的机.关枪:“你不明白,我真的非常迫切,我就要疯了,我——”
埃布尔正要回话,那边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动静,卫生间里来了别人,玛丽把电话挂断了。
客厅陷入寂静。
安妮抱着熊站起来,并不为母亲的无视而不满,她早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她期待地看着埃布尔,等他做出决定。
“我带你出去。”
安妮跳了起来。
小孩子总有数不尽的好奇心和旺盛精力,从这方面讲,喜欢安静的埃布尔讨厌小孩子的决定并不突兀。
安妮穿着属于埃布尔的风衣,风衣下摆和袖子对于她来说都太长了,拖在地上有很长一截,但这并不影响她跑来跑去。
她非常兴奋的和那些仿生狗玩在一起,她欢呼着,抱着自己的熊转圈,然后跟随埃布尔一起离开住宅区,前往一个商业小广场。
“埃布尔先生。”她说道。
“怎么了?”埃布尔从口袋里掏出奶糖,顺手递给安妮一颗。
“衣服脏了……”安妮扯起风衣,那后面全是灰尘,还有几个泥点。
埃布尔身上只穿一件黑色的衬衣,他低头看了一眼安妮,回答道:“那就赔钱。”
“我需要赔多少钱?”安妮仰着脸问他。
“三千五。”埃布尔平静道,“但不是新的,所以赔两千吧。”
“它好贵,可以等我长大了再还吗?”
“那要收利息的。”埃布尔突然喜欢上了逗小孩儿的感觉,“我恐怕你还不起钱。”
“噢……”安妮失落道,“我会努力的,我希望你能允许我慢慢还。”
商场的大门近在眼前,埃布尔在餐车那里停下,给安妮买了一杯热牛奶,又给她买了一个牛肉饭团,耐心的等她吃完。
“你喜欢什么颜色?”埃布尔问。
成人份量的食物对安妮来讲有点多,她费力地吃着,含糊道:“橘色,埃布尔先生,我喜欢橘色。”
“那我就给你买一件橘色的衣服。”
埃布尔看向玻璃橱窗,那里正好有件橘色的轻型棉绒外套,上面绣着可爱的猫咪。
“我不能。”安妮惊讶道,“我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埃布尔先生,我不是为了要得到你的钱才请求你带我出来的。”
“我知道。”埃布尔把钱的问题盖过去。“但你不能一直穿着我的衣服。”
“可是……”
“只要把这件衣服花的钱也加进你未来要偿还的债务就好了。”埃布尔说,“也许你知道人们常说债多不压身。”
安妮被说服了,她跟着埃布尔走进那个看起来特别华丽的儿童服装店。
门口立着一个气球做成的拱门,五颜六色,在风中轻微摇摆,当他们从那里穿过时,毫无征兆的警报声响了起来。
刺耳的滴滴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原来气球是绑在一个半圆的探测器上面。
女店员连忙跑出来:“先生,我们这里不向仿生人售卖服装,请您换个地方吧。”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