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回家


    老师也笑了起来。


    但想想沐戈壁以前病重, 都亏这个妻子悉心照料,现在依赖一些也属正常,所以老师也没说什么责怪的话, 只说道:“那你就去接她呀,不能总叫小鹿同学迁就你吧。”


    “对哦。”


    沐戈壁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随即深情款款的侧头看向鹿仁佳:“那你以后下了课在教室里等我, 我去接你。”


    鹿仁佳翻了个大白眼:“可别, 我比你下课早, 还是我来接你吧。”


    老师也是没办法了,两手一摊:“你们夫妻俩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说了, 说多了我倒成坏人了,赶紧家去吧。”


    说完老师就将教案往怀里一包, 端着自己的罐头瓶子水杯就悠哉哉的走了。


    老师一走,之前不敢说话的同学们顿时轰然开来。


    平时和沐戈壁没什么交集的已经夺门而出, 而平时说得上话的已经上前来打招呼了:“这就是嫂子吧,沐哥好福气啊。”


    “好说好说。”沐戈壁一听有人夸鹿仁佳,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另一个又接话:“老沐你之前怎么不叫嫂子到班上来的接你呢,老站在三岔路口那里, 咱们见了也不认识啊,要是认识的话说什么都要打声招呼的。”


    “哪是我不带她来啊, 她自己脸皮嫩, 怕羞呢。”


    沐戈壁话音刚落就被掐了腰,鹿仁佳咬牙:“你胡说什么呢。”说着, 又看向周围的同学:“我这不是怕打扰你们学习嘛, 以后我都到门外来接行了吧。”


    “嫂子敞亮。”


    鹿仁佳表现的十分落落大方, 让这群同学们很有好感,唯独角落里的两个女生,一个噘着嘴,眼底是藏不住的不屑,另一个则是脸色发白,整个人仿佛淋了雨的小白花,十分楚楚可怜。


    尤其在沐戈壁一把揽住鹿仁佳肩膀,一副护短模样。


    倒是得到了更多善意的笑。


    鹿仁佳一句话没说,就来了这么一趟,就宣誓了主权。


    夫妻俩气氛和谐的走出外语系的教室,沐戈壁跟向日葵似的,鹿仁佳走到哪目光就跟到哪,明明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可就是叫人看了觉得和谐。


    “他们俩感情可真好啊。”身后教室里有个男同学满是羡慕的感叹。


    那个叫香香的女同学刚准备开口,就听见另一个男同学应道:“人家感情能不好么?说是初中时老沐就相中了,一路护着长大,刚成年就被叼回窝了,要是这样感情还不好就奇了怪了。”


    “哟,沐哥还有这本事呢?”


    “老沐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香香:“???”


    云云不是说这婚事是父母做主的包办婚姻么?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云云一眼,却见云云眼圈都红了,可见这话她也听见了。


    难不成云云也是道听途说的?


    另一边还在八卦沐戈壁夫妻俩的二三事,这会儿已经说到沐戈壁的恋爱脑了,据说当初结婚的时候,他媳妇儿爷爷恰好病重,他怕媳妇儿伤心,特意跑滇省部队上找药去了。


    这份心,谁还能说他们是包办婚姻?


    几个人八卦完了就急急忙忙去食堂抢位置了,早去才能吃上热乎饭,晚了就只能靠咸汤就馒头了。


    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香香和云云。


    云云这会儿再也绷不住,趴在桌上小声啜泣了起来,香香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若人家是包办婚姻,还能打着反抗的旗帜起心思,可人家是自由结合,再胡思乱想,那就是道德问题了。


    她虽然性格傲了点,但绝对做不出插足别人婚姻的事。


    鹿仁佳轻描淡写的解决完问题后,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倒是沐戈壁嘴角抑制不住的朝上扬,不停念叨着:“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来了呢?”


    “我配合的好吧,绝对爱妻人设妥妥的。”


    “欸,你提醒一下我呗,别到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一脚踩坑里去了。”


    “……”


    一路上鹿仁佳的白眼翻得都不带停的。


    食堂里闹哄哄的,人多数挤在打菜的柜台,反倒是主食那边拿了就走,不带逗留的,家里还有周末烧的菜,夫妻俩拿了主食后就直接回了家。


    两个人先洗手洗脸,鹿仁佳将早上封起来的碳炉子给开了,又给加了新碳,先坐了一锅清水,打算等方智俊回来再热菜开饭,却不想两个人等了半天,天都快黑了,也没见到个人影。


    “要不我去学校看看吧。”鹿仁佳有些担心。


    “还是我去吧,天色晚了,你一个人去容易碰上坏人,到时候才出个好歹来,又是麻烦。”


    当然,沐戈壁口中‘出好歹’的人绝不会是鹿仁佳。


    鹿仁佳的力气越来越大,虽然控制的很好,但要是突然被吓一下,很容易失控。


    “还是别了,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


    上辈子高贵的元素系异能者,如今被一个最普通的力量系鄙视了。


    夫妻俩都不放心对方出门,干脆一起出门,在门外遇到了正拿着水壶佯装浇花的王大爷,这天色都暗了,浇花也就是个借口,他也是不放心方智俊特意在门外等着,所以一看夫妻俩准备出门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他连忙放下水壶:“你们是要去学校里?”


    “小方这么久没回来,有些担心。”鹿仁佳应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昨儿个听他说有个熟人要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车站接人去了。”王大爷赶紧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按理说他就算去接人,也该回来说一声啊。”


    这突然没了消息,着实有点不像方智俊的性子。


    车站?


    鹿仁佳不由蹙起眉头。


    要说省城和县城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止一个车站。


    宁省省会面积很大,不仅有东站和西站,还有个刚通车的南站,以及火车站,这四个车站一出来,就直接打消了他们想去车站看看的想法。


    “要不咱们先去学校看看,不行的话,咱们再去车站?”鹿仁佳仰头征求沐戈壁的意见。


    沐戈壁自然没有任何意见,立刻就准备出发。


    王大爷干脆放下水壶,走到巷子口去等。


    三个人一起心动,结果刚走出巷子口就碰见刚带了人回来的方智俊,只见他手里拎着个包,背后跟着两个年轻人正准备进巷子。


    结果就这么撞上了。


    “你们这是……”方智俊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们,表情里还带着几分无辜。


    鹿仁佳:“……”


    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她眉心一蹙,语气有些硬的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担心死我和戈壁了,就连大爷都在门外等着你呢。”


    方智俊这才明白他们是准备去找他的。


    立刻解释道:“我下午去火车站接朋友的,本来想着顺利的话,差不多平时放学的时候能接到,就算回来晚了也就晚个半小时,谁曾想火车先是晚点,再就是抓住了一窝人贩子,我去的时候,那边公安局正排查呢,就晚的时间长了。”


    乖巧的模样叫一直站在背后的姜瑞成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方智俊这小子,自从回来后脾气就变了,没有丝毫小时候的软乎样,身上跟长了刺似的,逮谁扎谁,活像个小狼崽,所以他们当初才想着拉他入伙,去跑运输路线,毕竟路霸危险,就得方智俊这样狠性的才行。


    谁曾想这方智俊这么好运气,居然考上大学了。


    有大学上谁还要去刀口舔血的?


    所以方智俊自然被排除之外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个中途回来的小弟弟居然野心不小,想要做那个人人看不起的个体户,正好运输路线开拓的也不顺利,他干脆带着发小直接跑来找他玩了。


    只是……


    姜瑞成的视线落在那一对年轻男女身上。


    此时的方智俊站在他们面前,就仿佛一个贪玩不知回家的孩子,被训斥了,却不生气,而是极力的解释着,就连身上的刺都软乎乎的,仿佛茸毛,可以随意抚摸。


    太意外了。


    姜瑞成在心底感叹。


    一行人进了家门,方智俊开始介绍朋友:“这是姜瑞成,我大院里的一个哥哥,他来看看我,这是瑞成哥的朋友。”


    “我叫张涛。”男人推了推眼镜,向鹿仁佳他们自我介绍。


    “你们好你们好,快请进来坐。”沐戈壁热情地招待他们进院子。


    而鹿仁佳则落后一步,生怕自己脸上怪异的表情被这群人看见,无他,实在是姜瑞成和张涛这两个名字太熟悉了,倒不是名字有多特殊,而是因为原文里,这两个人的名字前面都是有特殊前缀的。


    悲情姜瑞成,和背叛者张涛。


    原书里方智俊确实被背叛了,但他损失的只是运输公司的份额,姜瑞成就惨了,不仅丢了钱,还丢了老婆孩子,最后,连命都丢了。


    姜瑞成对方智俊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方智俊脱离运输公司重头开始,他并未阻止不说,还非常热心肠的帮忙,所以后来方智俊对大院里的几个哥哥们,打压的手段都很残酷,唯独对姜瑞成轻轻放过,只可惜,姜瑞成到最后依旧死的很惨,而背叛他的人就是张涛。


    姜瑞成死相凄惨,直接被货车撞击的从高架桥上掉下来,座驾当场爆炸,尸骨无存。


    而他的妻子在他死后不足白日,就带着大笔遗产和孩子嫁给了张涛,在网络上激起了千层浪,所有人都知道这俩人不无辜,可就是没证据。


    所以……此时此刻的姜瑞成表现的很有礼貌,但鹿仁佳却很没礼貌的盯着对方的头顶看。


    总觉得他脑袋上戴了一顶绿帽子。


    鹿仁佳一言不发的坠到最后,陪着王老爷子往家走,哪怕王老爷子说他看得见,她也没点头答应。


    张涛进了屋没一会儿,就起身告辞:“我得去招待所订一下房间。”


    “去吧。”姜瑞成随意摆摆手,连头都没回。


    张涛推了推眼镜,拎起地上的包就转身离开了,鹿仁佳看的清楚,他不仅带走了自己的行礼,还把姜瑞成的行礼也一并拎走了,而姜瑞成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显然已经发生过多次了。


    所以说,有些人会黑化,也不是没理由的。


    这哪里是朋友,这就单纯一下属嘛。


    可要是一开始就当下属对待,或许还不会不甘心,可偏偏嘴上说是好朋友,行为上却盛气凌人,时间长了,谁也不会心态平衡的。


    姜瑞成自己却没发现这个问题。


    这会儿还拉着方智俊说话呢。


    说的自然是关于运输路线的话题,而方智俊也是才知道,大院里的哥哥居然死了两个,还都是在路上遇到路霸,被砍了后伤重不治死的。


    “这么危险么?”方智俊后背起了一层白毛汗。


    “我跟过一次车,确实很危险,辛亏你没去,不然的话,咱们真不知道怎么跟你爷爷还有你爸交代呢。”方智俊可是方家的独苗。


    方智俊也是心有余悸,他没想到,简单的一个运输路线,居然牵扯上了人命案。


    姜瑞成叹了口气:“不是每个地方的老百姓都是善良的。”


    小集团存在十年了,也没能彻底了解宗族势力,北方或许还好点儿,靠近首都,手段比较强硬,南方那边直接就是天高皇帝远,你政策你的,我宗族我的。


    这都多少年了,还有宗族刑罚的村子。


    就前些日子不久,几个退伍兵路见不平,结果被两个村子的人追着打,几个人被打成了重伤,最后无奈之下家人联系部队,才将他们送到了更好的医院治疗。


    “要想成立运输公司,一开始都是危险的。”


    方智俊惊惶过后,很快就想明白里面的原因:“莫说是私人的了,就是公家的也不是绝对安全。”


    要说现在的高危职业,货车司机绝对算是一项。


    每年殉职的名单里面,都会有货车司机的名字,当然,货车司机的工资也很高,有的是人愿意承担这份危险。


    “所以才说你小子运气好嘛。”


    姜瑞成一改之前的语气沉重,抬手揉了揉方智俊的脑袋,语气都变得轻松起来,他的手从方智俊的头上转到肩膀:“行了,大学生,好好上学,以后进了机关单位当大领导,到时候我们做事还得仰仗你呢。”


    这句话说的真心实意。


    他是真觉得方智俊以后能当领导。


    毕竟方智俊出身不差,本身也有能力,只要给他舞台,他一定能出人头地。


    方智俊笑笑没反驳。


    自从他上了大学后,这样的话他听多了,甭管别人有怎样的期盼,他都有自己的规划,下河村那十年,不仅磨砺了他的身体,更磨砺了他的心。


    晚饭姜瑞成是准备去招待所吃的,但是方智俊极力挽留,最终留下吃饭。


    当然,不全吃的鹿仁佳带的菜,方智俊自己还去国营饭店买了红烧肉和红烧鱼,他是个有分寸的人,姜瑞成就没那么有眼力见了,吃了鹿仁佳带的土豆烧鸡块后,筷头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只往那碗里钻。


    等到姜瑞成回了招待所,才发现自己的房间桌上,还放着张涛帮带的晚饭,姜瑞成心底不由涌起一阵心虚来。


    大院哥哥死在路上的消息,方智俊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正好天也渐渐热了起来,躺在房间里只觉得闷热,干脆搬了张藤椅躺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想事情。


    而鹿仁佳和沐戈壁就舒服多了。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异能也渐渐的回来了,总之现在鹿仁佳的力气越来越大,而沐戈壁则是精神力越来越高,身边也越来越凉快。


    天越热,鹿仁佳就越喜欢往沐戈壁身上靠。


    当然,并非没有副作用,那就是生孩子方面,异能代表着生育能力的退化,若是他们想要孩子,或许现在还来得及,等到异能完全恢复的那天,恐怕他们想生都生不出来了。


    夫妻俩谁都没提孩子这一茬,似乎是真的不想要。


    “说起来,真是叫人意外。”


    夫妻俩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卧榻运动后,鹿仁佳神情餍足的靠在枕头上,慢悠悠的说话,慵懒的就差一口事后烟了,倒是沐戈壁,一副被□□的小白菜样,趴在枕头上,算是回应的嘟囔道:“也不知道死的是哪个。”


    方智俊跑运输线这段剧情写的挺全的,包括那群发小的戏份都不少。


    “反正不是姜瑞成。”


    这个倒霉蛋现在还没到倒霉的时候呢。


    “那个张涛……得注意点。”沐戈壁蹙了蹙眉,显然对张涛有着天然的恶感。


    “不至于吧,现在的他就已经开始算计了?”


    “不是,这人给我的感觉不大好。”


    沐戈壁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绝对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人,再联系他对姜瑞成的背叛,远离就成了最优选。


    鹿仁佳翻了个身:“行吧。”


    她对沐戈壁看人的眼光很是认同:“咱们反正跟那些人也没什么瓜葛。”


    不过是方智俊的饭搭子而已。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们对姜瑞成没兴趣,姜瑞成却对他们很有兴趣,尤其是在见过方智俊跟鹿仁佳他们的互动之后,就更有兴趣了。


    鹿仁佳说话直,姜瑞成又没眼色,不过三天,鹿仁佳就忍不住叉腰指着姜瑞成的鼻子骂了。


    偏偏姜瑞成不生气,乐此不疲的往家里跑。


    等他走的时候还乐呵呵的跑到学校跟沐戈壁还有鹿仁佳辞行,惹得夫妻俩很是无语,张涛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像个隐形人似的跟在姜瑞成的身后。


    “也难怪他会成功。”就这厚脸皮子就无人能敌。


    悲情姜瑞成带着叛徒张涛走了,也将运输线上的血腥带走了,却给方智俊留下了更多的谨慎。


    他比以前做事情缓和多了,没那么激进。


    而鹿仁佳和沐戈壁现在已经无暇关注了,因为进了五月份,学校决定来一场期中考试,夫妻俩正忙着复习,虽然精神力强大,学习事倍功半,但是真到了上考场,两个人还是挺紧张的。


    方智俊也是熬夜苦读,他所在的数学系其实不需要太多背诵,而是需要大量的练习,所以他最近写题写的头发凌乱,整个人都一副懵了的状态。


    五一过后,就是中考。


    三个人信心满满奔赴考场,晚上又心事重重的回来了。


    “考的怎么样?”鹿仁佳问。


    “不知道,听天由命吧。”曾经的‘学渣’沐戈壁仰头靠在墙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方智俊也是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难不成只有考满分我爸才会承认我么?只是及格不行么?”


    显然已经开始自我怀疑。


    要说成绩,三个人是真不差,但也不至于好到全满分的地步。


    总之最后的成绩是优秀,但并非头名。


    小夫妻俩舒了口气,唯独方智俊被骂了,他爸对他的期待很高,属于爱之深责之切的那种,方智俊只得头悬梁锥刺股的继续学习,而小夫妻俩已经包袱款款回家去了。


    期中考后,学校放了三天的假,周末两天加一个周一,夫妻俩归心似箭,周五一放学两个人就直奔客运站,坐上了最后一班车,到了半夜才到家。


    结果一进家门,就听见了小娃娃的哭声。


    “哇——”


    鹿仁佳和沐戈壁脚步猛地一顿。


    紧接着,沐胡杨的房间就亮起了灯,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王敏!


    夫妻俩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看见沐胡杨隔壁的房间亮起了灯,很快,披着外套的姚姥姥打开了门,手里还拿着奶瓶,里面装的是温开水。


    “小勺尿了还是饿了?”姚姥姥直接无视两个大活人,埋头冲进了沐胡杨房里。


    “尿了,刚喂了奶,不算饿呢。”王敏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沐戈壁心痒痒的想去看,但小叔子半夜跑大嫂房里,着实不太好,鹿仁佳就没这个顾虑了,将行礼往沐戈壁怀里一塞,自己抬脚就往王敏房里去了。


    王敏这会儿刚给儿子换完了尿布,本想着舒服了能继续睡,谁曾想,这臭小子一点儿继续睡的意思都没有,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精神的不行。


    只见那双眼睛看看左,看看右,最后落在一阵风出现在门口的鹿仁佳身上。


    “哇呜……”


    小娃娃发出无意识的惊呼声让姚姥姥和王敏下意识的朝门口看去,然后就看见站在门口的鹿仁佳。


    “佳佳!”


    王敏惊呼一声,随即抱着孩子就打算下床。


    鹿仁佳赶紧上前,一把将孩子拎起来,可别太激动再把小胖子给摔了。


    作者有话说:


    大嫂回来啦~


    第132章 原因


    孩子一丢手, 王敏顿时轻松许多,手顺势扶住旁边的柜子,就稳住了身子。


    “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了动静儿, 沐戈壁连忙走过来,站在门口两米远的位置扯着嗓子喊。


    “没事儿, 大嫂看见我太激动了。”


    鹿仁佳转过身对着沐戈壁挤眉弄眼, 见沐戈壁面露迷茫, 才往旁边一步, 将怀里正盯着她不放的小胖子露了出来:“瞧。”


    沐戈壁诧异地瞪大眼睛:“这是小勺?”


    虽然周承峻小朋友还没回家,但是他的小名早已被一家子念叨多时了。


    “哎哟,姥姥的乖孙。”


    姚姥姥一听见沐戈壁的声音就激动了, 扶稳了王敏后, 就朝着门外扑过去,语气激动, 声音高亢:“快给我瞧瞧。”


    沐戈壁:“……”


    默默退后一步,将手举到姚姥姥跟前。


    姚姥姥果然没看沐戈壁的脸, 而是抓着沐戈壁的手就是一阵揉捏,脸上笑意更甚:“哎哟我的乖孙就是乖,这手还是嫩生生的。”


    王敏披了件衣裳出来,伸手接过鹿仁佳怀里的胖娃娃:“姥姥在滇省的时候一直担心着呢, 怕戈壁考上了大学就不绣花了,再把手糟蹋了, 要不是小勺年纪小, 姥姥恐怕早就跑回来了。”


    所以姚姥姥哪里是关心孙子,她关心的只有乖孙那双手!


    关心完了孙子, 姚姥姥又来关心鹿仁佳。


    但鹿仁佳学的是厨艺, 没啥需要保养的, 姚姥姥只好说:“瘦了,真瘦了,可见这读书还是累人的很。”


    胖了起码三斤的鹿仁佳:“……”


    夫妻俩也没提前说一声就回来了,王敏和姚姥姥也带着孩子回来了,院子里一有动静,周厂长和田雪就醒了,睡眼朦胧的走出来,就看见几个人跟柱子似的,站在院子里说话。


    其中王敏怀里还抱着孩子。


    “你们怎么这会儿回来了?”田雪赶紧脱下身上的外套给孩子披上,一边还不忘询问小儿子小媳妇。


    “学校期中考试完了放假三天,我俩就买了末班车的票回来了。”


    “那岂不是能在家里待三天?”姚姥姥大喜。


    “是啊,正好这三天把工作的事情处理一下。”


    沐戈壁是接了任务去上学的,这一去就好几个月,大学课业虽然繁重,但也不是一点儿时间都没有,所以断断续续的,就在期中考试前几天,沐戈壁收了尾,如今送回来,正好赶得上建党节前送到京城去。


    “我打算回小鹿村看看奶奶还有干爹干妈他们,今年去上学,也小半年没回去了,正好再买点儿菜。”鹿仁佳搓搓手臂:“咱进屋去吧,小勺脸上都冒汗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小勺吸引走,只见那圆溜溜的小脑袋上确实冒汗珠了。


    沐戈壁‘哈’了一声,伸手抱走小勺,还不忘把田雪盖上的衣服给掀开:“天都这么热了,还这么捂着,你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


    沐戈壁身上很凉爽,再加上精神力渐渐恢复,身上连汗都不会出,清清爽爽的,看着就觉得很舒服,小胖子刚刚热的不行,这会儿趴在沐戈壁身上,一张严肃的小脸都变得放松下来。


    他张了张小嘴儿,打了个呵欠,慢慢的闭上眼睛,秒睡了过去。


    沐戈壁:“……”


    他是安眠药么?到他手上就睡。


    “行了,小敏你先带小勺去睡。”


    “欸。”王敏抱着小勺走了。


    田雪招呼了王敏,才转头继续关心小儿子一家:“这么晚回来,恐怕没吃完饭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先对付一口。”


    “妈,我去吧。”鹿仁佳把包一放,挽起袖子就往厨房去了。


    至于田雪,她想了想转身回了房间,从里面拿出一瓶肉罐头来:“喏,红烧肉罐头,正好家里还有馒头,透一透你俩吃应该够了。”


    鹿仁佳愣了一下,拿起罐头看了看:“这居然不是玻璃瓶子。”


    而是一种铁制品。


    田雪开罐头也是用刀劈的,可见是不可重复使用的壳子。


    “这罐头是机器压的,抽了真空,听说京城那边的国营罐头厂专门做这种罐头,但是不往外售卖,是军需品。”而这罐头是王敏从部队带回来的。


    原来还有这样的罐头。


    鹿仁佳都有点舍不得吃了。


    她想带回去给方智俊看看,要是他们的卤干子能做这种罐头,岂不是更好?


    而且,真空机是什么机器?要是可以的话,她真想搞一台拆开来看一看,只可惜现在只有京城那边的国营罐头厂有这种机器,就连周厂长都没见过呢。


    “快吃吧。”


    田雪不知道鹿仁佳心里的小九九,手脚麻利的将罐头给起了,红烧肉倒进碗里,香味扑面而来。


    “热一热吧。”鹿仁佳将碗往蒸笼里一放:“再好的肉,它不是热的我都不爱吃。”


    尤其这种罐头制品,不热一下,总觉得黏糊糊的。


    “行。”


    田雪其实也不爱吃冷肉,自然不会阻止鹿仁佳热饭,但是难得婆媳两个单独在厨房,田雪还是想跟鹿仁佳说说话,因为她这心里实在是慌的厉害。


    “佳佳,你嫂子这次回来,是打算把小勺送回来给咱们带,她住几日就要回驻地了。”田雪站在鹿仁佳旁边,手里叠着抹布,声音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我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好似那边不安稳,随时可能打起来,胡杨身为副营长,肯定要参战,你嫂子……她是驻地大夫,任务也很繁重。”


    多余的话没有说,但意思却很明显了。


    南边那边一直挺乱的,冲突不停,最近得到消息说,越国军事变动的厉害,滇省部队自然严阵以待,以防万一,虽然不太相信对方会侵略本土,但自从和苏联关系恶化后,越国便小动作频频,说不定脑袋一抽,就两军交战了。


    这也是为什么小勺还没满半岁,甚至都没断奶呢,就被王敏给送回来了。


    她是在保护她的儿子。


    因为她和她的丈夫,随时可能上战场。


    王敏是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是天性使然,而田雪同样也是一个母亲,她担心自己的儿子,也是理所应当,但她有些话,却不能跟丈夫说。


    因为丈夫曾经是个兵,保家卫国是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她也不能跟大儿媳说,因为大儿媳此时需要稳定的大后方,她的给王敏信心,叫她知道,孩子留在家里是十分安全的,叫她安心。


    她更不能跟小儿子说,小儿子身体弱,哪怕现在看似痊愈,可她习惯使然,依旧将他当成那个不能激动的孩子,她怕小儿子再担心的旧病复发。


    至于姚姥姥……看她乐呵呵的模样,就知道王敏夫妻俩压根没打算叫她知道。


    鹿仁佳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说道:“大哥能从小兵升到副营长,可见是有本事的,再说了,只说有可能,也没说一定会打,妈你还是放宽心吧,你这么发愁,要是被大嫂看出来,恐怕心里更忐忑了。”


    “哎,我能不知道么?”


    田雪叹气:“我都有些后悔了,本来小敏在下河村好好的当知青,要是不跟你大哥结婚,说不定现在都考上大学了,哪里像现在,结婚有了孩子不说,还要面对那样的危险。”


    鹿仁佳知道田雪不是后悔,而是觉得对不起王敏。


    但人的命运就是如此,一个分岔,就走上了不同的结局。


    原书里王敏被吴癞子纠缠不休,最后被逼死了,成了方智俊的白月光,而现在王敏不仅活的好好的,还结了婚有了孩子,要说这命运,肯定是改变了的,至少原书里的王敏,一定会喜欢现在的生活。


    “妈你可别乱说,叫大嫂听见了该乱想了。”说着,鹿仁佳还探头出去望了一眼,只见王敏的屋子里灯还亮着,远远的还能看见王敏抱着孩子来回踱步的身影,这才回过头来:“知道你是觉得对不起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觉得她配不上咱大哥呢。”


    “这什么话,小敏特别好,就算配不上,也是胡杨配不上人家。”


    高中都没毕业就参了军,这么多年来也没继续读书,在田雪心目中,地位约等于文盲,而王敏却一直没有忘记学习,哪怕结了婚还去医院学习呢,田雪自己是个大学生,最喜欢爱学习的人。


    所以她这句话说的是相当真心。


    “大嫂打算什么时候走?”鹿仁佳见锅子开始冒气,赶紧蹲下来将通风口给封了一半,等火势下去了,正好馒头也热了。


    “在家待个七八天,给小勺把奶断了就走。”


    说起这个,田雪眉心又蹙了起来:“我买了不少奶粉,这些天试着给小勺吃吃看,就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惯了。”


    不过再好的奶粉也比不过母乳。


    田雪又开始心疼她的孙子了。


    “要不找找看,有没有人家养羊的,能不能买点儿新鲜的羊奶给小勺喝,我听说羊奶最有营养了。”鹿仁佳也给出主意,语气也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她没生过孩子,也没养过孩子,到这个世界前,甚至都没看过小孩子。


    在她记忆里,最小的孩子也是能跑能跳的年纪,而不是现在这样,软趴趴的,抱不上手。


    毕竟育婴基地不是她一个仓库管理员有资格去的。


    所以她超紧张的。


    “县城里不能养羊吧。”田雪神情跟着迷茫。


    “那就去周边村子看看去,大不了多给点钱,叫人家过个几天来走个亲戚就是了。”


    况且这也算不得投机倒爬,羊是家养的,奶是羊产的,就算被抓了,也能有个辩驳的机会,再说现在京城那边都开始开放经济了,只是那股子风还没吹到县城来就是了。


    “能行么?”田雪还是有点忐忑。


    “我看省城那边不少人家是这么弄的,想必是行的吧。”


    其实省城的老农更大胆,已经有人牵着产奶羊站在路口,五毛钱一碗羊奶不要票,随时来随时挤,相当的新鲜。


    “那我今天下了班到下面问问去。”


    田雪为了孙子也是拼了。


    鹿仁佳却不敢让她一个人去,自从听了姜瑞成的话,她可不敢小看那些同姓的大村落,要是出了事就晚了:“妈你别着急,我先去村里问问,看有没有奶羊,要是有的话,咱就买一条回来养着。”


    “张老太要跳脚呢。”田雪指了指隔壁。


    当初他们家想养鸭子,张老太就闹的无法无天的。


    “跳脚也得压下去,毕竟这奶羊是给孩子喝的,要是她不许,以后再蹭烘干房的热水就叫她给柴火钱,不然就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是贪污行为。”


    鹿仁佳可不惯着张老太。


    以前家里只有孤儿寡母的时候,张老太一家惯会欺负他们,现在小一辈的都结了婚有了孩子,田雪也再嫁,丈夫还是个厂长,想必张老太这么有眼色的人,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不过:“卫生还是要搞好的,不然人家张大娘闹了,也是咱家没理。”


    “那是肯定的,你周叔眼睛里就见不得脏。”


    鹿仁佳:“……”


    想想周厂长自己的小院,所有的东西从大到小的排列,恨不得稍息立正的架势。


    确实,有周厂长在,想不卫生都难。


    作者有话说:


    时间太快了,又是周末,苦涩


    话说每周五我老公回家,他比较粘人,所以周五有的时候会来不及更新!


    第133章 鹿家


    田雪的思绪被带歪, 从一开始的喂奶粉直接歪到了养羊上。


    锅子里的馒头和红烧肉透好了,田雪直接端着蒸笼去了堂屋,鹿仁佳则跟着后头拎着热水瓶, 热水瓶里面是傍晚留下来的热豆浆,这会儿倒出来还冒热气呢。


    沐戈壁正坐在那儿被姚姥姥拉着手, 不停的上下打量, 似乎想从手指上找出哪怕一个倒刺来。


    但沐戈壁属冰系, 现在又不似末世那般环境恶劣, 如今也算得上冰肌玉骨了,莫说倒刺了,掌心里软绵绵的, 连一块硬皮都不带有的。


    “哎呀, 瞧你这手,一看就是不干活的。”


    姚姥姥看完了居然换了一种说法, 扭头对刚进门的鹿仁佳说道:“你也别太惯着他,叫他干点儿活也没事, 你瞧瞧这手养的,小勺的手都没他嫩。”


    “冤枉啊姥姥。”


    沐戈壁立刻委屈地大喊道:“我可不是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可我这天生丽质, 我也没办法啊。”


    这话一出,立刻把所以人都逗笑了。


    鹿仁佳一边笑一边给沐戈壁正名:“确实, 他还是挺愿意干活儿的, 如今也能炒几个小菜了。”


    姚姥姥不满的瞪了一眼她。


    显然,她就是单纯的想要说一说沐戈壁, 结果全被堵回来了。


    红烧肉很香, 馒头也是食堂新做的, 远远的都能闻见粮食的香味,将馒头掰开,夹起红烧肉往馒头中间一塞,再淋点儿肉汁,往嘴里一塞,咬上一大口,面香,肉香,一起冲入鼻腔,缓解了饥饿,叫人忍不住的喊上一声‘舒坦’。


    鹿仁佳胃口大,一口气吃了四个馒头。


    沐戈壁也不遑多让,连汤带水的也吃了四个,两个人直接把第二天早上的早饭给吃完了。


    夫妻俩吃撑了,干脆也不急着睡觉,而是坐在堂屋里聊天。


    田雪去把浴室里的灯开了,把热水阀开了,蓄水池里满了水,又赶紧催着两个人去洗澡,鹿仁佳懒得动,便让沐戈壁先洗。


    沐戈壁洗完鹿仁佳去洗。


    等鹿仁佳洗完回来,却看见沐戈壁抱着小勺满脸无奈,而小勺则是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这……”


    鹿仁佳看看小勺,再回头看看王敏;“怎么回事啊?”


    说话声音都轻了三分,生怕吵醒了孩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肯睡,虽然没有哭出声,可一直吚吚呜呜的,喂奶也不喝,尿布也没湿,我没办法了只好来找姥姥,谁曾想戈壁刚抱过去就不哭了,喏,你也看到了。”


    小勺不仅不哭了,还闭上了眼睛直接睡了。


    “难不成一个奶娃娃也知道美丑?”周厂长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直接把小勺定性为颜控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整个家里,长得最好的就是沐戈壁了。


    姚姥姥倒是不这么认为:“肯定是戈壁跟小勺有缘分。”


    她迫切的希望小勺能跟二房两口子关系好,最好能好的像亲父子似的,毕竟沐戈壁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以后老了总得有人养老吧。


    “这么小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啊,肯定是屋子里闷,外头通风睡着舒坦,不信大嫂再抱过去试试?”


    鹿仁佳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五月天气已经开始热了,孩子本来就怕热,沐戈壁身上凉滋滋的,别说孩子了,就连她也喜欢靠着他睡,他们倒是不介意带孩子睡觉,主要还是怕王敏乱想。


    毕竟哪个母亲都不喜欢自己辛苦一场,结果却是替别人家生孩子。


    王敏满脸疑惑:“是么?”


    其实她也觉得自家儿子是颜控来着。


    但看鹿仁佳说的信誓旦旦,她又有点怀疑了,干脆弯腰将孩子抱回到自己怀里。


    许是闻到了奶香味,小勺蹭了蹭小脑袋,睡得更熟了。


    鹿仁佳松了口气,幸好这孩子争气,这要是非要叔叔抱着睡,难不成他们去上学还要把孩子带过去?


    小勺睡沉了,夜也深了。


    夫妻俩先回房里睡觉,王敏则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哪怕自己瞌睡了,也不愿回房间去,又怕孩子着凉,姚姥姥给拿了个薄毯子过来给孩子盖上,于是王敏手里的重量就更重了。


    鹿仁佳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要知道王敏可不是她,那小胳膊小腿的。


    “当妈可真累啊。”


    鹿仁佳忍不住感叹:“幸亏我没孩子。”


    沐戈壁有点无奈:“你也没必要这么避开吧,大嫂没那么小气。”


    “你懂个屁。”


    鹿仁佳翻白眼:“那可是大嫂亲生的!”


    而且姚姥姥肯定说了不少要小勺给二房养老的话,要是他们再太过于急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夫妻俩要抢孩子呢。


    她不想跟沐戈壁谈这个话题,干脆踹了他一脚:“明天陪我一块儿回小鹿村。”


    “行,没问题。”反正绣品晚两天也能送。


    夫妻俩定好了明天的行程,再看院子里来回踱步的王敏,有心帮忙又怕她胡思乱想,干脆咬咬牙狠下心来,窗户一关直接倒下来睡了。


    不过姚家这老房子窗户也就巴掌大,躺床上确实热。


    鹿仁佳整个人跟美女蛇似的缠在沐戈壁身上,享受着他身上沁凉却不冰人的凉爽,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


    王敏这一夜确实没睡好。


    家里的房子窗户小,虽然温度没有滇省高,但是湿度却比滇省大,若说滇省一年四季都是炙热,那么宁省就是闷热,孩子骤然换了陌生地方,睡得很是不安稳。


    所以她这一整夜几乎都没能回房间。


    鹿仁佳向来起的早,再加上难得回来,她也很关心豆腐坊,于是天还没亮就起了床,谁曾想,到了院子里却看见王敏抱着熟睡的孩子坐在廊檐下,她自己头一点一点的,显然困懵过去了。


    鹿仁佳不由有些后悔,赶紧走过去把王敏叫醒了。


    “你就这么干熬一夜?怎么不喊我呢?”鹿仁佳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勺,另一只手推了推王敏:“你赶紧去补一觉,我早上得回小鹿村,也就几个小时的功夫,小勺先跟着我了,等他饿了我会给他泡奶粉吃。”


    王敏也确实支持不住了。


    她怀里松快了,也不推辞,直接站起来:“那我就先睡了,小勺就麻烦你了。”


    “就这么个奶娃娃,算什么麻烦。”


    鹿仁佳单手托娃,整个人轻松又自在。


    王敏打了个呵欠,急忙回了房间去睡了,而鹿仁佳抱着孩子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干脆转身,将孩子塞进沐戈壁的被子里:“我去前头看看,你注意点别压着孩子。”


    沐戈壁连眼睛都没睁,只摆了摆手,然后便将孩子往怀里一揽,又睡了过去。


    鹿仁佳见他手虽然搭在孩子身上,却仿佛一点儿重量都没有,就知道这人已经将这事儿放在心里,不会再睡迷糊了,便起身去了前头豆腐坊。


    她去了也没多说什么,而是帮着工人们搬东西。


    气氛和谐且快乐。


    一眨眼的功夫天就亮了,沐戈壁悠哉哉的抱着小胖子到前头来:“小勺饿了。”


    “这就来。”


    鹿仁佳回头应了一声,迅速将手洗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就朝着孩子伸出手去,夫妻俩一起带着孩子到后头泡奶粉去了。


    他们走后,几个婶子忍不住叹息:“这要是亲生的多好啊。”


    “是啊,一家三口,看了就叫人心里舒坦。”


    “可惜哦。”


    “可惜什么,人家是去念书去了,又不是不能生,等毕业了工作稳定了,到时候再生一个,可不是你我家里的皮猴子了。”


    纵然人人平等许多年,但有些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譬如,当官的孩子,就是比老百姓家的孩子要快活的多。


    王敏一觉醒来,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再一看时间,都九点了,她想到鹿仁佳说的早上要回小鹿村,忙不迭地就起了床,脸都没洗就往堂屋去了。


    然后就看见抱着孩子在堂屋里转圈的沐戈壁。


    “大嫂起来啦。”沐戈壁站定。


    王敏应道,快速走过去将小勺抱在怀里:“你们不是要回村的么?我一觉睡沉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


    “来得及。”


    鹿仁佳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十点钟有一班车,小胡都跟我们说了,我们现在出发,时间足足的。”


    “那你们赶紧去吧。”


    王敏不好意思极了:“误了你们两口子的事,真叫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哎哟大嫂,我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厨房里还有饭,你赶紧去对付一口。”


    鹿仁佳可不愿意客套来客套去的。


    王敏笑笑,不再言语。


    孩子交到母亲手里,鹿仁佳和沐戈壁背上一大早出门买的礼物,踏上了回小鹿村的汽车,就是享受惯了天然冷气的小勺,一整天都不太快乐。


    夫妻俩到小鹿村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候了。


    此时并非农忙,天又闷热,吃过午饭不少人在村口的大榕树下乘凉,远远的看见他们走过来,一群人就开始张望:“我瞅着怎么有点儿像大山家的孙女儿呢?”


    “佳佳啊。”另一个妇女也跟着站起来:“不是说上大学去了么?”


    “估计放假回来休息吧。”


    能这不年不节的回来,也只有放假了。


    “佳佳回来啦,学校放假了?”这两个人猜测还没结束呢,小两口就过来了,那妇女也不怕人,直接开口问道。


    “学校期中考试完了要改试卷,给我们放了假,我这不是惦记着家里么,就赶紧回来了。”


    鹿仁佳对着那人笑笑,顺手扯了扯身边的沐戈壁:“我妈在家么?”


    “在在在,她能去哪儿哦。”


    妇女摆摆手,凑过来小声说道:“你妈不去兔舍了,庄上有人闹呢。”


    说着,指了指大队部门对过的篱笆墙,正是鹿国平家:“娶了个厉害的,把老两口折腾的不轻,后来又闹着要工作,你妈被闹的头疼,这不把活儿一交,自己回家种田去了。”


    鹿大鹏娶媳妇儿了?


    鹿仁佳立刻小声问道:“哪家的姑娘?”


    “下河村的,厉害着呢。”


    下河村这几年跟踩了霉运似的,一件事跟着一件事的出,先是村里出息的后生犯了错,私下里扣知青信件盗窃被送去了监狱,再是村里一连生了五六个娃娃全得黄病死了,后来又出了知青闹事的事,下河村的大队长跟小媳妇儿钻玉米地还被抓住了。


    于是下河村的名声就坏了。


    小伙子娶不到,大姑娘嫁不出去。


    偏偏下河村是大姓村,村里大多数全是本家,就算想内部消化都不行,这可就便宜了周边各个村落娶不到老婆的,同样名声坏了的人家。


    其中就有鹿国平家。


    鹿大鹏和鹿小鹏是双胞胎,求娶的也是姊妹俩,但不是双胞胎,妹妹比姐姐小两岁,所以先忙鹿大鹏跟姐姐的婚事,过两年妹妹要岁数了,就给鹿小鹏结婚。


    正好也让鹿国平和王小平缓两年,一口气给两个儿子结婚,他们也吃不消。


    听说鹿国平都动了老本了。


    而那个老本据说是当年去县城跟文秀丈夫要的二百块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鹿仁佳听在心里,也不由叹了口气,她本来也没指望鹿家兄弟俩一辈子打光棍,但一想到兄弟俩结婚跟她还有点儿关系,用的钱更是文秀那女人给的,她就多少有点儿气不顺。


    这一家子,对她真算得上敲骨吸髓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又要早起了QAQ


    第134章 手艺


    许翠芬自从从兔舍出来后, 就有些心气儿不顺。


    这要是因为她偷奸耍滑被人发现了,被开除也就罢了,但她一直兢兢业业, 三更起五更眠的,就这样还被人说是裙带关系, 这就叫她很不爽了。


    要知道, 这合作社的领头人是自家男人, 以前的技术顾问是她小叔子, 就连合作社合作的供销社,都是她干女儿帮忙牵线搭桥了,就算她走后门进兔舍, 那也是应该的!


    更别说, 她也没走后门。


    当初兔舍刚建好的时候,村里谁都不敢伸手, 生怕自己把兔子养死了,到时候要赔钱, 只有她硬着头皮去干,如今兔舍上了正轨,这群人又来抢了。


    要是本村人也就罢了,还是个外村刚嫁进来的小媳妇儿。


    越想越气, 许翠芬躺在床上直捂胸口。


    鹿大民倒是想劝,但他也不是圣人, 他是大队长, 这些年想破脑袋给村里谋前程,结果呢, 连自己媳妇儿的工作多保不住, 他本来是劝人的那个, 最后却把自己给气到了。


    这几天脸色沉沉的,谁看了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所以当鹿仁佳和沐戈壁进了门后,只感觉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不似从前那般还没进门呢,就听见院子里的说笑声。


    显然,许翠芬觉得丢人,平常爱热闹的人,如今也关门谢客了。


    “妈——”鹿仁佳扯着嗓子喊。


    躺床上正郁闷的许翠芬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声音的主人现在该是在上学才是。


    谁曾想外头又传来一声,她赶紧起身,拢了拢头发便趿着拖鞋出了门,就看见鹿仁佳和沐戈壁站在院子里,脚边还放了大包小包的。


    “佳佳!戈壁!”


    许翠芬瞬间没工夫生气了,惊讶又惊喜的从堂屋门口跑到他们跟前:“你们怎么回来了?不是在上学么?”


    果不其然。


    许翠芬的脑回路跟田雪是一样的。


    “学校期中考,老师批改试卷,便给我们放了几天假,我俩寻思着留在学校也没事做,便赶了最快的车回来了。”鹿仁佳解释道,但时间上却模糊了。


    这是她跟鹿家的默契,不叫家里人知道他们是在省城上大学,以防有心人跑大学去闹腾。


    许翠芬自然知道,连忙拉着鹿仁佳:“辛苦了,这一路上得多累啊,你们几时到家的?”


    “昨儿个半夜到的,一大早起了就过来了。”


    许翠芬这会儿哪里还想到兔舍的工作,满心只有干女儿干女婿:“快快,你们进来坐,我出去找你奶奶去,顺便再去自留地里起点儿菜。”


    说完,脚下生风的走到大门口,对着外头场上扯着嗓子喊道:“胜儿——”


    不多时,一个半大小子窜出来:“怎么了?”


    “快,去喊你奶奶回来,就说你大姐大姐夫家来了。”


    鹿胜一听鹿仁佳和沐戈壁来了,顿时兴奋地就想往家里冲:“我看看我大姐去。”


    “你这皮猴,先把老娘的事给办了!”


    许翠芬气得咬牙。


    鹿胜被拦住了,只好摸摸鼻子转身往村里跑,结果一走到路口就看见鹿大鹏和他的新媳妇儿扛着锄头并排往大队走,顿时眼睛转了转,脚步一转,冲着他们跑过去。


    “胜儿这是去哪儿啊?”鹿大鹏的妻子毛秋香笑着问道。


    她是下河村的本家姑娘,跟毛嫂子同姓,长了张圆脸,见人三分笑,但只看刚过门就把许翠芬工作给搞没了,就知道不是个脾气好的。


    但她脸皮厚啊,哪怕做得再过分,再见面依旧亲亲热热的喊人。


    鹿胜顿住脚,脆声答道:“去喊我奶奶回家,我大姐大姐夫回来了,特意来看我奶奶呢。”说完,就摆摆手:“哎哟我不说了。”


    说完就跑了,倒是毛秋香和鹿大鹏愣在原地。


    鹿胜的大姐?


    那不就是?毛秋香猛地回头看向自家丈夫,鹿大鹏点点头,脸色也不好看。


    毛秋香也是过了门才知道的,自家公爹当初不干人事,不养自己的亲闺女,后来还想抢闺女的房子,结果那闺女也是个厉害的,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高门大户,后来更是考上大学,以后一旦毕业就能进大单位做领导,甚至连村里的合作社都是这个姑娘想办法给找的门路。


    她知道后那个生气啊。


    好好的一个登天梯,被自家公爹给弄没了。


    “呆站在路中心做什么,赶紧回家去。”鹿大鹏一看毛秋香眼睛都眯起来了,就知道她心里不知道又有什么小九九,感激一把扯住她的袖子:“你别动什么歪心思,我那个大姐……不是好相与的,你动许婶子已经够了,再乱伸手,小心我大姐把你手给劈了。”


    “你怎么胆子那么小啊,真是窝囊废。”


    毛秋香翻了个大白眼,对鹿大鹏的话嗤之以鼻:“她难不成还敢打我呢?”


    打你?


    鹿大鹏心里冷嗤,她连她亲爹都敢打,你又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


    不过呢,为防止这小媳妇儿干了坏事波及到他,他还是得提醒她一句:“她妈早年跟人跑了,嫁的还是县城里的厂领导,这么多年一直平平安安的,但自从她嫁到县城去,你猜她妈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毛秋香来了兴趣:“怎么说?”


    “那个男人去年死了,是被人剁烂了下面,在医院里吞了玻璃渣子自杀的,大姑娘嫁了个傻子,现在尸头都不知道在哪块,小姑娘为了自保跟娘家脱离关系,下头最小的那个得了什么羊癫疯的病,上次我还听我妈说,她妈回娘家去借钱给孩子看病呢。”


    虽然这些事不一定都跟鹿仁佳有关系。


    但是这些事都发生在鹿仁佳去了县城后,这就由不得鹿大鹏多想了。


    当然,他的消息也不准确,至少他把郑国强和郑国华给搞反了。


    他对这个大姐是真怕,当初他爸妈对那个房子已经势在必得了,谁能想到最后不仅房子没占到便宜,就连搬回家里的桌椅板凳,都被她带着人给抢回去了。


    毛秋香却被吓到了:“真的假的?她还能考上大学?就没王法么?”


    “你可小点儿声!”


    鹿大鹏吓得扔掉锄头赶紧捂住她的嘴:“咱自己心里知道就是了,那男人是被他姘头的丈夫砍得,嫁给傻子的姑娘也是爹妈自己嫁的,跟大姐有什么关系?”


    “那你……”毛秋香扯下手就想反驳。


    “我就是觉时间上太巧了!”


    鹿大鹏的意思毛秋香了解了,是怀疑,但不确定。


    但就光这一点儿,就够她背脊发凉的了,这个大姑姐可真狠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人命啊。


    “那咱爸没事吧。”毛秋香开始担心自家。


    要说伤害大姑姐的,可不知她亲妈,还有她的好公爹啊。


    “没事,大姐也看不上我爸,当个屁给放了。”当然,当初也是挨了打的,这件事就不用说了,不过……鹿大鹏眼珠子一转:“不过你就说不定了,许婶子对我大姐可好了,我大姐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要是知道许婶子的工作是因为你……”


    那声音阴恻恻的,顿时叫毛秋香打了个寒颤。


    “那我去跟许婶子道歉去?”毛秋香吓得快哭了。


    “那倒不用,别跑我大姐跟前去招人烦就行了。”


    他不是傻子,毛秋香的想法他也能猜到一点,但问题是,要是能和好的话,还用得着毛秋香出来说和么?


    所以,就别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毛秋香虽然心有不甘,但被鹿大鹏吓到了,觉得还是小命要紧,并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打算回娘家跟妹妹毛秋兰提前说一声,别到时候毛秋兰舞到大姑姐跟前去,她那妹妹的脾气秉性可比她还厉害几分呢。


    鹿九奶奶一听说鹿仁佳回来了,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告别了几个老妯娌,急急忙忙就跟着鹿胜回了家。


    后头的几个老妯娌看着鹿九奶奶那透着高兴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老九家的命是真好啊。”


    “可不是嘛,不仅自己小儿子是个大学生,这半路认回来的,竟然夫妻俩都是大学生。”


    “怕不是那天就改换门户了,倒是老卞漏掉了。”


    老卞是鹿仁佳的亲奶奶。


    “活该漏掉,她就是心黑,要不是她,文秀哪里会才生了孩子就跑回娘家去。”


    文秀不回娘家自然就不会和那个县城的男人碰上,也就跟着鹿国平老老实实过日子了,到时候生几个儿子,一家子不知道多美满呢。


    “这轻骨头的,在哪里都不安分。”


    另一个却觉得不能全怪老卞奶奶,这年头跑回娘家的小媳妇儿多了去了,也没见哪个跟文秀似的,这刚生了孩子恶露还没清干净呢,那边倒又勾搭上了。


    一时间,这群老太太又说起村里的其他八卦。


    而鹿九奶奶到了家,就喊儿媳许翠芬。


    鹿仁佳赶紧告诉她,许翠芬去田里起菜了,鹿九奶奶这才作罢,拉着鹿仁佳的手就上下打量,又看看沐戈壁:“还是学校里的水土养人,两个人都白了,也胖了。”


    鹿仁佳舒了口气。


    看来鹿九奶奶还是个诚实的老太太,不像姚姥姥,非说她瘦了。


    随即鹿九奶奶又问他们怎么现在回来,鹿仁佳第三次解释了一下,随即又问起了鹿小军,得知鹿小军在学校里日子过的很不错,大专补贴十八块钱,粮票也足,吃的饱穿得暖,每天就在学校里好好学习了。


    “看来小军叔乐不思蜀了,说好到了学校给我写信来着,结果到现在,半学期都过去了,也没收到他一封信。”鹿仁佳假惺惺的抱怨道。


    鹿九奶奶也跟着抱怨:“可不是嘛,要不是我不放心,叫你二叔给他打电话,他还想不起来家里呢。”


    鹿小军有几分书呆子像,学习起来很容易进入忘我境界。


    自家人知自家事,鹿九奶奶知道鹿小军的性格,但不代表不抱怨啊。


    反倒最后是鹿仁佳劝她宽心了。


    鹿九奶奶骂过就算,正好许翠芬回来了,她不仅背了一筐菜回来,手里还拎着两只肥嘟嘟的兔子,已经剥了皮了,村里卖兔子是不卖皮的,兔皮会统一鞣制好了,到了年底给供销社统一收走。


    “怎么还买兔子了?”


    鹿仁佳赶紧过去将东西接过来,兔肉一看就极新鲜。


    “难得你和戈壁回来,怎么说也得好好招待。”许翠芬将兔肉送出去,然后将背篓放下,继续说道:“我还给你们定了五只兔子,到时候给你婆婆带两只,你们自己再带几只去学校吃。”


    鹿仁佳在学校外头安置好了后,给鹿大民发过电报,所以许翠芬是知道他们住在校外自己开火的。


    “也就是天气热了,不然的话,多杀几只炖好了带过去也不容易坏。”


    “五只够了,我和戈壁也就晚上一顿在家里吃,中午大多数还是在学校吃的,毕竟上午下午都有课,赶回家再做饭也麻烦。”


    许翠芬一听这话也对,不过:“你二叔现在经常往你们那去,下次你要吃,就提前打个电报,我收拾好了叫你二叔给你捎过去。”


    鹿大兵在县城机械厂上班,周厂长又是沐戈壁的继父,如今做了儿女亲家,自然要有所提拔,如今主要负责和省城机械厂的技术交流,经常要往省城跑,也算是升职了。


    “行,我可不会跟妈客气。”


    鹿仁佳笑嘻嘻的,说的话却叫许翠芬忍不住的高兴。


    她当然希望鹿仁佳跟鹿家亲近,说自私也好,说功利也罢,这干闺女干女婿都考上了正儿八经的大学,比小叔子的大专还要招牌硬,只要两家不远着,以后她儿子长大了,有这么个姐姐,路都比旁人好走些。


    “不客气就对了。”鹿九奶奶靠在藤椅上:“一家人客气来客气去的,没意思。”


    “奶奶说的是,都是自家人。”


    沐戈壁慢条斯理的应了一声,在鹿家这边,沐戈壁的人设向来慢条斯理,温文尔雅,正好看见进门的胜利两兄弟,于是对他们招招手。


    鹿胜和鹿利一起过来,他抓了一把糖给他们:“喏,拿去吃着玩吧。”


    “大姐夫,我们不是小孩子了。”鹿胜有点郁闷的嘟囔。


    他都是大男人了,糖是小娃娃吃的,他可不爱吃。


    沐戈壁:“……”


    说这话的时候把眼神挪开比较有说服力。


    “行吧。”沐戈壁遗憾的将手缩回去。


    旁边的鹿利顿时急了:“我哥不吃我吃啊,我还是个小孩,我爱吃糖。”


    鹿胜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鹿利,仿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弟弟似的。


    于是这一把糖就落到了鹿利的口袋。


    鹿利捂着口袋,笑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沐戈壁又念叨着给他们检查作业,顿时兄弟俩脸色一僵,支支吾吾的就往后退,然后转过屁股就跑了,生怕被大姐夫抓住检查作业。


    许翠芬气了个仰倒,只恨不得拿根扁担跟在后头追着打。


    由于两个人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但回了娘家总不能一顿饭不吃吧,于是许翠芬先卧了几个鸡蛋给他们吃,再就是让鹿胜通知鹿大民,说晚饭早点吃,至少让他们能赶上晚班车。


    鹿大民去公社开会去了,一回来就被两个儿子拦住了。


    等他风尘仆仆的进了家门时,家里已经传来浓郁的肉香了。


    “妈,我爸回来了。”


    鹿胜进了门就扯着嗓子喊,许翠芬拎着锅铲子从厨房出来:“你快去,到四奶奶家打点儿醋,家里的醋不够了。”


    四奶奶会酿醋,平时村里人想吃醋就去四奶奶家打,也不用给钱,只记账就行,到了年底村里根据帐把粮食补给四奶奶,也算是自产自销了。


    于是鹿大民进家门都没来得及歇口气呢,又被指使出了门。


    他拎着醋瓶子往四奶奶家去,途中经过鹿国平家。


    本来因为毛秋香他还有点儿不高兴呢,如今一想到家里的鹿仁佳和沐戈壁两个大学生,他心里那点儿气立刻就顺了,正好到了鹿国平家门口碰到村里人,跟人家打招呼。


    那人问道:“大队长拎着醋瓶子这是往哪去啊?”


    鹿大民立刻大声回答:“我姑娘女婿家来了,差点儿醋,我到老四娘家里打点儿醋去。”


    那人听这话先是一懵,然后意识到站在哪家门口,顿时明白鹿大民的意思,也跟着促狭道:“不是说上大学去了么?这不中不晚的,怎么回来啦?”


    “他们学校期中考试放假,两个人也孝顺,赶紧就家来看望我和她妈。”


    这吹嘘样子,看的人牙都酸了。


    该配合的表演村里人都配合了,于是友好道别。


    鹿大民心气儿顺了,足下生风,整个人看起来逍遥又自在,反倒是鹿国平家的院子里,气压低的叫人害怕。


    毛秋香知道厉害当然不肯做出头鸟,缩着脖子抱着碗就去厨房坐在火塘边吃去了,王小平没说话,摔摔打打的声音却是有,鹿国平则闷头喝酒,现在王小平嚷嚷他也不会伪装了。


    他是真恨啊。


    那可是个摇钱树。


    但凡王小平这个当后妈的慈和一点,平常没事去老头子门上望一望,也不至于生份到这种程度。


    不过也辛亏这话鹿国平没说出口,否则王小平肯定要啐他一脸。


    骂一句‘死不要脸的东西,自己的姑娘自己不管,还指望一个没血缘的后妈,呸’。


    从鹿大民家吃了饭出来,天色都有些暗了,鹿大民亲自驾着牛车送他们去坐末班车,路上鹿仁佳询问其许翠芬工作的事,鹿大民便将毛秋香的事给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他都有点不忍心了:“这媳妇厉害,过两年小鹏一结婚,人家姊妹两个,到时候国平跟王小平的日子,怕是没那么好过了。”


    下河村名声虽然差,但是有名的护短。


    要是毛秋香和毛秋兰受了欺负,估计七大姑八大姨都得上门来撑腰。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娶一家子姐妹。”鹿大民真心觉得鹿国平脑袋坏了。


    虽然不该这么说,但大多数婆媳都是很难处的好的,这做婆婆的想要拿捏儿媳,做儿媳的又想当家做主,天然就站在对立面,要是王小平性子软和也就罢了,两个儿媳也不至于磋磨,但问题王小平也是个暴脾气。


    鹿大民仿佛已经看见鹿国平家里鸡飞狗跳的样子了。


    鹿仁佳抿嘴,强迫自己不能笑。


    但就算这样,眼底还是露出几分幸灾乐祸来:“这都是报应。”


    鹿大民也跟着笑,想到毛秋香对许翠芬做的事,也跟着重重点头:“没错,就是报应。”


    一直当壁花的沐戈壁:“……”


    真是一家人了。


    到了镇上,车子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正好晚班是小胡买票,他顾念着沐戈壁夫妻俩,让司机晚十分钟发车,因为是最后一班车,车上也没什么乘客,所以晚点儿也不怕人闹。


    好在沐戈壁和鹿仁佳回来的及时,没有晚太久。


    “你们俩也太着急了,再晚点儿也能等的。”小胡说着客气话。


    “不能耽误你工作嘛。”


    沐戈壁抬手耷在小胡肩膀上:“对了,我问你个事。”


    “你直接说。”小胡嫌他黏糊,伸手把他推开,自己则往旁边挪了个座儿:“动手动脚的干啥呢。”


    沐戈壁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被人嫌弃的一天,整个人都震惊了。


    鹿仁佳捂着嘴在旁边偷偷笑。


    “什么事儿?”小胡又歪过身来问。


    “我就只打算卖票,没想过学开车?”


    小胡一听这话,脑袋就发麻了:“是我妈叫你们来问的吧,我舅舅年纪大了,想退二线,就想叫我接他那班车。”


    显然,这话不是头一回听了。


    “啊?你妈也这么问你了?”沐戈壁却是一脸愕然的看向小胡。


    “难不成不是我妈叫问的?”小胡也懵了。


    “当然不是,我这不是去上大学了嘛,接触到一些政策,我觉得只卖票到底不是长久之策,你还是得学点儿真本事才行。”


    现在学车不像以后,不仅要学开车,还要学修车,还得考核拿证明的那种。


    要是小胡学会了修车,以后客运站转私营的话,他说不定还能出来开个修理厂,省的人到中年下岗了,日子更加难过。


    这也就是沐戈壁和小胡是发小,否则的话,他才不会多这个事呢。


    别的话小胡听不明白,但就那一句‘接触一些政策’,把小胡吓得不轻。


    “你是说?”


    小胡惊疑不定的看着沐戈壁。


    沐戈壁‘嘘’了一声:“别乱说话,放心里就好。”


    小胡心乱如麻。


    因为是最后一班车,司机绕了一下路,直接把他们扔巷子口了。


    “真的要学车?”小胡思来想去,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反正得学一门正经的手艺。”


    沐戈壁抿了抿嘴:“修车是个好手艺。”


    未来的二十年国内将是汽车行业告诉发展的二十年,一切与汽车有关的产业都会蓬勃发展,譬如汽修,汽车美容之类的……如果小胡能学会的话,日后再学一下钣金喷漆,未来不会差的。


    作者有话说:


    小沐同志对小胡同志也算真心了。


    第135章 失落


    小胡对好友是极其信任的, 尤其他们夫妻俩还是大学生。


    抱着‘大学生的世界是不同的’这样的想法,小胡翻来覆去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就跑去找他舅舅, 表示自己愿意学开车,舅舅顿时大喜, 到了厂里就打报告, 成功将自己的外甥塞进了司机培训班。


    当天下午, 小胡就满身机油, 邋里邋遢的回来了。


    沐戈壁白天去了一趟厂里,将任务交了上去,刘主任仔细检查后很是满意, 当着几个厂领导的面将刺绣封箱, 等送到京城后才会再打开。


    交了任务的沐戈壁无事一身轻,不着急回家, 而是直接去了商城,给鹿仁佳买了一件布拉吉回来。


    明黄色的不了上面印满了红色枫叶。


    轻盈的色彩, 看了就有夏季的感觉。


    沐戈壁一回来就把裙子递给了鹿仁佳:“你去年的衣裳用来上班还行,去上学就有点太严肃了,这裙子我一眼就看中了,你穿着一定好看。”


    鹿仁佳拿过裙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


    她个子高, 前凸后翘,丰胸细腰, 平常为了遮掩穿的一直都挺宽松, 但这裙子却很合身,恐怕穿了会很惹人眼, 以前她皮肤黑, 穿这种颜色会显得更黑, 可如今她皮肤白了,虽然没有沐戈壁那么白,但也绝对算得上天生丽质,再穿这颜色,反倒容易衬的更白。


    鹿仁佳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一眼沐戈壁:“你是嫌我不够惹眼么?”


    “都是大学生了,惹眼点儿也没事。”王敏抱着孩子笑道:“这裙子可真好看,我在滇省可不敢穿,那边太阳毒的很,要是穿这个,要不了两天就成煤球了。”


    所以她在滇省的时候一般都是长袖长裤加大草帽,就连外头白大褂,她都是到了诊室才穿。


    “主要大学里年轻姑娘那么多,我也不好意思抢人家风头啊。”


    正如那些男同学想要找个有共同语言的女大学生结婚一样,那些女同学也很希望在学校里能找到一个各方面和自己都很匹配的男大学生结婚。


    鹿仁佳自觉是个已婚人士,最好不要太过惹眼,倒不是怕有人看上她这有妇之夫,主要怕影响那群男同学的注意力,反倒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


    沐戈壁翻了个大白眼:“我不也长得很好看么?”


    他在外语系可是有‘一枝花’的美名。


    他长得漂亮,身体却不好,反倒不像书里的郑妮妮那样,有太多的人献殷勤,唯一表现出喜欢的女同学,最近还因为鹿仁佳接他而退缩了。


    所以他才觉得,省城大学的风气和书里很不相同。


    一个学校的学风是很重要的。


    至少沐戈壁很喜欢省城大学的学风,也难怪后来省城大学会成为全国数得上号的重点大学,也是第一批特批可以收研究生的大学。


    “我们学校学风还是很盛的。”


    鹿仁佳更无语了,她是怕事的人么?


    单纯就是不想引人注意而已。


    全校都在穿灰布衣裳的时候,她穿个黄裙子,多显眼呐。


    不过到底是沐戈壁送给她的礼物,她抱怨归抱怨,喜欢也是真喜欢,当即换上新衣裳,回到院子里转了个圈:“好看么?”


    沐戈壁满眼惊艳,看傻了似的不停点头:“好看好看。”


    王敏也抱着小勺不停的围着她转圈,眼底满是羡慕:“真是太好看了,可惜我穿不了啊。”语气里全是不能穿漂亮衣服的遗憾。


    “走,咱们买裙子去。”鹿仁佳见她实在渴望的很,干脆一把将小勺抱过来往沐戈壁怀里一塞,自己则是挽着王敏的胳膊:“滇省穿不了咱们就在家里穿,哪怕只有几天,也可以穿的漂漂亮亮的。”


    王敏很心动,又有点舍不得钱。


    毕竟一条布拉吉十五块钱,她虽然不缺钱,但也舍不得啊。


    “不了不了,又穿不了几天,买了也是浪费。”


    “哎呀大嫂。”


    鹿仁佳见她那眼睛黏在自己衣服上都挪不开了,赶紧贴过去劝道:“就算外面穿不了,回家不也可以穿么?戈壁给我买裙子,估计就是想看我穿裙子,那你猜猜看,大哥想不想看你穿裙子?”


    沐胡杨……


    王敏顿时不吱声了,脚下劲儿一松,直接就被鹿仁佳给拉走了。


    妯娌俩将孩子扔给了沐戈壁,自己手挽手的走了,沐戈壁僵在原地,半晌过后,才低下头来满脸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小胖子。


    这要是没孩子,他铁定追上去了。


    妯娌俩直接去了商城,鹿仁佳身上还穿着布拉吉,五月虽然热了,但也没热到穿短袖的程度,鹿仁佳身体好,并不觉得冷,奈何她不冷旁人看着冷。


    于是一进商场,王敏都没来得及给自己看布拉吉,反倒是先给鹿仁佳买了件风衣。


    藏青蓝色的,与布拉吉差不多长,还有一根长长的腰带,风格有点像苏联军衣,版型很漂亮,由于是刚到的货,还没上架就被两个人给拿下了,花了二十五块钱。


    黄裙子配蓝大衣,鹿仁佳个子又高,穿在身上真像模特一样好看。


    王敏羡慕极了,奈何她个子矮,脸又长得嫩,这风衣穿在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衣裳似的,最终只能遗憾错过,然后转眼布拉吉,最终两个人挑了件姜黄色小碎花的布拉吉,裙子穿在身上可可爱爱的,越发衬托的她像小姑娘,而不像是个已经结婚有娃的女人。


    将布拉吉收起来,妯娌俩干脆也不急着回去了,而是开始逛起了商场。


    结果就在日用品柜台看见了个熟人。


    鹿仁佳站定,眉眼淡淡的看着那边正拎着菜,掏钱买铝饭盒的郑妮妮,只见她再无曾经的娇憨率真,眉眼之间只有嫁为妇人后操持家务的疲累,她穿着半新不旧的工人装,军绿色的裤子下面是一双黑色的皮鞋,长长的头发梳成双辫子盘在脑后,面色依旧白皙,可眼下却有些许青黑,可见疲累的很。


    “佳佳?”王敏见她停住,不由喊了一声。


    鹿仁佳回神。


    “你没事把。”王敏朝着鹿仁佳看的方向望了一眼,只见前方人头攒动的,似乎在抢购收音机:“你想买收音机?”


    “不是,我们已经买了一台了。”


    鹿仁佳拽着她的手与日用品柜台擦肩而过:“就是人多有些好奇罢了。”


    郑妮妮直觉有人在看自己。


    可抬头张望一圈,只见原本悠闲逛街的人都往电器柜台那边冲,嘴里还念叨着:“收音机到了!”


    “服装柜台那边上了新风衣了……”


    “我瞅着有人都穿上啦?”


    “说是还没挂上就被买走了,真是骚包的不像样了。”


    “……走走走走,咱也看看去,这次版型肯定好。”


    风衣……


    郑妮妮突然想起来,郑晴晴出嫁的嫁妆里,就有一件风衣,铁锈红的,是大伯母周兰掏钱给郑晴晴买了当嫁妆的,明明嫁的是个傻子,但是却比她风光多了。


    她男人虽然是个正式工,对她也不错,但到底两个人结婚的手段不光彩,婆婆和妯娌经常拿这件事来讽刺她,讥笑她,她有时候也会想,她为什么会将日子过成这样。


    “同志,你这铝饭盒还要不要了?”


    就在郑妮妮怔忪时,旁边传来售货员不耐烦的声音。


    “要。”郑妮妮立刻回道。


    将手里的钱递给售货员,拿了崭新的铝饭盒转身走出商场,正好看见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拎着崭新的风衣出来,心底再一次的涌现出羡慕来。


    但羡慕归羡慕,那件大衣不是现在她能拥有的。


    抬手摸了摸肚子。


    或许,等以后有了儿子才可以拥有了,毕竟婆婆疼小儿子,有了孙子,想必也就不会追究之前的那些事了吧。


    鹿仁佳避开了郑妮妮,衣服也买了,便没有了逛街的心情,妯娌俩又跑了一趟供销社,然后便回了家。


    沐戈壁倒是悠闲,抱着小勺指着路边的野花:“蒲公英,勺儿啊,跟叔念,蒲公英。”


    “噗——”


    王敏直接忍不住爆笑:“他才多大啊,你就教他说话,要是真会的话,长大了不得考清华啊。”


    “我们勺儿天资聪颖,考清华还不是稳稳当当?”沐戈壁对自己的大侄子还是很有自信的:“再说了,不还有我和佳佳么,大不了以后我和佳佳给他补习就是了。”


    鹿仁佳白了一眼沐戈壁:“你这叔心肠也太坏了,人家还是几个月的宝宝呢,就想着给人家补习,小勺这会儿要是听得懂,肯定讨厌你。”


    “咋会。”


    王敏不同意这句话:“还有人不爱读书的啊,读书可是能考大学呢。”


    鹿仁佳:“……”


    不爱学习的人多了!


    当然,小勺肯定是爱学习的,毕竟一身的学霸基因,要是不爱学习……那绝对是沐胡杨的锅。


    小勺啃着手指看着这几个奇怪的大人,丝毫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学习道路有多艰辛,还十分依赖的将小脑袋往沐戈壁怀里蹭了蹭。


    “他哭了没?”笑过之后,王敏又来关心儿子。


    “没哭,咱勺儿乖的很。”沐戈壁颠了颠小胖子。


    沐戈壁精神力高,其实只要不是饿了或者尿了,小孩子都是不会哭的,甚至会很享受在他身边的感觉,可惜他们要上学,不然的话,这个夏天小勺可就享福咯。


    王敏先将衣服送回房间,然后出来抱孩子。


    沐戈壁怀里骤然一空,居然还有些怅然若失,不过很快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因为早上鹿仁佳带回来的鸡该杀了,别的事他做不了,但抹脖子拔鸡毛啥的,还是能干的。


    于是夫妻俩一人拎着鸡,一人拎着盆拿着刀,脚步轻盈的跑去杀鸡去了。


    远远的,还能听见鸡的惨叫声。


    作者有话说:


    给我儿子去找数学补习老师。


    110/45分钟,一个课时90分钟……现在的补习老师可太赚了QAQ


    第136章 打人


    一眨眼的功夫, 三天假期就过了。


    一如既往的,鹿仁佳煮了一些菜,打断带到省城里吃, 但由于天气越来越热,菜的数量已经比之前少很多了, 不过没了菜, 还有水果。


    从小鹿村后山摘的野梨, 汁水清甜, 十分爽口,唯一的不好就是个头不大,核却不小, 顶多也就算尝了个滋味。


    还有周厂长从周山带回来的新鲜杨梅。


    “那边现在在酿杨梅酒, 我瞧着大有可为。”周厂长一边抿着白酒一边夸杨梅酒:“那边路不好,杨梅成熟期短, 容易烂,运不出来也是没办法, 新去的县委书记找了几个酿酒的老师傅,想酿成果酒运出来,说是外国人喜欢和那个什么鸡尾酒,可以用杨梅酒调还是怎么的, 我是不懂,这外国人也不晓得怎么想的, 用鸡尾巴酿酒, 那玩意儿能喝么?”


    “鸡尾酒就是个名字,就是把七八种酒混在一起喝。”沐戈壁赶紧给解释一下, 省的以后周厂长出去说了被人笑。


    “哦, 混酒啊。”


    一听这意思, 周厂长连连摆手:“那东西可不能喝,容易醉的很。”


    “外国人愿意这么喝,杨梅酒味道好,外国人调进去增加点儿香气,估计是愿意要的。”鹿仁佳将杨梅泡在脸盆里,撒了点盐,把里面的虫子啥的往外洗:“再说了,他们醉了不更好么,省的一天到晚心思不正算计我们。”


    “这倒是。”


    周厂长笑呵呵地点头:“虽然咱不喝,但人家愿意喝,甭管做什么用,只要能赚外汇,就是好东西。”


    虽然杨梅酒还没酿成,但周厂长似乎已经看见它畅销海外,大笔大笔的外汇赚回来似的。


    洗了杨梅,用罐头瓶子装好,放进行囊。


    一切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到了时间就往客运站去。


    鹿仁佳提了提最大的那个包:“这个看着大,但只有一床棉被,是最轻的,到时候你背这个。”


    沐戈壁很有自知之明地点点头。


    另外两个小小的包里,不是罐头就是烧的菜,看着小巧,但重量可不轻,奈何鹿仁佳拎起来轻飘飘的,以至于谁都以为,这夫妻俩中间,出大力的是沐戈壁。


    当然,自家人知自家事,田雪她们还是知道谁的负担更重的。


    “还有多长时间车到站啊。”


    鹿仁佳仰头看看座钟:“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好提前走了。”


    半个小时从家里到车站绰绰有余,夫妻俩也不着急,又检查了一番行礼才准备走,到了院子里,王敏抱着小勺来回晃悠,这是自从回来后,小勺最喜欢的运动,姚姥姥站在旁边拿着奶瓶,视线对盯着大门口,见他们出来了,就赶紧迎了过来。


    “你们这会儿就走啦。”姚姥姥很是舍不得。


    如果沐戈壁他们没放假,没见着面也就罢了,这见了面,却只有短短两天半,这会儿还没走呢,姚姥姥就开始想他们了。


    “姥姥,咱就是去省里上学,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以后我们放假了就回来看您。”鹿仁佳见姚姥姥眼圈都红了,也很是舍不得,毕竟比起分开的那几个月,显然还是相处的时间更长。


    “欸欸。”


    姚姥姥吸了吸鼻子,不停的点头。


    许是感受到了离别,小勺也憋着嘴,要哭不哭的看着沐戈壁,看起来可怜巴巴。


    “我们小勺这是怎么了?”鹿仁佳弯下腰,用手指点了点小勺的脸。


    “咱们小勺是不是舍不得叔叔和婶子啊?”姚姥姥立刻说道。


    “恐怕是嫌热吧,我摸着他脖子里有汗呢。”鹿仁佳收回手。


    “是么?”


    王敏赶紧摸摸儿子的脖子,确实摸到了汗:“哎呀,这天也不热啊,怎么出这么多汗呢?”


    “看着不热,其实挺闷的。”


    姚姥姥将孩子接过去摆弄了几下,小勺就一脸舒坦了。


    鹿仁佳舒了口气,寻思着还是赶紧走吧,姥姥再这么说下去,王敏就算没意见也得有意见了。


    “行了,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别赶不上车了。”


    鹿仁佳嘴一撇,沐戈壁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立刻就招呼鹿仁佳拎包,然后推着她的肩膀就往外走,嘴里还不忘喊着:“姥姥你们别送了,在家好好照顾小勺吧,下次放假我们早点回来。”


    姚姥姥追到门口,这下子眼圈是彻底红了。


    她一手抹泪一手不停的摆着:“家里你们放心,好好学习啊。”


    夫妻俩也回头跟姚姥姥还有王敏摇了摇手,然后便拎着大包小包的离开了。


    “姥姥也真是的,就算想叫小勺跟咱们亲近,也别这么着急啊。”等上了公交车,鹿仁佳有些无奈的吐槽。


    “姥姥估计是觉得咱们回去的少。”


    沐戈壁倒是挺能理解姚姥姥的。


    毕竟他和鹿仁佳还有三年大学要上,等到了三年后,说不定南边都稳定下来了,到时候沐胡杨夫妻俩再把孩子接走,他们就一点儿培养感情的机会都没有了。


    但其实要他们来说,很没有必要。


    他们的身体在渐渐的恢复,异能者都长寿,说不定最后他们还活着,小勺都老了,自己还要晚辈赡养呢。


    “那也没办法,总不能不上学回去和小勺培养感情吧。”


    鹿仁佳也很是无奈,她能理解姚姥姥的心情,但理解归理解,却不代表一定要接受。


    总归还有半学期的学要上,暂时也没必要烦恼就是了。


    车子摇摇晃晃,等到省城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夫妻俩也没急着回家,而是去国营饭店买馒头,也是凑巧,正好碰上韭菜包子出过,热气腾腾的包子一出来,夫妻俩就立刻掏钱拿票买了十个,然后才往王大爷家走去。


    王大爷不在家,门锁着。


    夫妻俩有钥匙,直接开了门进去。


    院子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再看方智俊的房门也挂了锁,门上还贴着一张红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段话,大意是他这几天出去考察去了,要是来不及回来,希望他们夫妻俩帮忙请两天假,不超过五天,一定回家。


    “考察?他不是打算开小百货店的么?又出去考察什么?”鹿仁佳眉心微蹙,疑惑的砖头看向沐戈壁:“他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么?”


    “没有。”


    沐戈壁摇头:“不过他应该是没事,他现在胆子可没那么大。”


    方智俊和他父亲的关系不似书里那般糟糕,自然也就多了更多的顾虑。


    鹿仁佳若有所思,随即抬手将红纸撕下来,然后撕了个粉碎,扔到碳炉里,点了火做火引用,沐戈壁则拎着包回了房间开始归置东西。


    他们带来的东西很多,但归置下来后,衣柜却很空,这都是因为厚衣服和棉被被他们这次全都带回家去了,如今他们夫妻俩的房间里堆的跟仓库似的,为防止衣服被老师咬坏,临走之前,夫妻俩还把大狸花和大橘子请进房间巡逻了一番,再在各个角落里放上老鼠药,才将门窗检查好,彻底的锁上。


    由于方智俊不在家,十个大肉包肯定是吃不完,夫妻俩就着鸡蛋汤一人吃了两个,然后就洗漱了准备上床。


    临睡前,鹿仁佳端着笸箩:“咱们要给小方留包子么?说不定他今天夜里回来呢?”


    “放在外面会不会容易馊?”


    “夜里比较凉,而且也没热到那种程度呢。”


    新鲜的食物放一夜问题不大。


    “那就用笸箩盖着,我也去写个红纸条。”沐戈壁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就跑回房间去拿钢笔去了,顺带着还裁了一张巴掌大的红纸,趴在桌上就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然后用碗装了两个包子,用笸箩盖住,然后拿了块小石子,往红纸上一放,就这么将红纸压在了笸箩底上面。


    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堂屋里的座钟敲了五下,鹿仁佳倏然睁开双眼,眼底一丝睡意都没有。


    倒不是她没睡着,而是她听见了院子里的脚步声。


    “你先别起,我去看看。”沐戈壁与鹿仁佳一般无二,此时已经坐起来下床穿鞋。


    鹿仁佳坐在床上拿起头绳扎头发,战斗的时候她不喜欢头发遮住视线,她没理会沐戈壁,而是随手抄起旁边的毛巾,速度几块的将两只手给缠上,当她站到门边的时候,已经浑身肌肉紧绷,整个人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狼,只等沐戈壁一点头,就冲出去战斗。


    院子里的脚步声很轻微,也很陌生,绝对不是方智俊。


    该说方智俊的脚步声其实早就响起过了,大约昨天夜里十点左右,方智俊回来了,他们还知道,方智俊吃了他们留在窗台的包子,还用轻微略带笑意的语气,将红纸上的留言阅读了一遍。


    所以,这个时间的方智俊正睡的像死猪似的,哪里会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走。


    “MD,那臭小子到底住哪间屋?”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无边的恶意。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响起,里面还带着迟疑:“坤二哥,咱们回去吧,要是被人发现就完了。”


    “回去什么回去,你傻啊,那小子兜里多少钱你没看见?再说了,咱们拿了这笔钱,直接回村里去窝着,窝个几年,正好拿这钱娶媳妇儿,难不成他还能发现是我们?”


    那个叫坤二哥的男人有些嫌弃的嘀咕:“要我说,咱们干完这一票,别说娶一个老婆了,就乡下的那些小娘们,娶个十个八个都够了。”


    他可是亲眼看见了,那一把厚厚的大团结,将那个钱包都胀的鼓鼓的。


    想他们在村里,全家忙死忙活也才攒了五六十块钱,而这个大少爷呢,居然有那么多钱,所以说什么大家伙儿都是一样的,那都是屁话,这些大少爷日子过的不知道多滋润呢。


    所以他才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就算是盗窃,他也是侠盗,是劫富济贫!


    这么想着,坤二哥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起来。


    夫妻俩精神力都高,自然将这对话听到耳朵里,二人对视一眼,一人继续观察,另一个人则悄悄拉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堂屋的正门,无声无息的拉开门栓。


    若是平时,这门栓定会发出声音,可今天,门栓却仿佛失去了动力,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


    这扇大门,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解了锁,变成了一扇随时可能被拉开的大门。


    许是头一回干这个事,也是两个笨贼,找了半天,竟然直接摸去了厨房,结果就摸到了他们夫妻俩放在脸盆里,湃在水缸里防馊的肉包子。


    “二哥你看,他们居然还吃肉包子。”之前唯唯诺诺的人,此时发出了愤恨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阵咀嚼声。


    显然,俩贼也是饿了,竟然直接抓着包子吃了起来。


    本来就只留了四个包子,这俩贼一人两个,几大口就给炫完了,其中一个还打了个饱嗝,鹿仁佳眼里都冒火了,想当贼没关系,但为什么要吃她的包子呢?


    她的拳头痒了!


    吃完了包子,他们也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直接往对面的屋子摸了过去,倒不是他们不愿意摸正房,实在是因为方智俊这个傻子,早就将自己的住处给漏了个底儿掉,甚至连住在厢房都报出来了。


    所以两个笨贼为了不打草惊蛇,决定只摸厢房。


    摸完了厨房,俩贼目标明确的往对方而去,只是很快,他们又犯了难,因为有两扇门,且两扇门里似乎都住了人,所以……到底去哪扇门呢?


    这个小少爷可是说过,跟家里的一个爷爷住一块儿。


    傻贼自动理解成来伺候小少爷的佣人。


    所以说,这两扇门里,一扇里面是有钱的小少爷,一扇里面是年纪大了的佣人。


    他们只图财,并不想害命。


    所以二人的脸色很是凝重。


    “二哥,咱们走哪边?”那声音又因为害怕颤抖了起来。


    坤二哥看看左再看看右,最终决定往右边的那扇门去,因为那间房靠近正屋,也比左边拿件屋大,小少爷总得住在大的那间屋吧。


    看他们选定了方向,鹿仁佳攥紧了拳头。


    那是王大爷的屋!


    这俩傻贼居然想要去偷王大爷的东西。


    不行,不能再等了。


    下意识的看向沐戈壁,就看见沐戈壁已经举起了手,那是上辈子里进攻的手势,鹿仁佳悄悄拉开门,整个人崩的像一张弓,只等着沐戈壁手一挥,她就能扑出去。


    就在沐戈壁飞快划出攻击手势的一瞬间,鹿仁佳宛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先是一脚踹晕了那个跟班。


    然后直接一个绞缠,将那个叫坤二哥的贼四肢给卸了,尤其他的脚踝,直接被碾碎了。


    这一次她没有留手。


    就算没下死手,但这俩贼日后也是肯定残废了。


    “啊——”


    剧烈的疼痛,直接让这个男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紧接着,王大爷和方智俊都是一脸睡眼惺忪的打开门,而鹿仁佳则在这一瞬间一把抓起旁边的铁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还不停的拿着铁锹往小贼的身上拍。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我让你偷东西,打死你!”


    左右四邻都躁动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又是一个周末,日子过的也太快了吧!


    第137章 开店


    两个小偷被打的很惨, 一个脑震荡,另一个四肢不同程度的骨折,其中右脚踝粉碎性骨折。


    鹿仁佳因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紧随其后出来的沐戈壁,捂着胸口一脸苍白。


    方智俊和王大爷两个人一人拉着一个, 呼喊着邻居过来帮忙。


    先是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出列, 扭着俩小偷就去了公安局, 又出来两个热心妇女帮着他们扶夫妻俩去医院, 鹿仁佳接触到医院的床后便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沐戈壁则留下继续演戏。


    方智俊在得知事情全貌后,整个人都快被愧疚淹没了。


    不停的自责, 悔恨自己为什么在外面这么不当心, 他难道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么?他知道,但他依旧不知人心如此险恶, 竟从他只言片语中,将他的住处摸索的一清二楚。


    而且这俩贼十分大胆, 翻墙而入不说,居然还把厨房里的肉包子给摸了吃掉了,由此可见他们一点都不紧张,甚至盗窃起来游刃有余, 一定是老盗窃犯了。


    公安局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对这一案件十分的重视。


    所以, 当鹿仁佳醒来时就看见沐戈壁趴在旁边睡觉, 而床的尽头则坐着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护士,只见她一直低着头, 似乎正在忙碌些什么。


    许是听到了动静, 她突然抬起头来, 与鹿仁佳对视了个正着。


    “你醒啦。”小护士扯出笑容,放下手里的本子,起身走到她身边:“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鹿仁佳摇摇头。


    她抻着胳膊,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沐戈壁的身上。


    “戈壁?”


    哑着声音推了推沐戈壁。


    鹿仁佳的手不自觉的抽搐着,显然是用力过猛导致的肌肉痉挛。


    听到熟悉的声音,沐戈壁闭着眼埋头将脸在臂弯里搓了搓,随即身子一僵,猛地抬起头来,眼底睡意已经消失,只剩下无边的惊喜:“佳佳?”


    鹿仁佳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才嘴一撇:“这是医院?”


    “嗯,你没哪里不舒服吧,你昨天真是把我吓死了。”沐戈壁连忙站起身来,拿起枕头将她扶着坐起来,旁边一直站着的小护士也赶紧过来搭把手。


    “昨天……”鹿仁佳脸色一变,连忙拉着沐戈壁的手,不停的上下打量着:“你没受伤吧,我听到小方的声音了,对了,那俩贼怎么样了?被抓住了么?还是说跑了?”


    “没有没有,同志,那俩小偷被抓了,就是伤的有点严重,也在咱们医院住院呢。”


    小护士见鹿仁佳着急了,赶紧说道。


    鹿仁佳顿时一脸错愕:“住院?”她不敢置信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有那么厉害么?”


    小护士见她一脸懵懵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


    “人到了危急时刻总能超常发挥,同志也别担心,虽然那两个人的伤情……稍微严重了些,但由于是他们先闯入民居,也算他们罪有应得了。”


    鹿仁佳一副被安慰到的样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小护士又给她量了一下血压,这才端着托盘出去了,不一会儿,进来两个年轻的公安,显然是来询问做笔录的,鹿仁佳早就和沐戈壁通了气,于是便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来。


    先是沐戈壁口渴了,她起床给丈夫倒水喝,结果到了厨房门口就听见两个人在厨房里说话,她丈夫身体弱,王大爷年纪大了,至于方智俊,她一直以为他还没回家,所以只能自己鼓起勇气拿着铁锹就上。


    至于为什么两个人的伤情这么严重?


    “我……我打小力气就大,我阿爷以前是老猎户,我打小在山里长大的。”鹿仁佳说起这话时,脸颊红红的,显然有点羞赧。


    两个公安同志对于鹿仁佳的话倒是挺相信的。


    毕竟鹿仁佳是宁省本省的姑娘,河东县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不说旁的,河东干丝就很有名,她实在没必要撒谎,而且力气大也不是秘密,到时候去走访一下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更何况,这两个还是宁省大学的在读大学生。


    那可是高考恢复以来的第一届大学生,都是未来的人才!


    只能说这俩笨贼出门没烧香,找了一家硬茬子,有如今的下场也是他们活该了。


    公安同志做完笔录以后便收起本子跟他们夫妻俩握手,打算告辞。


    沐戈壁忧心忡忡的问道:“那俩还有没有同伙?要是有同伙的话,我们夫妻俩可就危险了。”


    “我们会进一步排查的,也请你们多注意周围,尤其晚上,关好门窗,再遇到这样的人,千万不要硬碰硬。”公安同志也明白夫妻俩的担忧,连忙多叮嘱几句。


    这话一听就不靠谱。


    不过夫妻俩也不怕就是了,大不了贼来了再打一顿,于是两个人一脸傻白甜的狂点头。


    好容易送走了公安同志,又迎来了满心愧疚的方智俊。


    夫妻俩:“……”


    行吧,这心灵导师的职业还得做。


    好在方智俊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在夫妻俩的安慰下很快振作起来,但心底也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做事说话一定要更加的谨慎,千万不能透露太多的个人信息。


    不过……


    方智俊关上病房门,语气有些神秘兮兮:“那俩小偷怕是要坐牢。”


    “会么?”鹿仁佳追问道:“他们也没偷到东西,我听说受伤还挺严重的。”


    “会。”


    方智俊斩钉截铁,他今天早上刚给他爷爷打了电话,那边传来准信儿说了,这样的情况肯定是要坐牢的,属于偷窃未遂,但就是坐不了多久就是了。


    不过,想必经过这次教训,这俩人也不敢再偷东西了吧。


    或许是不能?


    毕竟那人的脚踝他看了,恐怕以后正常走路都难。


    鹿仁佳只是因为惊吓过度而晕倒,醒来后医生复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便叫她出院了,等回了家,王大爷第一时间过来慰问。


    “这会子家家户户都在盘点家私呢,生怕他们也遭了贼。”


    “应该的。”


    鹿仁佳喝了口水:“谁也不知道这群人在这一片儿盘踞多长时间了。”


    王大爷觉得鹿仁佳说的很对,于是也回头去盘点自己的东西去了。


    他是老烈士家属,几个改嫁的儿媳都很孝顺,对他这个前公爹向来不错,家里也是出了名的富裕,但他也是苦日子过过来的,要是东西没了,他得心疼死。


    沐戈壁则是问方智俊:“你到底去哪里干什么了?这俩人怎么就盯上你了呢?”


    方智俊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三天做的事还没告诉他们夫妻俩呢,想到自己这三天的成果,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原来方智俊这三天是去宁省下辖的那些县城考察去了。


    不得不说,宁省不愧是富裕省,下面的老百姓们格外的有活力,譬如小鹿村在鹿仁佳的帮助下开办了合作社,拿到了豆腐加工的单子,还俸外开启了兔子的养殖,有了鹿小军前期的各方面研究投入,现在的养殖规模已经变大了许多,就连兔皮的出产,无论是品质还是数量,都在稳定上升。


    有先见之明的自然不止小鹿村,但其它县城的合作社都是由公社牵头的,且种类五花八门,轻工业为主,大多数都是从县城的厂子里面拿东西回去做,相当于做代加工。


    做养殖业的却很少。


    主要原因还是成本过高,而小鹿村背靠一座小山,也算是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了,再加上兔子不像鸡鸭猪之类的,对粮食的需求并不太高,更多吃的是地里产的蔬菜,只需要做好蔬菜的处理就行,而宁省的气候正适合蔬菜生长,对养殖兔来说,是非常便捷的。


    而且兔粪是一种十分优质的有机肥料,经过简单的处理后可以作为基肥,用来种植蔬菜,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这也是许翠芬工作被挤掉后不爽的真正原因。


    她在兔舍里,哪怕每天带一把兔粪回家,时间长了,也总能攒出一粪桶的基肥来。


    方智俊跑了三天,将周围的情况打听清楚后,对自己的小商店就更有信心了,越富裕的地方,老百姓对幸福感的追求就越强烈,人们消费的热情也会越高。


    这些地方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是事业的温床。


    方智俊已经摩拳擦掌大干特干了。


    这也是他一不留神将自己的信息暴露的原因。


    “那你身上的钱还够么?”


    听完方智俊心里的一揽子计划,鹿仁佳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毕竟按照方智俊的描述,他想开的商铺至少前期投入得两千左右,这还不包括他上上下下的跑关系的。


    方智俊脸上的笑容一僵:“还,还缺点儿。”


    他打算回家给他爷爷借点儿。


    至于他爸?算了吧,可别把他老人家给气坏了,再说他其实还是有点儿心里打鼓,觉得他爷爷可能也不会同意。


    “这样吧,我们手里还有三百块钱,多的也没有了,就这三百块钱,先借给你了。”


    正好也能提前跟这位书中点金手拉拉关系,日后好一起发财。


    夫妻俩本来就不是爱折腾的人,要是能搭上方智俊东风,他们出钱,方智俊出力干活,那就再好不过了。


    方智俊直接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沐哥鹿姐居然这么支持他,不仅言语上支持,甚至连金钱上都支持,他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不行,我这也是瞎子过河全靠摸索,要是亏本了连累你们可怎么好?”


    “没事,你先拿着用吧,你考察那么久,就差这临门一脚的,就当我们借给你的。”


    夫妻俩则是将钱往方智俊跟前推了推。


    方智俊的眼睛湿润了。


    明明只是同学情谊,他们就能这般信任自己,可为什么亲人,反倒成为最阻止他的那一个呢?


    他吸了吸鼻子,起身出去就买了两瓶酒,当天晚上跟沐戈壁喝酒,两杯酒下肚,无尽的不解与迷惘就这么说了出来。


    他喜欢数学,但更喜欢钱。


    而且,他也是真的没天赋,他没办法像爷爷那样,成为让人尊敬的老研究员,也没办法像父亲那样,一心沉寂在数学的海洋里,对于其它的一切都不在乎。


    他就是个俗人!


    他就喜欢钱。


    他真的苦怕了,穷怕了,他就像一只匮乏了一辈子的巨龙,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宝石,全部叼回自己窝里。


    所以:“感谢沐哥鹿姐的照顾,你们放心,我方智俊这辈子,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完一杯饮尽,倒头便睡。


    第二天又精神抖擞的去上课去了。


    生意要做,学也是要上的!


    鹿仁佳和沐戈壁也回到了校园,鹿仁佳一进教室,就受到了许多人的关怀,显然,他们家被小偷光顾,而她因为抓小偷而英勇负伤的事情都被大家所知道了。


    最后连系主任都跑来关怀了。


    搞的鹿仁佳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连走路都是疾步匆匆,能早走尽量早走,反倒是沐戈壁,一脸与有荣焉,恨不得拉着鹿仁佳告知全世界‘这是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是抓贼英雄’。


    闹小偷的事闹了好几天,周围的人家一个个的都回家把自家的东西清点了一下,竟然还真有几家遭了贼的,那些东西藏得深,平常也没人去看,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于是那几家哭哭啼啼的跑公安局去报案。


    公安同志们日夜摸排,最近这段日子,别说小偷小摸的了,就是那些没有工作在街上到处乱晃悠的人都安分了许多,不像之前那样,到处惹是生非。


    随着政策的放开,许多下乡的知青也悄悄回了城。


    他们的户口不在本地,自然没有供应,只能一天到晚骑着自行车,乡下城里的来回跑,从老乡家里收点儿鸡蛋蔬菜之类的来城里卖。


    悄无声息间,竟然多了不少这样的小商贩。


    这日新月异的,看的鹿仁佳目不暇接,方智俊早出晚归,忙着筹款,选址,找货源,还有培训员工,这培训员工还有个插曲。


    供销社新来了个小姑娘,她不认识鹿仁佳,于是服务态度自然不好,鹿仁佳当然不受那个气,当时就跟人家小姑娘吵了起来,后来还是供销社的老大姐出面,才算是调停了。


    那小姑娘也是厉害,一张嘴就是一串儿话。


    鹿仁佳气的整个人都不好了,回家一口气喝了三碗凉白开才勉强止住了怒火,然后便跟方智俊说:“以后小商店里的售货员可不能是这脾气,但凡是个人,都不乐意从这种脾气性格的人手里买东西。”


    方智俊一听,只觉得醍醐灌顶。


    原来服务竟然也可以是加分项。


    这才有了员工培训这回事。


    也算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了。


    小商店的选址很有意思,恰好就在省城大学正大门的马路对面小巷子里头一家,那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一个小园子,属于不收费的免费景区,早年是宁省大富商周文海豢养外室的私宅,这外室据说是海市的名角儿,早年也是大户人家的好姑娘,后来家道中落,她被家里的佣人卖去梨园,天生一副好嗓子,出台既名角,然后被周文海看上,豢养在这处园子,所以极其宠爱,内部建造的也是极为精美。


    建国后这处园子就由政府接手,早年做过□□门的办公室,自去年起便修缮后重新开放,而且是免费开放,每年修缮都是政府拨款。


    不过开放的只是其中的一处院落,里面的八个套园,三十三间屋还在修缮中,恐怕日后全部修缮完了就要开始卖票了,到时候实现自给自足,也算是一处数得上名号的旅游景区。


    方智俊租的是门房的位置。


    不算特别大,但也不小,置办了几个玻璃柜台,还给员工统一做了工作服。


    那些敏锐的大学生们,真是从这件店铺装修的第一天开始,就密切关注了,不少人猜测这个店铺卖什么。


    店铺装修两个月,再散散味,一眨眼的功夫,大学就放暑假了。


    与暑假一起开始的,则是第二次高考。


    这一次参加高考的人数,比第一次还要多,而且年龄也更低,更多的是拼搏半年的应届毕业生,上面的考核组给分也更加的严格。


    据说第一次高考的时候,有的考场有人闹事,这一次高考,直接就有公安在各大考点门口巡逻,坚决不允许闹事的人存在。


    店铺装修好了,货物还没全,打算趁暑假再出去跑跑。


    鹿仁佳和沐戈壁确认他暑假没有开张的打算后,便收拾包袱回家去了,王敏早在他们走后第四天就走了,据说临走时哭的不像个样子,可到底滇省那边危险,只有将孩子放在家里,她才能安心的去工作。


    她是军医,一旦闹起来,接下来就会忙的昏天黑地,甚至连吃喝都不能有所保障,更别说带孩子了。


    她只希望,自己回来的时候,孩子别忘记她。


    所以当夫妻俩到了家,就看见姚姥姥抱着孩子跟隔壁的张老太说话。


    家里人多,又都是家里有孙子,带孩子十分有经验的妇女,天天你抱一下,他抱一会儿的,养的小勺小朋友一点儿都不认生,见谁都一脸笑,再加上回来后适应了气候,宁省的太阳也没滇省那么毒,于是小勺肉眼可见的养白了。


    而且姚姥姥说的还真没错,这孩子长得和沐戈壁还真有点儿像,尤其那双眼睛。


    双眼皮,大眼睛,眼尾上翘,看着有点像桃花眼,偏偏眼珠又大又黑的,十分漂亮。


    夫妻俩一露面,就叫姚姥姥惊喜的抱着孩子就冲了过来。


    鹿仁佳吓了一跳,赶紧扔掉手里的行礼,冲上去就将姚姥姥扶好,然后顺手将孩子接到自己的怀里,她不仅害怕孩子被摔了,也害怕姚姥姥摔了。


    要知道姚姥姥年纪可不小了,这年纪再摔一跤,那真是要命的事。


    “姥姥,看见咱们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鹿仁佳满脸无奈的说道。


    “你们可算是回来啦。”


    姚姥姥倒是喊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本以为只是错觉,没想到,等回了家后,姚姥姥便说道:“最近你周叔去省里开会,要去个几天,你妈呢,又下乡去了,说是要处理几个镇子的供销社账目,家里就我一个人,小勺呢,又到了爱玩的时候,哪怕太阳晒的他脑袋流油,他也要站在门外去,坚决不肯留在家里。”


    说着还一边捶捶腿:“以前我一个人带你们兄弟俩,你还病歪歪的,也没这么累过,现在的孩子,可比你们那时候调皮多了。”


    可把她累坏了。


    鹿仁佳赶紧将孩子往沐戈壁怀里一塞:“姥姥,我来给你推拿两下。”


    “欸,来,你手里有劲儿,捏的舒坦。”


    姚姥姥也不矫情,立刻背过身去让鹿仁佳给她捏背。


    抱孩子废的是手臂和腿,等孩子再大点儿,开始学走路了,那累的就是腰了,姚姥姥叹气:“这要不是你们那院儿小,我都带着小勺去省城你们那玩几天了。”


    正好放学回来了,还能帮着带孩子。


    “去呗,我们赁的是正房,三间屋呢,我俩就住了一间屋,另一间屋给戈壁做绣房,剩下的那一间,平时做我俩的书房,你要是去了,就把这间腾出来,你带着小勺住。”


    姚姥姥瞬间心动:“能行么,你们院儿不是还住了个小伙子么?人家能愿意?”


    “等开学了咱们去问问去。”


    鹿仁佳还是挺心疼姚姥姥的。


    这忙忙碌碌了一辈子,先是带自己的女儿,等女儿好容易长大结婚生子了,偏偏嫁了个没人帮衬的,又得去帮着带俩孙子,其中一个还病歪歪的,叫人看了都揪心,好容易俩孩子都拉扯大了,如今又得帮着带重孙子。


    “那成,我这辈子还没住过省城的屋呢。”


    姚姥姥一听顿时高兴了。


    还没去呢,就开始憧憬省城的生活了。


    沐戈壁见姚姥姥高兴了,也跟着松了口气,将小勺举到眼前仔细看,只见这呆娃娃只顾着啃手,换了个人抱也是不哭不闹的,甚至还一脸好奇的看着沐戈壁,也许心里还在想,为什么没见过这个叔叔。


    鹿仁佳一回来,就接手了家里的活儿。


    而沐戈壁则和在省城的时候不同,得无比的重视自己的手,虽然他现在的手也没那么容易变糙,但为了姚姥姥不唠叨,所以干脆接手了照顾小勺的工作。


    他身上凉快,在这炎炎夏日里,小勺更喜欢赖在他身上。


    以至于到了晚上,小勺都不肯离开他。


    姚姥姥无奈,只好让夫妻俩带着小勺一起睡。


    于是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夫妻俩躺在床上,中间睡了个奶娃娃,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然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总要做一把天使投资人的,不是么?


    第138章 后悔


    小勺不闹夜, 也不吃夜奶。


    沐戈壁身上凉沁沁的,还有精神力帮着安抚孩子情绪,所以这一夜小勺没哭也没闹, 一觉睡到大天亮。


    一大早,不放心的姚姥姥敲房门。


    鹿仁佳应了一声, 便小心翼翼的坐起身来, 姚姥姥推门而入, 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 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道:“昨晚上小勺没闹吧。”


    “没闹,好着呢,昨晚上九点半左右睡着的, 你看, 到现在还没醒呢。”说着歪了歪身子,让姚姥姥看了看孩子, 只见小勺侧躺着,一只小脚翘在沐戈壁手臂上, 两只手举在脸前面,小肚子紧紧的挨着沐戈壁的身子,睡得正香。


    “哎哟,这靠在身上不热啊。”


    姚姥姥唏嘘一声:“平时夜里我离他近点儿都得哭。”


    那是因为您老身上热啊, 哪有沐戈壁身边儿舒服?


    “我瞧着睡挺好。”


    说着,鹿仁佳就下床穿拖鞋:“姥姥咱们先出去, 让他们爷俩睡吧。”


    “哎好。”


    姚姥姥临出门前还回头望了一眼, 颇有一点恋恋不舍的架势,心底还有点不服气:“这臭小子, 也不想想这段时间都是谁伺候他, 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姥姥, 小勺估摸着就是昨天玩累了。”


    鹿仁佳哭笑不得:“再说了,咱们能带着睡不好么?好歹这暑假里能叫咱分担分担,你也辛苦这么久了,正好歇歇。”


    姚姥姥哪里是真吃醋,只是单纯有点不爽而已,鹿仁佳这么一劝,那心思立刻就转变过来了,甚至脸上还带上了点欣喜:“我就说小勺跟戈壁有缘分吧,你瞧,爷俩长得多像啊,尤其那眼睛,小周在家的时候想带着小勺睡,小勺都不肯呢,你们夫妻俩却不费事,可见啊,这孩子天生跟你俩有缘分。”


    这话鹿仁佳可不敢应,但也不好反驳。


    所以只敷衍的点头:“嗯嗯嗯,那这暑假我俩带着勺儿睡,等开了学,我们先回省城问问王大爷和小方,要是他能愿意,咱就把你带省城去。”


    姚姥姥一听这话,顿时更高兴了。


    “咱们吃了早饭去一趟市场呗?”姚姥姥一高兴就发出了逛街请求。


    鹿仁佳自然点头应允:“行啊,正好去商场看看去,给你和小勺买两件夏天穿的短袖。”


    “给勺儿买就行,我不用,我衣服多着呢。”姚姥姥连连摆手,商场里的衣服多贵啊,她可舍不得。


    “没事,我和戈壁手里都有钱,学校还给补贴了,给你们买衣服还是够的。”


    鹿仁佳笑笑,手下往蒸笼里捡红薯的动作更加的麻利:“对了,过两天我打算回村里看看我爸妈,姥姥要不要跟咱们一块儿去玩玩?”


    “不了不了,一路坐车子累死了,你们要是不嫌麻烦,就把小勺带过去玩玩,他自从回来后,还没出过门呢。”姚姥姥眼角余光观察着鹿仁佳的表情,继续试探的说道:“顺便也带回去给你爸妈看看去。”


    鹿仁佳自然明白姚姥姥的意思。


    姚姥姥估计对他们夫妻俩能不能有孩子这件事,已经彻底绝望了,所以才老想着让他们跟小勺培养感情。


    鹿仁佳叹了口气,到底点了点头:“行。”


    甭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只为了老人安心,就先答应下来吧。


    姚姥姥见她点了头,立即开心了。


    等早饭做好,沐戈壁举着刚醒的小勺出来了,他头发乱糟糟的,两手崩的直直的,被挂在空中的小勺一脸无辜,只是那裤子和尿布全湿了,显然,这孩子一醒来就给沐戈壁来了一泡。


    “姥姥,小勺的尿布在哪?”沐戈壁有些无奈住而来,他刚把小勺抱起来,结果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下,幸亏他手脚麻利,不然床上和他自己身上都得遭殃。


    “我来我来。”


    姚姥姥赶紧擦干了手出去将小勺接过来,又指挥沐戈壁去打热水给小勺洗屁股。


    鹿仁佳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忙碌的祖孙俩,一时间竟然觉得有孩子也挺好的,不过,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其它的事情给占据了。


    至于孩子什么的……家里有小勺就够了!


    家里有了夫妻俩,姚姥姥瞬间从带孩子的角色里解脱了出来,夫妻俩带着孩子和姚姥姥去商场买了几件衣服,还给小勺换了个新奶嘴,一整天下来,也逛得腿都酸了。


    姚姥姥毕竟年纪大了,累的厉害,吃了晚饭就洗了睡觉了。


    反倒是夫妻俩一点都不累,干脆抱着小勺去找小胡去了。


    小胡和许菲现在还住在胡家的院子里,小胡从售票员转职成了司机,目前正在学修车,他也算聪明,上头还有他舅舅看着,所以学的飞快,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正式摸方向盘了。


    许菲自从生了儿子后,就转到了办公室里上班。


    供销社没有自己托儿所,她打算等孩子再大点儿,就找周厂长,看能不能将孩子送到机械厂的托儿所去,所以见鹿仁佳和沐戈壁过来了,热情的不得了。


    “等再大点儿,勺儿跟我家石头也能做好朋友,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了。”


    小胡见沐戈壁抱着小勺,忍不住伸手逗了逗孩子。


    如今的小胡比起几个月之前的他,身上少了一些张扬,多了一些机油的味道,甚至连手都便糙了许多,但是换了工种后,他的工资比以前多不说,去了丈母娘家也更受重视了。


    说到底,售票员虽然是铁饭碗,但真没什么技术含量,这年头,啥工作都比不上技术工种。


    “那感情好。”沐戈壁笑道:“到时候你家石头可得带着我家勺一起玩,别到时候嫌弃我家是个小屁孩。”


    “那肯定不能,就怕你家小勺嫌弃我家石头是个傻憨憨,不肯跟他玩呢。”


    许菲一边倒茶一边笑道:“要我说,俩人一块儿长大,以后再一块儿读书,感情肯定能好。”


    这算是个试探了。


    鹿仁佳却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读书还早呢,现在还是奶娃娃,到读书最起码还有个四五年时间呢,说不定到时候都被他爸妈接走了。”


    “咋,以后小勺还去滇省?”许菲的手一顿。


    “怎么不去啊,肯定得去,那边可是部队,我家大哥大嫂的职位也不低,到时候孩子直接送军区的机关幼儿园去,那里面的老师可比厂区幼儿园的老师好呢。”


    鹿仁佳叹气:“说不定呐,到时候大哥还能动一动位置呢。”


    这话就更不好接了。


    “我前几天听广播,说南边那边有点不安分啊。”小胡听不出许菲的言下之意,但是对战事却很关注,毕竟那是男人的浪漫,而且他跟沐胡杨也认识,自然更关心身边的人:“会不会真打起来?”


    国家百废待兴,当年的伤痛才过去了不到三十年。


    小胡虽然没亲身经历过战争,但小时候家里过的有多辛苦,现在回忆起来还会忍不住的红了眼圈,战争太苦了,他真的很怕,一旦再战争,他的儿子也会重复他小时候的生活。


    “打不打的,哪是咱们小老百姓知道的,咱们呐,努力搞建设就行了。”


    “这倒是。”


    小胡也不觉得这样的事沐戈壁会知道,不过就是随口一问罢了。


    男人嘛,三杯酒一下肚,高谈论阔的层次就从村口二狗打架提高到宇宙飞船相撞去了,平时吹牛习惯了,碰上个真知道些什么的,反倒不会多聊。


    玩了一会儿,夫妻俩抱着小勺回家。


    等他们走后,许菲才给了小胡一肘子:“你说说你,有什么用,我话台子都搭好了,结果你跑去管南边儿打不打仗?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小胡:“……这,这你也没提前说啊。”


    “这话还要我提前说?石头是不是你儿子啊,你个傻子。”许菲抓头,只觉得这男人不能要了,那是真没眼色:“正好他们夫妻俩放暑假在家,还要待好长一段时间,你看你是不是抽空去说一说,好歹叫我们石头能去机械厂的托儿所啊。”


    “咱们胡同口的花儿妈那边不是挺好么?”小胡不解。


    “不行,花儿妈那哪有厂区托儿所好。”


    许菲的大姐夫就是机械厂的装卸工,她的表侄儿就在厂区托儿所一直上到了厂区小学:“里面条件可好了,不仅每天都有牛奶喝,还给发苹果和饼干,你看花儿妈那边,给吃了一块红薯,还话里话外觉得孩子吃多了口粮。”


    小胡抿嘴,若有所思。


    “那我有空去问问周叔。”


    “你让沐戈壁跟你一块儿去啊。”


    许菲又给了他一肘子:“你傻啊,周厂长是沐戈壁的后爸,看在沐戈壁的面子上,也不会不同意的。”


    小胡有些不情愿,他觉得许菲有点算计太过了。


    但仔细再一想,都是为了孩子,有这样的算计就太正常了,这不由得叫他想到了自己,他回想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思来想去,也只记得为了孩子拼命的母亲,和为了堂哥拼命的父亲。


    他的父亲……或许会将他养大,但似乎,从来没真的为他考虑过什么。


    “我去看看妈,你带着孩子先睡。”


    许菲点点头,先抱着石头去洗澡去了,而小胡则起身去找胡婶子,要说之前,作为儿女肯定是希望有个完满的家庭,可有时候想想又觉得真没必要可以捆在一起,苦了一辈子,如今儿女都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能舒坦一天是一天,又何必为了虚假的名声,逼着他们在一起呢?


    回去的路上,夫妻俩也谈到了许菲的目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


    他们还记得当初刚和小胡结婚的许菲,羞赧中透着纯真,如今有了孩子,便开始为了孩子算计考量,他们并不觉得这是坏事,却也坚定了他们不要孩子的心。


    他们的异能在恢复,能力肯定会越来越强大,一旦有了孩子,他们为了孩子,恐怕也会什么事都愿意做,到时候,他们的心还会像现在这样安于平淡和纯粹么?


    他们自己都没办法保证。


    所以还是不生的好!


    又过了两天,周厂长和田雪还是没回来,夫妻俩干脆也不等了,直接带着小勺就回了小鹿村,小鹿村的村民看着夫妻俩抱着个孩子回来,直接都懵了。


    “这,这孩子看起来有七八个月了吧,这是啥时候生的?怎么没听见动静儿啊?”


    “不知道啊,我看许翠芬也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肯定知道,你们还记得不,早几个月这夫妻俩放假回来,许翠芬抓了五六只兔子给他们带回去呢,那时候估计生了有小俩月了,肯定让带回去补身子。”


    “那你们说,许翠芬为啥不去伺候月子?”


    “人家上面两重婆婆呢,公爹又是大厂长,哪里需要伺候月子?不得有那啥?那啥来着?”这个妇女用手拐子推了推身边的小媳妇儿。


    小媳妇儿也有些懵,但嘴却很快:“护理员?”


    “对对对,护理员嘛,我听说那些护理员都是专门伺候大干部的,那本事不比咱们这些农村妇女强?”


    “……”


    鹿仁佳一点儿都不知道村里的八卦,这会儿正接受鹿九奶奶和许翠芬的盘问呢,一看对方误会了,赶紧解释道:“这是大哥大嫂的孩子,可不是我俩的。”


    一听不是他俩的,俩人都有点不乐意了。


    这要是他俩的,俩人得生气,可真听说不是他俩的,又觉得更生气了。


    “怎么就不是你俩的呢,这跟戈壁长得多像啊?”鹿九奶奶满心都是可惜,而且:“你们俩结婚都几年了,怎么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这读书用的是脑子,又不妨碍你怀孕,怎么就不生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轻咳一声,开始坦白。


    先是鹿仁佳:“其实……奶奶,其实是我不能生,我小时候冻狠了,大夫说我宫寒的厉害,很难怀孕的,这辈子很可能就没有孩子了。”


    “也不能全怪佳佳,也有我的原因,我身体不好,当初跟佳佳结婚的时候,就想着好歹叫佳佳有个自己的家,从来没想过有如今的日子,现在能好好过日子已经算是偷的来的了,至于孩子……”


    没等鹿九奶奶着急,沐戈壁就赶紧接话道:“这孩子叫小勺,跟我长得很像,以后应该是在家里过的多些。”


    许翠芬脸色都有些慌张了:“你大哥不是营长么?人家能愿意?”


    “怎么不愿意,这不是都送回来给咱们了嘛。”


    鹿九奶奶和许翠芬也没想到,这夫妻俩的身体竟然都有毛病,不过,也算幸运,要是只独一个人身体的原因,这婚姻肯定难以长久,如今谁也别嫌弃谁就是了。


    而且……


    婆媳俩看着俩人怀里抱着的孩子。


    还别说,长得和沐戈壁还真挺像,不过也说的过去,毕竟沐戈壁和沐胡杨是双胞胎,不过,俩人竟然从孩子脸上看出了鹿仁佳的影子,这就有点奇怪了。


    “这眉毛长得像佳佳,皮子也像。”


    鹿仁佳:“……”


    她不就是黑了点么!


    “要我说,你们俩出去也别告诉旁人这孩子是你大哥大嫂的,村里的人话多,到时候出去乱嚼舌头根去,由得他们误会去。”许翠芬胆子还挺大,直接想出一招无中生有来:“你们也别承认,只笑就行了,对了,这娃叫什么名字?”


    “叫承峻,小名叫小勺。”


    “承峻,这名字可真好听,不过小勺也好,贱名号养活,还是吃饭的家伙。”


    鹿九奶奶对这名字格外的喜欢,乐呵呵的对着小勺拍拍手:“来,太太抱抱我家小勺。”


    小勺本来就不认生,见人拍手,立刻跟小麻雀似的张开胳膊,就被鹿九奶奶抱了过去,鹿仁佳还在旁边说着呢:“我打算带小勺去祭拜一下我阿爷,也好叫我阿爷泉下有知,能放心去投胎去。”


    “应该的应该的。”


    许翠芬搓搓手:“那还得准备点儿纸钱和纸扎呢。”


    “河西那边的老毛钉子现在也扎纸库呢,你们直接上门去问问看,有没有现成的,要是没有就赶紧定了,明天一早过去拿。”鹿九奶奶对周边村子的情况了如指掌,立即就说道。


    鹿仁佳有些意外:“前几年还没听说有做纸扎的啊。”


    那时候烧给鹿大山的纸扎还是鹿仁佳从县城带回来的。


    “现在手里都有点儿了,上头也宽松了,这不就捡起来老本行了嘛,再说了,上人日子过好了,自然照拂下人啊。”


    反正鹿九奶奶认为,早几年家家户户日子不好过,都是因为没烧纸钱的缘故。


    许翠芬拎着菜篮子,里面放了两大颗白菜,招呼鹿仁佳:“走,佳佳,我们一块儿去。”


    “来了。”


    鹿仁佳立刻小跑着出门。


    毕竟是要烧给她阿爷的,肯定要她亲自去把关了。


    鹿九奶奶又拉着沐戈壁说了一会儿话,才带着沐戈壁出门去了,沐戈壁本来就长得精致,再配上那一身白皙的皮肤,穿上短袖衬衫,看起来就好像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鹿九奶奶将他带到村子小晒场旁边的几棵榕树那,正好在村口,又靠近大队部,平时大家伙儿没事的时候,会在这边乘凉。


    他们去的时候,那群妇女才讨论停下来,话题的主人就来了。


    “这娃长得真好看,就是这皮子没你孙女婿白净。”


    “像他妈了,他妈打小皮子就黑。”鹿九奶奶很快就将自己代入到了新角色里,乐呵呵地跟人聊天。


    “这可真可惜,要是像他爸就好了,以后肯定是个美男子。”


    沐戈壁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浮现出自己的脸,长了沐胡杨的一身黑皮,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话题转换的很快,等沐戈壁回过神来,这群人已经聊到鹿仁佳身上去了:“佳佳呢?”


    “跟她妈买纸扎去了,打算明天早上带孩子去见一见她阿爷,也好叫她阿爷放心。”


    “该这么做的,就是孩子小,还是得忌讳点。”


    “马上跟我家去折跟桃树枝去。”


    “我家黑子身上的毛马上剪一撮回去,你缝个红布袋子给他用别针别到身上去。”


    “……”


    都是家里有过孩子的,自然知道小孩子最需要一些辟邪的。


    沐戈壁抱着小勺晃悠,意外发现晒场的另一边站着个男人,仔细一看,正是鹿仁佳的亲爸鹿国平,这会儿鹿国平正看着他怀里的小勺,眼神复杂的很。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后悔当初将鹿仁佳给扔掉。


    鹿国平确实在后悔。


    尤其看见那个便宜女婿抱着孩子的时候,心里的后悔简直要将他淹没了。


    鹿大鹏结婚快一年了,毛秋香一直没怀孕,去检查身体,说鹿大鹏那个什么皮太长了,得去省城动手术才行,毛秋香为了这个事回娘家哭了好机会,以至于鹿小鹏的婚事都受到了影响,最后还是亲家母陪着他们一家去镇上做了检查,确定鹿小鹏没事后,才得以继续,但也不是没有损失,因为亲家母又多要了一架缝纫机,否则就不肯结婚。


    如果当初没将这丫头扔掉,现在那孩子就是自己的亲外孙。


    自己的女儿是大学生,女婿也是大学生。


    鹿大山是他继父,就算死了,那房子也只能留给他,他的两个儿子也能一人一套,也就不必娶下河村坏了名声的姑娘,到时候哪怕鹿大鹏身体不好,他这个没见过市面的也不必担心,自有女儿和姑爷来烦神。


    所以说,当初为什么会将这孩子扔了呢?


    是了。


    当初他重男轻女,又恨极了文秀,这才看这个孩子哪里都不好。


    这算是报应么?


    他以后再也不重男轻女了行么?


    所以老天爷就给他一个孙子吧,再不济,给个孙女也行啊,总不能叫大鹏这一房断子绝孙吧。


    鹿仁佳不打算认鹿大山,沐戈壁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上前去打招呼,而是抱着孩子来回的晃悠,一直晃悠到鹿仁佳跟许翠芬从河西回来。


    “定了个二层小别墅,还给扎了个电视机,还扎了一对童男童女。”


    鹿仁佳一回来就报告自己的行程。


    另一边许翠芬也在咋舌:“乖乖,真是不买不知道,一买吓一跳,就那么点儿,花了五块钱呢。”


    “你随箱子了没?”


    鹿九奶奶对价位还是能接受的。


    “随了,还给老二老三和小军各自都带了一个箱子。”


    “我的呢?”鹿九奶奶一听没自己的顿时急了。


    “带了带了,里头都放了一刀黄纸,反正是满箱子,想必这次大山叔能富裕好长一段时间了。”


    鹿九奶奶‘哼’了一声:“以后我死了,你们能有这个孝心,我就烧高香了。”


    人都说生前富贵,死后哀荣。


    这鹿大山活着的时候受了一辈子的罪,死后反倒得了个孝顺孙女,如今再看见孙女抱着个孩子,想必也能瞑目了。


    作者有话说:


    鹿国平后悔也晚了。


    而且他也不算是真后悔。


    第139章 熟人


    晚上夫妻俩是在鹿小军那个院儿里住的。


    说来也是好笑, 这院儿自从买过去后,鹿小军只住了几晚上,反倒是鹿仁佳一家子每次来, 都住在这个院儿里,弄得好像这院儿压根就没卖出去似的。


    不过好在, 鹿九奶奶也不在意, 反倒说空着也是空着, 不如留作他们落脚的地方。


    要么说这老太太聪明呢。


    一个院子二百块, 白得了个大学生孙女,还带了个大学生女婿,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村里不知道多少人看了眼红, 私下里后悔当初没抢在鹿九奶奶前头帮一把。


    否则的话,现在占便宜的不是自家了么?


    那鹿小军能考上大学, 要说里面没鹿仁佳夫妻俩出力,谁都不相信。


    一夜好眠。


    不仅夫妻俩睡得好, 就连小勺都睡得比平时要沉,他贴着沐戈壁,肚子上搭了个小毛毯,鹿仁佳都起来上后山转了一圈了, 这爷俩都没醒。


    回来时许翠芬正拎着篮子往这边走,篮子里面是热腾腾的早饭。


    “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我还寻思着早点过来搭把手呢。”


    许翠芬与鹿仁佳在门口的路上碰到:“他们爷俩呢, 还睡着呢?”


    “戈壁带孩子呢,妈, 我帮你拎。”


    鹿仁佳伸手接过的篮子, 抢先一步推开大门。


    “他能带好么?”


    许翠芬很是怀疑, 其实她不仅担心沐戈壁带不好,她还担心鹿仁佳带不好,这孩子和他们再亲近,那也不是他们亲生的,毕竟没有从刚出生的时候就开始带,如今突然带孩子,哪有那么熟练的。


    这自己热着冷着也就罢了,病了扛一扛也能过去,可孩子要是病了可怎么办?


    昨天一整夜她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的,恨不得半夜就跑来帮忙带孩子,今天一早,天还没亮呢就爬起来烧早饭,蹭着送早饭的机会看看这俩人带孩子带的怎么样。


    进了院门,鹿仁佳先去房间里看看。


    爷俩都没太清醒,但也没睡熟,属于半睡不醒的状态。


    鹿仁佳一推房门,沐戈壁就睁开了眼睛,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小勺的屁股,赶紧说道:“快,还没尿。”


    “来了。”


    鹿仁佳赶紧将小勺抱起来,就抱到门外去了。


    许翠芬带大了那么多孩子,哪有不清楚怎么回事的,赶紧拍拍身上的草屑:“我来我来。”


    只见她将小勺接过去,尿布一抽,把着他俩大腿就开始把尿,小勺还没完全清醒呢,一听口哨声,迷迷糊糊的就尿了。


    鹿仁佳也是头一回见人把尿,诧异的瞪大眼睛:“还能这样呢?”


    “不然呢?”许翠芬疑惑反问:“难不成你们在家没给他把过尿?”


    还真没有!


    “周叔给做了个小马桶,平常他要尿了,姥姥就扶着他坐在小马桶上尿。”


    主要也是姚姥姥年纪大了,手里没多大力气,小勺又是个胖娃娃,闹起来肚子一挺,姚姥姥把不住,干脆做了个儿童小马桶,小勺愿意坐,姚姥姥也轻松。


    “城里娃娃就是金贵,我们村里的孩子各个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许翠芬给小勺抄好尿布,抱着他就忍不住来回的晃悠:“我们小勺的童子尿多金贵啊,是不是?给你小军叔把地的菜浇一浇。”


    鹿仁佳心头一梗。


    顿时觉得平时鲜脆可口的蔬菜有点难以下咽了。


    小勺是个乖宝宝,长得虽然没沐戈壁那么白,却也比村里其它孩子白净,许翠芬给泡了奶粉,喝完了和许翠芬就很亲近了,鹿仁佳准备跟沐戈壁一起去将纸扎拉回来,于是就把小勺托付给了许翠芬。


    夫妻俩一走,许翠芬就抱着孩子去大榕树那显摆去了。


    什么‘我外孙可不是普通娃娃,才这么小呢,都有自己的专用小马桶了。’


    什么‘他继爷爷疼爱着呢,经常带到厂长办公室去,他秘书都帮着带孩子。’


    什么‘一家子的眼珠子,还准备等他大伯父高升了,以后送机关幼儿园上学去,以后的同学都是大院子弟。’……等等,当然,最后一句是为了以后小勺回到父母身边时做铺垫了。


    人家亲爹妈想孩子了,总不能叫人家不见吧。


    现在提前铺垫一下,到时候孩子被接走了,就说是去好学校上学去了。


    在村里人看,只要孩子能好,哪怕一年到头都见不到面,那也是心甘情愿的。


    许翠芬本来在村里就叫人羡慕,这话一出,就更叫人眼红了,有那好事的问道:“国平曾看过孩子呢?要是看见了怕是要悔死了。”


    许翠芬顿时不高兴了:“我家佳佳可说了,以后我和大民就是娃的亲姥姥亲姥爷。”


    他鹿国平算个der!


    “那你家佳佳是真不丑,我听说啊,那大鹏身子有毛病呢,秋香都结婚一年了,都没怀,为了这事儿都快闹死了。”住在鹿国平家隔壁的邻居神秘兮兮的说道。


    “真的假的?”


    村里还隐瞒的真好,知道的人不多。


    “真的,我听的真真的,小鹏没事。”


    “报应哦,真是报应,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


    许翠芬将话听在心里,顿时也不多留了,赶紧抱着孩子就回了家,生怕鹿国平想孙子想疯了,从她手里抢孩子,她可没那力气跟他掰扯。


    鹿仁佳和沐戈壁接了村里的牛车去河西拉纸扎。


    回来后带上许翠芬和小勺,还有鹿九奶奶就马不停蹄的往墓地上去了。


    上次回来夫妻俩来过一回坟上,周围杂草已经清理了一遍,但是宁省水土养人,草木格外茂盛,这才过了没多久,又长了厚厚的一层,好在他们带了镰刀,下了车,戴上劳保手套,就开始清理草。


    坟前的杨树枝如今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一颗小树,如今正有一片小小的树荫,恰好遮住了鹿大山的坟头。


    “阿爷,你安息吧,我现在过的很好。”


    鹿仁佳拿着抹布给鹿大山擦墓碑,又介绍了一下小勺:“阿爷可要保佑小勺健康长大,聪明伶俐,以后也能考上大学做大学生。”


    许翠芬没说话,却将贡品整整齐齐的摆在墓碑前。


    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是细粮,一碗粳米饭,两条红烧小鱼,还有三块一口大小的五花肉,在如今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化了纸扎,夫妻俩给鹿大山磕了头,又抱着小勺鞠了个躬,等火彻底灭了后,便回了村。


    谁曾想,回了村还有个大惊喜在等着他们。


    看见熟悉的人影时,鹿仁佳先是一愣,随即便是惊喜的尖叫:“小军叔——”


    鹿小军听到声音连忙回头,就看见抱着孩子的夫妻俩,也忍不住的扬起笑容:“戈壁,佳佳,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两天就回来了,昨天刚到村里,你们学校放学这么晚么?”


    “前几天买不到票,路上耽搁了几天。”


    鹿小军所在的学校比较远,必须得坐火车才行,他所在的城市和宁省间又没有直达火车,必须要来回倒车,估计在路上不知道耽搁了几天才终于回来。


    许翠芬看见鹿小军也十分高兴。


    虽说是小叔子,但她嫁进来的时候,鹿小军才几岁,也算是她一手领大的,跟儿子也没啥区别了。


    “那你们今天就先别走了,正好小军回来了,再过一晚上。”许翠芬脚都没往家门里面迈,而是直接拎着篮子转身:“我去兔舍杀兔去,你们现在家里坐着歇着。”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鹿小军有些无奈:“我妈刚刚就去了。”


    “正好她们婆媳碰上,有商有量的。”鹿仁佳扯着鹿小军进门,而鹿小军的目光却落在小勺的身上。


    他没多嘴问,而是等进了屋才说道:“这娃谁家的?”


    “我大哥家的。”沐戈壁小声的跟鹿小军将老一套给说了,听得鹿小军脸色都变了。


    “当真不行了?没去治过?”


    他还是希望鹿仁佳和沐戈壁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大嫂娘家哥哥是军区的大夫,娘家妈以前是京城大医院的妇产主任,他们都说没招呢。”鹿仁佳干脆把话说死了,可不想以后他们还时不时关心他们的‘病情’。


    鹿小军抿了抿嘴,原本喜悦的心情一落千丈,心头沉重的厉害。


    他只觉得,鹿仁佳这辈子已经够苦了,如今好容易苦尽甘来,却又要面临这样的痛苦,而且……他抬眼看了看沐戈壁,虽一言未发,却已经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他有话想要跟沐戈壁谈谈。


    沐戈壁轻咳一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这个邀请。


    趁着鹿仁佳抱着小勺出去换尿布的功夫,鹿小军走到沐戈壁身边,小声说道:“虽说佳佳不能生了,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嫌弃她。”


    “……叔,我也不能生。”沐戈壁无奈。


    “我知道!”


    鹿小军上下打量一番沐戈壁:“但你是男人,孩子不是从你肚皮里出来,能不能生的,除了你媳妇儿谁知道?从古至今,但凡没孩子的,谁家不是怪女人?难不成人家骂佳佳的时候,你还能跳出来喊是你不能生?”


    沐戈壁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有点哑口无言。


    他倒是没所谓,但怕就怕有人在背后嚼舌头。


    这下子,连沐戈壁都有点忧愁了,不会有人背后给鹿仁佳气受吧,而且就鹿仁佳这个小暴脾气,被说狠了,到时候说不得就得可怜那嘴J的人了。


    “叔,我肯定不会嫌弃佳佳,但是你说的问题也很重要,你说咱该怎么做呢?”


    沐戈壁立刻比鹿小军还着急了。


    鹿小军:“……”


    他哪知道啊,他就单纯想听沐戈壁表个态。


    所以他也很光棍:“这我可管不着,我只是想告诉你,别以为佳佳娘家没人了你就欺负她,我们弟兄四个可都在呢,你以后要是因为这件事欺负佳佳,别怪我们打上门去。”


    “我肯定不欺负佳佳啊。”


    沐戈壁两手一摊:“她一巴掌都能把我抽瘫了。”


    鹿小军:“……”


    他忘记鹿仁佳那巨大的力气了。


    行吧,居然不会欺负就算了,多的话他也没必要说了。


    他不想说了,结果沐戈壁却不依不挠起来,一把圈住鹿小军的脖子,将他拖进了房间去说悄悄话了。


    抱着小勺进门的鹿仁佳:“……”


    要不是换了个世界,鹿仁佳还真容易往歪了想。


    也不知两个人在房间里聊了些啥,反正沐戈壁是一脸笑意的出来,反倒是鹿小军,看起来有些郁闷,看向鹿仁佳的眼神里都带了几分哀怨,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鹿大民听说在家小弟回来了,从大队部回来的时候,也是哼着小曲儿回来的。


    一回来就抱着小勺出去吹牛去了。


    他吹牛就不像许翠芬那么含蓄了,那架势恨不得冲到鹿国平家门口大喊三声‘阿爷的乖孙孙’,出去绕了一圈,莫说小鹿村了,连隔壁下河村,还有下河村旁边的西元村都知道了,小鹿村大队长家的大学生姑娘带外孙子回来看他了。


    在外面一直转到天黑才心满意足的回来了。


    “暑假就在家里好好歇一歇。”鹿大民抿着小酒,跟沐戈壁寒暄道:“要是在县城无聊,就回村里住几天,这城里还是没有乡里凉快。”


    “我暑假估计要去厂里上班呢,佳佳倒是有空。”沐戈壁现在虽然已经不算正式工了,但身上还挂着顾问的名呢,刘主任要是知道他一整个暑假都在家,估计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


    “我还是算了吧。”


    鹿仁佳用筷子指了指鹿国平家的方向:“他这几天老盯着我,我怕我回来又被缠上了,在县城他好歹找不到我。”


    以前还有沐戈壁工作单位可以找,现在没了工作单位,就更不好找了。


    鹿大民放下酒杯:“这个国平,真是阴魂不散。”


    他忘了自己抱着孩子就差上门去炫耀了。


    “他也是没办法,你看看他家现在,还有个前路么?”


    这人啊,不怕穷,就怕又穷又看不到前路。


    看不清路就容易走歪路。


    许翠芬叹了口气:“你们这暑假还是少回来吧,他家老大要做手术,要去省城呢。”


    “什么时候?”


    一听省城,鹿仁佳赶紧上心,摸准了日子,她就少往医院那边走,哪怕绕远路,也别跟鹿国平碰上。


    “到时候给你们拍电报。”许翠芬拍胸口保证,接下来一定好好盯着鹿国平一家,一旦超过两天家里没人,就给鹿仁佳拍电报。


    鹿仁佳连连点头。


    这一副避之不及的架势,惹得沐戈壁直笑。


    “你还笑,笑什么呢?”鹿仁佳不爽的翻了个白眼。


    “没啥,就想着,郑家那孩子我记得也是在省城医院看病来着,到时候……不会碰上吧。”


    鹿仁佳:“……”还真不好说。


    糟糕,突然有点想要现场吃瓜了呢。


    吃过晚饭,夫妻俩抱着孩子回西边的小院,到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在门口徘徊,两个人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转了脚步回头。


    鹿大民一听,顿时气坏了。


    只觉得这人是真的没脸没皮。


    干脆一拿手电:“你们今晚上就在家里睡,我跟你妈去西边睡去。”


    他还就不信了,这鹿国平还敢翻墙进他家?


    果然鹿大民一去,鹿国平就跑了。


    第二天一早,鹿仁佳和沐戈壁都没吃早饭,给鹿九奶奶拿了五十块钱,就抱着孩子去了镇上,坐了早班车就回了县城,和他们一块儿回去的还有鹿小军。


    他想到豆腐坊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产品。


    小鹿村的豆腐加工点毕竟是他一手促成的,如今好容易回来了,也得多关注关注才行。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那就是逃避相亲。


    “昨天晚上,我妈拿了二十多个姑娘的名字,让我去相看。”鹿小军捂着脑袋,只觉得灵魂都在疼了。


    “那你不会说你打算在学校谈?”


    鹿仁佳有点无语:“再不济你就说你想找个大学生?”


    “我妈让我不要好高骛远,那名单里有一半都是我三哥拿回来的女教师名字。”鹿小军上的是师范,鹿九奶奶也不管他读的什么专业,但以后肯定逃不掉做老师,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跟老师相亲呢。


    姚姥姥听了后连连点头:“其实也没错,你这个年纪正好,再不谈以后就难谈了。”


    鹿小军却是连连摇头:“我打算毕业后争取留校呢。”


    既然都是当老师,还不如努力一把,当大学的老师,而且争取留校了,以后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都是在外地,要是现在结了婚,以后妻子就要远离娘家,跟他到外地去打拼,他是无所谓,但对人家姑娘来说,就有点太不公平了。


    “那是不能行。”


    姚姥姥以前嫁过女儿,自然知道女儿远嫁的滋味。


    鹿小军在这一点上的慎重,就很让她喜欢,一直让鹿小军在家里过了好几天,才放他回去了。


    而接下来的日子,夫妻俩就各司其职,一个接了绣花厂的任务,争取暑假期间做完一副,这样下班学期,他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学习,而鹿仁佳则更关心卤干子罐头的事。


    方智俊之前做过卤干子罐头的试验。


    失败的多,成功的少。


    而且成功的也因为口感上的差异,宣布失败,准确来说,有点难吃。


    口感黏糊糊的,没有劲道,颜色也变的黢黑,看起来就没食欲,但要做罐头,就必须要经过高温密封,可一旦高温密封,卤干子的口感就会变,味道也会变,最终也是失败。


    可要是不做罐头,又能做什么呢?


    鹿仁佳还是不死心,这次回来就全新研究密封技术了。


    她一开始想用烘干房做高温处理,代替蒸煮技术,从而进行高温密封,可与原来的蒸煮技术一样,这样干烘之下的卤干子,最终口感已经从卤豆干变成卤干了,虽然味道上没什么区别,但是很费牙齿。


    周厂长倒是挺喜欢这一口,撒了致死量辣椒粉,一口干子一口酒,别提多美了。


    被鹿仁佳嫌弃的干子,还被他拿去送人了,几个老厂长一吃,还都挺喜欢,就是织布厂的副厂长把牙崩掉了一颗,也不知道是原本就已经老化了,还是干子惹的祸。


    吃完了周厂长还意犹未尽。


    “佳佳,上次那个卤干子再做点儿呗。”周厂长手里端着饭盒,饭盒里是一张新鲜的毛肚:“老刘要的,你瞧,人家还送了新鲜毛肚,说年轻的娃娃都爱吃这个。”


    毛肚啊……


    鹿仁佳的脑子里顿时冒出了红油毛肚的画面。


    伸手接过毛肚:“行,我现在就去舀豆浆。”


    最大的诚意当然是要从原材料开始!


    “其实同样的法子,做肉干更好。”出来放松眼睛和活动手指的沐戈壁站在旁边幽幽的说道,比起豆干他更喜欢吃肉干,毕竟豆干这种东西,他已经从小吃到大了。


    “对对对,肉干。”


    周厂长一听这话,赶紧奔着鹿仁佳追过去。


    结局当然是不行。


    肉干和豆干需要的烘干时间是不同的,烘干豆干的时间,压根烘干不了肉干,但鹿仁佳也没说不给做,而是再次将自家闲置很久烤炉给收拾了出来。


    既然烘干房不行,那烤炉如何?


    于是,带着方智俊一起回家的田雪,一进门就闻见了一股辛辣的肉香。


    方智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做的什么啊,这么香?”


    鹿仁佳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从烤炉背后探出头来:“小方?你怎么来了?”


    “我跟田姨一块儿来的。”


    方智俊笑笑:“我刚知道,原来我们大院的柳叔居然是田姨的老同学,我这不是想开个小商店嘛,柳叔就介绍了田姨给我认识,谁曾想一见面,居然是个熟人。”


    “老柳之前一直住在西北那边,之前我寄过几次信,他一直没收到,最近刚联系上。”田雪看似在跟鹿仁佳解释,实则却是说给周厂长听的:“以前都是一个大学的,后来毕业了我们去了油田,他则是留校了,谁曾想,竟然给他学生给举报了。”


    田雪叹了口气:“我还寄了两封信,也辛亏我没瞎写什么内容,不然咱家也会受牵连。”


    如今想来,当时也属于运气好了。


    作者有话说:


    熟人,那就是一个圈儿


    第140章 八卦


    方智俊一来, 家里就更热闹了。


    鹿小军和方智俊两个人也算投缘,都属于那种一心往前奔的人,不到两天就同进同出了, 反倒是鹿仁佳和沐戈壁夫妻俩,一个接了任务在家绣花, 另一个则带孩子带的不亦乐乎。


    鹿仁佳力气大, 小勺又是个奶娃娃, 她一天到晚的抱着东奔西跑的, 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哪怕睡着了,都用一根束带背在后背上。


    豆腐坊的工人们看了都忍不住打趣:“真这么喜欢自己生一个呗。”


    说到底, 鹿仁佳结婚也好几年了, 肚皮一直没鼓起来,也叫这些与她关系好的大娘们感到担心。


    “我倒是想呢, 这不是上学呢嘛。”


    鹿仁佳笑嘻嘻地就将话题扯开了,转到另一位大娘的身上:“二花妈, 我听二花说,你家大春准备回城了?”


    “可不是嘛。”二花妈一提起这个儿子就生气:“说起来当初他下乡,我们也是无奈,他爸那时候一个月四十一块钱, 其中还有五块钱是奖金,家里四个孩子, 就他一个人年纪达标了, 我嘛,来磨豆腐干的都是卖力气的活, 哪里像现在还有机器呢, 就连工资也就比学徒工好点儿, 他这心里就不满意啊,怪他爸当初没把工作传给他,下了乡后头一年就结婚了,现在生了五六个讨债鬼,要一起带回来,家里屁股都转不开的地方,哪里住得下哦。”


    二花妈是真的愁。


    当初大儿子年纪最大,丈夫的工资要养家糊口,只能委屈大儿子下乡,下面两个姑娘,也是年纪一到就赶紧定亲嫁人了,这才能留在城里,剩下一个最小的儿子,到现在也才十五岁。


    所以大儿子的怨恨她能理解,但不接受。


    她甚至觉得大儿子就是自私。


    毕竟自从大儿子下乡后,她心疼不已,所以每半年寄一次钱,每次五十块,他弟弟妹妹何时享受过这些?


    “大春他心里就是有点不服气,但还是想着爹妈的,不然他怎么不愿在乡下呆着?就想着回县城来?”旁边胡婶子连忙开口安慰,她不停的给二花妈顺气:“再说你不也说大春那大丫头争气么?正好回来好好学,以后也能考个大学生。”


    说到这个孙女,二花妈倒是舒坦些了。


    “这丫头确实不错,就是她那个妈……”一边说,二花妈一边摇头。


    显然是对儿媳妇不满意了。


    “我也不是嫌弃她是个农村的,咱们工人农民一家亲,都是一家人,就是吧,太懒了,太邋遢了,我去看过一回,那房间里,老鼠都站不住脚的那种。”


    “都一样哦,我家那个不也是……”


    “要我说,这都是眼里没活儿的,但凡眼里有活儿,也不至于过成这样,我们谈了玩的话,这床也不是一个人睡,你儿子哪就不作兴拿一拿笤帚杆子啊,她一个妇女,带五个孩子,有个疏漏嘛,也应该能理解哎。”说这话,是只生了三个姑娘没儿子的工人。


    她自然要为妇女同志发声。


    “再说了,你儿子都能住的下去,你当做没看见就是咧,这不哑不聋不做家翁晓得啊,我们做老婆婆的,多做事,少说话就行咧。”


    “……”


    一群婆婆和一群丈母娘开始了对于家务的争论,比如说,这家务该谁做?


    而引发这一话题的鹿仁佳则抱着小勺默默退散。


    总觉得那边有个她不能融入的气场。


    回去将这些话告诉姚姥姥,姚姥姥直接笑的不断声,笑完了才为鹿仁佳解释道:“这二花家,闹的确实厉害,但是那儿媳妇却是个好的,我看见了的,长得小小巧巧,十分能干,养的几个孩子也教的不丑,二花妈纯粹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硬是看不上人家。”


    说家里脏。


    这农村里面哪里像县城里,屋子里面铺预制块,人家都是土地面啊,一下雨,鞋子上再沾了水,来回走就显得脏,但这些情况,到了二花妈眼里,就成了脏。


    所以说:“这脏的哪里是地面哦,是人心呢。”


    说到底,还是看不上农村儿媳妇。


    尤其是在有对比的情况下,谁叫鹿仁佳这个农村媳妇考上大学了呢?那边大字都不识几个,这一对比,可不就心有不甘了嘛。


    “你以后少往前面跑。”


    这人就怕对比,一对比就容易生红眼病。


    鹿仁佳点点头,接下来的日子干脆不往前面跑了,当然,她也没空往前跑了,因为方智俊看中了鹿仁佳的烘干肉干,没事儿就往省城肉联厂跑,去找汪小峰买肉。


    这汪小峰也跟喝了迷魂汤似的,一门心思跟着方智俊干。


    当然,方智俊也不亏待他,每次去都会给汪小峰带好吃的,这次汪小峰送肉来,他还特意请姚姥姥出手做了一碗红烧肉,那香的,汪小峰一边吃一边满脸痛苦。


    只恨吃完这一顿,下一次再想吃就难了。


    而鹿仁佳则开了烤炉烤肉干,当然,柴火不能用豆腐坊的,于是方智俊又推着自行车去周边乡里找木柴,这天天跑进跑出的,鹿仁佳就眼睁睁的看着他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最后……


    但凡穿了衣服的地方,都白嫩嫩的,但凡晒太阳的,都黑不溜秋的。


    尤其那张脸一黑,就显得牙齿和眼珠特别白,再一傻笑,就太辣眼睛了,鹿仁佳都有点看不过眼:“再过半个月都开学了,你好歹在家养一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暑假下海捞鱼了呢。”


    “嗯?”


    方智俊先是没明白鹿仁佳的意思,随即就看见沐戈壁往他旁边一站,顿时黑白分明了起来,这才反应过来了,不过他对自己的外表是恨不在意的:“嗐,黑就黑呗,大不了我就说我去捞鱼了。”


    毕竟他确实‘下海’捞金去了,不算说谎。


    方智俊伸出胳膊,与沐戈壁比了比,不由开口:“沐哥你这个暑假也捂太白了吧。”


    沐戈壁:“……”


    收回手:“单纯因为你太黑了。”所以才显得他白。


    方智俊还是觉得沐戈壁白,再看沐戈壁那张精致的脸,以及白里透粉的脸色,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胳膊,好像……确实黑了点。


    不过:“沐哥你长得真俊,以后咱们做卤干子罐头,要不你拍张照贴上面,肯定很多人冲着你的照片买咱的卤干子。”


    沐戈壁:“……不用了,我可没那脸。”


    好家伙,这产品还没出呢,广告创意都出来了。


    方智俊也就是有感而发,说完了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无耻,不仅觊觎鹿姐的好手艺,还觊觎沐哥的脸,他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就真成黑心资本家了。


    内心有点唾弃自己的方智俊,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干活更加卖力了。


    豆腐坊的大娘们很喜欢这个小伙子,再加上方智俊嘴又讨喜,惹得那些大娘对他照顾有加,要不是方智俊不是本地小伙子,又是大学生,说不定还真有大娘给他做媒呢。


    半个月眨眼就过,到了开学要报名的时候。


    因为王大爷家里两个月没住人,鹿仁佳得提前过去收拾一下,顺带问一问能不能叫姚姥姥带孩子去省城玩几天。


    鹿仁佳想的挺好,沐戈壁却觉得可能性不大。


    毕竟王大爷是个老鳏夫,三个儿子全是烈士,一身清名,估计不会叫一个小老太太住进自己家里,哪怕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总归下面还有儿媳和孙子们。


    “那我还要问么?”鹿仁佳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


    沐戈壁摇摇头:“你先等等,我先去问姥姥去。”说不定姥姥自己还不愿意呢。


    果不其然。


    姚姥姥一听房东是个老鳏夫,立刻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你们赶紧去上学去吧,我就不去省城了,我去了,白天你们去上学,就我和王同志俩人在家,容易被人说闲话的。”


    有时候语言就是那杀人刀。


    杀人于无形的那种。


    她可清楚着呢。


    而且,她闺女女婿,孙子孙媳都在身边围着绕着,到时候大不了屁股一拍回了河东县,但王大爷孤身一个人留在省城里面对流言蜚语,那不是害了人家嘛。


    “咱家可不能做那缺德事。”姚姥姥告诫。


    行吧,既然不去住,但偶尔过去玩玩还是行的,大不了到时候住在招待所。


    沐戈壁回来将姚姥姥的意思告诉鹿仁佳。


    鹿仁佳长叹一口气,转身一下子扑进被子里:“哎,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了,都来几年了,有时候还是会思虑不周。”


    “以前我们活着就很难了,自然不会想这么多,这里的人们没有生存的压力,自然就顾忌多了。”


    这倒是。


    夫妻俩在家里又过了最后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沐戈壁就抱着小勺去了姚姥姥房间,将孩子轻轻的放在姚姥姥身边:“也不知道我们走了小勺会不会哭。”


    应该会哭的吧。


    毕竟现在天气还热,小勺在他身边舒服惯了。


    “哭就哭吧,孩子忘性大,估计要不了两天就忘了。”姚姥姥将小勺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你到了学校也别烦家里的事,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也照顾好佳佳,你的身子这样,人家不嫌弃的跟了你,还将小勺当亲生的一样看待,你也别见了花花世界就迈不动腿,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头不三不四的,不用佳佳开口,我先打断你的腿。”


    沐戈壁闻言哭笑不得:“姥姥,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怎么可能。”


    “可能不可能的,谁知道呢,大春多老实的一个人啊,才回来几天啊,就变了。”


    这乡下媳妇再不好,那也是生了四五个子女的原配夫妻,结果呢,带回来了却不好好待,才两个月不到,就在外头和人家勾勾搭搭。


    为了这事,二花妈天天到厂里来跟工友诉苦。


    这事儿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交代完了事,沐戈壁又去田雪和周厂长的房间跟他们道别,这会儿周厂长已经起了,正站在窗子口梳头,明明是板寸,但每天都会用梳子梳一百下,也算是养生的一种方式。


    “你们别着急,我送你们去车站。”


    周厂长一看沐戈壁来了,赶紧说道。


    田雪只披了一件白衬衫靠在床上,神情还有些困顿,显然是从睡梦中强迫自己醒来的,这个夏天田雪很忙,因为听到了一些消息。


    京城和海市那边开放个体户自营,一些回城的知青第一时间响应号召,导致供销社在两地的营业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河东县虽然暂时还没有个体户,但消息灵通的供销社领导层们,已经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田雪这个暑假下到乡镇去,就是为了‘培训’售货员去了。


    这也是她在听说方智俊培训他店里的售货员时,想到的办法,论进货渠道,供销社是国营产业,只需要打个电话,人家必定及时供货,论店铺位置,绝对的黄金地段,如此若再说有什么比不上私营的,那就只有售货员的服务态度了。


    她管不了别的地方,但河东县这边,她是必定要延长供销社的寿命的。


    她如今也快五十岁了,就快到了退休的年纪。


    这也算是她在退休前,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这次去,店就要开门了吧。”田雪关心的果然是方智俊的店铺。


    对于方智俊创业的举动,以及儿子儿媳的投资,她一方面觉得很高兴,一方面又很唏嘘,唏嘘的是世道变化之快,前几年,她还在为了给鹿仁佳迁户口,不得已将豆腐坊交到鹿仁佳手里,而她自己则出去供销社里上班,算是悄无声息的将儿媳从一个乡下姑娘过度成了城里工人。


    这里面她废了多少心思,在心底做了多少次演练,将豆腐坊里那些妇女们的心思摸了多久,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应该是要开门了。”沐戈壁点点头。


    田雪摘下眼镜:“既然开了店就好好的开,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做人做事都要持之以恒。”


    “知道了妈,再说那个店跟我们关系也不大,我们只是借钱给小方而已。”


    田雪没说话,只白了沐戈壁一眼。


    沐戈壁不明所以。


    “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路上人多,防止上不了车。”换好衣服的周厂长来喊。


    这上早班的人多了,车里面太挤,没人下车的话,司机恐怕不会停。


    “欸好。”


    沐戈壁立刻起身跟着周厂长身后出去了,鹿仁佳见周厂长出来了,才又去跟田雪说了一声,夫妻俩这才跟着周厂长出了门。


    而周厂长也难得公器私用一回,用厂里的小汽车送他们去客运站,回到厂里还得补上油钱。


    晃晃悠悠从河东县到了省城,等到了鹿仁佳才被沐戈壁推醒,鹿仁佳迷迷糊糊的扛着大包下了车,反倒是沐戈壁捂着脸,拎着个小袋子下了车。


    一直到人走光了,鹿仁佳才清醒过来,然后就看见沐戈壁那无语的表情。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鹿仁佳一脸茫然地问。


    沐戈壁摇摇头:“没事。”


    就是被那些乘客盯得有点丢人而已。


    鹿仁佳看看沐戈壁,再看看地上的一堆行礼,脑子难得动了动,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


    她拍拍沐戈壁肩膀:“没事,你是柔弱的冰系,我这力量系多负担点儿也是应该的。”


    “现在可不兴靠这分大小王了。”


    现在靠性别分!


    这年头的男人一个个顶天立地的,在家里那是顶梁柱,是大山,所以柔弱如沐戈壁,时不时的还得演戏一下,比如说背个棉被充面子。


    结果鹿仁佳打了个盹,他的勇猛形象就直接无了。


    夫妻俩出了客运站,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人群,突然发现,原本路边上只停了十几辆拉货拉客用的人力车,现在停了好长一串车,其中有年纪大的,也有年纪轻的。


    他们夫妻俩带了不少行礼,刚一站定就被围住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拉客,最终两个人上了一辆新三轮车,拉扯的是个年轻的汉子,他身高力壮,瞧着就很有力气,夫妻俩将行礼放上了车,然后坐在了后面,一路往家赶一路跟汉子说话。


    原来这汉子以前也是下乡的知青。


    “那时候年纪小,身量也矮,多亏了我老丈人一家,吃的喝的都省给了咱,我这才长到这么高这么壮,如今好容易有机会回来了,总不能咱黑了良心将老婆孩子丢在村里吧,干脆一咬牙给带回来了,虽说爹妈不高兴,但是吧,咱靠自己卖力气干活吃饭,不寒碜。”


    汉子说起自己的老婆孩子时,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看的出来,他对妻子的感情很深。


    “其实吧,要我说,村里日子也好过,地方大,哪像城里似的,仿佛住在老鼠洞里,但没法啊,孩子大了,得上学啊,咱要是没这门路也就罢了,这亲爷爷亲奶奶在省城呢,总不能叫孩子还跟着咱当泥腿子吧。”


    汉子叹气:“孩子争气哩,才回来功课跟不上,如今跟上了回回都考第一名,我就想着再苦些也不怕,也培养咱娃上大学。”


    汉子说宁省话已经不标准了,口音已经变的像下乡那边的口音。


    但是,这种为了孩子也要回来的决心,却叫鹿仁佳和沐戈壁感受到了。


    紧接着,他又说起自己的妻子,说如今在做环卫临时工,晚上还去上会计班,等拿到□□了,就好去考工,说不定比他还早去当正式工呢。


    一家子都是有奔头的。


    到了家门口,给了一块五的路费,汉子又忙不迭地回头去拉客去了,每一个踩踏都十分的用力,可见他的努力。


    正如这个汉子似的,如今宁省里多了好多回城的知青。


    但城里工作就那么多,这些知青为了生活,总要找些事做。


    再加上政策的开放,恐怕很快如方智俊的小商店那样的店,就会遍地开花了,田雪还在为河东县的供销社奔波,然而真的能抵挡住这股风潮么?


    鹿仁佳觉得很难。


    只希望田雪能有个完美的退休吧,别到了临了了,反倒留下了遗憾。


    “方智俊还没回来,咱们要不要先去学校?”


    “行吧,咱们先将课表拿了,然后去看看新生情况。”


    上半年因为迎新的缘故,鹿仁佳和学生会的老师闹的有点不愉快,而沐戈壁也顺势从学生会里退了出来,虽然夫妻俩挺满意,但对当初推选沐戈壁进学生会的老师却有点愧疚。


    夫妻俩拎了点水果就去了学校,到了办公室就找到外语系的系主任。


    那系主任一看,就笑了:“我还跟小刘打赌,看你们这几天会不会上门呢。”


    “那是谁打赌赢了?”见系主任一脸自然,沐戈壁说话也带了几分笑意。


    “那当然是我了。”


    系主任放下水壶,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显然赢了经济系刘主任这件事叫他很高兴,一直到三个人坐下了,都还在絮絮叨叨说着打赌的事。


    等说完了,系主任才开口说起学生会:“其实你退出来是对的。”


    “怎么?”


    能叫系主任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发生了事了。


    “学生会乌烟瘴气的,不说了。”系主任摆摆手,显然对这个事不愿意多谈,但话里的意思也到位了,学生会确实出事了。


    夫妻俩也没多问,而是跟系主任寒暄了几句,便拿到了课表,准备去仓库去领书,提前回家预习。


    结果刚站到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学生会老师垂头丧气的往这边走。


    身上不似以前那么整洁,甚至有些破旧,手臂上还套着袖套。


    “小王啊,我们办公室没开水了。”系主任突然开口。


    “来了。”


    学生会老师……小王赶紧跑过来,垂着头拎起办公室的热水瓶就往开水房去了,显然,他现在已经不是学生会老师了,而是一个勤杂小工。


    鹿仁佳:“……”


    这落差可真够大的。


    系主任却什么都没说,依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门外的夫妻俩对视一眼,然后默默的离开,看来这个暑假学校里很是精彩啊,于是俩人领了书,不约而同的往方智俊的店里走去。


    店已经低调开张有七八天了。


    看看里面络绎不绝的人,就可知生意不错,最右边的柜台后面,放的是鹿仁佳做的肉干,沐戈壁还给用牛皮纸做了分装,每个小纸包里有二两,一块五一包,不能说便宜,但绝对算不上贵,本身原材料是肉,就难买,更何况还用了柴火烘干。


    而且二两肉干也不少了,买一包一个宿舍分着吃,每个人也能吃一口呢。


    这肉干水份少,越嚼越香,很是畅销。


    作者有话说:


    昨天送孩子去学校,我车子在学校门口调了头准备回家,我就踩着刹车低头将手机连接到车上,就低头这么一会儿,一个骑着电瓶车的奶奶驮着孙女,就冲我车上撞上来了。


    车子倒了,奶奶摔了,孙女的腿还不能走了。


    我车子一直在启动状态,然后歇火下车看看。


    结果那奶奶非说我车子在动,撞了她,哎……我也有不对,不该在那个路口停车搞手机,但是那路口也不是什么禁停区,而且我还有行车记录仪,所以闹到最后调了监控,那老太太才肯承认是她撞我的。


    真无语死了。


    我还带她孙女去拍了个片子,还好骨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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