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冲击之下，一瞬间他连迈开脚步都忘了，直到宋时脸色不虞的又催了一遍，宴南城才猛地站起身来，他蹲了太久，甚至有些腿麻，但alpha毫无在意似的，跌跌撞撞的就往里跑。
擦身而过时宋时冷笑着警告他，“小鱼现在精神不好，你要是敢惹他不开心，就算你是什么什么家的少爷，我照样揍你。”
但宴南城甚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小瑜要见自己”
明明已经过了那个毛毛躁躁的年纪，他却还是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猛地扎进了病房里。
然而当他看见雪白的病床上那个清瘦的beta时，宴南城一腔躁动的心却又登时被浇了个透透彻彻。
江瑜好像更瘦了，他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惊心的雪白绷带，整个人陷在宽大的病床上，松松垮垮的病号服下的锁骨清晰可见。
beta脸色苍白的笑了笑，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和以往每一次一样，浅笑着冲他招招手。
然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受伤了吗？”
宴南城觉得自己的眼睛肯定又红了。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江瑜面前，像是生怕自己动作太大，面前纸糊一般脆弱的人就要随风而散了一样。
“小瑜，我没事……”
明明江瑜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清冷温润的beta，宴南城却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现在他再说什么话，听起来都像是不合时宜的开脱。
“嘘。”然而江瑜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他忽然抬起一截细瘦的手腕，食指抵在唇上，像个孩子似的，俏皮的眨了眨眼。
江瑜没有提到宴南城这几天的逃避，没有提到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过往，甚至也没有提到他们之间最敏感的，他们如今算是什么关系。
beta只是平淡温和的笑起来，像是说给某一个平平常常的朋友，又像是说给爱人的，亲密而撒娇的私语。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小瑜……”宴南城的耳尖一瞬间就红透了，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支支吾吾，“我，可是，你的身体是不是……”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嘛，嗯？”
宴南城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和江瑜如胶似漆的那段时间，他们在夕阳下接吻，在下雪天做.爱，在晨光熹微时相拥着，讲几句没什么意义的悄悄话。
但是宴南城仍旧有些犹豫，监测仪器滴滴的工作声和江瑜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宴南城，现在早已经不是从前了。
江瑜的身体像一块精致又易碎的琉璃，宴南城恨不得拿在手心里捧着，护着，哪里敢做出私下带江瑜出院那样出格的事情？
但江瑜眼底的希冀那么明显，宴南城做好了听到江瑜像上次在车里那样冷漠的说出“我们结束吧”那样的话的准备，如今再看到这样温和又柔软的眼神，几乎要让宴南城挪不开视线。
江瑜假装生气的偏了偏头，“上次在飞行器里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我再——”
“好了！我答应你！”宴南城慌张的打断了江瑜说到一半的话，像是紧张，又像是下意识的，不敢听到江瑜的回答。
最后他还是妥协一般的叹了一口气，“我带你去就是，”
“但是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好不好？不然我会担心你。”
圣诞节那天，街道上人满为患，到处都张灯结彩的庆祝着节日。
但江瑜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即便首都星的气候并不算冷，宴南城还是给他套上了厚厚的大衣和围巾。
江瑜心脏现在还太脆弱，医生原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江瑜在这种时候出院的，宴南城没有办法，只能先借来了一把轮椅，慢慢的推着江瑜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上。
但江瑜今天却好像分外的活泼，一会儿指指这边的小玩意儿，一会又要看看那家卖的圣诞小灯，甚至还觉得轮椅坐起来不舒服。
宴南城样样都顺着他，却实在不敢冒险让他自己走路。
最后他轻轻的，像对待什么珍而重之的珍宝一般，缓缓将江瑜背在了背上。
他们顺着人流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江瑜的脑袋轻轻靠在宴南城颈后，呼出的热气正好落在宴南城耳畔。
宴南城甚至有了一种偷欢似的不真实感，就好像，就好像他们只是任何一对普通又甜蜜的恋人。
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真切的觉得，背上的那个人可以如此轻易的牵动他的喜怒哀乐，如此轻易的就让他一颗心又酸又涨，又是幸福，又是难过。
“圣诞快乐！”
伴随着一声欢呼声，天空上忽然炸开一朵巨大又绚烂的烟花。
无数人抬起头，欣赏着这一刻的美景，火光映亮了每个人的眸子，在无数的瞳仁中划过一道道绚丽的色彩。
“小瑜你看！”宴南城也抬起头，烟火映出他脸上细微的绒毛，也映亮了那双墨蓝的，永远冰冷又漠然的瞳仁。
“好美。”
他在笑。
那一瞬间，在所有人都视线都落在绚烂又美丽的烟火上时，江瑜却没有看漫天炸开的烟花。
他出神的望着alpha的侧脸，眼中光影流转，辨不清情绪。
那一刻，他其实是想过，和宴南城就此分开，再不相见。
宴南城是宴南城，程雁是程雁，从此两不相欠，也两不相见。
他也的确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哄着宴南城，再陪他看一次烟火的。
甚至在烟火炸开的前一秒，他都是怀揣着这样破釜沉舟的想法，贪恋的想要把alpha的样子看一眼，再看一眼。
就连轮椅也隔的太远，他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想要最后再听一次alpha沉稳有力的心跳，再看一次alpha深邃墨蓝的瞳仁映出自己的样子。
是他的私心。
曾经夜风呼啸的边关中，程雁受了伤，虚弱的靠在他肩膀上，暗沉的天际时不时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映亮。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就是最后一次相拥。
程雁忽然笑了笑，“学长，你看天上，像不像烟花？”
他咳嗽着，在血腥味中抬起眼，无限眷恋的靠在恋人肩上，看着没有星星的天空。
“好想和学长看一次烟火啊。”
“从前觉得电视剧里俗套的桥段，一想到能和学长一起，竟然也变得浪漫起来了呢。”
……
是他的私心。
明明即将脱口而出的告别，就那样卡在了喉咙里。
“小程。”
江瑜忽然凑的更近了一点。
他想，反正他这具残破的身体，又能坚持多久呢，反正alpha口中的誓言，又能坚持多久呢？
既然反正如烟火般短暂，那么，就让他再自私最后一回吧。
“你一直说，想让我再信你一次。”
天边忽然炸开最大的一朵烟火。像流星散落，又像昙花一现。
beta的声音在那一刻响起来，无限温柔，眷恋，怀念，怅惘……杂糅了千般万般的情绪，却又化作一声叹息般的回答。
“我答应你了。”
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谁叫他是哥哥，是学长，是小屁孩儿口中千回百转的那一个“小瑜”呢？
烟花谢幕，天空上只剩下渐渐消散的赞助世家的名称缩写。
而在那一瞬间，alpha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的瞳孔中似乎划过了一丝微妙的不自然。
仿佛冥冥之中有着什么指引，江瑜心口突然微微一跳，
而就在那一刻，江瑜的个人终端忽然滴滴的振动起来。
一道匿名消息出现在个人终端上。
是一个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视频文件。
江瑜看也不看，毫不犹豫的，抬手就要把那条消息删掉。
他答应了再相信宴南城最后一次，就不会食言。
然而那一瞬间，仿佛是上天注定一般，一条消息猛地蹦出来，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江瑜眼前。
这一次，附于视频之后的，不再是一片空茫的空白。
匿名：你确定就不想看看，你死心塌地的小alpha背后的真面目？
匿名：宴南城，要和别人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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