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轻手轻脚的挪开挂在自己身上的宴南城,alpha累了一夜,此刻睡的正沉,江瑜揉了揉酸痛的腰和肩膀,在书房里打开了电脑。
他没有急着打开那个匿名邮件,反而是先从电脑上追踪了片刻邮件发出的位置,顺便查询了邮件是否带有病毒。
习惯使然,江瑜对陌生人的信息处理的很熟练,动作一气呵成的像是处理过千百次一样。
而结果也快传到了江瑜电脑——没有病毒,无法追踪。
很明显,这是一封被篡改过发送时间的邮件。
首都星的网络系统在整个联盟都最为成熟牢固,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首都星篡改信息系统,虽然对于经过了专业训练的江瑜来说不算太难,但对于普通人而言,也绝不可能的想做就能做到的。
单从这一点看,这封匿名信的主人,很可能就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人物。
江瑜犹豫了片刻,打开了那封邮件,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段孤零零的视频。
江瑜分辨出来视频好像被拍摄于一个小型包间里,视频的拍摄者用的是偷拍的视角,镜头摇晃而模糊。
然而当江瑜仔仔细细听了好一会儿,却又发现都是些难以分辨的喧闹杂音,就算偶尔听见两句话,也都是平平无奇的嬉闹寒暄,只能从声线中分辨出,参与的人都是一些年纪不大的男女。
江瑜皱了皱眉,眼看视频就要播放到了尽头,正准备关掉这个莫名其妙的视频,却在这一瞬间,听到视频忽然突兀的安静了片刻。
“大家都安静安静!”
江瑜忽然愣住了。
那个声音,就算隔着七年之久的时间,隔着千米万米的距离和电流,江瑜也能在听到他的第一瞬间,认出他的名字。
因为太深刻,因为太熟悉,也因为江瑜曾不知道多少次在脑海里一遍一遍自虐式的回忆有关那个人的所有点点滴滴,每一个上扬的尾音,每一次细微的颤声,每一声气息的强弱,都被他笨拙又坚持的一点点刻进了记忆最深的地方,夜夜发酵,以至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江瑜在那个更加青涩又稚嫩的声音中嘴唇嗡动,一点点用气音念出那个念了无数遍的名字。
程雁。
宴南城。
曾经上学时,江瑜也遇到过性别歧视的老师,站在讲台上夸夸其谈,说beta是三个性别中最笨的那一个,江瑜曾经不屑一顾,却在这一刻,在只是听到一个似是而非的声音,便控制不住的心颤的时候,江瑜终于不得不承认。
他大概是天下最笨的beta,别人给他一点点好,他就要眼巴巴的把人家藏在心里,盛进眼底,然后年复一年,执念到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啪!”
然而视频的主人却好像算准了江瑜会对什么感兴趣,镜头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嬉闹声缓缓向上,alpha还未彻底长开的青涩身姿渐渐映入江瑜眼底——却又在即将看到那张脸时突兀的戛然而止,归于黑暗。
江瑜愣了愣,漆黑的屏幕上只出现了一个雪白的小字。
——n
时间是七年前的八月三十一日。
军校开学的前一天。
也是他第一次遇到改名换姓混进军校的宴南城的前一天。
……
那天宴南城醒来时,江瑜已经走了。
满地的狼藉彰显着昨夜的疯狂和放纵,空荡的房子里却只剩下ai还在兢兢业业的打扫。
而不仅仅是如此,更让宴南城不满的是,好像从那天起,江瑜忽然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宴南城每每想和江瑜度过一点二人时光,江瑜却总是以工作为名拒绝。
最离谱的时候,他整整一周都没见到江瑜的人,江瑜后颈的信息素都快要散光了,宴南城气的摁着江瑜要了一整晚,连江瑜嗓子都要叫哑了也没停下。
第二天宴南城却又后悔自己的冲动了,江瑜脸色差到惨白,却还要强撑着去上班。
在宴南城查到的资料里,江瑜自毕业后一直都在首都星一所不大的政府机关工作。
但他从不知道江瑜会这么忙,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江瑜在故意躲着他,只是看着江瑜日渐苍白下去的脸色和清瘦的身子,责备的话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得每天监督江瑜多吃一点,寄希望把他的beta养的更胖一点。
甚至某一天,宴南城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本“情侣必做小事”,甚至心血来潮,非要缠着江瑜给他做一顿“爱心晚餐”。
于是alpha系上围裙,拿起锅铲,如果忽略掉那本厚厚的电子立体菜谱的话,倒真有了几分大厨的样子。
他从小在宴家长大,连厨房都没进去过,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在做饭这方面天赋异禀,真的能做出来一桌子看起来还成的晚饭。
那天晚上江瑜愣愣看着满满一桌子的饭菜,才尝了一口,忽然就开始掉眼泪。
宴南城被吓出一身冷汗,江瑜眼角还挂着泪痕,居然就这样站起来,一把拉过宴南城的衣领,踮起脚来吻他。
alpha被突如其来的热情砸懵了,却又从此食髓知味,天天想要包办江瑜的晚饭。
宴南城好像越来越适应和江瑜“谈恋爱”这件事,他食髓知味的享受着名正言顺的独占,毫无负累感的享受着江瑜全心全意的爱慕,好像忘了是谁犹豫,退缩,甚至只想和江瑜保持情人关系一样。
宴南城甚至在某一天提着饭盒,去了资料上江瑜工作的行政楼下,报了江瑜的名字,想要给江瑜一个惊喜。
但很意外的,前台听说了江瑜的名字,没过太久就回复了宴南城。
“抱歉先生,江先生不在。”
“啊,那请问——”
“抱歉,我们只能告知您这些。”
那一刹那,宴南城心底突然闪过一丝困惑,一般公司的前台在查询时为了减少客人等待的间隙,一般会选择放慢语速,甚至停顿。
可为什么这个前台回答的这么快,没有半分迟疑?
但这个念头在宴南城心底一闪而过,宴南城没有过多的在乎这些细节,他和以前一样,颇有些任性的拨通了江瑜的电话。
……
电话响起的那一刻,江瑜正在第一军校的行政楼里。
他站的笔直,长时间的站立让他脸色有些苍白,而他对面,正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江瑜看也没看就掐了电话,恭恭敬敬道,“抱歉,唐教授。”
老者端坐在一架古朴瑰丽的红木桌子后,白发间还能依稀见到当年严谨肃穆的影子。
他对江瑜冷笑一声,“接啊,怎么不接,这不是你宁愿放着前程不要,也要舔着脸给人家当小情人的人吗?”
江瑜觉得自己的声音带着艰涩,“教授,我是因为身体原因——”
“身体?”老者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声音也一瞬间大了三个度。
“你也知道你身体不好?!”
“在你拿着你的身体给那种没轻没重的富二代糟蹋的时候,你什么时间想起过自己身体不好?”
老教授气的快要骂人,声音倒是中气十足,比江瑜还要有劲。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的回答。”
江瑜低着头,眼底划过一丝暗淡,想起宋时在出发时的千叮咛万嘱咐。
“去了给教授服个软,慢慢来,听到没有?你要再那么犟,小心又被赶出来!”
然后他顿了顿,却仍旧固执的开口。
“抱歉,我的回答仍旧是——我不会参政。”
“也不愿意,继续往上走。”
很没有意外的,江瑜被唐教授赶出来了。
“我教你本事,帮你开路,不是让你随随便便就去退役做那种事的!”
江瑜终于放了心,至少教授的身体比现在的他还要好上不少。
他呆愣愣的走在飘雪的军校里。
他自从见到教授以来,就一直恭恭敬敬的站着,唐教授像是要罚他一样,始终也没叫他坐下。
于是江瑜站了这许久,又被冷风一吹,头脑就有些昏沉。
“师兄!”
就在江瑜准备扶一扶路边冰冷的石栏杆时,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温热的手,扶起了脱力的江瑜。
耳畔传来一道年轻且焦急的声音。
“师兄,你没事吧?”
江瑜回过头,看到黎烨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是和初次重逢时一模一样的担忧和关心。
那一天混乱又窒息的回忆一瞬间涌进脑海里,江瑜几乎不敢直视黎烨的眼睛。
他没想到会再一次遇到黎烨,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又该怎么面对黎烨毫无芥蒂的微笑?
但黎烨却仿佛那一晚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仍旧歪歪头,滑稽又风趣的和江瑜打招呼。
江瑜不得不对上黎烨的眼睛,刚准备回他,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却又第二次响了起来。
仿佛时间是一个循环的轮回,生病,偶遇,打招呼,接到电话,竟然是一套和上次一模一样的流程。
然而他们却都不是上一次那个自己了,电话声仿佛同时唤起了被两个人默契忽略掉的回忆,两个人的表情皆是僵了僵。
黎烨最先反应过来,迅速收敛起了那一瞬间外泄的情绪。
“师,师兄……你接——”
然而黎烨一句话还没说完,却看到江瑜抬起手,不同于上次。
这一回,江瑜毫不犹豫的切断了兀自震个不停的个人终端。
“抱歉,你刚刚说什么?”
江瑜才扬起一个微笑,却看到黎烨忽然猛的抬起头,目光越过了自己,望向江瑜身后的表情一瞬间警惕起来。
甚至是——充满了敌意,
下一秒,江瑜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咬牙切齿的响起来,声音并不大,却又带着让人浑身颤栗的冷意,仿佛比这漫天大雪还要冷上几分。
“宝贝,你这是在见谁呢?”
“都不给你男、朋、友介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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