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液,能够治愈伤口、恢复神智。
他的体//液也能够延年益寿、清除身体的疲劳污秽。
几次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但那些只有提升普通体质的作用,我本质上并不会被那些东西改造成长生不死的非人类。
也许青木肉骨可以。
可是肉骨真的能够让人获得不死的能力吗?应该没人尝试过吧?吃下他肉的人全部都从“存在”的层面被消灭,被新生的青木所取代,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生?……虽然不算是自己了。
而我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个具有可能性的漫长的、不会死亡的机会就摆放在眼前,似乎对于寻常人来讲,是不可抵抗的诱惑,但我没那么强烈的想法。
也不是抗拒,只是觉得生命太长总得找点更有趣的事情做,目前并不知道,所以还不太想,就跟我写一篇作文,非要将所有结构想好才会下笔一样,如果实在想不出,就还有后悔的机会——总不可能让我无期限成为社畜吧?!
“可以和我在一起啊,和我待在一起就不无聊了!”青木无比的自信,自认自己身上有无穷的乐趣,毕竟他没有下限,我对别人怎么恶劣都可以,他还会助纣为虐,我对他更是什么都可以做,自然不会无聊。
“……你的悲欢和我不太一样。”我婉言道。
再说了,青木活了这么久,应该见证了无数人的生老病死,我怔了怔,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仅仅是他其中一段经历的亲密人而已。
我不认为我死后他会永远走不出去,这是不自觉以己度人的结果。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我根本吃不了一个人的肉啊!一看到就要吐,更别说吃下去,我可能会永远记得那种黏腻恶心的感觉,然后形成巨大的心理阴影。
绝对会做噩梦的,绝对会一回想起来就吐的。
所以,我对于不死的想法一直持消极态度。
对于青木积极撺掇的话,我应了几声就岔开了话题。
没有发现他渐渐幽暗的眼眸,还有唇畔收敛的笑意。
在分裂爆发点之后,只有陆陆续续的还未及时查看记忆的青木偶尔出现分裂的现象。
在遥远的树林草地之上,才从土壤里爬出的少年掸掸衣物上细碎的土,望向远处的晨曦,面上的神色像是还未被照耀到阳光的阴暗角落,冰凉阴沉。
“……”
树林在风中摇曳着绿色,海浪一般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簌簌的细响不绝于耳,如同小巧玲珑的铃铛在耳边摇晃。
他倏地眨了眨眼。
少年站了一会儿便在草地躺下,望着天空发愣,然后似乎想到什么令人厌烦的东西,缓慢地滚了一圈。
会死吗?
会死的啊。
诗绪里,会死的。
他再郁闷地滚了几圈,身上粘到些草屑。
与此同时,不止是他一个在陷入沼泽一样深陷的负面情绪,无数的青木都被迫思考起这个问题。
……她会长大,会化为一抔黄土,消散在他指缝。
没关系,这样一看,诗绪里整个人生都会浸泡在他的陪伴下。
青木凝视亮白的天空,表情怔愣。
他有点想象不到诗绪里死去之后的场景了。
就像让他现在回忆遇见诗绪里之前的那些冗杂的记忆,想是想的起来——可是那些不断重复、不断汲取别人恶意来取乐的经历,在他脑海里莫名蒙上了一层纱布,影影绰绰。
那些经历的喜怒全部都分解成无用的因子,飘飘然离去。
有了对比才知晓那些情绪的起伏是多么的无趣无聊,多么的浅薄粗陋。
可是,诗绪里不想吃下他。
他的身体不够完美,要不然为什么会嫌弃?
青木思索半晌。
他想要陪伴诗绪里更久更久,不仅仅是——可是她不愿意的话,自己是没有办法的——一想起未来的某一天可能失去她……
青木突然疑惑。
因为剧烈的感情太过汹涌澎湃,他竟然一时间也思考不清楚自己的反应。
到底是怔忪片刻,惯性地过着青木富江所习惯的奢华恶念的生活,然后突然有一日寂寞到挖出心脏也无法消解,世界都变得寂寥,被寂静与闷气捂死在灯红酒绿、酒池肉林内,在火光里消散成灰色的烬。
还是愤怒悲伤到理智一扫而空,疯狂地分裂,引起全世界的烧伤掠夺、犯罪率急剧上升,成为真真切切的疯子,连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众人的追捧都再也不屑一顾,虚荣心在那一刻化为乌有,燃烧成无差别的恨意。
想不到,怎么想前方都是无尽的炼狱。
北村雄回到自己的家——说家也不准确,因为只有他一个人,父母亲戚全都断了联系,现在他也不想打扰,就像内心枯竭仅想着放松身体,什么都别想。
他穿上单薄大衣出门,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指间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沧桑的面庞连胡茬都没有剃干净,疲惫的眼只虚虚望着前方。
在一个巨大的红绿灯路口,人头攒动,北村雄挤在人群里。
忽然,一道令他神经立刻紧绷的少年音轻飘飘在他身后响起,他全身瞬间被恐惧和其他复杂的情绪激起一片的汗毛。
“不要回头啊老头,”那少年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听诗绪里的不要捉弄你,所以你最好别看我,只说几句话。”
北村雄沉默,烟被捏出弯折。
“你想要长生不死吗?就像我一样。”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的人生没什么值得延续的。”他尽力保持理智,死死地盯着红色灯。
“哈,”少年嘲笑出声,“哈哈哈也是,你跟诗绪里不一样。她就算是被那些恶心人围绕着也一直在努力地坚持自己的道路,没有人比她更好的了。你真是够废物的。”
“……”北村雄不禁想赞同,只是紧绷的精神令他少说少错。
沉默。
嘈杂的环境,人声鼎沸。
少年似乎瞥了瞥周围比她还要年轻的人们,讽刺道:“他们最好比诗绪里先死。”
——要不然会有概率生活在炼狱里,变成恶鬼,全然失去善,只剩下恶,做尽坏事。
北村雄下意识接着他的话想到。
他也突然知晓这怪物在想什么。
间织不像是执着寿命的人,她死去便死去了,她也不会认为自己的死亡对于怪物来讲是残忍的丢弃。
就算是让怪物与她同死,那怪物也照样会舍不得与她活着在一起的未来的可能性。
因为没有人比青木富江更了解死亡的了。
死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不会思考、没有记忆、失去感情。
他不想失去,他还想要用眼睛看着她,他才不会满足,永远不会,他能和诗绪里拥抱几,内心幸福地冒泡——当然,他得感受得到。
那些甜蜜闭上眼相互拥抱赴死的情侣在他看来是愚蠢的表现——怎么可以,怎么可能不贪恋与她的交谈、她鲜活的笑、可爱的焦糖琥珀一样的眼睛。
和诗绪里一起死亡是最下乘的结局——因为怪物是贪婪组成的之体,死亡是虚无,是让他彻底失去未来更多美好记忆的刽子手。
有人能在恋人的怀抱里满足地永久沉眠,而换成他一定会不甘心——浑身细胞都在发出抗议的不甘,怨恨,如同垂死挣扎的地狱鬼,塞满了恶毒不甘的狂想。
不满足……如果见过活着的她,怎么舍得丢弃?如果有一丝在一起生活的可能,怎么可能甘愿共同赴死?
诗绪里可能不愿意……那就只有挠心挠肺地接受……好难受,一想到这个结局就比在火焰里燃烧还要痛苦千。
可是只要她不愿意,他就会愿意承受所有的痛苦——前提是诗绪里死去时是幸福的,满足的。
等绿灯亮起,北村雄没有离开,站立原地,几分钟之后才犹豫地回头——没有富江。
他长吁一口气,折返回去,往家里走。
他不知道他们现在发展的进程,但也猜得到间织并没有对非正常怪物充满研究性和热情的人,她甚至不怎么在意那些,徒留怪物独自东想西想、患得患失。
如果再这么下去,也许有一天,那个虚荣又高傲的少年,会对镜子里完美年轻的面容产生厌恶也说不定。
一想起这种可能性,他就手抖一瞬。
——因为太奇异,以至于光是猜测都无法想象。
想要青木富江不死亡,自然老去是不可能的事——即使他不惹事,安安分分的,他诡异的体质也会帮助他吸引勾出那些人的恶念。
就算是现在,青木不也经常被体质被动的所害吗?
……算了,等间织死去,他早就死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北村雄进入了房屋,关闭木质的门。
……
春天特别容易感冒。
我再一次拒绝青木的求//欢——主要是一想起那时候的感受就头皮发麻,过于舒服实在是需要心理承受能力的。
而我就突然在一日发烧,脑袋昏昏沉沉,课堂上被抽问时嗓音是微哑的。
等一天过去回到家,已经开始轻微的咳嗽,我蔫蔫地打开电视机下面的抽屉翻找药物。
……头好热。
“诗绪里你在干什么呢?”不知道最近为什么总是走神的青木好奇地走过来。
我没有抬头,声音闷闷道:“感冒了,吃点药。”
“怪不得我刚刚亲的时候,诗绪里你口腔里好热。”他说道。
我:“………”
我懒得理他,继续翻找。
青木却阻止了我的动作,“诗绪里,你要喝我的血吗?”
“不要。”
他的血挺黏稠,虽然散发着奇妙的香甜,但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
“………”青木不高兴,他看我几眼,忽然又笑道,“那我们去卧室吧。”
我发烧的大脑有点迟缓:“?”
“去吧去吧。”
青木将我推进去,我手上的药被他拿走随手往后一扔,啪嗒一声砸地。
……喂,别乱扔东西啊!
然后我反应迟钝被他亲一脸,惊愕地发现他在脱衣服。
……不会是那种办法吧?!
但当我陷入柔软被褥时,模糊间总觉得青木的前期过程和第一次的时候一模一样,仿佛他没有那时候的记忆,由于所有的青木富江都是相同的人,那么第一次也是一样的动作和细节,等于是复刻。
我的汗滴没入发间,言语破碎,却还是在哭之前提出了这一点。
天地良心,因为我下意识觉得他是不是只会这样,万一以后青木都这样做,连细节都是相同的,即使再舒服,过几年也会习惯的吧?………没错,这种规格的享受我犹豫地认为可能要几年我才不会失控——这都算是高估我的了。
青木沉默几秒,然后变了一次——地点变化,换成狭窄的沙发。
……
我醒来的时候,他正撑着下巴坐在沙发旁的地面上看着我。
我困倦地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晚上十点了,诗绪里。”青木回答,笑眯眯地蹭过来,他脖颈上有特意让我留下的划痕,是执着我的手放在他的侧颈,喘息撒娇着让我划下。
我划下了,不是因为他的撒娇,而是那一瞬间他故意的动作,让我完全无意识地划出伤痕。
我的脸被他蹭了蹭。
“我就说这样就可以了,”青木无比的得意,笑道,“根本不需要吃那些肮脏的药,也不需要去医院,诗绪里生病别看医生,看我就好了!”
“……”我被蹭得头都歪了歪,伸手推开他,眨了眨眼,自己确实头脑清明,身体轻松,只剩下眼睛哭狠之后的些微红肿,“饿了。”
他叫了昂贵的送达食物,那餐厅甚至是来了许多人,端着餐盘盛着的食物一个一个摆放在桌上,再出去。
我坐在餐桌边,看一眼青木双手撑着腮帮子,含笑望着我的模样,再看一眼奢侈的饭菜。
青木桌下的腿轻易地勾过来,贴着我的小腿,散发着爱恋依赖的气息:“诗绪里,你快吃啊。”
……这罪恶的安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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