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婴躺在床上转着眼睛。
一切都觉得不可思议,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她摸着平坦的小腹,自己真的有孩子了吗?
会是毛茸茸的,还是光溜溜的?
是一个还是一窝?
她开心得有些睡不着,但是容远不让她下床,她就乖乖躺着。
可是每每容远一去就要去好久,那自己一直这么躺着也是会全身难受的。
却在她转着眼睛继续思考之时,床边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晕,光晕之中出现了一位白袍青年,坐在了自己旁边。
天婴一愣:“大人?”
那么快回来了?
他抚了抚天婴的脸,那向来凉薄自持的浅淡双目带着天婴从来没有见过毫不克制的柔情。
让天婴又觉得迷醉又觉得惶恐。
细软的小手盖上了容远的手背,“大人?”
她的每一声大人都让容远心神不定,那甜美的声音就像来自远古的幻觉。
每一声大人都像大海上浮起来的彩色的气泡,轻轻一戳就破了。
他反握着那只手,“怎么?”
天婴还是惴惴不安地看着他,“我总觉得好像梦啊。”
容远淡淡一笑,脸色却有些苍白,道:“别胡思乱想。”
天婴乖巧地点了点头。
容远亲了亲她的手,问,“看你眼睛滴溜溜地转,在想什么?”
天婴:“想了好多关于我们孩子的事,大人,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容远:“女孩。”
天婴:“为什么?”
容远:“我想她像你。”
天婴有些急:“可像我的话可能会不太聪明。”
容远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我的天婴冰雪聪明,世间无人能及。”
天婴:“啊?”她是不是听错了。
容远看着她,“我想她和你一样,大眼睛,白皮肤,天真无邪,勇敢善良。”
天婴:“大人,你真的在说我吗?”
容远:“对。”
天婴有些飘飘然,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大人,你觉得咱们孩子叫什么好?”
容远:“天婴觉得呢?”
天婴:“我不会取名字的。”
容远:“试试,我想听你取的。”
“嗯……嗯……儿子的话……”她小脸憋得通红,“灵犀说咱们有孩子是奇迹,男孩子的话叫容奇迹吧!”
容远:……
天婴:“不好吗?”
容远:“可以再想想。”
奇迹?
这世间从来没有奇迹,只有进退无门的悲剧。
天婴:“好吧……”
容远:“女孩子的话你想好了吗?”
天婴:“想好了,但是我怕你不喜欢……”
容远:“你说说。”
天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叫容爱婴吧。”
天婴话音一落,看见容远沉默了,她问:“要不换一个吧。”
容远将她搂在了怀中,用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很好,就叫容爱婴。”
他紧紧地抱着她,这是梦吗?
可是为什么那么甜美的一场梦会让他觉得那么痛?
是因为终归会梦醒吗?
天婴不敢想象,后来容远几乎没有出过房间,甚至不怎么处理公务。
每天只是听苏眉汇报一些事。
好像都是跟灵石有关的,一副掘地三千要把这天下灵石都挖光的气势。
天婴搞不懂容远在做什么,但是又觉得容远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
洞房花烛后的每一天,她吃葡萄容远就给她剥葡萄皮,吃瓜子就给她剥瓜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全都是容远亲力亲为。
除此外还每天一点点喂她各种味道的干草结,每天用纱布给她把牙齿一颗颗擦干净。
天婴一边幸福得找不到北,一边有些惴惴不安,“大人,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
容远一边看着医书,一边将手放在她已经微微有点幅度的肚子上,拒绝道:“你不能做事。”
天婴:“那你为什么还每天捉我起来散步?我不想散步,我就想躺在床上。”
容远:“散步对你有好处。”
容远说罢他放下医书,给她剥瓜子花生,每天花生五粒,不同的瓜子合起来二十粒,不多不少,“补充一些油脂,吃腻的话我给你换其他的干果。”
天婴:“要不这些事叫宫娥来做吧。”
容远:“我不想其余人分走我们的时间。”
天婴:“啊?”
容远揉着她的耳朵,浅淡的眸子看着她,“天婴,你知道吗?每一寸光阴,对我来说都过于珍贵。”
天婴点了点头,“我知道。对我来说也很珍贵。”
容远眼眶微红,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不,天婴,你不知道。
我本以为我们还能呆一百年。
可是这一世又发生了异变,孤神他提前苏醒,自己先前用天壤石再次封住了他。但是天壤石已经能量微弱,不知道还能封多久。
……
他每日每夜抱着她,宠着她。
与她琴瑟和鸣,她惊喜道:“天哪,我弹琴怎么那么好?我难道真的是天才吗?”
容远想起曾经她为了自己,苦练一百年的琴,他喉咙微微一涩,道:“没错,天婴有常人不能企及的天赋。”
如草种一般,看似微小平凡却酝酿着能够裂石的力量。
他自诩铁石心肠,心中一片荒原,因为落下你这棵草种,从此铺满植被,了无生趣的人生生机勃勃。
再也无法面对没有你的人生。
天婴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容远便送她世间最好的珍宝。
她喜欢红红绿绿的衣服,容远就让人给她织最唯美的华服。
她挑食厌食,他就让厨子准备三千素食,没有一天重复。
他在九重天上扬起三千风筝,为博她一笑。
他想把世间最好的捧给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给她。
他们每天欢声笑语,每天厮磨亲昵。
沉溺在他不曾拥有过也不该拥有的幸福之中。
他没有在院子里扎秋千,他怕她贪玩不小心摔下来,也怕秋千荡得太高吓到肚子里的孩子。
他每天会给她画一幅画,记录她慢慢变化的肚子。
他每天都趴在她肚子上,听肚子里的声音,一天天看到她雪白的小腹隆起。
看到薄薄的皮肤上小小的爪印。
他那时候眼眶有些泛红,对着肚子说话,念书。
天婴:“他听得见吗?”
容远:“听不见。”
天婴:“……”
容远:“隔着肚子羊水他只能听到嗡嗡的声音,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天婴:“那你为什么每天对他说那么多话?还教他读书?”
容远淡淡一笑,笑容之下却是苦涩。
因为……
以后我没有机会跟他说话给他读书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直到她大腹便便,走路蹒跚。
容远牵着她在廊中漫步,她慌张地道:“大,大人,我肚子好痛啊。”
他立刻抱着她走进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就连孩子都是他亲自接生的。
因为这世间,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他甚至用各种方法帮她减去了分娩的痛苦。
孩子呱呱落地,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看着紧张兮兮的妻子,自己的额头上也都渗满冷汗。
他双手发抖,声音沙哑中带着喜悦,道:
“是容爱婴。”
是个女儿,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生来仙骨,头上却有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模样像极了天婴。
天婴非常欢喜,但是初为人母的她却不会带孩子,她甚至不知道怎么抱软绵绵的孩子。
容远却很老练,一切驾轻就熟。
他根本不信任宫娥,而是亲自帮孩子换衣服,甚至洗尿片。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若没有命运,这些或许是他们该有的结局,他们本该如此。
可没有命运,他们永不会相遇。
这个世间没有奇迹。即便它将最好的给了你,它也会眼睁睁地在你面前将它撕碎,再将它夺走。
天婴怀孕期间即便容远调理饮食,又注意运动,她还是觉得自己胖了。
她对着镜子,“呜呜,我怎么和爱婴一样成包子脸了。”
容远看她的时候总是带着宠溺的笑,用长指掐了掐她胖乎乎的小脸蛋,道:“别担心,是水肿。”
果然生完容爱婴不到一个月,她就褪去了水肿,身材也恢复了当初。
她抱着容远撒着娇要给他做衣服做饭,怀孕时候容远怕她伤眼睛不准她做事,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容远给养残废了。
容远没有拒绝,只让她量力而为,也帮她寻来了天蚕,因为她要给容远做衣服。
既然要做衣服那便一定要从养蚕开始,这样才能体现心意。
她靠着容远:“反正我们不缺时间对不对?你耐心等等哈。”
容远想说什么,却最终依了她。
她没有发现容远的笑颜有些苍白。
这一日,容远有要事要处理,不得不离开,离开前在她耳边道:“好好养蚕,不要去碰火。”
容远撑着头,淡淡问:“又有异动了?”
苏眉道:“是的。”
容远:“矿石如何?”
苏眉:“用各种方法将三界灵石继续全部开采了上来。如果是能容纳十万人的阿诺法之界,这些灵石够用五万年。”
容远:“三界生灵,只能留下百分之一。”
苏眉叹了口气,“或许百分之一都未必会有,愿意进阿诺法之界的人不多,他们不愿意背井离乡,也不相信孤神会灭世。反而……”
容远:“反而说我是妖孽之子,妖言惑众。”
苏眉垂眸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欲救世人,世人却不愿自救,反而辱你,骂你,值得吗?”
容远道:“我们救世人只因为我要救他们,并不是指望着他们对我感恩戴德。”
苏眉微微一动,道:“是。”
若无这般胸怀,容氏一族无法坚持到现在。
容远的道,向来是孤独的道,不被理解的道。
却也是无比坚定的道。
容远继续道:“阿诺法之界以桃源村为中心,到时候你带着天婴和三千圣甲兵进去维护里面的秩序,也帮我保护她们母女二人万年平安。”
苏眉:“是!”
该交代的交代完了,容远向房中走去,向他们的家走去。
母亲因生他而死,父亲千年才能见一次,为了不被孤神发现,每次见面也只有教他各种法术的时间。
与他相依为命的女娣性格冷淡不喜欢孩子,而且她心中始终不能对母亲生自己而死这件事介怀。
他从来不知道幸福是什么。
直到他遇到了她。
可是前世自己克制自己靠近她,这一世她想方设法离开自己。
直到他抽去了她那些不好的回忆……
他忘了自己总共活了多少万年,只知道在这绵长的时光中,这一年他得到了他曾经无法想象的幸福。
他沉溺在其中不愿自拔。
只是,反噬终是说来就来……
刚靠近卧房,他便看到里面燃起的炊烟,他感觉到不妙,快步向房中跑去。
只看见火炉前站着瑟瑟发抖的天婴,他冲上前去,搂住了她。
天婴身上有淡淡的鱼腥味,桌上放着一条鱼,她看着火瑟瑟发抖,瞳孔都缩成了一条线。
容远:“天婴!天婴!”
天婴终于回过神,搂住容远的腰,“大人,我怕,我好怕。”
容远紧紧抱着天婴,抚着她的背,“不怕,不怕。”
然后厉声对宫娥道:“马上把火给我灭了!”
说罢抱着她快步离开了这里。
天婴蜷在容远怀中发抖,“大人,我什么时候开始怕火了?”
容远双目突然发红,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他能言善辩,他天上地下无所不知,他说谎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许久,他努力让自己脸上带着笑容,柔声问道:“天婴用火做什么?”
天婴:“给你做鱼啊,你不是最喜欢吃鱼吗?”
容远紧紧抱着她,“天婴,我说过这些事不要你操劳。”
天婴贴在他胸膛上若有所思。
他以为这已经结束,却不想这只是个开始。
天婴总是会执拗地找各种机会溜到火炉前偷偷生火,准备给他做饭,随即被火吓得躲在一旁抱头痛哭。
容远总是会匆匆赶来将她抱起,痛苦地看着她,“天婴,为什么一定要生火?”
天婴:“可我想给你做鱼啊。”
被抽去大部分记忆的她在生完孩子恢复正常生活后,与记忆不合的举动渐渐出现。
容远看到她被火舔伤的手,微微发抖,然后笑了笑,对她道:“天婴,鱼又不是一定要煮熟了才能吃的。”
瑟瑟发抖的天婴,“嗯?”
容远袖子一挥,灭了火焰,将她抱在桌子对面坐下。
他幻化出一把小刀,对着盘中血淋淋的鱼,淡淡笑道:“其实人间还有一种吃法叫刺身。”
他用刀一点一点将那条带骨的鱼切成一片一片,淋了一些酱油在上面,坐在椅子上,将那带血带骨带内脏的鱼放进了嘴里。
天婴眨了眨眼睛,“真的吗?”她不食肉不知道,原来鱼肉可以生着吃。
天婴:“可这样能好吃吗?”
容远口中都是血腥和鱼腥味,他平静地道:“好吃。”
后来,容远天天吃着生鱼,生肉,一切不过火的东西。
宫娥们看到那如冰山雪莲一般的男子,吃着那血淋淋的生肉时一个个都觉得毛骨悚然。
特别是看见容远将那尖利的鱼刺一根一根自虐般地吞入喉咙,宫娥们都觉得背脊发凉。
但是偏偏她们都要在天婴面前配合容远做戏,表演出这一道道血淋淋的生食就是人间美味,山珍海味的模样。
这诡异的戏码,在这里每天上演。
容远吞着一根根鱼骨,任由它们刺伤他的喉咙刺破他的肠胃,他在这样的疼痛中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偷来的幸福。
容远比天婴更会带孩子,又或者说,他比九重天任何一人都会带孩子,比起母亲,容爱婴也更加喜欢父亲。
为了哄她安睡,容远喜欢抱着她在回廊上走来走去,他看着那带着兔耳朵的小婴儿,“你娘亲如果有小时候,会是你这般讨人喜欢吗?”
“必然是的。”
“为父给你娘做首饰的时候也给你做了好多小玩具,你哭的时候就自己拿着玩,你娘她也是个孩子,不要让她烦心,一定要替父亲好好照顾她。”
“可惜为父看不到你长大的模样了。”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他一转身,看见天婴不知多久出现在身后,震惊难过地看着自己。
“大人,你要抛弃我们母女吗?”
容远立刻召来宫娥将爱婴抱走,看着脸色苍白的天婴,“天婴……”
天婴一双眼睛带着无限的哀伤,“是天婴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
容远立刻抱住了她,“是我做得不好。”
天婴在他怀中身体立刻僵硬,微微颤抖,抬着头看着他。
“大人,你不准骗我,你真的要抛下我们吗?我要听真话。”
她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
容远缓缓垂下了眼,他无法骗她,用沉默代表了回答。
天婴一把捂住嘴,转身跑开。
容远看着那伤心的背影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突然听见哗啦一声,他一转身,看到旁边那屹立的孤神像上一块石皮掉落了下来。
孤神被天壤石所伤后,神识躯体一部分都化成了风,化成了光,在空中沉睡。
另一部分却融入了这尊通天的孤神像。
容远成为大祭司只为最近距离地在孤神殿,随时监视这尊神像。
如今他身上的石皮不断脱落,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苏醒了。
他离开生司阁,以桃源村为中心画下了一个圈,让这里成为能够承载三界生灵的新的桃源之界。
并让圣甲兵将所有灵石全部往里面的山脉运送,藏在山脉之中,让苏眉将各界生灵往里面迁徙。
除了桃源村的人外,只有极少数的人愿意迁徙进来,其余人根本不相信孤神会灭世。
容远再次回到生司阁时,天婴抱着爱婴在流泪。
容远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去。
两人这么静默了很久。
终于,天婴先开了口:“我以为自己在做梦,以为你很爱我们,以为你再也不会将我赶走……”
容远走了进来,“我很爱你们,我再也不会赶走你们。”
可是,现在的一切美好,包括你的爱都是我的强求。
这是一场我编织来欺骗自己的梦。
你只要知道真相,就不会再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
我舍不得你,可我更不想你难过。
梦醒前,让我再待一下吧。
他从天婴怀中接过了爱婴,爱婴看到容远就笑得两只眼睛弯弯的,露出两颗可爱的小乳牙。
容远对着爱婴的时候俨然是个俊美的慈父,他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直到爱婴睡着,才让宫娥将她带走。
他蹲在了天婴旁边,帮她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天婴,我爱你,一直很爱你,比你想象中的要爱你得多,多得早已胜过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天婴委屈又狐疑地看着他,娇小的身体有些发抖。
容远捧着她的脸,道:“是你不爱我了。”
天婴一愣,“你,你,胡,胡说。”她太过伤心,哭得一抽一抽的话都说不清。
他看着她,叹了口气,“你是我抢来的新娘啊。”
若你爱我,我又何须去抢呢?
天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容远亲了亲她的唇,天婴想要躲开,容远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缓缓将她放下。
天婴一愣,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他根本纹丝不动。
天婴记得他已经很久没用那么具有侵略性的动作。
他看着自己,那双琥珀色的眸中充满变化莫测的光影,气息也愈发变得灼热。
天婴推着他,“不……”
他却俯下身用冰冷的唇堵住了她的抗议。
天婴奈何不了他,况且她从内心深处深深爱着他,推那两下她自己都觉得是欲拒还迎。
很快她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脖子。
没多久又承受不住地哭哭啼啼,这段时间容远总是纵着自己,每次点到为止。
可是今日那谪仙般人却散发一股戾气。
不知是不是天婴眼花,发现他双眼慢慢染上了红色。
这让天婴有些害怕,她一紧张,容远便紧紧皱着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的狂戾之气更起,直接蒙住了她那双探究的眼睛。
天婴哭得可怜,他却在耳边用沙哑的气音嫌她太过娇气。
就在天婴快要奔赴云端之时,容远松开了捂在她眼上的手。
天婴看到容远那入魔般双滴血的双瞳时睁大了眼睛。
将手覆在了她的额头上,将他抽去的记忆一幕一幕还给了她。
天婴大脑一片混沌,回忆归元。
又惊又怒的她却被技艺精湛的他送上了云霄。
她大脑一片生理性的空白。
过了许久才能够思考:
容远洗去了她的记忆,她欢天喜地给他生了孩子,在生司阁中呆了整整一年。
他居然在这种时候恢复了自己的记忆!!
不仅如此,她发现容远半点没有退出之意,她几乎气得全身发抖,“你,你,你,真是个混蛋!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狗的男人?”
他用红瞳凝视着她。
“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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