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悸动
21
林悄悄沉默了几秒钟, 心跳也在他声音落地的那个瞬间窒住了。
但是很快,她就渐渐冷静了下来。
一时兴起的心动带来的是难熬的灭顶之灾。
林悄悄知道她像只敏感的刺猬,很害怕受伤, 将自己藏在足够安全的区域, 一再小心翼翼的试探才敢迈出步子。
林悄悄只能先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她低着头,阳光铺满的地面倒映着两个人并排交叠的影子。
时闻野正准备要说什么, 一辆骑得飞快的自行车从她的身边经过,差点带倒了她。
时闻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从路边往里扯了扯。
林悄悄慢慢站稳,抬头对她说了声谢谢。
骑车的同学停了下来, 对着她连声说着抱歉,“不好意思, 刚才没注意, 同学, 你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 下次我一定小心。”
林悄悄默默的推开了时闻野的手, 中午的热浪热得人脑袋发晕,她抿了下唇, “下午还要考试。”
时闻野盯着她的脸, 一言不发看了她很久。过了会儿, “行,考完再说。”
进了学校的走廊过道, 迎面而来的穿堂风让人舒服了许多。
林悄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趴了会儿, 离考试还是一个小时, 教室里安安静静, 大部分同学都趁着这个时间小憩片刻。林悄悄闭上眼睛也睡不着觉。
时闻野说的那几个字就像一块齁甜的蛋糕, 诱惑着她。
他是喜欢她吗?有多少的分量呢?
林悄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出来。认识时闻野这么多年,直到今天,她都觉得他很遥远。
他随口一说的玩笑话,能让她记住很久。
反复猜疑,字字斟酌。
她的心情随着他的举止起起伏伏,当她喜欢上他的时候,心脏就好像攥在了他的掌心。
林悄悄眼睛有点酸,她的想法变得天马行空起来,看着窗外庡?的蓝天白云,认真思考她的千纸鹤,能不能承载两个人。
翅膀还能飞得起来吗?
应该不会掉下来吧。
其实,想了想。
如果时闻野和她一起从纸叠的千纸鹤上坠落,好像一个以悲剧结尾的浪漫童话。不过真的到那个时候,她一定、一定会伸手紧紧抓住他。
午休的铃声响了响,林悄悄抬头看了眼黑板上方悬挂的壁钟,不多不少正好下午两点钟。再过半个小时考试。
午休的同学陆陆续续醒了过来,伸懒腰打哈欠,都还不太清醒。
王皖豫睁开眼睛看了时间,几秒之后又重新趴回桌子上,继续呼呼大睡。
考试前几分钟,王皖豫才勉强从困顿里爬出来,她的哈欠打个不停,好像下一秒钟就能睡着。
喝了口冰水,王皖豫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神采,她转过头看向林悄悄,脖子扭得有点酸,“悄悄,你数学好吗?”
林悄悄坐的板正:“还行。”
王皖豫用目光衡量了两张桌子的距离,“我还是自力更生吧。”
林悄悄想了想:“卷子应该不会很难。”
王皖豫用一种你好天真的眼神看着她,“南华的老师出的所有卷子只有一个目的——”她继续说:“要我们死。”
林悄悄:“……”
她本以为是王皖豫夸大其词,拿到卷子之后,林悄悄发现王皖豫说的话是有那么点可信度。
整张卷子只有填空题和简答题。
题目看似简洁,但是越简短的题目,难度就越高。
数学是林悄悄的强项科目,她扫过所有题目,不慌不忙开始写题。
开考不到二十分钟,就有一小半的同学停下了手里的笔,无所事事看着卷子,过了会儿,他们把心一横,胡乱写完填空题就懒得管了。
陆北感觉时闻野就没有认真听过一节数学课,但是看他像模像样在写卷子,压根不像个混子。
时闻野早就写完了卷子,其他人陆续提前交卷离开教室。他岿然不动钉在座位上。
考试结束的铃声再度响起,时闻野站了起来,依次往前收卷子。
林悄悄最后一道大题还有个小题没有算完,低着头还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时闻野就站在她的桌子旁,好整以暇看着她在计算。
老师的目光在讲台下方扫了圈,“都停笔了。”
林悄悄下意识停了笔,时闻野摁着她的卷子,神色懒散,“接着算啊,就差最后一步了。”
林悄悄硬着头皮算完小题,答案是十六分之七。
时闻野收上她的卷子,面无表情的往前继续收卷,齐了之后交给了老师。
考试结束教室里哀鸿遍野。
还有一阵嘘声。
“国庆节还让不让人过了啊。”
“这卷子简直不是人能写的,我要投诉,严重伤害了我的自尊心。”
“刚才好不容易瞥到一眼学霸的答案,被老师给我瞪的不敢抄。”
“完球了,程年远能给我们骂的狗血淋头。”
“问题不大,直接承认我们就是废物,怎么了?”
林悄悄也觉得数学有点难,但好像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
一时半会儿全都是吐槽的声音。
陆北往后看了眼,转过头来和时闻野说话:“野哥,赵蔓汀找你。”
赵蔓汀考完试就跑过来逮他,她基本天天都不穿校服,只有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才会去洗手间换上南华的校服。
“时闻野,去RINS吗?”
“不去。”
“今天放学还早,你真不去啊?”
时闻野的回答一向都很简短,眼皮都没抬:“没空。”
赵蔓汀几乎每个周五都去RINS,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堵到他。暑假那段时间他明明经常泡在RINS里,躺在里面的沙发上一睡能睡上一天。开学之后,就很少在RINS里看见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就从良了。
赵蔓汀和时闻野认识好几年了,她觉得她和他的关系还不错。至少比周书颜要好点。
他们时不时就凑在一起,有时候是在RINS上网,有时候去KTV也会叫上她。
赵蔓汀当然不会甘心,这段关系只能止步在好朋友这个界限内。
时闻野和他前桌的传言,她也听同学提起过。一班半点风吹草动都能传到满学校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都有。
今天中午,她的同学还和她说看见时闻野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子,打着同一把伞进了学校。
遮阳伞。
时闻野撑着伞,他们看起来就像男女朋友。
赵蔓汀心里又酸又胀,潜意识就不肯承认这是真的。但是她在时闻野面前一直都表现的大大咧咧,像是对他没有企图。
没有企图,才能靠近。
可用这种方式靠近了他,就永远不能越界。
逾越半厘,就什么都结束了。
赵蔓汀哦了声,转过来问陆北,声音倒是不大:“时闻野有女朋友了?”
陆北:“不清楚。”他有点刻薄的多嘴一句:“让你趁早,你非要装。”
赵蔓汀还是死不承认,“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陆北嗤笑了声,“赵蔓汀,这话骗骗你自己得了。”
真当人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出来呢。
*
月考三天,最后一场结束,学生都没了精神。
教室的座位复归原位,林悄悄从洗手间里回来,从她的抽屉里摸出了大一堆的棒棒糖,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味。
她回头看了一眼,时闻野不在位置上。
程年远拍了两下讲桌,等他们安静下来,他绷着严肃的脸孔:“你们的卷子已经批改了一大半了,周五就知道各科成绩,就我现在知道的某些科目,你们考得是一塌糊涂。”
有些男生总喜欢和老师顶嘴:“老师你们只骂我们啊,别的班考得都烂,那数学卷子就不是人做的。”
“是啊,三班的班主任已经骂过他们了。”
程年远被气得七窍生烟:“你们怎么还比谁更烂?”
男生嬉皮笑脸:“三班不是有考了个零分的吗?再烂也烂不过他们。”
程年远:“你怎么就知道我们班没有零分?”
班级里的同学憋着笑,又不敢笑。
挂在角落里的空调吹出的冷风缓解了教室里的闷热。
程年远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他们,被这种小兔崽子给气的,他正在气头上,看见时闻野的座位空着,手指了过去:“他人呢?”
程年远本来想开骂,想到成绩又忍了下来。
也不是没有老师告状时闻野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玩手机,就没见他认真听过一次。可他脑子就是聪明,随随便便就能考出高分。
“算了,懒得骂你们。”
“打扫完卫生就放学,明天正常上课。”
今天正好轮到林悄悄这组做值日,教室很干净,里面没有人乱扔垃圾,外面的走廊有专门的清洁工打扫。
他们只需要将黑板擦干净。
王皖豫整个人都有点蔫,黏在林悄悄身边,手里拿着个黑板擦。
教师的门忽然发出吱——的绵长艰涩的声音。
时闻野对王皖豫说:“我和她打扫就够了,你先回家吧。”
王皖豫犹犹豫豫:“这不太好吧?”
陆北夺过她手里的黑板擦,摁着她的肩膀往教室外面推,“走吧走吧,我请你喝奶茶。”
王皖豫脸红了红,挥开他的手:“你别碰我肩膀。”
陆北一点都不诚恳:“抱歉。”
王皖豫看在他长得帅的面子上才没和他计较,走远了之后,她神神秘秘问陆北:“时闻野喜欢我们悄悄,对不对?”
陆北觉得她有点傻,现在才看出来。他高冷的嗯哼了声。
王皖豫看不惯陆北也不是一两天,陆北就是她父母眼里别人家的孩子,哪里都出息。
“陆北。”
“嗯?”
“这次月考成绩请你在你父母面前保密。”
“我考虑一下。”
王皖豫被他气的牙痒,“我可以花钱收买你。”
陆北眼睛带笑:“我缺钱?”
王皖豫:“那你肯定也不会嫌钱多。”
陆北:“考了几分这么担惊受怕?”
王皖豫顿时连喝奶茶的心情都没有了。
教室里,时闻野擦完黑板,顺便将前门反锁,外面有人经过也进不来。
窗户半开半关,窗帘随着风晃。
时闻野低头看她,“林悄悄。”
她手足无措,隐约预料到他要说什么,张嘴先堵住他的话:“天黑了,好像快下雨了。”
时闻野脸色未变,垂下眼皮,浓墨色的瞳孔盯着她,唇角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浅浅一笑,像是看穿了她的把戏。
林悄悄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也躲不开扑来的浓烈压制感,她往后退了几步,后腰撞到了桌椅,整个人晃了一下,裙摆随着晃动。
时闻野伸手搂了下她的背,等她站稳,缓缓抽回了手。
林悄悄垂眸:“一会儿下雨就麻烦了,我们还是先…”
时闻野打断她,低低一笑:“哪有那么不长眼的雨。”
他捏住她的下巴,拇指用力很轻,用深深的目光端详着她苍白的脸,一声低笑打破了安静的空气,带着磁性的声音砸破了她的耳膜:“不让我说喜欢你是吧?”
林悄悄的心跳窒了几瞬,心脏被掐在掌心里攥的紧紧。
时闻野的唇边划过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大致也没有起伏,就那样淡淡的问她:“你堵得住我的嘴吗?”
作者有话说:
野宝:你堵不住
悄宝:达咩早恋
春天只能说比隔壁还牛逼
——
? 22、悸动
22
窗外天色阴沉, 好似随时都会降下风雨。
教室里的窗帘被风扬起,砸在玻璃窗上咚咚的响。
林悄悄的后腰抵着课桌,一时片刻进退不能, 男生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的靠近, 他乌黑的眼眸钉着她的视线。她的皮肤在光影下显得又白又薄, 嫩的能掐水。
林悄悄深深呼吸,略垂眼皮, 仓促躲开他锐利的目光,轻声嗫喏:“你想的太多了。”
这句话听起来毫无说服力,没什么分量。
时闻野被她倒打一耙后也生不起来气,就觉得挺好笑的, 他的手指很硬,掐着她的下颌都不敢太用力, 轻轻抬起她的脸。
林悄悄的眼睫毛一眨眨的, 像蝴蝶张开翅膀缓缓扑开, 眼珠乌黑圆润, 时闻野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眼睛, 是南方干净的湖水,透净单纯, 不谙世事, 极致天真的目光, 看上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过了会儿,时闻野说话缓慢:“知道怎么才能堵住我的嘴吗?”
他正儿八经的在问她, 锋利冷峻的眼角眉梢随着这句话变得柔和, 眉眼的不羁也被收敛了几分。时闻野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 舔了下唇角, 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 “亲我。”
林悄悄痛恨自己容易脸红的体质,耳根被他这两个字震得发麻。
心跳过速,镇定的呼吸渐渐紊乱。
时闻野轻笑,“林悄悄,要不要试一下?”
林悄悄红着脸摇头,语气如常,镇定自若稳如泰山:“不用了。”
时闻野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她的答案,漫不经心嗯的一声,他的手臂将她圈在课桌前,白衬衫下隐约可见流畅精瘦的身材线条,袖口挽到了臂弯,一截苍白细瘦的手腕,透明的皮肤,青色的血管,举手投足病态撩人。
时闻野开了口:“前天中午我说我在追你…”
林悄悄先下手为强,“有吗?我好像忘记了。”
她是个逃避症患者,没有想好怎么处理的事情,下意识就想往后拖延。
时闻野沉默了下来,垂眸看着她,过了会儿轻轻笑出了声,“当我的面,还要和我装傻?”
林悄悄糊弄不了他,一时唯有沉默。
时闻野好像有些不耐,他正要把想说的话告诉她,林悄悄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神色急匆匆的有点慌张:“你别!”
她的手很小,香喷喷的。
时闻野挑了下眉,既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开口说话。
林悄悄垫着脚尖,小腿绷得紧紧,脑海里那根弦也绷得很紧,她现在只能用掩耳盗铃的方式来堵他。
林悄悄担心自己就是那个被蜜糖诱惑的贪婪者。
她经不起心血来潮的示好。
她会当真。
她不会玩弄感情,但是也害怕被人戏耍。
林悄悄拥有的几样宝贵的东西,所剩无几。
包括她青春期赤诚天真的爱意。
她兵荒马乱手足无措的中断了暧昧的气氛,胸腔咚咚的心跳几乎要到嗓子眼。
教室上了锁的门被保安拍了两声,保安拿着手电筒往里面照射,白光晃到了他们这边。
时闻野下意识用身躯挡住了她的脸,将她藏在自己背后。
保安看见教室里有人,提醒道:“校门要关了,赶快出来。”
“知道了。”
保安每天在下班之前都要检查一遍教学楼,确认整个学校都没有学生和老师才能锁上大门,下班回家。
南华中学只有在走廊装了监控,其他地方都没有。
每天逐个检查教室也是一件辛苦活。
时闻野松开了林悄悄的手腕,等到保安走远,“啪——”一声打开了教室的门锁。
林悄悄抓着书包就往走廊里冲,阴暗潮湿的天色从远处压了过来,云朵被烧成了暗红色,似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时闻野按住她的肩膀:“小心点。”
林悄悄深呼吸:“哦,好。”
虽然变了天,好在没有下雨。
时闻野今天骑着自行车来上的学,他拉着她去了校门前停车的地方,拍了拍后座:“上来,送你。”
“你还要绕回家。”
“不回了,今晚住我外婆家。”时闻野又问:“你明天几点上学?我送你一起。”
“七点左右。”
“我等你。”
时闻野又拍了下后座,漫不经心的催促:“快上来。”
林悄悄小心翼翼坐上去,将书包抱在怀里,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野哥。”
她的声音很温柔。
她说:“骑慢点。”
傍晚的风好像是橙黄色的,像是被浓雾笼罩的黄昏添了几分阴影。街道两侧的树叶已经变黄,也再没有了蝉鸣声。风声烈烈,刮在耳边。
林悄悄仰望着他,少年的头发被风吹得慵懒恣意,鼻梁高挺,眼尾浓长。车速不急不缓,经过路口拇指拨动几声铃响。
下坡的时候,林悄悄小心翼翼抓住他的衣服,葱白秀气的拇指揪着他的衬衫,不敢太用力。
时闻野将自行车停在她家门口,林悄悄跳下来,整理了下裙摆,“谢谢。”
时闻野目送她进了院门,他在外面站了会儿,拖着自行车转身进了斜对面的庭院。
厨房锅里的汤还咕噜咕噜冒着泡,林凤忙着做饭,听见女儿开门关门的声音,连头都没回:“悄悄,洗个澡就下楼吃饭。”
“好。”
二楼还是有点闷热。
尤其是她的房间,正面朝阳,没装空调,只有一个小风扇。
开着落地窗,阳台吹来的冷风驱走闷热。
林悄悄的房间有点乱,床上和地毯上都放了很多小玩偶。她坐在书桌前,拉开书包的拉链,将装在里面的棒棒糖全都倒在桌上。
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开始数。
总共十六个。
林悄悄找了个空的罐子,将棒棒糖都装了进去。粉白色的糖纸包装映在玻璃罐上显得特别梦幻。
她盯着罐子看了会儿,摆在书桌最显眼的位置,然后起身去浴室洗澡。
吃过晚饭,林悄悄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给洗了。
林凤催着她回房间休息,林悄悄帮母亲择好明天要焯的菜,然后才慢吞吞的上楼。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手指停在时闻野的微信头像上。
林悄悄忍不住点开了他的头像,又点进他的朋友圈,和以前没什么两样,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动态。
林悄悄闭上眼睛,耳边就像被安装了一个复读机,他说的那些话一遍遍重复落在她的脑海里。
——他在追她。
追她。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想要追求她。
可是时闻野喜欢她什么呢?长相还是性格,如果有天他发现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也许是会失望的吧。
林悄悄睁开眼睛,从床上弹坐起身,她点开百度,在搜索框缓缓输入:【幻想症是精神疾病吗?能治好吗?】
网页里跳出来的答案五花八门。
林悄悄一条条看了过去,心里大概有了个判断。
她关掉了页面,顺便关掉了灯。
房间陷入黑暗,只听得见电风扇呼呼的响。
*
第二天林凤上早班,六点钟就骑车出了门。
林悄悄清晨迷迷糊糊的醒来,洗漱换衣,顶着昏沉的脑袋出了门,走到巷口,叮的一声响。
时闻野不知道在这儿等了多久,他踩着自行车的脚蹬,往她怀里塞了份还热乎的早餐,“睡过头了?”
林悄悄点点头:“嗯。”
她没睡好,做了一整夜的噩梦。
林悄悄坐上他的自行车,戳开豆浆喝了几口,随后问:“野哥,你吃早饭了吗?”
时闻野嗯了声:“吃过了。”
林悄悄点点头,又说:“一会儿你在凝花路停一下,我在路口下车。”
时闻野知道她是怕被别人看见,唇角抿成了直线,不置一词。
等快到了凝花路,林悄悄怕他忘记了,提前开口提醒了他。
时闻野一言不发停了车,林悄悄从自行车后座跳了下来,戴好校牌,穿过人行横道走到对面。
早自习刚开始,程年远就迫不及待进教室发卷子。
先考的几门学科,陆陆续续出了成绩。
只剩下工作量比较大的历史政治学科。
程年远先发了数学卷子,考十几分的大有人在,及格的同学反而凤毛麟角:“我都懒得骂你们,考十几分还跟我在这儿嬉皮笑脸。”
“不过,这次数学年级最高分是一百四十二,我们有三个同学都考了一百四以上,这点还是值得表扬的。”
所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地狱级别的卷子还能考一百四以上,妥妥的学神。
林悄悄很快就拿到了她的卷子,右上角成绩那栏赫然用红笔留了个一个数字:142。
和她估算的成绩差不多。
时闻野拿到卷子仅仅只是扫了眼,他随手将卷子压在桌面,对成绩貌似满不在乎。
周四开始正常上课,第一节就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花了一节课的时间给他们讲卷子,有人在听,有人心不在焉。
时闻野手里握着黑色水笔,漫不经心在卷面上涂写,他的手指细长漂亮,握着笔的姿势也足够赏心悦目。
数学老师就见他在卷子上写写画画,从始至终都低着头垂着眸,显然就没有认真听课。
“有些人不要以为自己考得很好就可以放纵,骄兵必败,下次运气可能就没那么好了。”数学老师意有所指。
时闻野罔若未闻,连头都没抬,手里的笔也没停。
数学老师看见就更窝火,对他的心情万分复杂,又是骄傲又是生气,“时闻野同学,你写的这么勤快,不如把卷子拿出来给同学们学习一下。”
时闻野抬头,几秒之后,淡定回道:“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就是说这次不行。
数学老师才讲完填空题,就到了下课时间。
下课之后,时闻野从后门出去了,周书颜来找他的时候,他刚好不在,她随手抽出他的数学卷子看了眼,眼神渐渐变了。
卷子空白的地方,像是被他随手写下的名字——
林悄悄。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
写了那么多个她的名字。
可能是闲着无聊。
但是周书颜看见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手里的卷子忽然间被人从身后抽走,时闻野冷着脸。
周书颜咽了咽喉咙:“老师上课讲的我没听懂,就来看看你的卷子。”
时闻野笑了声:“我的你就看得懂了?”
周书颜面上无光,气的脸都红了,还是忍了下来,“你为什么写那么多…林悄悄的名字?”
她支支吾吾的问出口。
以为得不到答案。
时闻野掀起眼皮,声音冷淡落下一句话:“喜欢她啊,不然呢?”
周书颜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当做自己没听见这句话,继续自欺欺人,谁知道时闻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几乎所有的课上都在讲卷子,一张张试卷成绩让人倦怠。熬到下午的体育课,竟然还要测八百米。
林悄悄听见测八百,心里也是一紧,她的运动细胞很不发达。
中考体测也要跑八百,勉强在及格时间内跑完,感觉喉咙里全是血丝,呼吸的时候,嗓子像是生了锈那么痛。
体育课开始,男生先跑一千米,女生后跑八百米。
一班的男生体力好像都不错,哼哧哼哧就跑完了三圈半,有几个人还拿到了满分。
时闻野是易出汗的体质,跑完大汗淋漓。额头上的白色发带全都湿了,他扯下发带,拧干了上面的水。少年的短袖卷到肩膀,劲瘦的胳膊线条冷硬,他坐在操场跑道旁的台阶上,仰着喉咙,灌了半瓶冰水。
陆北也累得够呛,喝完水还是觉得热。
时闻野看着跑道的方向,沉默不语。
女生的体测已经开始,林悄悄在队伍的最后面,她跑得很慢,渐渐体力不支,落下别人一大截。
林悄悄跑完都没力气说话,在终点还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
她被王皖豫一瘸一拐扶着去了校医务室。
时闻野大步流星跟了过去,他在医务室外等了会儿,忍不住推开门,医生临时有事,现在不在。
时闻野让王皖豫出去。
王皖豫习惯了这种待遇,默认这两人在谈,很自觉不当电灯泡,“悄悄,我去看看成绩,回头再来找你。”
林悄悄的膝盖破皮有了血丝,时闻野坐在病床前,按住她的腿,低头用碘伏绵团帮她擦了擦伤口。
轻微的刺痛感像是弱小电流经过,有点扎。
林悄悄抬眸就能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呼吸几乎要落到她的睫毛上,窗外的风吹进来,降解了灼灼热温。
医务室门口咚的一声。
男生毛手毛脚冲进来撞到了桌子,看见时闻野给人上药,瞪直了眼睛,像是失去了反应本能。
林悄悄抽回了腿,往后躲藏来避嫌。
男生咽了口水,一时难以移开眼神。
时闻野放下镊子,转过头来,拖着懒洋洋的声音听着也很不耐烦:“看什么看?”
他眼神冷漠:“没看过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春天码字的速度有点慢
提前隔壁的《思春》求点收藏,为了榜单低下春天不值钱头颅。
——
? 23、悸动
23
拽得理直气壮, 横得像个大少爷。
对方被质问的一愣,立刻从退了出去,贴心帮他们关好门之前还说了句他什么都没看见。
林悄悄:“……”
她觉得时闻野“凶神恶煞”把别人吓走的行为并不是很妥当, 而且他这句话说出口, 传出去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悄悄躲藏在他背后, 掩耳盗铃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那位同学刚才没看见我的脸吧?”
时闻野扯开她的手,盯着她清凌凌的黑眸, 反问她“你觉得呢?”
“应该没有。”
“看见了。”时闻野的话打破了她美好的幻想,他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卷干净的纱布,“看得一清二楚,视线至少在你脸上停留了五秒钟。”
说完, 时闻野动作利落帮她包扎好了伤口。
林悄悄觉得自己属于皮糙肉厚那类人,小时候顽皮打闹遭遇的磕磕碰碰都不怎么管, 一点破皮就用纱布包扎, 显得有些兴师动众。
“疼不疼?”
“还好。”
“这么能忍?”
“真的还好。”
时闻野抿着冷冷的唇线, 看得出来心情不大爽, 他站起来收拾好刚才被弄乱的桌台, “下次别跑的这么凶。”
林悄悄看着他的侧影,光影恰好照着他的轮廓, 精致挺拔, 就像被造物主偏爱的雕塑, 收紧的下颌显出凛凛的弧度,她低声解释:“如果这次不及格, 下个礼拜的体育课还要重新考。”
时闻野拧紧碘伏的瓶盖, 漫不经心开了腔:“我可以帮你考。”
林悄悄:“你真幽默。”
时闻野:“我也可以帮你把成绩表偷过来, 偷偷改成及格分。”
“……”林悄悄咬唇, 过后很客气的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时闻野挑眉:“没事, 举手之劳。”
医生上完洗手间回到医务室,推开门就看见床边的两个学生。
他当即也没多想,按照惯例询问:“哪儿不舒服?”
时闻野帮她回答:“她摔着膝盖了。”
医生解开纱布看了眼,“不是很严重,过两天就能好。”
说完拿出一瓶新的碘伏,还有一袋干净的绵团,“回家多擦了两遍,记得不要碰水。”
林悄悄乖巧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时闻野顺手扯过一个干净的塑料袋,装好了药,垂眸看她,问:“回教室?”
林悄悄点点头:“嗯。”
时闻野垂眸扫了眼她的腿,“我背你?”
林悄悄连忙摆手,“我能走。”
她真的就只是刮破了点皮,涂了碘伏后已经没有起初那么痛。
时闻野伸手去扶她,医生还看着他们两个,林悄悄的胳膊下意识往后藏了藏,时闻野一声不吭抿直了唇,缓缓收回了手,双手插着兜,当做无事发生。
穿过医务室的走廊,林悄悄忽然间停了下来,时闻野的脚步也随着她停在了原地,“怎么了?”
林悄悄犹豫半晌,伸手指了指套在他腕间装着药的袋子,“我的药。”
时闻野这会儿没有刚才在医务室里那么好说话,薄唇微掀,不咸不淡开了口:“我给你拿。”
林悄悄怕被同学看见,怕从他身上得到的那些关注,还有别人猜忌的眼神。她不想要活在目光中心。
“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怕累着你。”林悄悄生拉硬扯出这句话,吐字的声音越来越低,底气也越来越虚。
时闻野扯起了个淡淡的笑,轻描淡写堵住她说的话:“放心,累不死。”
林悄悄:“……”
亏得体育课间,走廊和教室的同学都不多。体测结束后男生一窝蜂跑去篮球场打篮球,女生绕到开足了空调的食堂二楼咖啡厅。
林悄悄跟在时闻野的身后,埋着头走路差点撞到了他的背,她讪讪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又抬头望着他的背影。
他只有在体育课才会换上运动服,白色的宽松短袖,白色的发带。林悄悄其实特别、特别喜欢他戴着发带的样子,额前落下几缕乌黑柔软的碎发,乖戾帅气,平易近人许多。
两个人经过别班教室窗外的时候,坐在窗边的同学视线几乎跟着他们移动。时闻野走在前面,林悄悄跟在后面两三步远的距离,看起来并不亲密,但是落在别人眼里,偏有种无法形容的和谐。
如果非要用四个字来描述,就是——
天生一对、男才女貌。
学校里传说的门面和他们班班花,前脚后擦肩而过的画面,都万分登对养眼。半点风吹草动,都是接下来半个月的八卦谈资。
“太子爷的女朋友?”
“不一定吧。”
她们躲在书堆后面小声嘀嘀咕咕,压着嗓子偷偷议论,不敢太明目张胆开小差,躲不过老师的法眼,还会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
“一班体育课,估计是凑巧一起回教室。”
“啊?可他们看起来就像男女朋友诶。反正时闻野一定是在谈了的。”
女生附和:“是啊是啊,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命好了。”
压低的嗓音,在安静的教室也显得突兀。
老师在讲台上假咳了两声,讲桌下面的学生顿时像夹着尾巴的老鼠,老实了几分。
一班的教室里没人。
时闻野进教室后顺手开了风扇,林悄悄回到自己的座位,紧张就开始喝水,杯子里的温水早上就被她喝完了,她拿着空杯子,装模作样的假喝。
过了几分钟,陆续有同学回教室喝水。
男生个个满头大汗,手里的篮球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差点砸到人。
喧嚣吵闹的教室,终结在程年远拿着卷子进门的瞬间。
程年远看见他们这幅老实样子都想笑,“只有一个坏消息告诉你们。”
有人扯着嗓子大声的哀嚎:“老师,我们不想听。”
程年远呵呵的冷笑:“最后一门历史卷子刚才改完了,全年级的总分排序也已经出了名单。”
没人想关心月考成绩。
听得多了真的要伤心了。
程年远每次看见他们懒懒散散的样子都恨铁不成钢,想用棒槌把好好学习四个字塞进他们的嘴巴里,咽下去之后再牢牢记住。
他在公布成绩之前像个叭叭的喇叭开始说教:“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不要以为自己家里条件好,就能随便混日子,说句难听的话,以后家里出了变故,你们有能力好好生活吗?”
这个年纪的男孩,叛逆到觉得全世界都是他们的。
有人冒出来顶嘴:“老师,没关系啊,家里破产还能进厂打工。”
底下哄堂大笑,又有人附和:“宇宙的尽头是电子厂!”
程年远扯都扯不过他们,被反将一军,脸色气得青白交措,“看你们知道自己的成绩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这次月考,年级前十我们班占了三个,还不错,但是——”程年远的话忽然拐了个弯,“年级倒数十名,我们班占了八个,你们真给高一(1)班长了脸,了不起。”
程年远让历史课代表把卷子发了下去,南华的传统是不公布全校前五十后面的名次和成绩。
“我们班的林悄悄是这回考试的年级第一;时闻野年级第三;刘新杰年级第七,分差都不大,第一和第三也就差了0.5分。”
“大家要向他们学习。”程年远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了不对劲,时闻野上课也不好好听,课后还目无法纪:“咳咳咳,向林悄悄和刘新杰学习就够了。”
陆北撞了撞时闻野的胳膊,“你不是会算分?这次怎么考了个第三,你没认真吧?”
时闻野转着手里的笔,挑了挑眉,语气有点暴躁,“她坐在我前面我怎么认真考啊?”
“草了。”陆北感觉自己像是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的狗粮,对他竖起大拇指:“666。”
*
月考结束后所有人的精神都得到了松懈。
林悄悄拿到了南华发的月度奖学金,五千块钱,对她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周五去班主任的办公室领取了奖学金,是用白色信封装好的现金。
林悄悄回家后就把钱给了她妈妈。
林凤给女儿留了五百,林悄悄把这五百块钱塞进了自己的存钱小猪里,她的存钱罐已经慢慢鼓了起来,里面是她日积月累存下的小金库。
周末的两天,林悄悄去她妈妈上班的杂货店里帮忙整理杂物,两天赚了三百块钱。到了周一,照常坐公交去学校上课。
林悄悄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喜欢赖床,每天早上起床都有点小小的拖延症,五分钟后再磨五分钟。
每天上学几乎都是踩点到,有时候赶不上公交就叫妈妈骑电瓶车送她到学校。
周一早晨又是兵荒马乱,林凤怕她又丢三落四,再三询问她有没有落东西?林悄悄检查了两遍:“没有。”
骑电瓶车比坐公交要快十分钟,林悄悄踏着铃声赶到教室,早自习结束就是晨间的早操。
每个礼拜,只有周一的早晨才需要去操场集合。
每个班都会有逃操的同学,不喜欢听校领导在国旗下的说话,不想听死板的演讲,总是各有各的理由和借口。
刚开学时,班主任还推荐过林悄悄去前面领操,被她拒绝了。
清晨韶光灿烂,头顶的太阳好像悬挂在旗杆顶端。烈烈的风吹着升起的国旗。
校长拿着话筒在国旗下讲话,内容简短,三两句就带过重点内容。中心思想还是希望所有同学都能好好学习。
升旗仪式结束,按部就班回到各自的教室。
林悄悄和王皖豫结伴去了趟洗手间,洗完手出来,走廊很拥挤。
栏杆靠满了人,一班和二班的同学关系比较亲近,两个班级基本山都是相同的任课老师。三班和四班的关系也更好。
林悄悄刚回教室,徐向南从后门冲到陆北身边,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走啊,看热闹去。”
陆北好像没什么兴趣,“你不怕死?”
徐向南刚从操场回来,“这种看这么多人出丑的机会真的不多,我奉劝你好好把握。”
陆北想了想:“爱卿说的有理。”
他起身,将手里的笔一扔:“走!”
教室里嚷着要去操场看热闹的人也多,刘歆歆就被周书颜拖着胳膊扯了出去。
林悄悄一脸茫然,王皖豫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消息传得很快,过了没多久,王皖豫就听说了是怎么回事。
“笑死了。”王皖豫说:“时闻野他们逃了早操,在楼道口抽烟被教务处主任逮了个正着,主任凶巴巴拉着他们要杀鸡儆猴。”
林悄悄早自习没看见时闻野,以为他迟到了。
迟到早退对他都是家常便饭。
没想到他只是逃课了。
南华的学生都很怕铁面无私的教导主任,严厉的中年男人,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不讲情面。
“现在他们那些人被提到操场罚站了,教导主任还要他们重新做一遍操,哈哈哈。”
林悄悄也低头笑了笑。
王皖豫拉着她的胳膊,“大家都冲去了操场,我们也去看看。”
林悄悄想了想:“嗯。”
操场正前方是个很大的站台,旗杆的红旗飘飘,迎着夏末的风。
时闻野一脸冷漠站在旗杆下,穿着校服,又高又帅,被太阳晒到的皮肤薄嫩白皙,像毫无瑕疵的舶来品。
被人打量,也是满不在乎的。
面无表情的脸上写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一同罚站的还有江措和周执,几个人都没什么表情,就像吉祥物笔挺挺站在那里。
不同的是江措的手里拿着个帽子,戴上黑色帽子尽可能挡住自己的脸。
时闻野不理解他这种愚蠢的行为,但是也没说风凉话。
他的目光忽然停顿在操场跑道的不远处,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看了一会儿,亲眼看着她往他罚站的方向缓缓移动。
几秒钟之后,时闻野扯起嘴角,“江措。”
江措:“下线了,不在。”
时闻野偏过脸:“帽子借我挡挡。”
江措不予理睬他这种相当于谋财害命的请求,“我有用。”
“?”
时闻野一贯话不多,一把扯过他头顶的棒球帽:“拿来吧你。”
江措气到无语:“把帽子还给我,我在这个学校还有喜欢的人。”
这种丢人的画面,只能掩耳盗铃挡住自己的脸,当别人看不见他。
时闻野抬着下巴,轻蔑哦了声,随后吐字:“看把你能的,我他妈的也有。”
作者有话说:
时闻野你现在知道丢脸了吗
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要面子的吼
——
? 24、悸动
24:
陆北和徐向南认识时闻野这么多年, 没见过他因为什么事而觉得丢脸。时闻野好像永远都不会尴尬,以前在全校人面前被当众罚站,他也是拽得像个二百五, 面无表情走到台上, 仿佛是让人瞻仰的对象, 而不是老师口中的反面例子。
他压根就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没有一回是像今天这样想找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操场风大, 站台上的少年面向着光,白皙的皮肤被迎面照来的阳光晒出了透明感,薄唇微抿,微潮泛红, 在光影里极其诱人。
时闻野身上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头上压着一顶黑色棒球帽, 双手冷酷插着裤兜, 唇瓣绷成了直线, 微微撇过侧脸, 周身溢出不怒自威的低气压, 满脸不想让人看见的不耐烦。
跑来操场偷看时闻野的同学,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多看他一眼, 就会被身边的人打趣是不是喜欢他。
这个年纪的他们, 还不是很懂得正确表达好感。
害羞、敏感、怕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小心思。
跑道被烈日炙烤出高温, 踩在上面仿佛都有股热气。林悄悄挽着王皖豫的胳膊,两个人假装成课间来锻炼的样子, 经过高高的站台, 刻意放缓了脚步。
林悄悄稍微仰了仰下巴, 眼睛偷偷朝他的方向看了过去。
男生头顶的黑色帽子压得很低, 帽檐遮挡住了他大半张脸, 只能瞥见一个精致的下巴,他的下颌绷着硬邦邦的线条,透着不耐的气度。
阳光耀眼,蓝色的天空,绵白的云层。操场后葱郁青绿的植株成了背景色,鲜明的颜色像是造梦师笔下描绘的童话世界。
林悄悄渐渐停下脚步,她站在一个自己觉得不怎么亮眼的位置,像众多存着别样心思偷看他的怀春少女。
王皖豫伸长脖子往台上看,“也是绝了,一排帅哥站那儿真给南华长脸。”
林悄悄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她的目光停在时闻野身上,怔怔走着神。
时闻野抬手又压了下帽子,脸上的表情更臭了。
江措伸手把帽子抢了回来,指骨用力攥着帽檐边缘,“怕丢人就去死,别来抢我东西。”
时闻野在帽子被摘掉的那一秒种,下意识别开了脸。他踢了江措一脚,说话冷酷无情:“你也去死。”
撂下这几个字,时闻野绷着张臭脸转身就走,半秒钟都不想在台上多留。
江措对他的烂脾气司空见惯,挑了挑眉,跟了过去:“我说好兄弟,你不对劲。”
时闻野无视他的声音,从操场往教室的方向走。
江措揽着他的肩膀,“你刚才说你也有在意的人,谁啊?”
时闻野甩开他的手,“别碰我。”
江措忍不住喜欢犯贱的本性,一本正经的问:“不会是我吧?”
时闻野置之不理。
江措:“我男女通杀,你又是这么龌龊的人,你不说名字我真的会很担心我自己处境啊。”
时闻野停下来,歪头瞥了他一眼,“别出来恶心人了。”
江措啧了声,“不说拉倒。”
*
教导主任得知这几个人罚站了几分钟就各自溜回教室,差点被他们气晕过去。在办公室里怒拍桌子,对高一的班主任说:“他们就是仗着成绩好所以肆无忌惮,不把学校的校规当回事,怎么能在学校抽烟?还旷课!累累罪行加起来罄竹难书。”
程年远给他倒了杯水:“赵主任,你先消消气。”
赵主任接过杯子喝了口水,“这几天我一定要牢牢盯着他们几个,不给他们可趁之机。”
教导主任说到做到,接下来的几天特别勤快的在学校里巡逻。居然没有让他抓到什么把柄,乖乖上着课,也没有迟到早退。
周五的下午,程年远在学生放假之前去了趟教室。
每个星期的周五,临近放学时间教室里就像煮开的沸水,翻涌闹腾,吵得耳朵疼。
程年远的掌心用力拍了拍桌子,底下依然闹哄哄的。他敲了敲黑板,说话声音大的像是吼出来的:“都安静一下。”
闹声渐止,程年远的眼神在下面扫了一圈,他清了清嗓子:“马上就到国庆节了,我在这里和同学们说一下学校的放假安排。”
听见放假两个字,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放亮了眼睛。
程年远说:“一号放到七号,八号九号虽然是周末,但是你们还是要来学校上课,总共放七天,知道吗?”
一阵嘘声。
显然有很多人不买账。
徐向南忍不住说:“老师,那我们岂不是白白补了两天的课?周末本来就放假啊。”
程年远说:“这是学校的规定,你们有意见去给学校的意见邮箱发邮件。
“老班,真的不能多放两天吗?”
“有七天假还不够你们挥霍?”
“可是一想到回来就得连上七天课也很绝望啊!”
一时哀声怨道。
他们又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程年远敲了敲黑板来维持秩序,“好了别吵了,同学们好好享受假期,提前祝你们国庆节快乐。”
说完放假的安排,程年远没有在教室多留,匆匆回了办公室。
教室里炸了锅,又吵又闹。
林悄悄趴着书堆上默默地想,她能睡七天的懒觉,这样听起来也还不错。
时闻野在她背后叫了她一声,林悄悄背脊僵硬,装作没听见。
时闻野故意放缓了语速,慢悠悠咀嚼她的名字,一声声,低沉缓慢。
林悄悄本来想继续装死,王皖豫戳了下她的腰窝:“时闻野叫你。”
安静了小会儿,林悄悄回过头,温婉秀气的眉头悄然蹙起,“什么事?”
时闻野不紧不慢开了口:“假期什么安排?”
林悄悄垂着眼睫:“在家学习。”
时闻野高深莫测噢了声,“留两天给我。”
林悄悄下意识小声追问:“做什么?”
时闻野没有直接回答她,漂亮的眼睛直勾勾落在她的脸上,安静平和盯着她看,他的眼睛平时看人的时候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透出几分冷情。
林悄悄虽然好奇,但是不会追着他问。
时闻野不肯回答,那就算了。
许是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有点傻。
怎么能把他随口说的话当真呢?
时闻野的手指停顿在桌面,他抬了下眉骨,漫不经心回道:“和我约会。”
林悄悄愣了好一会儿,她不擅长应付这种话,逃避似的转过身,手忙脚乱开始整理书包。
她庆幸,时闻野刚才说的那几个字,除了她没有别人听见。
走出教学楼外面,林悄悄的脸颊还是滚烫的。
作者有话说:
春天打算日更了。
前几天太忙了。
? 25、悸动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 林悄悄就睡到了早上十点。闹钟响过之后,她还在被窝里赖了十几分钟,脑袋闷在被子里, 翻来覆去滚了两圈。
暖融融的阳光将被子晒得发热, 林悄悄才依依不舍从被窝里探出泛红的小脸, 用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紧不慢从床上坐起来, 放空了眼神望着窗外发着呆,享受着难得的惬意。
几分钟后,涣散的眼神逐渐清醒。她起床刷牙洗脸,扑在脸上的冷水洗去了困倦懒惰。林悄悄随手绑了个宽松的丸子头, 雪白的天鹅颈落下几缕细碎的发丝,阳光照在她的皮肤几乎能看清细细的绒毛。
林悄悄套了个宽松的短袖, 修身贴合的高腰牛仔裤, 短袖下摆轻松没入腰间, 少女长腿纤瘦笔直, 腰身也细细的, 骨架十分的轻盈。
她从冰箱里翻出一盒新鲜的牛奶,她咬着牛奶盒子, 顺便煮了个午饭。再过一会儿, 就可以拎着饭盒去给妈妈送饭。
电饭锅滴的一声。
林悄悄转身走出了厨房, 撕开牛奶盒上的折痕,喝了半盒牛奶就有了饱腹感。
她盘着腿坐在沙发上, 客厅阳台上的光线隐隐绰绰落在她的侧脸, 皮肤像透明般那么纯净, 不见瑕疵, 天生奶白。她低着头颅, 后颈弧度漂亮,眼眸低垂,看了会儿手机的备忘录。
国庆长假,每门任课老师都留了不少作业。林悄悄怕自己忘记,就在手机的备忘录存了下来。
低头看手机的时间长了,脖子泛酸,背也有点痛。
林悄悄将手机放在沙发上,踩着拖鞋去厨房,将刚才煮好的饭装进了保温饭盒里。
她看了眼时间,十一点钟,差不多了。
林悄悄提着饭盒去搭公交,她妈妈上班的地方离家不远,公交只需要三站的路程。
假期的公交比平时拥挤,车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林悄悄被挤在车门前,贴着车门的玻璃,紧紧抱住了怀里的饭盒,摇摇晃晃支撑了三站路,到站之后,匆匆下了车。
林凤在一家中型超市上班,整理货架,清点货物,工资虽然不高,但也还能养活她和女儿,只要不铺张浪费就够花了。
超市中午只给她们半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吃午饭,林凤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饭盒,匆忙吃了两口,“冰箱里有前天买的冰冻虾,你下午三四点钟就可以拿出来解冻,妈妈晚上给你做虾吃。”
林悄悄很乖巧点了点头:“好。”
林凤匆匆吃完午饭,就叫她赶紧回家,十月份的天还是有点热,十二点又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间,晒在皮肤上的太阳都像针一样好像会痛。
林悄悄又坐公交原路返回,路上手机响了两声。
等快到家了,林悄悄才想起来这两条差点被她遗忘的消息。
——【出来吗?】
——【银河,607。】
时闻野的消息一向都如此简洁明了。
几个字,莫不清楚他的态度,也猜不透他是什么想法。
银河是市里一家很出名的KTV会所。
价格昂贵,那里并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场合。
富二代的销金窟。
连门外的保安,都会看碟下菜。
林悄悄迟疑了很久,回复的话删删减减,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回绝了他:【野哥,我还有几张卷子没有写完。】
话里的意思很委婉。
她得留在家里做卷子,没空去银河。
银河的包厢里,音响的声音早已压过其他的噪声。
时闻野今天穿了件黑T,隐在黑暗中,低头漫不经心的看着手机,屏幕亮了两下,他点开她的消息看了眼,扯起嘴角,淡笑了声。
陆北一曲完毕,一屁股坐在时闻野身边的空位,“我说哥哥,我怎么感觉你对今天的活动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人往这儿坐着,魂好像不在这里。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就看看手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和手机谈恋爱呢。
陆北嗓子有点干,喝水缓了缓,他又说:“看见那个妞了没?隔壁附中的校花,从刚才开始眼睛就一直盯着你看。”
时闻野掀了下眼皮,“嗯。”
陆北也看不出来他这是什么反应,什么叫嗯?就一点儿都没想法?
音乐声逐渐停了下来。
唱的累了就歇息一会儿。
徐向南坐下来,后腰抵着沙发上的靠枕,“唱歌怎么这么累了!?”
陆北挑眉:“因为你唱的太多了。”
徐向南从刚才起不知不觉唱了有十首歌,喉咙唱的哑了还在嗨。
他死不承认:“没有啊!还好啊!”
陆北:“?那你继续。”
徐向南摆了摆手,“算了,唱不动了。”
他忽然啧了声,“你们怎么还叫上周书颜了?”
陆北说:“不是我叫的,她今天也在银河,自己跑来串门。”
徐向南的眼神又瞥了眼右边,指了指坐在角落里安静充当仙女的那个人,“谁把附中高冷的校花请来的?了不起。”
陆北耸肩:“不知道。”
他踢了一脚徐向南,“你怎么不问问我们来的路上差点被摩托车给撞了的事情?”
时闻野今天骑的自行车,等红灯的时候差点让一辆不长眼的摩托车给撞了车屁股,对方撞了人还使劲摁了喇叭。
时闻野面无表情对他竖了个中指。
两边差点干起来。
徐向南听完坐正了身体:“艹,那个傻逼这么横?”
陆北点点头:“确实是个傻逼。”
徐向南看向时闻野此刻没表情的脸,话锋一转,又说:“不过这种人都不怕死,下次遇见还是忍下来算了,对他竖中指就是火上浇油。”他用他贫困的语文知识形容:“退一步海阔天空,社会上的傻逼能让就让。”
时闻野抬起脸,漆黑的眼眸平静幽远,他扯了下嘴角,勾起一抹嗤笑,他的脸色一本正经,冷不丁插了句话:“南海观音你来当?”
徐向南:“……”
陆北:“……”
时闻野捏着手机转了两圈,说完这句嘲讽的话就没管他们在说什么。眼睛时不时扫一眼手机,几秒钟之后,他忽然站起来,身高占据了压迫感,脸上没什么表情,“把设备声音都关了,我打个电话。”
里面实在太吵了。
陆北随手关掉了音乐,包厢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时闻野拨通了林悄悄的电话,打了两个对方才接听。
他先发制人:“卷子拿过来,结束后我陪你去图书馆写。”
时闻野的声音哑哑的,他闷声兀自笑了起来,“我给你写也行。”
林悄悄还是很纠结,想去又不想去,内心那两个小人将她分裂成两个人,被理智和情感极致拉扯着两边,她握紧了手机,问:“我家里去银河,要坐半个多小时的车,你们都快结束了吧?”
时闻野说:“没有,我一直在等你。”
他又道:“地址发你微信了。”
林悄悄犹豫了几秒钟,思量片刻,她松了口:“好。”
她对他总是不够坚定。
情感不受控制,没有缰绳把握方向和力道。
失控了就是失控了。
她的青春期。
热烈喜欢着的、仅仅也只有这一个人。
耀眼的骄阳。
林悄悄在接他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在公交车上,她坐到莲花路换乘快线,二十分钟后,她就到了银河的门口。
前台的漂亮小姐姐笑眯眯拦住了她,问她有没有定过位置。
林悄悄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她生疏又有点害怕,放不开胆量,也没有抬头直视别人的勇气,她知道自己和这个地方也很格格不入。
她握紧拳头,磕磕绊绊说完整句话:“我的同学定过了,在607.”
前台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高中生,长得漂亮,神情很青涩。
607,是贵宾位。
前台客客气气把她送到电梯里,回到工作岗位,忍不住和同事八卦起来,“607今天都是谁啊?”
“董事长的亲儿子。”
“高中生吗?”
“是的,但是他的气场看起来可不像高中生。”
“刚才那个不会是他女朋友吧?”
“说不准。”
林悄悄在走廊上,低头编辑信息:【野哥,我到了。】
时闻野站起来,众目睽睽下推门走了出去。
他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叮的一声,门缓缓开了。
林悄悄抬头看见楼梯口边上的少年,愣了愣,“野哥。”
时闻野嗯了声,问:“卷子带了没?”
林悄悄的脸上泛起窘迫的潮红,她低下头:“带了。”
时闻野对她抬了抬下巴,“走,我带你过去。”
“好。”
推开门,里面变得很安静。
时闻野身后跟着个身材纤瘦的身影,借着暗光看清楚她的脸,有些事情就昭然若揭。
时闻野把自己刚才坐过的位置让给了她,他则霸道占据着她左手边的空位,他侧过脸,低头贴着她说话:“要唱歌吗?”
时闻野是不喜欢唱歌的。
在这种场合也从不拿话筒。
但很多事情,他都想为她破例。
作者有话说:
野哥的嘴也好毒南海观音有什么戳!
阿春姗姗来迟迟(哭脸)
——
? 26、悸动
25
林悄悄有点轻微的社交恐惧症, 天生就没有自来熟的基因。其他人的脸在她的眼睛里是模糊不清的。
她摇了摇头:“我不唱了。”
时闻野嗯了声,他并未强人所难,而是又问:“喝点什么?”
林悄悄觉得自己和这种场合格格不入, 她融入不进这种氛围, 处处小心, 无所适从,庆幸的是包厢里的光线足够的暗, 她坐在角落里也不会被其他人注意到,她抿唇低声回答:“白开水。”
时闻野撩了下眼皮。扫了一圈:“好像没有。”
他伸了伸腿,站了起来,慵懒道:“我去给你买。”
林悄悄安静待在沙发角落, 握着手机低头假装在看消息,以此遮掩自己的紧张, 不知道是谁忽然坐到了她身边的空位, 林悄悄下意识往里面挪了挪。
她很不擅长和陌生人的交流, 极其的慢热。
恐惧不明不白的好感。
“你也是一班的?”是个男生, 声音还挺好听的。
林悄悄低声嗯了两次, 继续保持沉默。
男生对她很感兴趣,好像完全看不出来她的疏远和冷淡, “刚才看你是时闻野带进来的, 你和他什么关系啊?新交的女朋友吗?”
这句追问, 无论从语气还是内容,其实都不礼貌。
林悄悄心思细腻敏感, 能够从一些细枝末节抓住对方的真实意图和情绪。对方玩味的问话, 并没有几分尊重。
她忍了忍:“不是。”
男生不依不饶, “那他为什么还特意出去接你?别不好意思说啊, 当时闻野的女朋友是多有面儿的一件事。”
林悄悄都忍不住起了点火气, 她不喜欢这个人的说话方式,也不喜欢他话里话外透出的高贵感。
她抿唇,冷声回答:“和你没有关系,你可以去问他为什么。”
男生脸色不太好看,像是被人下了面子后的恼羞成怒。但是又不敢对她做什么,毕竟是时闻野的同班同学。
不知道她在傲什么?
谈个恋爱而已。
玩个几天不就结束了?谁也不会当真。
时闻野去要了杯温水,伸手递给了她,林悄悄垂着眼睫,接过他递来的玻璃杯,心不在焉握在掌心:“谢谢。”
时闻野听多了她的道谢,早就习以为常,他动了动唇角,“你是不是觉得无聊?”
林悄悄沉默几秒,没打算对他撒谎,话很实在:“是有点。”
她不是闹腾的性格。
从进来到现在都很拘束。
时闻野站在她跟前,压着眉眼,似是随口问了句:“去图书馆?”
林悄悄有点不好意思,他和朋友出来玩,中途离开总是会有点扫兴。她存着几分犹豫:“这不太好。”
时闻野直截了当:“哪里不好?”
林悄悄放低了声音,“你的朋友怎么办?
时闻野说:“没了我,他们又不会死。”
他对她抬了抬下巴,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走吧。”
市图书馆的位置不怎么好抢,尤其是在假期。里面有免费的空调,吸引了大批市民。
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林悄悄就没有了顾虑,“好。”
时闻野弯腰拿起沙发上的帽子,戴上黑色鸭舌帽,往下压了压弧度,他走之前随意打了声招呼:“我走了,你们玩。”
陆北看见林悄悄跟着他一块儿,很有眼力见,连问都没问。
周书颜不太高兴,本来她就是大小姐脾气,有不满就会当面说出来,才不会堵在心里,憋坏自己,她站起来,“你要去哪儿?”
时闻野慵懒道:“有事。”
除了周书颜多嘴问了这句,其他人当成安静的旁观者。习惯了时闻野中途就走的作风,他的耐心不多,从不会特意给谁留面子。
多数时候是混不吝的大少爷。
时闻野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还是惯着他的。
从电梯道楼下,林悄悄和时闻野都没说话,她转过脸,电梯里的镜面映着少年的身影,压低的黑色帽檐遮挡住了他的眉眼,若隐若现的下巴,轮廓精致冷漠。
走出电梯,时闻野轻车熟路带她离开银河。
门口太阳暴晒,盛夏的尾巴还在猖獗。热浪滚烫袭来,拂走身上的冷意。
他们正巧站在阳光浓烈的地方,公交站的四周也不见可以遮挡的建筑和树木。太阳毒辣,刺眼灼烧。
时闻野忽然摘掉鸭舌帽,轻松摁在她的脑袋上,鸭舌帽的大小竟然也没有多不合适,帽檐挡住了阳光,她的眼睛也舒服了很多。
林悄悄词穷,只会说谢谢。
银河到图书馆,距离尴尬,不算远,但是搭公交需要绕路。
时闻野拦了辆出租,她小心翼翼整理好裙摆坐进车里。为了缓解安静的气氛,林悄悄主动和他说话,以一个不受欢迎的句式作为开场白:“你的作业都写完了吗?”
时闻野侧过眼,藏着笑意:“还没。”
他悠悠补充:“先帮你写了。”
林悄悄说:“我不着急。”
时闻野:“带了几张卷子?”
林悄悄竖起两根拇指:“就两张。”
两张都是数学卷子。
动点脑子很快就能写完。
出租车司机将车停在图书馆门前的停车场,时闻野付了现金,领她下了车。
场馆左侧的阴凉处,有一条长街被摆摊的小商贩占据。
林悄悄一眼就扫到坐在最边上的算命老头,她只是因为好奇,才多看了一眼。
时闻野从身后捂住了她的眼睛,连缝隙都没有给她留,他的声音从背后穿透到她的耳朵:“别看那个骗子。”
林悄悄被他捂着眼睛,他的拇指几乎贴着她的鼻尖,他掌心温凉,淡淡的清香萦绕四周,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背快要贴到他的胸膛,她绷紧了精神,“你怎么知道他是骗子?”
林悄悄看那个人装备很齐全,摊位摆了八卦镜还有一些看不懂的符篆。时闻野很淡定哦了声,紧接着说:“我算过。”
林悄悄没想到时闻野还会迷信。
时闻野很淡然提起这件事,那天他从经过这条街,看这个老头子可怜,大发善心照顾他的生意。花了二十块钱。
林悄悄好奇地问:“他怎么说?”
时闻野:“他说我短命。”
林悄悄:“……”
时闻野波澜不惊:“还说我命中缺德。”
林悄悄不知所措了起来:“……”
时闻野渐渐松开了手,她漆黑的视野随之透进了光影,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模糊的画面又变得清晰。
时闻野已经站在她的身侧,地上的两个影子像是贴在一起,他双手插兜,“这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时闻野的神色很镇定,“短命倒是无所谓,我缺德吗?”
林悄悄以为时闻野真的是在问她,于是她也认真的告诉他,“你不缺德的。”
时闻野有时候是很张扬。
但是张扬并不是一种错。
偶尔的混账,也不代表他是个坏人。
至少在林悄悄的眼里,他是个很好的人。
时闻野勾起了唇:“嗯。”
他的神情很是自在,漫不经心掀起薄唇:“命中缺的是一个你。”
林悄悄又想和以前一样含糊不清的糊弄过去。
时闻野逼近了她,眉眼看得出些桀骜的傲气,他握住她的手腕,拇指掐着她的腕骨,他的眼睛里含着玩味的笑:“林悄悄,你真的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啊?”
他直接问出这句话,一点都不担心得到会让自己失望的回答。
天生的自信就比其他人耀眼灼目。
林悄悄是个撒不了谎的人,尤其是被人盯着眼睛,她就更难说出违心的谎话。
她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明白,时闻野为什么能那么的洒脱,能真正做到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也不怕议论。
不害怕被拒绝,不在乎被曲解。
林悄悄心里乱作一团,她垂着脸:“我…还没有想好。”
至少…至少也要等到她把病看好了,也做好了被伤害的准备。
她不想让他承受一些不好听的言论。
林悄悄曾经在日记本上记过一句话,她忘记了是谁写的——
当你爱上他的时候,就赋予了他伤害你的权利。
如果时闻野以后不会伤害她,那就再幸运不过了。
他心血来潮的喜欢,保质期会是多少呢?
林悄悄奢侈的希望,如果能有三年就好了。
让她能拥有一个完整的、没有遗憾的青春。
让她的少年时代能拥有全世界最好的少年。
时闻野将往后退了两步的她重新拽到了跟前,“没想好什么?”
林悄悄抿唇:“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时闻野并不买账,正要开口时裤兜里的手机铃响了几声,不知道是给他打了电话,来电提醒突兀打断了氛围,时闻野置之不理,短暂消停了片刻,铃声又响了。
时闻野摸出手机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开了静音。
他不在乎是谁的电话。
也不担心会不会有急事。
这段时间,时闻野的眉骨看起来锋利了些,他淡淡的问:“五分钟够吗?”
林悄悄:“野哥,我……”
时闻野冷不丁冒出一句:“哥哥也可以是男朋友。”
作者有话说:
算命老头:你就是缺德
——
? 27、悸动
27
图书馆确实没有了多余的位置。
大片的阳光穿透落地玻璃窗照了进来, 亮堂堂的光线让图书馆看起来十分宽敞。窗外葱茏的树叶将阳光切割成细碎的花瓣,尽管里面开着冷气,靠近窗户的区域还是有几分炎热。
木质台阶上坐着很多来蹭冷气的市民, 手边放着一本没有翻开的书, 带着耳机低头在玩游戏。
时闻野在角落里找到两个空位, 他个子高腿又长,往那儿一站就极具压迫感, 手指漫不经心落在桌面上,腾出另一只手给她发消息:
“从洗手间出来左转往前走,这里有空位。”
林悄悄在洗手间里洗了个手,顺便也洗了个脸, 冷水扑在脸上勉强降低燥热的温度,心头烧起来的那把烈烈的火也被浇得透湿。她抬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面颊看起来还是微微泛红, 藏不住的羞涩紧张。
林悄悄擦干净手上的水渍, 点开时闻野发送的语音消息, 听完少年懒倦沙哑的声音, 乖巧打字回复:【好的。】
左转经过A区,往前再经过一段空旷的走廊。
林悄悄在看见慵懒站在角落里的身影, 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他低着头, 脖颈弧度极为好看,后颈那片皮肤很白, 显得他的发尾都比别人的好看些, 套在身上宽松的黑色衣服, 衬出他优越的骨架。
时闻野随意往那儿一站, 都好看的像一幅画。目光不自觉就会停留在他身上。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天之骄子, 世界中心。
作出玩世不恭的姿态,也不让人讨厌。
再混账也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林悄悄慢慢走了过去,时闻野轻轻敲了敲桌面,对她抬了抬下巴,黑色眼珠映着熠熠的光,“坐。”
林悄悄安安静静坐了下来,这个角落恰好照不到太阳,离冷气正对着吹的区域也很远,温度不冷不热,很舒服。
时闻野懒洋洋坐在她对面,膝盖微弯,伸了伸长腿,搭在她椅子下方的横杠上,“卷子呢?”
林悄悄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卷子,时闻野啧了声,忽然又出了声,“这样是不是不太方便教你写题?”
林悄悄愣了两秒,他一靠近自己,心里就有种克服不了的紧张,她摇头,“不用,我会写。”
林悄悄的数学成绩很好,她在学科上也更擅长数理化。
时闻野懒懒搭腔,嗯了声。
林悄悄写卷子时就会全神贯注,偶尔碰见需要思考的难题,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咬笔头,解开题目后眉眼神情逐渐舒展。
时闻野坐在她对面,手机随意放在一旁,乌黑深邃的眼珠盛满难懂的情绪,直勾勾盯着她看。
她垂着脸,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凌乱落在脸颊两侧,皮肤奶白,五官精致,鼻尖泛着粉粉的薄红,水灵生动。
时闻野拿起手机,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拍了张她的照片。
镜头“咔嚓”的一声,坐在对面的少女茫然抬起脸来,眼睛睁得圆润,瞳仁漆黑,神色懵懂。
时闻野半点都没有拍她被发现的尴尬,他淡定保存下来刚才拍的照片,唇角微勾,笑意荡漾,冷淡疏离的人笑起来让人觉得惊心动魄,他掀唇,实话实说:“抱歉,你太可爱了没忍住。”
林悄悄总是能轻易被他随口说的一句话撩拨的心神不宁。
扑通的心脏,剧烈紊乱。脸颊刚消下去的温热又像野火烧了起来,血管里流通的血液好似都是滚烫炙热的。
他眉眼舒展,懒洋洋坐在光里,错落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神态颇为松弛恣意,眉骨勾勒着稍显凌厉的弧度。漫不经心对她晃了晃手机,漂亮修长的拇指,搭在屏幕边缘,指骨凸起的关节,削瘦锋利。
林悄悄深呼吸,假装冷静的说:“我继续写题了。”她又没忍住补充道:“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外面逛逛。”
时闻野勾唇笑了笑:“还行。”
手机里的照片抓拍的时机恰到好处,少女的鼻尖几乎蹭到了雪白的纸页,略垂眼睫,雪白的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侧脸温柔漂亮,身后落下大片的阳光。
她的漂亮,是很耐看、也让人舒适的那种。
坐姿端正,体态轻盈,宽松的T恤,薄薄的肩膀和锁骨,衬着漂亮小巧的骨架。
时闻野懒洋洋支着下巴,眼神清冷,久久停留在她身上。
像一阵风,轻轻扫过。
见她的笔尖顿住,他抬了下眉骨,指腹压在她的卷面上,青白的血管隐约可见,他淡淡的问:“不会?”
林悄悄望着他的手指,慢慢回神,“这道题有点复杂。”
“我看看。”
“不用。”
时闻野沉默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几秒,他毫不费劲,长指轻松抽出压在她笔尖下的卷子,漂亮的眼瞳,淡淡扫了几眼,他对她伸出了手,腕骨细瘦,青筋贴着白皙的皮肤显出九分说不出的性感,“笔给我。”
林悄悄发现他做事情,有些自我,自信且耀眼。
说话虽然总是听起来像随口一说,没有多少认真。但是也会很容易就相信他说的话。
他潇洒、散漫,但不妨碍他也能认真做好每件事。
时闻野仿佛做任何事情都很容易,总有不会失败的底气。
不等她回答,时闻野抽过她掌心里握住的黑色圆珠笔,连草稿都没有打,解出了这道题的正确答案。
他的字迹和她显然不相同,笔锋更随意,能省略和不能省略的步骤都不写。
写完了数学卷子,天也快黑了。
林悄悄得在妈妈下班之前回家,她手忙脚乱整理好卷子,“图书馆快闭馆了。”
时闻野站起来,“我送你回去。”
林悄悄想了想,没有拒绝,“好。”
云层被夕阳切割成两种颜色,树叶被风吹得哗哗响。公交站台人不多,林悄悄抬头看了眼站在站牌旁的少年,身材高大,压低了冷淡的眉眼,侧脸隐在黄昏里,三分冷冽,七分温柔。
他朝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薄唇微动,“怎么躲那么远?站过来些。”
尽管已经是十月的黄昏,空气还是潮湿闷热。林悄悄在外面站了这么一小会儿,脸上就被晒出了汗,她用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慢吞吞走到他跟前。
时闻野挡住了身后的光,将手机装回裤兜里,他双手插着兜,好整以暇看着她。
林悄悄小声地问:“你是和我一起吗?”
时闻野个子很高,林悄悄和他说话需要仰着脸,怕他听不清自己说什么。
时闻野的身体往前倾了倾,皮肤白皙,眼珠漆黑,他反问:“不然呢?”
林悄悄感觉空气里的风好像更热了,她假装淡定哦了声,“好的。”
金灿灿的黄昏似水年华般温柔,溢满缠绵的情意。
夕阳在他的肩头落下一片光影,站在夏日末梢黄昏里的少年也无与伦比的温柔。
林悄悄忽然想到,在很久之前,藏在她心里小心翼翼的祈求,就是能和他一起同行一段路程。
喜欢是烧不尽的野草。
在心底野蛮生长。
林悄悄谨慎藏起所有的细节,但是在知道他搬到对面住半个月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偷偷欢喜。
那个时候,林悄悄和时闻野还没开始熟悉。
没有说过几句话。
没有联系方式。
林悄悄觉得,时闻野可能都不知道对面住着她这样一个人,也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小女孩的思春期,敏感又勇敢。
她想制造一些偶遇,却又怕露馅。观察了两天,发现时闻野每天出门的时间几乎都很晚。
他慢吞吞的,眼帘惺忪,压着不耐的困倦,懒懒从家里走出来,怎么看都像没睡醒。
林悄悄在他出门之后,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她放轻了脚步,几乎听不见声音,也没什么重量。她远远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看着他的后脑勺,都能开心好一会儿。
渐渐地林悄悄摸清了时闻野上学的时间,每天等到他出门,毫无存在感的跟过去。她心里住着一只贪吃的鬼,忍不住要得寸进尺。
慢慢往前挪,想要和他走的越来越近。
哪怕在巷口,短暂有几秒的眼神交汇,也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那个月,林悄悄三天两头迟到。
不过老师可能以为又是她的家里出了事情,几乎没有说过她。
有一回,林悄悄听见了时闻野的朋友告诉他,“你身后好像有个小尾巴。”
林悄悄的心瞬间缩紧,心跳剧烈。
那个男生像是随口开个玩笑,“那个妞真不是跟着你来的?”
时闻野看都没有往她这边看,不太高兴的说:“别狗叫。”
一个月,三十天。
真的是太短暂了。
她每天都当着那个见不得光的影子,像个自卑敏感的小偷跟在他的身后,渴望能多一丝的交集。
那年之后,时闻野除了暑假,再也不会来采薇巷长住。
林悄悄见到他的次数,又变回了屈指可数的概率事件。
她祈祷幸运女神能多眷顾她几次,她贪恋的在心里临摹描绘了他的样貌,一回又一回。
林悄悄有很多次都想和他说:“你好,我是林悄悄,你的邻居。”
如果他能记住她的名字就更好不过了。
回忆涩的舌尖都在发苦,林悄悄沉默了下来,现在这样,真的好像一个很快就会破碎的美梦。
像泡沫。
像是少女的幻想。
上了公交,天气骤变。
路程过半,忽然下起了大雨。
公交车的玻璃窗倒映的脸庞渐渐被雨水浇的模糊不清。
司机忽然间踩了个急刹车,惯性让林悄往前扑了两步,时闻野单手扶着她的腰,大手掐得用力。
她在他的衣领处闻到了洗衣粉的味道,淡淡的柠檬香,清爽宜人。
等到下车,时闻野才松开了她。
车外的雨落得噼里啪啦,阵仗不小。湿润的潮气贴着她的皮肤,冰冰凉凉的,在这种天气倒是很舒服。
时闻野站在她身侧,看着大雨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间握住了她的手,烟雨朦胧间他的五官凌厉深刻,有种厉色的美感,他回过头来跟她说:“你抓紧我,不要松手。”
林悄悄还是茫然,时闻野已经拉着她冲进了雨里,他紧紧攥着她的手,不停的往前跑。
少年的头发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乌黑浓墨的发梢渗着干净的清水,一滴滴落下,有些顺着他的下颌钻进了他的衣领。
他的上衣也湿了一大片,肩头落下明显的阴影。
林悄悄被他护着送到家门口,她跑的气喘吁吁,脸上也沾了些雨水,她喘着气,手还被他攥在掌心。
时闻野站在一片雨色里,眉眼压着浓墨重彩的冰冷,他的睫毛挂着水珠,漆黑的眼珠定定瞧着她。
林悄悄红着脸抽出小手,时闻野只是挑了下眉,片刻之后,他抽出纸巾,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水痕。
时闻野的拇指压着她的下巴,神情无比虔诚认真。
林悄悄脸上腾起热气,往后退了两步。
时闻野皱眉:“别动。”
他帮她一点点擦干水珠,对她还想躲藏的动作有些不悦,压着眉心的冷色没有发作。
林悄悄的皮肤很好,也很白。
时闻野帮她擦干净了脸,目光停在她的脸上很久,视线缓缓往下,盯着她的唇瓣,他啧了声,忽然间开口,认真叫她的名字:“林悄悄。”
林悄悄:“嗯?”
时闻野:“我有点想亲你。”
几秒钟后,他望着她的眼睛又吐字道:“不是有点,是特别他妈的想亲你。”
作者有话说:
悄宝:啊我想想
今天有三千六百字
明天就能有四千字
——
? 28、悸动
28
雷雨惊骤, 窗外薄绿的树叶哗哗作响。
林悄悄关紧房间的窗户,噼里啪啦的惊雷雨声瞬间被隔绝在外,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有点潮湿, 细细的雨丝贴着皮肤触感冰凉。林悄悄心不在焉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睡衣, 抱着衣服进浴室洗澡。
镜子里的脸蛋, 红扑扑的。
像被蒸熟了的浆果,白里透红, 皮薄汁多。
林悄悄洗完澡脑子里挥之不去还是时闻野刚才说的那句话,心跳又像刚刚的那个瞬间,扑通猛烈的跳动起来。
她垂着眼坐在床边擦头发,看着有点魂不守舍。
擦干了头发, 林悄悄抛开脑子里的杂念,将今天在图书馆写好的卷子从书包里拿了出来, 整齐摆放在右上角。
书桌抽屉还有一半的卷子没写, 林悄悄心有杂念的时候, 就喜欢做卷子来释放压力, 每完成一道题, 心里就能轻松几分。
阴雨天潮湿又昏暗,窗外的天空几乎已经看不见光亮。黑漆漆的一片, 骤雨还在肆虐, 像台风过境般汹涌猛烈。
林悄悄听着敲打在窗边的雨声, 起身关紧了窗帘,卧室里开了灯, 骤然敞亮了起来。
林悄悄伏在书桌前, 静下心来写完了整张卷子。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脸上不见疲倦之色, 似乎越来越精神。窗外的雨还没有停, 苔青已经开始降温,再过几天,秋天真的要来了。
林悄悄心有所动,忽然间翻出今天白天在图书馆写的那张卷子,她的目光停在最后那道大题。
时闻野的字迹落在卷面上稍显得有些突兀,一眼就看得出不是她的笔迹。他的字是她见过之中为数不多可以称为漂亮的字体。走势行云流水,笔锋干净利落。
林悄悄呆呆盯着他写的字看了一会儿,她以前捡到过一张时闻野的铭牌。那也是个暴雨天过后,巷子里看不见什么人影。
林悄悄从妈妈上班的店里赶回家,青玉色的石板缝隙间,显眼的学校铭牌掉在上面。她弯腰将铭牌捡了起来,透明铭牌的夹层里面放了张他的照片。
蓝底两寸,五官精致,眼神冷淡,黑漆漆的眼默然注视着镜头,像是随便拍的一张照片,来应付学校的要求。
照片旁边写了年级和班级,还有他的姓名。
【明翰中学】
【时闻野】
铭牌沾了水,林悄悄用纸巾擦干净,她在家门口等了会儿,想将他的铭牌还给他。
这对当时的林悄悄而言,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她怕主动和他说话,怕时闻野会认为她对他有企图。
少女怀春的心思,不敢让他知道。
等了很久,林悄悄终于在天黑之前等到了他的身影,他身边好像永远都不缺朋友,男男女女,形形色色。
林悄悄看见他低头笑了一下,他很少会笑,那个瞬间的温柔记忆深刻。
她看见了他身边的朋友,来不及躲藏,就被他们看见了。
有个男生笑着问时闻野:“你邻居啊?”
少年掀眸,淡淡的实现从她身上平静的扫了过去,瞳仁映着冷淡的情绪,面无表情的随口敷衍道:“嗯,可能是吧。”
男生放肆吹了个口哨,“长得很正诶。”
少年皱眉,“你好油。”
林悄悄在原地僵硬了几秒钟后,快速反应过来,猛地冲回自己家的院子,关紧了门,但是还能听见声音。
“她是不是看见就跑了?”
时闻野的声音已经万分不耐,眼神冷漠,漫不经心扯了扯嘴角:“我怎么知道?”
“她不会是暗恋你,看见你不好意思就跑了吧?”
“哦。”
“你这个祸害。”
“嗯嗯嗯。”他懒懒搭腔,毫不在乎。
林悄悄攥紧手里的铭牌,脸上冒起热气,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铭牌还给他。后来她也试图找过机会,可每当她想勇敢站在他面前的时候,那个声音就会往她的耳朵里钻。
“她不会是暗恋你吧。”
“所以才不好意思看你。”
这件事至今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岁月。铭牌已经有些生锈的痕迹,上面的照片和字迹依然很清晰。
林悄悄的指腹停留在照片上,轻轻描摹他的五官。她最喜欢他的眼睛,眼神很干净,少年的傲骨都藏在眼底。
几分钟后,林悄悄将铭牌小心翼翼放回了她的宝藏盒子里。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偷偷藏了他的东西。
千纸鹤又突然从衣柜里跳了出来,粉白色的翅膀在她面前扇着冷风,小千纸鹤傲娇的说:“他说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你就答应他呗!”
林悄悄戳了两下千纸鹤的翅膀,“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千纸鹤摇着翅膀飞到她的肩膀上坐了下来。
林悄悄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能载得动两个人吗?”
她想带着时闻野一起坐在千纸鹤的翅膀上。
飞的高高的。
飞的远远的。
空气是自由的、呼吸是自由的。
年轻的风能将曾经不愉快的回忆全都吹散。
拥有一个美好的、不被伤害的回忆。
小千纸鹤很傲娇的说:“就算我变大了,我也不想载两个人!沉死啦!”
林悄悄觉得很遗憾,她谨慎提出来:“那我以后少吃点。”
小千纸鹤被她气的不想搭理她。
小鲸鱼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低低的、绵长深远。
那么的好听。
这只小鲸鱼一定是深海里最可怜的——
只能发出52hz的鲸鱼。
他那么孤独。
就和她一样。
林悄悄闭上眼睛再睁开,千纸鹤消失不见,鲸鱼的声音也没有了。
林悄悄习以为常,她下楼,煮了晚饭。
林凤今天提前下班,提着从菜市场买的菜回了家,简单做了两道菜,端上桌后叫女儿吃饭。
她边提醒女儿:“这几天的天气都不好,预报说还要下几天的暴雨,这几场雨下完,真的要入秋了,你没事就少出门,就算出门也要记得带伞。”
淋雨容易感冒,她这女儿免疫力没有普通人那么好,抵抗力差,很容易就生病。
当妈的都心疼孩子,女儿生病难受,她心里也跟着难受。
林悄悄咀嚼着嘴里的饭,好像没怎么认真听她母亲说的话。
吃完晚饭,林悄悄自告奋勇去厨房洗碗,池水哗啦啦,她将桌台也擦得干干净净,又洗干净了手才走出厨房。
林凤坐在客厅里算账,每个月的收支都需要精打细算,一分钱都不能乱花,女儿现在才高一,等高中毕业上了大学,即便学费可以申请贷款,平时的生活费却是怎么都不能省的,她得提前给女儿做好打算。
林凤拿着计算器,手指头忙碌的在键盘上摁着数字,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握住笔记录。
林悄悄若无其事坐在妈妈身边,她轻轻挽住了她妈妈的胳膊,身体下意识往妈妈身上倾,她说:“妈妈,我想去看医生。”
林凤停住了手,脸色变得复杂,不可置信:“什么…医生?”
林悄悄想了想:“精神科。”
生了病,看医生吃药才能好。
林悄悄知道自己可能是不太正常的,她以前觉得这样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她有千纸鹤、有鲸鱼;别人都看不见,只有她能看见。她不孤独也不害怕,她甚至很喜欢和他们对话。
林悄悄还记得在学校论坛短暂流传过的那张聊天截图:
张子津说她有病的。
她平时的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也不是没有人看见。
这种怪异的行为,在别人的眼睛里就是不正常的。
她不怕被议论。
她只是想让时闻野现在对她的喜欢变得更加值得,他喜欢的是很好的她,而不是一个会自言自语的妄想症患者。
一个会随时被别人当成神经病的怪人。
*
连着下了四五天的大雨,天气果然一天比一天冷。放假前出门只需要穿短袖,假期结束已经需要穿外套上学了。
长假过后,学生的心思都玩野了。
学生会的风纪委在校门口抓到了几十个上学迟到的同学,铁面无私记了名字,该扣分的扣分,被罚站的罚站。
不过大少爷和大小姐们的名字,依然心照不宣被人划了过去。
早自习开始的时候,一班的教室只坐了一半的人。
还有大半没能调整作息,早上起不来,破罐子破摔决定逃一节早自习,反正也没人会拿他们怎么样。
周书颜到教室时,手里拿着个粉饼,边走边化着妆。
她背着个漂亮的小包包,巴掌大小的包连手机都放不下,更遑论假期累积下来的试卷。
周书颜一个字的作业都没写,她几乎是和时闻野一起进的教室,苗条纤瘦的身材在他身旁也不逊色,她上身穿着衬衫和针织马甲,搭配一条高腰百褶裙,皮肤白,腿又长。
周书颜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对着时闻野说话的语气却很娇“你今天早上都没叫我,你是不是想害我迟到啊?”
时闻野扯起唇角,混不吝的笑了一下:“周大小姐,没睡醒就再去睡一觉吧。”
周书颜一看他就害羞,梗着喉咙说:“我睡醒了的!”
时闻野没再言语,走进教室。眼睛下意识就去寻找他想见的那个人。
周一的早课,是班主任的历史。
时闻野今天很乖巧穿着校服,衬衫搭配西装外套,身形清瘦又硬气,他骨架优越,看着就清爽舒服。
时闻野忍着不耐听完班主任讲完大半节无聊的历史,指间的圆珠笔转速飞快,他面无表情,手里的笔已经出卖了他焦躁不耐烦的心情。
班主任讲完备课本的内容,时闻野“啪”的声将笔撂在一旁,他的坐姿很慵懒,满不在乎似的掀了掀眼皮,看着班主任,拖着长长的嗓音问:“老师,什么时候换座位啊?”
每次月考后,班级可以重新排一次座位。
按照考试成绩排序,是最公平的方式。
程年远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他:“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不是坐哪儿都一样!”
听歌打游戏捉弄同学。
不然就是翘课发呆去睡觉。
时闻野抬了抬眉骨,“冤枉啊老师,我考第二还不能着急吗?”
程年远拿他没办法,当他是心血来潮没事做,“那你想坐哪里?”
他考了全班第二,按照实力的确可以优先挑选。
时闻野淡淡哦了声,表情也格外淡定,他轻声吐字:“我要和班级第一坐。”
所有人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甚至还有差点压抑不住哇哦出来的起哄声。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往他们那两桌看了过去。
陆北压着嗓子,声音沙哑的问:“你这是开始泡乖乖女了?”
时闻野斜睨了他一眼,双手冷酷插兜站在原位,狂妄的回答:“近水楼台先得月,懂吗?”
陆北忍住想翻白眼的心情:“你怎么不直接考个第一呢?”
时闻野啧了声:“你个傻逼。”
作者有话说:
会算分的野哥。
第二才能拿捏稳稳的幸福。
白天还有一章更新。
加速加速加速runrunrun。
——
? 29、悸动
29
程年远盯着时闻野半天没说话, 他清咳两声,刻意润了润嗓子,说:“要选也是第一名先选, 你先等着。”
时闻野轻笑了声, 歪头看了下坐在他前面的少女, 满不在乎似的耸了耸肩,“Certainly。”
程年远怔了好几秒, 渐渐反应过来他说的单词是什么意思。程年远的脸色精彩纷呈,还有点无语。
徐向南还没听懂,问了句:“这是啥意思啊?”
陆北笑话他:“当然。”
徐向南无语,“不能用of course吗?”
陆北看了他一眼, 对他的天真抱以同情:“你都听得懂,他还怎么装杯?”
徐向南:“……”
他咬牙切齿吐出一句话:“可恶, 还真的让他装到了。”
程年远留了十分钟的时间, 给他们换座位。
教室整个躁动, 吵的像捅了马蜂窝。
煮开的沸水壶也没有他们的声音尖锐刺耳。
程年远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等他们吵完, 镇定拍了拍桌子,“你们是我带过话最多的一届。”
有人狂妄放话:“老班, 我们也会是最优秀的一届。”
程年远拿他们的油嘴滑舌早就没办法, “但愿如此, 好吧。”
程年远对他们又爱又恨,考试的时候很争气, 上课时也很气人;有偷偷拿着镜子化妆的, 有伏在书堆后面偷看言情小说的;还有成群结队拉帮结派打游戏的。
干什么的都有, 一塌糊涂。
程年远让他们去教室门口排队, 林悄悄站在队伍最前面, 时闻野懒洋洋的跟在她身后,他的个子比她高不少,身材又薄又劲瘦,轻轻松松挡住了后面的队伍。
林悄悄喜欢坐在后排的窗边,她纠结思考了很久,走进教室时还在迟疑,犹犹豫豫,遵从内心依然坐在之前的位置。
程年远看见她一屁股落在倒数第二排的空位,不自觉皱了眉头,有些诧异,“你想好了吗?”
靠前的座位,在上课时显然有优势。
大部分的同学都不太喜欢坐在后面,除了压根就没想过好好听课学习的混子。
林悄悄点头:“我习惯了这个座位。”
程年远很放心她,思考了半晌挥了挥手,“行,那你就继续坐在这里吧。”
刚好连课桌和书椅都不用搬。
时闻野第二个进教室选座位,抬眸往她的座位扫了眼,踩着懒散的步子朝她走了过去,沉默的坐在她身旁的空位。
清晨的阳光尚且温柔,橘黄色的光线晒在两人白皙的皮肤,少女乌黑的长发慵懒乖巧落在肩头,脸蛋精致小巧,神情有些紧张,身体有几分僵硬。
她身侧的少年,清冷眉眼缓缓舒展,松弛的神色存着些许少年意气和独有的嚣张恣意。
他的手指慵懒搭着桌面,时不时点两下,又侧过脸来同她说话:“同桌?”
林悄悄心不在焉盯着他的手看,“嗯。”
时闻野挑了下眉:“这几天怎么不回我信息?”
林悄悄心中讶异,她忽然想起来之前把时闻野的消息设置成不提醒。
她解释道:“太忙了。”
时闻野笑意冷淡,不达眼底,他伸了伸腿:“忙什么?”
林悄悄面不改色:“写作业。”
时闻野:“这么乖?”
林悄悄松了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他,认真发问:“难道你不写作业吗?”
几天不见,时闻野的头发长了些,蓬松柔软,头顶连发缝都看不见,他的眼睛有轻微的红血丝,好在看着不太严重。
时闻野嗯了声,说话干脆利落:“不写。”
他的卷子还在课桌抽屉里,十几张白卷,一个字都没动。
任课老师睁只眼闭只眼,对成绩好的同学总会多一些宽容。
尤其是经常名列前茅的学霸。
时闻野不是不学无术的那种人,他从小还上过不少兴趣班。钢琴、书画、编程等等。只不过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没几个人知道。
林悄悄忍了半晌,“你不怕老师找你麻烦吗?”
时闻野望着她的眼睛,对她浅浅笑了起来,“目前还没试过,以后可以看看。”
他忽然对她伸出手,一双手看起来干干净净,指甲像是仔细修剪过,指骨凸起,脉络明显,他说:“手机给我。”
林悄悄边慢吞吞从书包里摸出手机,边问他:“怎么了?”
也许是他的手机停机欠费,暂时借用。
林悄悄脑子的想法总是比别人简单,有时候不会拐弯,所以她看上去就很好骗。
屏幕亮起,需要解锁密码。
时闻野盯着她的屏保背景看了几秒钟,“密码多少?”
林悄悄问:“你做什么?”
时闻野挑眉:“想看看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林悄悄抢回手机,一本正经告诉他,“没有。”
时闻野坐姿端正,挑了下眉:“打开看看?”
林悄悄一心虚就脸红,抱着手机有点不知所措,她说:“如果我拉黑了你,你给我发消息就能看见红色感叹号了呀。”
时闻野淡淡说了句抱歉,“说错了,是屏蔽。”
林悄悄的脸瞬间变得更红,她无法招架锲而不舍的时闻野,在她踌躇不决的时候,时闻野寸寸紧逼:“看看。”
顿了两秒,他说:“你可是在我的置顶里。”
林悄悄深呼吸了几次,平稳好呼吸,她低头打开手机微信,正要点开他的头像时,忽然间想起来和他的聊天背景,是一张他的偷拍照。
林悄悄迅速藏好手机,双手放在背后,神色遮遮掩掩,开口支支吾吾,“好吧,我确实屏蔽了你。”
时闻野听完果然挺不高兴的,下颌线条冷硬紧绷,光影贴着他冷峻的脸庞,薄唇微抿,“宁肯承认都不让我看你手机,藏着什么秘密呢?”
林悄悄略垂小脑袋,说出来的话没什么底气,“没…没有。”
时闻野的眼尾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他随口开了个玩笑,“该不会是有什么不能让我看见的东西吧?”
林悄悄快速否认:“没有。”
时闻野似笑非笑的的,“行吧。”
成为同桌的第一天,林悄悄哪里都觉得不自在,绷紧了背,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眼尾余光时不时就忍不住往他身上扫。
时闻野很香,衣服上有洗衣液的味道,头发也有洗发水的香味。
极其冷淡的清香,一缕缕的被风送到她的身边。
课上了一半,时闻野从口袋里摸出草莓味的棒棒糖,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他将糖轻轻推到她的手边,与之相伴的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纸条,落笔清透:【请你吃糖。】
林悄悄攥着纸条,迟迟没有松开拇指。
心脏扑通狂跳,手边的棒棒糖滚烫炙热。
她没有理他。
过来一会儿,时闻野的纸条又朝她飞了过来,黑色钢笔留下的力道几乎要穿透薄薄的纸张,【又不理我?】
一张接着一张的纸条被推到她的桌面:
——【行吧。不打扰你了。】
下了课,时闻野一声不吭离开了教室,林悄悄手里攥着他送给她的棒棒糖,她看着身边空下来的座位,心里变得空荡荡。
她剥开糖纸,咬着棒棒糖吃了一口。
王皖豫从她的同桌变成了她的前桌,回过头看见心思放空了的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悄悄,你在想什么呢?”
林悄悄咬完最后一口糖,“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勇敢一点。”
她这样唯唯诺诺,瞻前顾后,自卑后退的性格确实很讨人厌。
永远活在反复的自我纠结和拉扯之中。
担心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想想都丧气。
王皖豫说:“你已经很勇敢啦!”
林悄悄提不起劲,“还不够。”
她或许是坚强的,内心构筑了无坚不摧的城墙。但是遇到和时闻野有关的事情,就立刻溃不成军。
接下来的几节课,时闻野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陆北和徐向南也不知道去了哪儿,下午快放学之前的那节课,周书颜补了个妆,等老师去洗手间之后也偷摸从教室后门溜走了。
王皖豫看着她从后门离开,压着嗓子问林悄悄:“她去哪儿啊?”
林悄悄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皖豫现在的座位和林悄悄只隔了一张桌子,刚才好像看见她接了个电话,眉眼飞着雀跃。能让她眉开眼笑的人,这间教室里除了时闻野还会有别人吗?
王皖豫封住了嘴没和林悄悄吐槽,时闻野好像在追林悄悄,现在在她面前说起这种事,好像在说时闻野的坏话。
她承认,时闻野很有魅力。
谁不喜欢又高又帅,学习好打架又猛、家世优越的大帅比呢?但是早就有所耳闻,喜欢上时闻野的人哪一个不是被他弄得眼泪稀里哗啦的流?他有时候真的很混账。
时闻野拒绝过几个对他告白的小姑娘,笑吟吟问她们是不是要和一个垃圾人渣在一块谈恋爱?
最后一堂课,王皖豫摸鱼玩手机,刷着朋友圈,目光停留在陆北五分钟之前发的动态。
里面有张照片,惊人的刺眼。
时闻野站姿懒散倚靠着身后斑驳的墙面,贴着他肩膀站在他身边的少女,腿长腰细,穿着漂亮的学院风裙子。
照片气氛暧昧的不得了。
王皖豫上头把照片给林悄悄看了,说:“我就猜到周书颜是去找他们了。”
毕竟是青梅竹马,认识十几年的好朋友。
林悄悄望着照片,沉默了很久。
她嗯了声,心里像是下了一场暴烈的雨。
她想,果然是没错的。
时闻野对她,就是好玩。
*
时闻野心情不好,低头刷着手机,看见陆北发的照片,踹了他一脚,“照片删了。”
陆北躲得快,还是被他踹疼了,龇牙咧嘴叫冤:“这不是看拍的好看吗?发一张我野哥的美貌,装饰下我贫瘠的朋友圈。”
时闻野不听他的鬼扯,动了动唇,“快点删了,让林悄悄看见,我他妈的要你死。”
作者有话说:
踩着风火轮赶来
——
? 30、悸动
30:
陆北真的被这脚踹的疼了。
他龇牙咧嘴的叫唤, 边卖惨边摸出手机老老实实将刚才在朋友圈发的动态删除,“我没有加林悄悄的好友,她肯定看不见。再说了, 你什么时候在乎自己的名声了?我们也不是没有拍过你和周书颜的照片。”
他们初中都在明翰中学念的书, 同一个年级还是同一个班级。
初中毕业就拍了不少照片, 一箩筐的合照,家里都没地方放。
时闻野单手插兜, 眼睫微垂,嘴里咬着根烟,薄薄的烟雾在眼前腾起,他冷冷抿了抿嘴, “叫你删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陆北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今天下午从学校里溜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时闻野的心情不是很好, 面无表情, 好像看谁都不顺眼。去RINS打了两把游戏, 忽然间就扔了键盘, 压着眉眼冷着脸说进去睡觉。
游戏队友打的烂归烂,但是陆北觉得还真的没有烂到能让他发脾气。
时闻野这个人每次发脾气, 周围的气压都会随着他的心情变得压抑。众人噤声, 等他进了休息间, 压着嗓子问:“我野哥今天怎么了?被妞甩了啊?”
陆北摘了耳机,啧了声:“八成是被人给脸色看了。”
“谁啊?给他甩脸。”
“自己去问他。”
“我可不敢去风口触霉头。”
这会儿正是傍晚, 阳光已经没有正午那么毒辣。
黄昏夕阳西下, 连天的火烧云几乎被余晖照的发透。
林悄悄放学的时候, 一言不发, 默默整理好自己的书包, 从后门离开教室。王皖豫点进了陆北的朋友圈,忽然间长长的咦了声,她侧过脸看向林悄悄,犹豫半晌说:“陆北把照片给删了。”
林悄悄好像心思不在这里,闷着头往前走。
王皖豫暴躁抓了抓头发,有些后悔刚才把陆北发的照片给林悄悄看了。
她感觉悄悄似乎很难过,忽然变得沉默了许多。
王皖豫又偷偷在心底骂了时闻野,果然是个祸害。
沾花惹草,处处留情。
今天是他的小青梅,明天就是别人。
桃花比谁都多,偏偏又和每个女孩子玩的很好。做出吊儿郎当的样子,像一阵捉摸不透的风。
林悄悄回过神,抬头时表情愣愣的:“你说什么?”
王皖豫摆摆手:“没什么。”
陆北删掉照片也不代表什么,他也喜欢发神经。
王皖豫比较意难平的是,同样每天都不怎么好好上课,但是陆北凭什么每次考试都能名列前茅,她这回月考成绩不堪入目,国庆假期天天被她妈妈痛骂。
走到校门口,王皖豫想去买两本月刊杂志。
林悄悄本来是要陪她去书店,刚出校门,遥遥就见站在台阶上抽烟的少年,散漫漠然,被光照见的半张脸锋利冰冷,绷紧的下颌透出几分少见的戾气。
时闻野手里拿着个漂亮的打火机,似是百无聊赖的在掌心把玩,窜起的火苗被风吹灭了又复起,机械卡扣的声音,僵持冷硬。
可能是某个瞬间的默契。
少年忽然抬起了眼,光影的折射让他原本漆黑的瞳孔呈现出漠然的茶色,眼珠看起来好像更加精致。
两道视线在空中相撞,林悄悄先挪开了眼,装作没有看见他。
她无法控制自己联想到刚才看见的那张照片,毕竟他和周书颜看起来真的很般配,大概就是天之娇女和天之骄子的那种登对。
气质独一无二。
换成其他人可能只会觉得格格不入。
林悄悄也不止第一次看见时闻野和其他女孩独处时的状态。
他是个有点挑剔的大少爷。
交朋友也是,眼光很高。
不是那个圈子的人,难以融入他的世界。
林悄悄只是不明白,时闻野喜欢别人,为什么还要故意来招惹她?一次接着一次说那些暧昧的话来撩拨她。
他会想亲一个不喜欢的人吗?
他的亲吻,是不是很随便的。还是他觉得她很好骗,他招招手,她就会主动将自己的心剖开送给他。
林悄悄垂眸的瞬间,眼眶红了一片,她停住了往前走的脚步,用了极大的力气保持稳定的声线,她对王皖豫说:“我不去书店了,我在这里等你,你自己去买,可以吗?”
王皖豫也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时闻野,她挽着林悄悄的胳膊,很讲义气:“我也不买了!下次再买。”
林悄悄皱眉:“明天会不会卖空?”
少女杂志,每个月都很抢手。
几乎每次都是刚发售就卖空的状态,手慢的人经常买不到。
王皖豫也不太确定:“应该不会卖完吧。”
林悄悄轻推了她一把,“你去吧,我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等你。”
王皖豫使劲看了她两眼,“我很快!”
少女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的好朋友被人为难。
时闻野的眼睛珠子就像长在林悄悄身上,死死贴着她,紧盯不放。
林悄悄垂着脑袋,忽视这道带着锐利锋芒的视线,她望着脚下的倒影,放空了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闻野掐灭了烟,迈着阔步朝她的方向走了过去。
林悄悄余光敏锐,察觉到少年的靠近,默不作声往离他更远的地方移动了两三部的距离。
时闻野止住了脚步,冷峻的脸色更是覆满了冰霜,像是深深被她闪躲的动作刺痛,心脏仿佛被细针戳了一下,疼的要命。
徐向南好像那个煞笔,“野哥,你新同桌是不是在躲着你?”
时闻野不置可否,唇角抿成冷冰冰的直线。
徐向南还没发现自己在火上浇油,继续发表睿智的言论:“早晨上课我看你偏着头找她说话,她都没搭理你。小纸条团成皱巴巴的球,全给扔进垃圾桶里了。”
时闻野慢慢收回目光,转过头看着徐向南,漆黑的眼睛像是结了冰,“关你屁事。”
陆北偷偷踢了徐向南一脚:“你他妈的2B吧。”
徐向南:“?”
陆北:“求你闭嘴,我好怕时闻野回头算账要杀了我。”
徐向南:“……”
时闻野扯起嘴角冷笑了声,几秒钟过后,重新迈开长腿超林悄悄靠近,在她试图继续往后躲的时候,一把狠狠攥住了她的手腕,“躲我?”
林悄悄眼睫轻颤:“没有。”
时闻野嗤笑出声,轻声吐字:“小骗子。”他抿了抿唇,“我又犯什么死罪了,你看见我就逃?”
林悄悄咬紧牙关不说话,执拗的将手腕从他的掌心里挣脱。本就泛红的眼圈变得愈来愈红,隐忍不发。
时闻野受不了她这种抗拒的态度,心里极其的难受,他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这样嫌弃过?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王皖豫买完杂志,急匆匆从书店跑出来。
看见情绪对峙的两个人,她拔腿就冲了过去。
时闻野掀唇:“滚。”
王皖豫被这个字震的浑身发抖,她被陆北半拖半哄拽到了后面。
林悄悄握紧拳头,抬起眼睛,里面已经有了些红血丝,她声音颤抖:“你凭什么让我的朋友滚?”
时闻野沉默不语。
林悄悄的声线很不稳:“时闻野,你能不能不要再戏弄我了?”
时闻野压着火:“我戏弄你什么了?”
林悄悄别开脸,忍着眼眶里的水色:“我求求你以后不要总是说你想泡我。”
时闻野很冷淡:“我喜欢你,不行吗?”
林悄悄安静很久,她轻轻地又有点固执的说:“喜欢这两个字是很珍贵的。”
不应该成为心血来潮的代名词。
时闻野点头的同时也嗯了声,他依旧面无表情,“所以你对我也很珍贵。”
林悄悄快要将自己的指甲掐断了,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她,不要上当,不要受骗,不要爱他,但是心脏在颤抖,她无法控制自己浓烈的感情。
她喏喏地:“是吗?”
时闻野看见她通红地眼睛,胸腔发堵,“为什么不信?”
他站在她面前,挡住了身后一大片阳光,“抱歉,我也是第一次追人,业务生疏,你多体谅。”
作者有话说:
野宝拿着喇叭对悄宝说你最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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