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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二三更）


    希尔雅看着他连变后归于尊敬的脸色,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她指尖亮起微光，让光影烟花在手中绽放，“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遵守我的规则,莱克顿十三条法规，你应该看过了吧？另外，你最好能确保接受审查后没有做过坏事,否则,你也会被公开审判。”


    听着前面一句要求,莱纳城主还觉得合情合理,想变成莱克顿这么好,当然得照抄作业。但听到后面,不由得有些犹豫。


    莱纳城主知道希尔雅说的法律，他清楚自己没问题。但是,他打听到这里小贵族纷纷被剥夺领地，希尔雅平民圣女的名头太响,她的行为往往并不符合贵族利益，这样一来，他很难确定自己会不会被暗地陷害。


    但想到希尔雅的堕落者身份,想到外界推测里的靠教堂帮助上位……教堂根本不可能为堕落者大开方便之门，说教堂和留在莱克顿的部分裁判所人员是入城阻碍还差不多。仅从这一点看，希尔雅实在强得有些超出他的想象。


    莱纳城主恭敬地低着头,“当然，遵守规则是必须的。希望我能成功成为莱纳执政官。”


    “我的领地上,不会陷害污蔑一位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希尔雅再次提醒他,也是告诉他如果没做错事不必太担心,她手中亮起一团光，“你希望的都可以在莱纳城实现。比如，让有天赋的孩子入学学习，再进阶学习武技和施法。”


    漂亮的微缩版光影烟花在希尔雅指尖绽放，照亮了瞬间呼吸粗重的莱纳城主涨红的脸。


    他可以理解学习武技，但，学习……施法？


    进入神学院时断绝亲缘是必须的，强大的贵族有机会在盘根错节的关系里，继续照顾自己家族的血脉，或者选出足够强天赋的孩子，照料他们以期获得未来的帮助。倒不至于出格泄露秘密，但当一些神术师对某家族动手时，同属神术师的、背负家族烙印的孩子，总能在教廷内部限制一二。


    也许大贵族们还有别的方法获得这样的超凡力量，但对无能为力的小贵族来说，学习施法，这简直是幼年天赋测试前的最大梦想。


    天赋测试后，就是打破梦想的时候。


    莱纳城主的眼神，紧紧黏在希尔雅指尖不远处的微小烟花上，他努力平复了呼吸，“请您不要说笑。您希望什么时候接手莱纳城呢？”


    希尔雅微笑，“带三百人回去控制莱纳城，应该足够了吧？对了，如果他们有人说一些奇怪的话，只是他们家乡表达热情的方式，请不必在意。”


    不到一小时，就为自己和城池的未来做出决定的莱纳城主，被市政厅职员陪同离开时，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就、就这么简单？


    莱纳城主没有把“奇怪的话”放在心上，打定主意要好好尊重希尔雅借给他的这些既是监督、也是帮手的人。直到里面一些自称勇者、实在不太像士兵的人看见他儿子，脱口而出，“嚯，冤大头！”


    莱纳城主：……


    莱纳城主不太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莫名其妙拳头硬了。


    在推广市场时就开开心心探查了周围城池的玩家们，总算等到圣女对外动手，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迅速缴械控制全城（主要是控制教堂）后，玩家们和调来的半队莱克顿军一起维持秩序，走街串巷抓捕混混、强盗等暴力事件起源成了莱纳城一段时间里的主旋律。


    莱纳城的居民对短短几天里铁血镇压的混乱，依然有些迷惑。从他们中大多数人出生起，他们身边就充满了血腥、暴力和阴谋，和平而整洁的莱纳城是他们所不熟悉的。


    城市背景不同，采用的管理策略也不同。和用食物、金钱、工作稳定下来的莱克顿不同，被暴力影响有些崇尚暴力的莱纳城人，在用工作换取学习武技机会时，被引导着将暴力崇拜转向荣耀和保护的意义。


    遵守规则+工作=能学习武技，这个简单的等式迅速成立。


    不断开展的类忆苦大会宣讲、成为巡逻队的前莱克顿佃农们亲身经历叙述，曾受暴力压迫，无法守护家人绝望，而现在获得力量用来守护，得到大家尊敬，得到家人的温馨生活的故事，让习惯了过去生活的人们思考起来。


    几乎所有工作都只开了头、提了一句的玩家们，对真的调理NPC心理毫无兴趣，真正吸引他们留下的是……莱纳城潜藏的大量地下帮派混混和罪犯。新开展的抓贼活动任务，还能兑换“罪犯克星”、“恶势力向你低头”等奇怪的称号。


    由于这次的带路党比上次发挥还优秀，没人逃出莱纳城。


    像莱克顿去年一样出现的暂时封锁，由于除了莱克顿城之外的附近其他城市，还没从寒冷冬季中脱离，并没有引来多少注意。除了下定决心逃亡莱克顿的人，大多数人几乎不会在这个时间出门，出门也只会在附近挖挖食物，人口流动少之又少，莱克顿才是北方的奇葩。


    莱纳城和莱克顿城迅速变好的关系，在二月到来时终于被另外几个领主注意到，但对莱纳城主跑去和莱克顿联盟，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个好选择。正如莱纳城主的自我认知，两座城的共同发展，带来的是更贪婪的注视。


    领主们对北方贫瘠的土地兴致缺缺，但谁不想轻松赚钱？


    刚在莱纳城活动了一次筋骨，暴打混混强盗打出经验的玩家们，倒是很希望附近领主们赶紧搞事，好反过去对他们开战。但希望暂时落空了。


    从森林伸出的触角正在从北方向外延伸，搞了次春季建设任务的玩家们，很快对抓贼活动失去了兴趣。在西边奋力下黑手的伊丽莎白船队里，出海的钓鱼佬、来捕捞海怪切生鱼片的美食玩家或搞别的实验的玩家倒是多了起来。


    奴隶的问题不是杀一两个奴隶贩子就能解决的，在百合花船队和加德商行相互遮掩配合下，顺藤摸瓜寻找奴隶来源的一部分玩家已经前往海对岸和卡戎南方，也有人顺着一部分奴隶拍卖前往卡戎其他城市。


    伊丽莎白基本只做护航任务，断断续续黑吃黑掉几个奴隶船，将奴隶送往庇护地后，伊丽莎白在解救奴隶这个漫长任务中，明显表达出了自己强烈的攫取权力的渴望。


    意外又不意外地，莱纳城刚展开秩序重建，在卡戎的权力底层接触到的伪善者面具就精准找到了玩家们。


    看到论坛上刷出@自己的帖子，伊丽莎白这才发现百合花船队里两个玩家都失踪了。要不是“受害者”愉快地开了直播帖和赌局猜什么时候刷新任务，根本没有人会发现他们消失。


    算算时间，还不到一个月。伪善者教派倒是很着急。


    被绑走的玩家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带走的，只有一条战斗面板的【昏迷】状态提示。仅从奇怪的忽略感看，伊丽莎白确定伪善者那边也有教廷追杀的“堕落者”能力。


    来近距离考察这批盐的质量的日入斗金无辜被抓，被抓前还在顺便考虑要不要进鱿鱼干、烤鱼片之类货物。醒来时他就已经被捆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不清楚在哪，也不清楚是在地上还是地下。


    但玩家小地图能告诉其他人这个答案。


    日入斗金眯着眼适应黑暗，“唔……他们跪在一个面具下，好像在祈祷？没人理我们，应该是不觉得我们会这么早醒来，那可以继续装晕。”


    他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但截图放到论坛上，别的玩家就能直接调亮调锐化，尽量找出截图里的线索。


    处理过的图片看起来有些怪异，所有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只有面具上有着微弱至极的白光，面具上黑洞洞的那双眼睛却像吞噬光的黑洞，显得更加神秘深邃。


    眼睛看不到，图片上面具却能照亮附近围着它跪坐的人的轮廓，抓了两个城市主教，跑任务和光明教堂打过交道的玩家们很熟悉信徒虔诚祈祷时的状态。


    “伟大的神明给予我指引。”有人按住日入斗金，“生存总需要许多伪装，而梦境中，可以卸下一切防备。我为你而来，你的心告诉我，你渴望成为贵族，渴望做出一份事业，但你只是最普通的水手，这很困难，对吧？”


    带着奇怪的蛊惑感的声音，像变成了3D立体环绕音效，听得日入斗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草，@大郎吃药，大郎，这次视频你一定得找我买！伪善者这边调调很不正常啊！100%装神棍效果，不会是在试图催眠吧？就是这读心术真的不行，明明是推理啊！正常水手肯定都想出人头地啊！能不能再奇幻一点！”


    黑暗中靠近日入斗金的人，并不知道玩家在论坛上的欢乐吐槽，感觉到水手呼吸变了，继续轻声道，“我能帮你成为百合花船队的大副之一，你的灵魂归于伟大的权力与假面主宰……”


    轻缓且具有特殊韵律的声音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沉浸进被编织的美梦中，但针对的是玩家，效果就约等于零了。日入斗金的确稍微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就能一边听对方的催眠忽悠，一边在论坛上噼里啪啦打字：


    “讲道理，要是他换个软妹子音，再告诉我可以直接通过公务员考试，我现在就点头了好吧？现在的伪神传教业务能力不行啊！”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日入斗金忽然开口抬杠：“大副算什么？我要当船长！”


    似乎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催眠的声音接的很淡定，“船长？嗯，不错的想法，你对权力的追逐，终将让你超脱凡俗。你可以得到一切，神明将给予你指引……你看到了什么？”


    尝试着在伊丽莎白远程指导下，套话和继续抬杠的日入斗金还在继续直播帖，帖里没多久就混进来了另一个昏迷玩家。


    他和日入斗金不在一起，同队伍玩家看标出的地图位置，只能确定是在附近。他的待遇比日入斗金差得多，似乎是因为身上衣着差异，导致伪善者绑人时判断他们价值不同，一个试图催眠成内应，一个则在被拷打。


    只是，调到最低的痛感和死亡黑屏，最大限度减少了玩家们对游戏伤害的感知，类似针扎、火烧、鞭打等明显伤害，约等于被蚊子趴了一下。而等玩家能感觉到刺痛时，基本已经是正常痛感下无法忍受的程度。


    莱因哈特觉得自己也是倒霉催的，为了来看拍卖会，就这一次没有穿自己拉风衣服和拉风外观，还专门换了捏脸染了头发，把十分帅气变成一分降低被发现可能谨言慎行，结果就被当成可以随便搞死的小杂兵了！


    ……不得不说，伪善者他们倒是很会挑绑人人选，运气不错抓走的都是玩家。


    但对伪善者教派来说，这大概就不是什么好运气了。


    负责拷问莱因哈特的黑袍人觉得自己挥舞鞭子的手都在抖了，他知道海盗都是亡命徒，百合花船队上的水手更有很多风暴港中难得的悍不畏死的人，但像受到这样严重伤害还能无所谓翻白眼和冷笑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前所未有的硬汉啊！


    实话说，被打的一脸无所谓，但打人的他都有些累了。他盯着身体有些血肉模糊的莱因哈特，不由得心生敬畏，拷问船长最新生意目标的问题到了嘴边，换成了另一个问题，“你、你要是肯说一个百合花船长的秘密，我就可以让你休息三分钟。”


    莱因哈特：？


    莱因哈特：“第一次见面就骗了一个徒弟回去算不算？不算还有别的，比如喜欢双马尾啦，喜欢亮闪闪啦……你早点问我知道的事不就行了？早就说了那些我不知道，打起来不累吗？”他看看自己胸前，对游戏迷之不马赛克掉血腥场面有些无语。


    拷问者的心本已高高提了起来，以为莱因哈特会继续回答不知道，但听着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的答案，在一通吐槽下，大脑的运转都有些迟缓了。


    这、这不正常吧？一定有诈！一定是骗他的！


    莱因哈特看着刚停下的NPC又气势汹汹上来了，叹了口气，真诚地说，“我真没有受虐癖，你想要我投降我其实可以投降的，给谁干活不是干呢？要不，我们来谈谈待遇？”


    拷问者：？？？


    拷问者：“你想要什么？”


    “宝石、金币、美女、爵位……我不挑的。我绝对好好干活，好好信仰，呃，对了，你们伪善者管权力与假面的宗主叫什么？我保证每天祈祷~”莱因哈特：真诚的无神主义二五仔，信仰算什么.jpg


    “你怎可亵渎教派与神名！”刚还处在莱因哈特语言攻击恍惚期的拷问者暴怒，挥鞭揍人。等他打累了，莱因哈特无辜看他，“所以叫什么？”


    拷问者：……


    莱因哈特顶着满身血微笑，“真的，我这人很讲义气的，只要有诚意，什么都好说。”


    拷问者把鞭子一丢，愤怒归于平静，转身离开这间应该是在地下的石牢，“你是真正的勇士。”


    莱因哈特：？


    “喂，别走啊，你就是心不诚啊！我砸人起码也得拿个几千金币先砸砸看啊！”看着任务面板毫无动静，莱因哈特理直气壮。


    拷问者额角青筋跳了跳，“不用说了，既然绝不会投降，又何必戏耍我？放心吧，纯净坚定的灵魂，会受到吾神的喜爱，你会得到永恒的平静。”


    莱因哈特：？我真的是想触发任务啊！我不像伊丽莎白那个黑心鬼会策划换阵营，但起码让我看看这边的势力声望是仇恨还是中立还是友善吧？


    很快，莱因哈特就在没有声望提示时，知道了这些人的态度。


    他被拖下来，走出石牢牢房，看起来和莱克顿领主府地牢差不多，甬道两端是许多小房间，而尽头被石门封着。推开石门，里面充盈着一片白光，光在开门瞬间炸开，明明没有外面火把亮，但竟让人觉得这片光有些刺眼。


    而那双眼睛，依然深邃地注视着所有人。


    莱因哈特一眼就看到，中间和黑袍人一起跪坐在白光下的人是日入斗金。但日入斗金没有像论坛上那么活跃，而是双眼紧闭，昏迷着。光芒下，不是和他所在的石牢一样的普通地面，繁复勾连的花纹连成法阵，虽然不认识用处，但莱因哈特也本能地觉得危险。


    趁还没被拉进去，路上稍微关了一下论坛的莱因哈特赶紧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一看，直播帖里刷了满屏“！！！”。


    先前日入斗金和催眠者一问一答，抬杠和试探伪善者教派实力让围观玩家们看了个过瘾。本来玩家们都以为这些人不强才得借助催眠，但最后面具彻底亮起，日入斗金直接栽倒，显示【精神枯竭】暂时无法上线也无法下线，玩家们才意识到，整个催眠过程，恐怕是某种法术或者触发道具的大型读条。


    莱因哈特被拖到中间，血肉模糊地胸前覆盖上白色面具，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从胸前蔓延开。


    围着法阵中央面具和莱因哈特的黑袍人们有老有少，奇怪的是，他们看起来皮肤很细腻，都不像底层奴隶或者平民，只是不清楚是因为信仰还是他们本就如此。


    黑袍人们匍匐着完成他们的祈祷，莱因哈特在一片嗡嗡祈祷声里，眼前的人影变成了重重虚影，莱因哈特有气无力地打开个人面板，看到【邪祭】debuff，不由得骂了一声。


    “草，我在掉血！这玩意怎么还用人祭的！邪/教肯定不是主角团，赶紧上来开大抓人判刑！”


    【支线任务-伪善者的踪迹已完成，已获得支线任务-伪善者据点】


    【支线任务-伪善者据点】


    【任务要求：抓捕据点中伪善者成员，审问获得线索。】


    随着支线任务刷新，在莱因哈特满嘴跑火车时，已经跟着小地图标点找到附近的玩家们，丢出探测术得到的结果都从黄名变成了红名。本来想拖延时间多挖挖这里的背景故事，但邪/教不讲武德直接害人，玩家们就抄刀下来了。


    “可恶，果然是红名！果然劝降都是骗人的吧！”莱因哈特到底已经转职，属性高，顶着疯狂掉血debuff冲向之前的拷问者，“别跑！”


    拷问者：？？？到底谁骗人！好气啊！！！


    第162章


    抓来的水手忽然变成超凡者,还暴起反过来对他们动手，让这些邪/教徒们有些难以置信。但他们并不畏惧，反而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声音缥缈的男人舔了舔唇角，兴奋极了，“有着充沛力量的躯体……后觉醒的天赋,吾神会喜欢你的……”


    莱因哈特刚想放土刺改变地形,就发现自己刚刚还充盈着的蓝条被完全清空了,顿时整个人都补好了。他能笑嘻嘻地跟拷问者聊天,被拖到祭坛中央还内心毫无波动,当然是因为知道随时能翻盘！谁知道这群邪/教徒居然真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啊！


    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力量束缚了他,莱因哈特没跑几步就被押回祭坛中央，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行吧,没法耍帅了，等大部队喽。


    “不必愤恨,不必悲伤，这是无上的荣耀，吾神将降下力量……”狂热的喃喃声被石墙外的巨响打断,完全封闭且用特殊办法隔绝内外声音的石室，被爆破打开，碎石滚落,共同吟唱着令人头皮发□□怪曲调的黑袍人们都愣了一下。


    石壁下最新研制的炼金炸弹，飘起一阵爆炸后的灰雾和灼烧气息,控制了爆炸力后，结合火球术搞定点爆破十分有用。


    “你们已经被包围啦！”红糖凉粉跳出硝烟,大声宣布。他靠着探测术一路找来,对莱因哈特挥手,“老大，我来晚了！”


    伪善者教派的人看他像看傻子，傲慢地抬了抬下巴，“独身闯入禁地，亵渎吾神，吾将剥夺你的一切——”


    红糖凉粉踏上屋子里法阵的刹那，蓝条也被清空，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是吧不是吧，敌方非但不投降还对我们开炮？莉莉姐，救我——”


    他可不是一个人来哒！


    呼——


    风带着藤蔓吹入石室，冰层将所有人从地面开始冻结，风墙隔开他们，藤蔓迅速捆绑完成，而持剑持盾冲进来的玩家们，只花了几秒钟就把被控制起来的邪神信徒们拖出了诡异的石室。


    被像拖死狗一样拖出来时，他们脸上都还残留着错愕，“神术师？不不……欲望集会的女巫？”


    他们满脸匪夷所思，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人为什么来阻止他们，甚至，还有些傲慢，“你们的血腥主宰应该很久没有回应过你们了吧？众神陨落之时，唯有吾神将成就无上权柄，为世间唯一真神！归顺我们，我们将带你们看到另一个世界……”


    带上了蛊惑感的声音，对上玩家们“嗯嗯嗯”、“是是是”的点头，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些无计可施。说话的男人表情难得扭曲了一下，本来如果对方好奇或者因为信仰严厉反驳，他都有办法继续说下去，但这样的回答，根本就是敷衍吧！


    伊丽莎白带着玩家们赶到，把莫名受限的莱因哈特拖出石室，莱因哈特顿时又能顶着只剩百分之一的血皮生龙活虎。他推开血瓶，“先看看这个debuff，不行我直接回城刷新状态，总不能顶着这玩意到处跑吧？”


    “不得亵渎神明！”怀疑人生的男人听莱因哈特管面具叫“这玩意”，顿时忍无可忍。


    伊丽莎白看了看被抓的邪神信徒们，他们虽然被抓，但除了一个有些恼火外，其他都淡定地带着古怪笑容，注视着莱因哈特身上的面具。他们好像笃定自己不会有事，笃定他们一定能摆脱麻烦一样。也许不是笃定没事，只是他们对麻烦上门并不在意，能为了邪神献上一切？


    疯狂信徒的脑回路，正常人实在有些难以想通。但伊丽莎白看过莱因哈特前后变化，从直播帖细节中已经猜出这些人的依仗在哪。


    她靠近莱因哈特，手刚要放到面具上，按照他的要求取下面具，余光就注意到那些邪神信徒的笑容扩大了，似乎在兴奋地期待着什么。


    伊丽莎白收回手，点头，“嗯，那你就死吧。”


    那些裂开的古怪笑容都僵硬了一瞬，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下一瞬，他们就发现，那个被救的水手也点点头，“你说得对。”


    邪神信徒们：？？？搞出这么大声势不是为了救人吗？不是不想死吗？？怎么说死就死？？？


    莱因哈特的血量本来就要见底，没接受治疗，玩家大部队抵达半分钟后，血条清零，人影瞬间化光消失。


    只有一双眼睛的白色面具在那一瞬间变得晶莹明亮，好像从木制变成了非金非玉的独特质地，天然让人想要仰望。


    但奇怪的感觉只出现了一秒就消失了，逐渐变得透明的面具飞快黯淡下来，跌落在地，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涂了白漆的木面具。


    “不可能——你们做了什么！你们怎么能毁了它！”刚刚还充满期待的邪/教徒们几乎暴跳如雷，紧紧盯着莱因哈特消失的地方，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却只能看到一个灰扑扑的面具。巨大的失望下，有人甚至直接昏了过去。


    看到本来贴在莱因哈特伤口上的面具落下，回百合花号主船上复活的莱因哈特也确定了自己debuff消失，伊丽莎白松了口气。


    她拿剑尖戳了戳面具，回头看着变得面无表情的邪神信徒们，“阵法＋面具，才是完整的献祭和抽取力量的方法吧？只有在那个屋子里你们才能用那种力量，只有用面具才能启动？兰斯先生，风暴港治安队今年刚刚当选的副队长，你就是用献祭换来的力量伪装成超凡者当选的？”


    平常为了避免探测术嘲讽效果引来麻烦和注意，伊丽莎白很少让人用。这次为了定位，红糖凉粉的探测术一出，伊丽莎白就感觉很奇怪，下面几乎所有人的等级都很低，根本没有超凡者转职，却能无声无息抓人，还能搞出法阵和地牢，这不符合游戏里的基本逻辑。


    她在风暴港经营这么久，当然认识这位最受上级喜爱的治安队副队长，明明听说他已经是青铜巅峰，但探测术里却显示出是普通人。


    穿着黑色兜帽的年轻男人被挑明了违和，反而放松地靠在藤蔓包围中，咧嘴笑了，“这正是神明的伟力，祂赐予我们一切，走上无上之路的一切……莉莉船长，你拥有了血蔷薇的支持？哦，这可真贪婪，但我们欢迎你加入，你会拥有你想要的，即使是……


    “……成为风暴港的主人。”


    他的目光像蛇一样阴暗黏腻，依附在伊丽莎白身边，撩拨蛊惑着人对权力的渴求。伊丽莎白被看得有些恶心，不动声色地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是良好市民，举报邪/教聚会，带光明教堂来审判你们？”


    “光明……？”兰斯哈哈大笑，几乎要笑出眼泪，“光明神？信仰祂毫无意义，祂消失了！祂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应过信徒的祈祷，教皇的圣辉和圣女选拔，都是教廷的骗局！唯有吾神！”


    在玩家出事时就关注着他们的希尔雅，听到这样的回答，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光明神……消失了？这是她在发现光明神神罚杀死矮人半神之前有过的猜测，但伪善者教派里，连底层小人物都这样笃定，这有些奇怪。


    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意识到这些人用到了她没见过的特殊力量用法后，系统给出的答案是：“这是信仰之力，可以认为其中几个人是蓝星世界定义里的牧师。”


    无视掉系统后面继续安利她建立教派、培养自己牧师的一系列发言，希尔雅看着伊丽莎白视角里狂热安利着“权力与假面的宗主”这位神明（半神）的信徒，皱了皱眉。


    没想到，真正该被称作神术的力量，却是在邪/教徒这里出现的。


    也许之前玩家们没被光明神发现来源不对，就是因为光明神的不回应、不关注或者“消失”，但一个会回应信徒祈祷、甚至赐予力量的邪神，是相当危险的。


    先前玩家进出光明教堂没被发现有问题，但希尔雅从没指望过系统带来的玩家们能瞒过所有人。如果是真正的半神乃至神明的层次，就让她有些担心了。希尔雅飞快下楼，在庇护地研究所里找出先前慢慢制作、但发现玩家们没被教堂发现后就暂时搁置的道具。


    这段时间里，森林里的遗迹被玩家们不断发现，希尔雅安抚遗迹里的遗骸后，晋升黄金时本就隐约触碰到的规则痕迹变得清晰了很多。虽然不至于直接构筑完整规则神格晋升半神，但尝试用相似的力量感应属于神的规则力量存在，还是比较容易的。


    “神力检测仪”，道具的名字很有科技味道，用来检测某个环境是否有规则性、类规则性力量出现，用以保护玩家和在外的所有居民安全，提前发现后起码能争取点时间，退一万步讲，也能免得意外触发神明力量让他们受害都稀里糊涂。


    道具里基础的设计已经完成，先前在玩家们搜索森林时用来探测遗迹，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被玩家们起了个“刷怪探测器”的外号。只是稳定性和伪装性设计还没完成，现在却得加快时间做出来了。


    希尔雅加快了最后几个法阵设计，同时通知玛丽和塞里纳斯，自己可能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她同时给发现了伪善者教派的玩家们刷新了任务：【支线任务-伪善者卧底】。


    既然抓到了这些人，就得好好利用起来，希尔雅对一部分喜欢演绎卧底剧本的玩家表现非常看好。


    第163章 （二三更）


    声望商店悄然刷出新道具时,伊丽莎白审问邪神信徒却审出了一堆对方的狂热安利，确定没有阵营转换提示也没有新的任务，就转向了获取更多教会信息的审问方向。


    还好,在伊丽莎白后续审问和对面具的测试中，它的威力没有强到直接控制一个人，献祭的人越多、人越强、地位越高,面具力量越大,但仅限主持献祭的人随身佩戴面具时,输入精神力暂时获得这份力量,或者就得在特殊的献祭区域内,才能发挥面具力量。


    凭借伊丽莎白对风暴港信息的了解,认出邪神信徒里不仅有刚升职的治安队副队长，还有贵族私生子、某个同样挺有名气的船队三副、一位子爵的家臣、一位男爵的情妇。身份有高有低,伊丽莎白唯一找到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有强烈的、对获得地位的渴求。


    离谱的是,其中两个人都是在成为信徒后，获得了现有的地位。但显然他们依然不满足于此，还想继续往上爬。


    整个邪/教聚会的核心正是面具,但面具源头在哪里，他们却说不清楚。仿佛那诡异的面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面具跌落后就醒来了的日入斗金凑过来旁听，“不会这个神真能赐予地位吧？那所有人都想当国王,不就乱套了？”


    伊丽莎白摇摇头，“一般来说,正神要信仰，邪神要祭祀。这个邪神要的祭品更特别,要么是纯净灵魂血肉,要么是拥有地位的灵魂血肉,他们换到两个小职位就已经杀了一百多个奴隶和十五个平民，再往上交换，需要的祭品更多、地位更高，平民再往上就是贵族，要是真杀完了贵族，最后他们本身不也满足祭品的定义吗？”


    “从自称看，这个神代表着权力和虚伪、伪装之类的权柄，权力的具象就是世界上的地位和规则秩序，也许追求权力、获得权力的人就能增长祂的力量？”伊丽莎白看了一眼还陶醉在梦想中的信徒们，“不过，要是能让他们做一天国王，可能第二天就被邪神吃了他们也愿意。”


    “我、我去看看搜得怎么样了。”日入斗金打了个哆嗦，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跑了。听起来简直像自己亲手把自己烹调好，送给别人当食物似的。


    地牢里一共十个牢房和一间庞大的石室，几乎没有血腥味，但想到审问时他们在药剂作用下满不在乎说出杀了多少个祭品，玩家们总能从昏暗的石头缝隙里感觉到一丝凉意。


    牢房里遗留的东西很少，倒是有人在地面上的仓库暗室里翻出来了一把精巧的优良品质法杖。


    也许是死在地牢里的过去受害者，也许是以前来阻止、追杀他们的光明教廷的武器。法杖杖身刻着密密麻麻的星芒，唯一作用是可以储存精神力，作为战利品拍出了高价，成了伊丽莎白的秘密武器。


    地牢位于那位三副在港口租的仓库中，过去这个身份也许正方便了他们集会，但这次也方便了玩家找来。


    伊丽莎白带人来找人，是避开巡逻队翻进来的，抓到把柄才开始爆炸，声称有人悄悄抢走了船上押运的货物和水手，必须要那支船队给个说法。


    当然，这是黑吃黑吞并的另一种说法。


    扣留审问了这批信徒的玩家们，对卧底任务有兴趣的，借他们的身份重新融入风暴港，带着从仓库搜刮出来的物资和信息，用伪善者教派的秘密联络信号组织起新的见面。


    兰斯为中心的邪/教徒圈子，并没有接触到伯克格，由此伊丽莎白判断出，风暴港可能不止一批邪/教徒。用自己人伪装钓真·邪神信徒，跟伊丽莎白玩熟练了的黑吃黑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资源倾斜下，本就上升极快的百合花船长，在若有若无的暗示中，被形容成了新的强势信徒。


    玩家们对假扮邪神信徒努力收集更多的面具，挖出面具源头，玩得不亦乐乎，论坛上火热直播的帖子标题十分沙雕。


    《再不收网我就要当邪/教老大了！！！》


    连哄带骗接触到第二群邪神信徒，在声望商店买到的新警报器提示下，对方的面具还没开始发挥作用，就被打断了读条拿下。搜集到的第二张面具，和第一张一起被锁进盒子，由两个玩家盯着。不会被面具诱惑的玩家，是看守面具、避免有人接近的最佳选择。


    没多久，没有用伯克格的人脉却参加了风暴港某个贵族宴会的伊丽莎白，在宴会上看到了伯克格。他邀请了伊丽莎白一起跳舞，悄声遗憾于没有早一点邀请她加入教派。


    “莉莉，纯洁的小百合花，你选了一艘船成为祭坛，对不对？难怪找不到那些消失的货物……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伊丽莎白也笑了笑，“当然。”


    她也很好奇，伯克格的面具力量究竟有多大，会不会是风暴港面具的起点。


    玩家们的注意力被开放邪神相关任务的西方卡戎吸引走了很多，莱克顿和莱纳城发展平稳，通过了审查暂时成为莱纳城副执政官的原莱纳城主、和莱克顿的执行官玛丽，在春月到来后，早有安排的春耕准备、各项工作招聘和教学都在持续运转。


    两个城市暂时不需要希尔雅关注，庇护地和群山地下城的发展有着自己的节奏秩序，希尔雅做好离开准备，一个清晨离开了莱克顿，穿过森林前往西方。


    玩家们不一定能应对邪神，制造了探测器做保险后，她觉得还是得去看看才行。


    希尔雅一直很清楚，她最终可能面对的敌人是光明神，如果连据说是位半神的邪神都无法应对，那最后也无法应对光明神，不如从这里开始接触、尝试用战斗磨炼提高自己。


    毕竟，晋升黄金后，一般情况下她能碾压其他人，森林里的遗址虽然能从一些方面磨炼精神力，但基本不会和她发生战斗，她能有所提高的战斗实在太少了。


    塞里纳斯站在城墙上，目送用法术遮掩身形的白发少女离开，他握紧剑与盾，沉默地为她守护她的城池。


    *


    卡戎王都，爱丽舍宫。


    彩色玻璃窗拼成的浅蓝色风暴形状窗外，大片大片的白玫瑰违反季节规则地绽放着，国王居所的宫殿被花园簇拥，花园深处，被称为“海之心”的蓝宝石般小巧宫殿，映着血一般的月色，像深海中绽放的魔魅花朵。


    冬日已经过去，依然穿着厚重裘衣的国王，许久后才从海之心宫殿中走出。


    他的眼皮向下耷拉着，即使拥有王国的庞大财富，也无法阻挡衰老的来临，堆叠的眼皮深处铁灰色的眼瞳才能让人想起往日铁血严酷的君主形象。今夜本该和王后在一起的国王，却浑身散发着轻松气息出现在了这里。


    隐约的啜泣声从暂时敞开了一秒的宫殿里飘出，尽管模糊又轻飘，但依然能听到的人联想到被囚禁的夜莺，可怜可爱，婉转惹人心动。


    守在门外的宫廷卫队都低着头，只当没看到他的出现，也没听到里面的声音，但队伍里最年轻的侍卫，依然忍不住红了耳朵。


    国王臃肿的背影被簇拥着消失在白玫瑰花丛中，血月静静照着下方的花丛小路，没一会，佩着金色绶带的青年独自跳出了花丛。他从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跳了进去，血月照亮了他的侧脸，正是王位第一继承人卡戎大王子。


    血色月光透过浅蓝的玻璃窗，在室内变成了奇异的紫色，层层轻飘帷幔中央，水声阵阵。


    穿过帷幔遮挡的小路，一个被坚冰囚笼封锁的水池出现在了尽头。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黑发少女伏在岸边低声哀哭，像在为爱人的离开、自己的孤独哭泣。浅金色的鱼尾尾鳍如纱展开，波光粼粼，像水中最漂亮的珍宝。


    “爱丽儿，我的小夜莺，你还好吗？哦，别哭，我的心都碎了。”青年热烈地亲吻着她的长发，捧起染上水雾的巴掌大小脸，亲吻眼角微红后更可怜了的少女，“别怕，别怕，他们不会告诉老家伙的。我很快就能光明正大来见你了，你是我的，不会再让你被老头子欺负……”


    他早已不在意这是国王为这只国王的小宠物修建的宫殿，门外还站着国王亲自指派的侍卫，肆意指责着父亲对可怜柔弱的小家伙的欺凌。


    少女细弱的手怯怯抓住他的手指，眼中像蒙着一层雾气，像幼童一样单纯懵懂地看着他，让大王子带上愤恨后加重的语气顿时变得柔软起来。


    他知道人鱼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从出生开始就用药剂毒哑了的人鱼，是最好、最美丽的宠物……与禁脔。


    献给王室的总是最好的，而这只小家伙，是其中格外美丽的一个，虽然听不懂话，但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情感，总是怯怯看着他，会在他恼怒时小心拉住他，也会在他狂热时，委屈又单纯地接受他的存在……


    从某次为王后调查国王的新情妇时发现了这只小家伙，大王子就知道，它终将属于他。


    父亲已经老了，而他还年轻，这样的珍宝，将和王冠一起属于他。


    少女银色的眼睛懵懂而单纯，傻傻地看着他，好像感觉到他情绪变得更糟了，主动抬起头，舔了舔他的脸颊。像一只笨拙的鱼，不，就是一只笨鱼，该永远留在宫殿中，永远只为他展现这羞涩而温柔一面的小鱼。


    他握住少女肩头，亲吻人鱼花瓣一样柔软的唇。离开水的鱼儿只能本能地依靠着他，他就像它的全世界。


    “真想知道你唱起歌是什么样子，据说人鱼是以歌喉著称的种族，诱惑水手迷失方向，为你们献上灵魂。哦，爱丽儿，我当然愿意为你献上灵魂……”虽然大部分声音都被药剂毒哑，但轻轻的啜泣和鼻音哼唧声，还是让大王子为此神魂颠倒。恍惚中，大王子忽然感到胸口一痛。


    攀在胸前的细白小手下，心脏仿佛要裂开一样疼，大王子手一软，人鱼摔回水里，溅起一层水花。


    “哗啦——”


    “爱丽儿……”刚开口想查看娇弱人鱼的状态，他就疼得跪了下去。进入宫殿无法携带武器，作为白银阶下位大剑士的大王子，此刻浑身无力，他浑身冰冷，瞬间担忧起是不是父亲发现了他偷偷来这里的秘密。


    但宫殿外依然静悄悄的，宫殿里只有水花声。


    金尾人鱼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在他情绪波动或者伤到它时依然陪在他身边，像是被吓到了，回到水里游远了一些，趴在水面上歪头看他。大王子挤出一个笑，想安慰小家伙，但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怎么回事……？


    没有人来抓捕他，应该不是父亲发怒。也许是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弟弟妹妹们先前下了毒？


    大王子感觉到死亡的阴影扼住了自己的喉咙，他勉强咬破指尖，念出一个个音节，用血液为引导，使用治愈向法术。


    一贯以战士体系为主体的精神力，在身体里流淌向另一个目标。心脏的疼痛在仿佛每条血管都被充满了的刺痛中变得不那么明显，但看着浅蓝色的光聚集起来，带着血按在胸前，大王子还是松了口气。


    大王子按着胸口，在刺痛中忍不住抱怨，“什么破法术……就不能治得快一点！爱丽儿，来，让我抱抱。”


    和大陆上广为人知的王室是最好的武者不同，作为王室嫡系，大王子清楚地知道教廷说的只有神术师有资格使用神术是个谎言。王室留存着一部分典籍，年龄足够后，确定有天赋的人就有资格学习法术，只是，每人最多只能学习两个法术。


    不是因为法术数量不够，而是他们的身体无法承载。这是王室的底牌之一，一般来说，学习的第一个法术就是根据天赋元素方向不同选择的治疗向法术。


    但每次使用这份底牌时，难以忍受的刺痛让他的表情实在不那么好看，想到刺痛的来源，忍不住脸色有些阴沉。


    据说，这是一个流传了上千年的诅咒，针对王室的诅咒。


    驱使元素者，必为元素所伤。


    大王子恼怒地想着到底是谁害他这么狼狈，忽然发现人鱼并没有随着他的呼唤到来。他抬头看向水面，金尾人鱼在池边看着他，但脸上毫无担忧，而是歪头笑着，好像并不理解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这和往常人鱼总会担忧或瑟缩害怕的样子不太一样，大王子被欲望占据又被疼痛填满的混沌大脑，终于转了一下。


    “爱丽儿？”


    他难以置信地喃喃着，胸口刚刚缓解了许多的疼痛猛地炸开，大王子低头看去，胸前除了自己咬开的指尖血痕，一股股血正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小洞涌出来。


    洞口很小，甚至还没有人鱼纤细的指尖大，但生命仿佛正随着血液的涌出快速消失，大王子冷得发抖，他努力睁开眼。


    金色的鱼尾像花一样从水里抬起绽开，他最喜欢的海藻般长发蔓延在水中，人鱼托着下巴趴在岸边，低头看着浑身无力摔倒、却依然向她伸出手试图触碰脸颊的大王子。


    人鱼指尖戳了戳他，浑身湿漉漉的，一如既往的柔软姿态。但人鱼却像是变了个人，银瞳中不再有雾气，反而充满嘲讽。


    原本像个漂亮装饰的脸颊旁浅金色鳞片，在人鱼神态变化后，打磨圆润、经常涂抹特制油脂保养到闪闪亮的鳞片，连边缘都变得锋利起来，在大王子碰到的瞬间，割破了他的手指。


    人鱼柔软的红唇翘起微妙弧度，单纯而充满信赖的微笑就变成了轻蔑，但即使它看起来不再是仰头祈求怜爱的小宠物，低头时傲慢的美丽依然吸引着大王子忍不住靠近。


    脸颊微微刺痛，人鱼收回手，细白的指尖前，剪成漂亮圆弧的指甲下，弹出了尖锐的一角，很短、很稚嫩，但依然锋利得像是一把匕首。如果仔细对比，就会发现，她唯一藏起来的长甲宽度恰好和大王子胸前的血洞大小吻合。


    总有着淡淡粉色的指甲上染着鲜红，她舔了舔那点血色，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


    她看他再也不像是看着崇拜的一切，而像是捕猎者看到猎物，毫无含情脉脉、意乱情迷，有的只是像深海海怪掀起风暴前的愉快，猎手设下陷阱时的期待。


    大王子像被这忽然魔魅起来的诡迥魅力完全迷惑，痴迷地注视着她，即使被舔舐血液，也依旧声音都忘了发出。


    注视着他的人鱼在大王子露出痴迷表情时，厌恶地推开了他，眼瞳中只有怨恨。


    趴在岸边发出濒死的呵呵声的大王子，只看到了人鱼尾巴摇曳着向下游去的背影。


    她毫不留情地离开了他。


    大王子大概能意识到，人鱼爱丽儿可能会从水池最下方的进水口逃走，但那很困难。她或许还没逃走就被卫队抓住，或许会在吃尽苦头后被抓回来，她会在这段路上被追杀、鳞片剥落、失去一切保护。


    为什么呢？他能给她华丽的珠宝，漂亮的衣服，精美的食物，甜蜜的爱意和亲吻，只需要她接受他的保护，离开他、甚至离开皇宫，她只会再次落到其他人手中，头发失去光泽，鳞片不再明亮，饥饿陪伴着她，过上更糟糕的日子……大王子不明白，也无法想明白。


    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被起名叫爱丽儿的人鱼游到水池最下方，刷着珠光色宝石防水颜料的阀门栏杆，钉死在水池最下方角落，浅蓝色的水池下方堆积着珍贵宝石、珍珠和金币，但依然不如她的鱼尾闪亮。镜面般透亮的池底倒映出她的影子，爱丽儿连看都没看那些宝石，宝石与黄金铸就的水池，却是一座永远的囚笼。


    它精美而冰冷，只为欣赏美丽的上位者造就，身处其中的生命如何想，并不为人所在意。


    正如为夜莺铸就的黄金囚笼。


    刚刚触碰过大王子血痕的指甲重新探出，在严格防守和“保养”下被反复切断的指甲，只有一根最不明显的被小心保留下来。稍微一推，在长久努力下只剩一点点链接的栏杆，就被推开了两条，只需撬开边缘，她就能从窄小的洞口离开。


    但撬开阀门实在有些困难，在囚禁中反复打磨到尖锐的指甲只在栏杆上留下了一点浅白痕迹，人鱼白净的牙齿咬着栏杆，水吞噬了水下发出的隐约响声。过于用力狰狞起来的脸庞，并不丑陋，充满野性的魔魅美感，让她更像是海里的海妖、吞噬人心的怪物。


    曾经被欣赏把玩的牙齿和指甲，曾经被揽在怀里的躯体，被欣赏离开水上岸后被迫依附其他人的姿态，看似纤弱白净的身体，肌肉纹路漂亮，在此刻，爆发出了极大的力量。


    有人爱人鱼的孱弱无助，陆上的鱼失水像没有爪子的虎豹，被圈养起来、毒哑嗓子，成为被把玩的物品和禁脔。


    ——却忘了，他们也有尖牙利爪，曾是海中霸主。


    挤出进水口时，人鱼的鱼尾被磨得黯淡斑驳起来，但刻意控制着食量保障自己能够离开，爱丽儿忍着挤压感，还是消失在了水波中。


    纱一般的鱼尾在水下摇曳，消失不见。


    卡戎大王子的尸体在国王禁脔的宫殿里被发现的丑闻，随着骤然爆发的人鱼刺杀大王子消息，让王都动荡起来。


    而人鱼的刺杀，只是一个开始。


    第164章


    被大王子丑闻气得重病的国王难以起身,但随后发生的连续杀人案，让他不得不继续耗费精神。


    有的贵族死在情妇家中，有的死在自己庄园中,无一例外，胸前留下了一个血洞，失血致死。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治安署,在第三例刺杀出现后终于发现了里面的问题,


    只流传贵族宴会中,只有极少人才能见到的珍稀宠物,标志着独一无二的享受,也是家族源远流长传承的象征,拥有者大多身份尊贵，一般人甚至听都没听过它的存在,更不可能加入购买。而现在，曾在私下炫耀过拥有这些小宠物的贵族,也成为了杀戮的对象。


    卡戎王都一周内几乎连续发生的刺杀、猝死，让王都蒙上血色的同时，也笼罩了一层暧昧的色彩。


    虽然治安署知道了那名贵的宠物是一种类人野兽,但贵族们徘徊在乖巧宠物居然会暴起伤人的愤怒，和怀疑人鱼只是被恶徒利用的一条迷惑线索中，他们口中描绘的人鱼形象,柔弱、美丽、从出生就为主人存在，甚至连碰一下皮肤都会娇弱地变红,听起来和刺客或罪犯毫不相干。


    治安署为此焦头烂额，为被失踪的人鱼报案认为家族财产被抢劫的家族,和认为人鱼就是罪犯本身,要彻底禁止人鱼奴隶贸易的家族,在治安署两端来回拉扯。虽然还没有最后结果，但皇宫里病重的国王传出的严查命令，无人会反抗。


    直属皇室的奴隶市场，位于王都的第一市场在皇家卫队包围下暂时关停。


    针对过往最珍贵货物的拷问、清理和重新淘汰，在市场中最精致华丽的地方展开，过去是训练调/教新奴隶的学习大厅，连桌上都勾着蕾丝花边，镶金的玻璃镜让整个空间空旷明亮，足以欣赏任何美丽身姿，现在则变成了人鱼的最新囚室。


    待在一个个木桶里被抱进大厅的人鱼银瞳里都盈着水光，茫然无助地看着铁血冷酷的卫队，像一张张白纸。


    真正看到它们时，皇家卫队忽然觉得，曾在宴会流传的逸闻并不那么贴切，柔弱的鱼儿比那些炫耀的人说的还要可怜无力。稍稍捏一下下巴，皮肤就会红起来，眼睛里浸着一汪水，却傻傻地并不躲开，而是疑惑地看着他们，让人不由得觉得欺辱它们都是一种邪恶的罪过。


    “它们不会说话，但能听懂基本的命令，我们的人鱼都是从出生就单独养在池子里的，连进出水口都没有，绝对没有可能接触那些恶徒！大人，您看，指甲每天都会修剪，碰一下指尖都会红，它们离开水就不会走路了，怎么可能是杀人犯呢？”


    带着这批人鱼来的管事努力讨好辩解着，他平时身份比这些卫队高不少，但现在是国王陛下命令调查，他只能好声好气地试图说服这些粗鲁的侍卫，免得他们碰坏了他的货。


    这可是用金币养起来的宝贝！皮肤红了万一留下瑕疵，卖不上价钱还好说，得罪了本来要送过去货物的家族，他的处境可就不太妙了。


    “嗯。”捏着人鱼下巴不由得失神的卫队副队长，下意识点头后，才发现自己在执行命令期间做了什么，干咳一声，严肃道，“还是要审查后才知道结果，不能这么武断……”他看了眼像依然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的小人鱼，“没做过的事，我们也不会污蔑任何人。”


    自然，他们对奴隶市场的调查一无所获。但人鱼生意的管理明显变得更严格了，仅有的两家有权力养殖人鱼之一的管事，愁眉苦脸地选出现在标准里的“不合格”次品，准备运出市场。


    “唉，原来十几年幼崽期里还能组织几场音乐会和音乐晚餐会，虽然它们学不会人类的语言，但哼唱曲调还是很不错的。现在开始刚出生就得去掉它们的声音，音乐会不可能了，长大了点的这批参与过音乐会的上面也不许留下……亏死了。”


    管事的心简直在滴血。


    人鱼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它的声音就像海里的鲸鱼，奇异动听，奴隶市场延伸出的副业之一，就是让知道人鱼存在的上层享受纯净的乐曲。


    只是就像其他野兽一样，到了年龄就会拥有一定天赋。过去捕捉、养殖人鱼代代总结下的经验里，为了方便控制管理，一般在人鱼幼年期结束、拥有其他力量前，就会毁掉他们的声音，成为可以送到府邸中被欣赏的美丽。


    当然，管事也不觉得这么多代下来，完全在人类养殖下成长的人鱼能杀人——喂它们吃带一点血丝的生鱼，它们都会吓得眼泪汪汪好吗！


    娇气怕疼，天真笨拙，在他的印象里，人鱼大都是这样。


    当然，也有例外。


    他看着正被迅速搬运装桶的一尾尾人鱼。有的鱼尾颜色鲜亮面孔年轻，面对变化茫然失措，可怜地发出呜呜声，像在向他求援。管事为本该换来一大笔钱的几只人鱼被淘汰深深遗憾，但调出水槽、箱子和准备马车运输的动手处理速度一点不慢。


    而另一些人鱼则安静得多，它们像被抽干了精气神，恹恹地待在桶里，面孔成熟，身上却不像小人鱼们一样白皙、柔嫩，鱼鳞有的斑驳着，身上有的留下了伤疤或烙印，都来自曾经的主人。


    它们或是主人有了更喜欢的宠物，或是老去了，或是长大了的面孔不被那么喜爱、被看腻了，被抛弃的人鱼回到奴隶市场，被卖掉为主人赚最后一点钱。


    至于他们被卖掉后会去哪里，就不是贵族们关心的事了。


    如果说没被淘汰的人鱼是美好柔弱的，有的甚至一尾人鱼就能占据一百平的水池，被淘汰的人鱼面对的则是像棺材一样狭窄、直挺挺的水桶、锁链以及暗无天日的高大马车。


    马车直接从秘密养育人鱼的水池区域驶出，将在黑夜里离开奴隶市场，送往未知的命运。刚走到市场门前，两侧夜晚营业的奴隶店铺正张灯结彩地招揽着客人，努力展示着自家奴隶的强壮、美丽，管事忍不住撇了撇嘴。


    “快走快走，别叫这些脏东西沾上了。”


    管事急着陪同马车送往内河港口，直接上造船厂的大船才能彻底安心，免得这批货出什么问题，就亏得更惨了。他连看一眼普通奴隶都嫌脏眼睛，但绝对不敢说最近门前加强的管理检查不好，毕竟这要求是直接从皇宫里发出的。


    门前增加了几倍工作量的士兵也很累，深夜打着哈欠继续执勤，悄悄说一些流传着的桃色笑话提神。


    “啦啦啦……”


    含糊而奇异的声音忽然响起，起初连管事都没反应过来，声音来自哪里。


    沉在阴暗水桶里的人鱼盯着水面，张开嘴，露出被剪断了舌头、留下毒药腐蚀伤的口腔。没有明确歌词的曲调像来自另一个世界，有些稚嫩的人鱼声音跟上了年长人鱼的歌声，让人恍惚而迷醉地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动作。


    管事已经被从马车推了下去，他红着眼睛，向来养尊处优的身体扑向了门前的士兵，像看到了自己的毕生敌人，而其他士兵的状态跟他差不多。


    市场大门前店铺中的人被他们的变化惊呆了，短短几秒里，门前店铺中的一部分奴隶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砸断了锁链，冲了出来。他们一部分跑向马车，一部分则跑向后面的其他店铺，不择手段地摔打拆卸着奴隶们身上的枷锁，引发更大的混乱。


    奴隶市场门前瞬间乱了起来。


    只有离门口十几米外的奴隶和店铺主人们茫然又惊愕地看着这场突变，怒骂和尖锐斥责着从店里突然找到机会跑走的奴隶，呼唤着打手和市场守卫到来。


    奴隶市场并非没有过叛乱，但镇压这些虚弱而手无寸铁的奴隶实在太容易，很难让人把这种小打小闹放在心上。发现这里不对劲的超凡者士兵小队队长赶来时，已经过了几分钟。


    他们忽然发现，他们无法对过去认知里的奴隶们动手。只要靠近簇拥着马车的那批奴隶十几米，他们就会失去动手的念头，甚至相互攻击。


    奴隶们曾缺少的超凡力量，正被马车门前露出魔魅笑容的美丽少女补足。车厢里，还有不知道多少这样的怪物。


    他们的魅力、奇异的声音里带来的控制力让人难以抵挡，即使有人意志坚定上前，也被那看起来纤弱的少女指甲戳穿了胸膛。


    人鱼的报复，向来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第165章 （二三更）


    仓促调来的卫队抵达现场后,奴隶市场门前的混乱不仅没被镇压下来，反而愈演愈烈。他们曾对反抗者举起的屠刀，落到了他们自己身上,随着人鱼奇异的呼唤被放出来的普通人奴隶和兽人们大肆破坏着市场，并为被拦在街头的马车不断开路。


    有些奴隶从被放出来时，不管之前看起来多么老实,都对曾经的看管者露出了獠牙。他们知道今天或许会是他们的最后一天,即使报复了这些人他们也活不下去,但拥有了这样的、能反抗的机会,他们甚至愿意用一切换这些人死去。


    即使赤手空拳,咬也要从店铺主人、打手和门前混乱的士兵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而有些奴隶却有些害怕、茫然,但随着场面愈发混乱，他们的目光也看向了被从一些有着特殊生意的店铺中找出来的贵族家管事、家臣们。即使他们什么都不做乖乖留下,这样大的暴动叛乱，他们一样活不下来。那有了这个机会,为什么不疯狂一次呢？


    沉重的压力，一层层的剥削，无望的未来,甚至本有希望却一样会被打成奴隶扼杀的世界……麻木的表层下，早已是即将喷发的火山。人鱼的声音，人鱼的力量,是他们看到的最好机会。


    而奴隶市场深处，地震般的震荡正在蔓延,被挖开的水池深处喷出的水花冲上一层楼高，水花浪头将惊恐地来保护人鱼、抢救财物的人拍出十几米,等能爬起来的时候,地上只剩下干涸的水池、一条巨大裂缝和被浪花冲得乱七八糟的各色精致器皿。


    人鱼,几乎全都消失不见。


    只是一个短短的夜晚，春月发生的第一奴隶市场暴动，就像一声惊雷，让皇宫里重病的国王暴跳如雷，险些再次昏迷。


    王都治安署和驻军元帅均被严厉斥责，从王都发出的通缉令和调军戒严命令，让整个本就充斥着武力的国家飞快运转起来。


    还没来得及发出质问信件，指责王都教区教堂放任堕落者罪行，爱丽舍宫就迎来了教区主教上门。带着异端裁判所通缉令抵达王宫的主教，对国王藏匿和养育堕落魔物的行为表示不满，将为此出动更多裁判所力量帮助卡戎。


    与其说是帮助的请求，不如说是通知。教区主教离开爱丽舍宫时，国王脸色铁青。


    铁血王国的执掌者，在接连发生的意外中，明显显出了苍老。第一顺位继承人死亡后，王子们跃跃欲试，而窥伺着权力的目光，不论来自何方，在阴影里都显得格外贪婪。


    卡戎王都的消息暂时还没传到风暴港，在伊丽莎白游走在风暴港贵族之间，背地里接触其他邪神信徒时，百合花船队的地位也在悄然上涨。


    虽然风暴港是不冻港，但冬季贸易频率依然有所下降。春月到来时，重新出港的狂欢宝藏号上设宴邀请风暴港中有名人物一同庆祝春季来临、新的一年，并预祝新一年的贸易顺利。


    再次上船的伊丽莎白，不再是被人顺便带上船的小角色，而是真正有了邀请函的一员。只是，她看着一起念着“赞美神明的光辉”的宴会参与人员，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来。


    没办法，当知道里面起码有五六个邪神信徒后，邪神信徒和光明神信徒一起赞美光明神的场景，实在有些黑色幽默。


    贵族们的宴会能从十一月一直开到一月，狂欢宝藏号上的舞蹈欢歌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了个地点。大船从港口驶出，将在近海兜个圈子，展示狂欢宝藏号的英姿，再将参与宴会的人送回来，大船重新出发。


    深夜到来，喝了几杯酒依然面不改色的伊丽莎白，婉拒了几个人投来的夜晚邀请，独自走到船头。


    她轻轻敲击船头撞角，试图引起下面囚笼里人鱼的注意，没法直接下水，只能试试看迂回方法。但伊丽莎白没抱太大指望，毕竟人鱼从一开始就抗拒外来接触。


    从船头往下看，得向外探出一截身体，才能看到紧贴着船身亮起的银色和蓝色波光，被囚禁在里面的人鱼仿佛根本不存在，清冷的船头和背后欢歌举杯的热闹宴会，仿佛是两个世界。


    “呜……”


    一种奇怪的音调在伊丽莎白耳畔响起，伊丽莎白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不是游戏制作组终于良心发现开放新背景乐了，而是来自船下面的声音。


    “是你在叫我吗？”伊丽莎白有些惊喜，几乎用气声小声询问着下面还没见过的人鱼，“你的伙伴也许告诉了你，我可以帮你们离开这里……”


    下面安安静静没有回答，但伊丽莎白没气馁，琢磨着找机会下去看看。


    虽然她不打算囚禁人鱼，但聘请人鱼上她的船，为百合花船队开辟风暴之海航路总可以吧？现在打好的关系，就是百合花船队未来远洋贸易的希望！


    她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人！


    即使人鱼再没发出声音，但伊丽莎白依旧乐此不疲地在船头和对方聊天，说一些可能有用的治疗方式，尽力展现庇护地的吸引力。


    伊丽莎白这次不是参与宴会的小透明，作为有邀请函的上船人员之一，先前显得左右逢源、非常希望多经营些人脉的人在夜晚狂欢开始后消失，总会引来一些人来寻找。


    又拒绝了几个来问她是否不舒服、要不要帮助的“体贴”勾搭表现，伊丽莎白“出来透气”的借口实在不适合继续用下去了。正当她准备和下面的人鱼告别，等下次继续找机会接触时，船上早早揽着美女去休息了的船长忽然从船长室翻了出来。


    他抬手接住空中飞来的鹰兽，半米高的黑鹰身上散发着明显拥有天赋的野兽气息，让下面放纵暧昧的宴会声音都是一静。


    “船长？”衬衣敞开的大副醉醺醺地摇晃着走出来，“别这么严肃，出海的好日子，可得开心一点才行~”


    狂欢宝藏号的船长本是船上最放荡不羁的人物，但此刻严肃得可怕，“人鱼……王都奴隶叛乱，风暴港即将戒严，准备返航！”


    伊丽莎白听到了他第一个吐出的词汇，隔着甲板，她在船长向船头投来的怀疑目光中保持了微笑。


    糟，出大事了。


    来自王都的奴隶叛乱、各地调军戒严消息，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船上放纵的火焰。还带着酒气的大副协调安排着舵手返航，但船刚转舵，向来柔顺配合无比的水流，像变成了一滩淤泥，转向和前进后退都变得格外艰难。


    “船、船在下沉——”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水手脸色苍白。他们已经驶出港口，近海的风暴港没有远洋狂暴，但并不平静，往常的狂欢宝藏号不受影响，葬身在近海的船舶却不计其数。而近海的水深，足以淹没整艘船。


    宴会暂停后被带着住进临时住所，还没来得及抱怨这里的糟糕住宿环境（和贵族们家里相比），刚还在宴饮狂欢的贵族们听到声音，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船怎么会下沉？！这可是狂欢宝藏号！


    但短短时间里，船的确正在缓慢、无法阻挡地下沉。明显开始倾斜的船身，让船上的客人们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开船啊！你们怎么还不开船！到底哪里坏了，快点去修啊！”


    他们有的开始责骂船长的失职，有的在颐气指使地命令要上小船返回陆地，有的惊恐的缩在一边，正向神明祈祷。被带上来取乐的奴仆们惊慌失措地尖叫着、哭泣着，焦头烂额寻找船上问题的水手们被折腾得一团糟。


    船长脸庞扭曲了一下，抽出自己的双剑，狠狠砸了一下，发出清晰的金属响声。


    “我说，再有人乱跑，妨碍修船，我第一个把他丢到海里喂鱼怎么样？狂欢宝藏号有国王陛下特许，戒严征调期间视为战船预备役，你们最好配合一点。”


    一切发生得太快，伊丽莎白甚至还没来得及随大流走回船舱，听着船长的暴躁威胁，她挑了下眉。


    卡戎的战争布局，比她猜测得还要贪婪。特许非官方船队，却是对标战船设计，可以想见的，如果卡戎找到机会，总有办法将这些驰骋在海上的大船变成向外伸出的爪牙，还不容易引起警惕。


    船长的强行压制并没有获得船上众人的理解，尤其是，排查后发现船舱并没有漏水，而是船尾诡异地出现了一个漩涡，像风暴海上吞噬了无数人的漩涡一样，正在拖他们进去。


    风暴海上的漩涡往往来得又急又快，遇上后人们都无能为力，只有跑得最快的船和拥有类似狂欢宝藏号力量的船才能遇到后成功脱身。而现在的漩涡明明不快、似乎能逃离，但完全失控的船只根本无法离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船陷落。


    目睹了甲板上快速向船长汇报各处检修情况的伊丽莎白，隐约有了个猜测。她没有向后看，但已经笃定这是人鱼的报复。


    曾榨取人鱼的天赋享受过多少穿梭风暴之海的便利，感受过多少次海洋的亲近和服从，现在，统统变成了绝望。


    但伊丽莎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开始报复，而不是早一点逃离。


    斜起的大船一角已经开始进水，水手们狼狈地疯狂向外舀水，却于事无补。放下的小船载着船上身份地位最高的人率先下船，准备前往旁边没有受影响的护卫船，最趾高气扬的人面对无法抵挡的灾难，也会脸色发白。


    本就只当做近海滩的临时摆渡船，只能称为小舢板。一点也不华丽，甚至带着鱼腥味，但这时候没人挑拣这些，反而有羡慕嫉妒的目光落下。


    抱怨甚至怨恨着能最先离开的这些人的船上客人，紧紧盯着小船下水，下一秒，更糟糕的事出现了。


    原本只包围着狂欢宝藏号主船的漩涡，随着大船慢慢沉没，扩大吸引着其他船只，刚放下去的小船，本来只需要游几米就能逃出生天，却在扩大的漩涡吸引下，无法逃脱地飞快落入水中。而为了接应靠近的护卫船，一艘艘同样开始倾斜。


    惊恐挤出船舱的客人们努力靠近变高的甲板上，拉扯着船帆绳子或者抱着桅杆保持不会掉下，这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保持形象，狼狈至极地只希望能活下去。


    咒骂和哭泣混在一起，船长从沉没的一角游了上来，他手中还攥着变形了的船舵舵盘，大概是太着急用力，掰断了。疯狂扭转船舵，却依然没能阻止自己的船沉没，失去自己的船，对任何一个船长来说都是比让他去死更可怕的事。


    他阴沉地看着站在人群里变得不太明显的伊丽莎白，失去了毕生珍宝的痛苦让他眼睛血红一片，“百合花船长，你要和人鱼一起背叛卡戎，就先死在船上吧！”


    船上的人面对灾难混乱极了的大脑顿时想起，明明上船享受聚会的伊丽莎白，却是第一个站到船头的。


    ——她一定知道内幕。


    ——一定是她干的！


    人们非得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去恨，才能将自己完全解脱出来。毫无方向的怨恨和惊恐，在船长指向伊丽莎白时，全都转向了她。


    伊丽莎白此刻已经半身浸泡在水里，只能努力掰船板试图等会海上自救、再救几个可以发展利用的家伙，但考虑得挺好，万万没想到，有人直接说她是卧底。


    ……虽然的确是卧底没错啦，但这事真不是她干的啊！


    伊丽莎白一顿。


    等等，人鱼不会是族群里能秘密传递消息，知道她帮过忙，所以提前叫住她？这到底是想帮她还是坑她啊！


    “背叛卡戎？”伊丽莎白呸掉嘴里的海水，“你有病吧？这会不急着救人逃命，还来给我捅刀？百合花号才成立这么点时间，你没必要这么怕我抢走风头吧！我要害人我干嘛自己上船啊！要这么说我还说是你自己干的呢，谁知道你是不是要献祭！”


    伊丽莎白暂时还不想放弃经营了这么久的船长身份，虽然有些头疼该怎么脱身，但抢先洗白是必须的。


    海浪动荡中，气得扑上来杀人的狂欢宝藏号船长，在伊丽莎白偷偷丢出的一个风墙阻碍下，没能第一时间杀了伊丽莎白。


    船上本就有伪善者信徒，以伊丽莎白对风暴港上层的了解，虽然可能还没完全渗透，但大多数人肯定都听过某种献祭交易，只是做与不做、信与不信的区别。伊丽莎白的话立刻引起了还依附着船扑腾的人们的抽气。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咔嚓——


    船承受不住水的重压，沉没中断裂开来，桅杆不知撞到了哪里的暗礁，断成了几截。风暴港港口明亮的灯塔遥遥可见，掀起的巨浪中，曾被人们钦羡的狂欢宝藏号，彻底沉没。


    努力往水面上游去的伊丽莎白，挑拣着救了几个NPC。她不指望救所有人，她又不是狂欢宝藏号船长，对非自家NPC也没有责任，这种一看就是剧情杀的动画现场，退一万步讲，这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卷着大船沉没的漩涡依然吸引着他们下落，怎么游都难以游出几米远，反而越来越靠近漩涡。挣扎浮在水面上的伊丽莎白低头望去，隐约在黑蓝色的深水中，看到了一双银色的眼睛，他在笑。


    人鱼在囚笼中回归了大海。他们依然无法离开囚笼，但能将囚禁他们的大船一同沉没，对他们来说似乎就足够得到快乐。


    或许没人会想到，困在里面无数年的乖顺鱼儿还会反抗。


    挣扎着从沉船探头的人不少，狂欢宝藏号的水手不得不不停救援着卷入水下的客人，如果他们能回去，客人们却没有回去，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一场灾难。


    漩涡很诡异地只吸着人和大船沉没，掀起一片巨浪，但不像大船沉没无法阻止，卷入水下后依然能游上去，然后再次被越靠近海面越吸引力明显的漩涡扯进水底。


    连感觉不到累的伊丽莎白，在一次次挣扎重复中都感到了窒息，落水后的【溺水】debuff在缓慢掉血，其他不断挣扎的人，已经濒临体力耗尽，绝望至极。


    这大概就是人鱼的报复。


    伊丽莎白麻木地游动着，顺手打开论坛。最近没什么新消息，倒是哭诉着没法找到圣女合影的风景拍照党正一千零一次打卡催制作组赶紧做个人，下面还有几个卡戎内陆城市直播帖，伊丽莎白本就疑惑王都发生了什么，点进去发现，玩家们也搞不清楚。


    混进贩卖奴隶队伍前往卡戎内陆的玩家们，由于要么扮成护卫、要么扮成护卫的奴隶，离开队伍的时间很少，更多的留在沿途奴隶市场里，悄咪咪忽悠一些地下室仓库里的奴隶们努力反抗，并提供药物（一些便宜的练手药粉，效果太差不好上架，被玩家们拿来真诚地做人情）。


    虽然有人在接触中发现一些奴隶还没完全麻木，但对他们的提议，奴隶们避之唯恐不及。


    狂欢宝藏号收到王都消息时，已经是奴隶叛乱的第三天，大多数没有走到王都的卧底玩家生活依然风平浪静，唯一不对劲的，是奴隶市场的防守似乎更严格了。


    伊丽莎白猜测，加强防守就是为了避免其他奴隶市场哗变。这并不让她感到意外，尤其是对把造反挂在嘴边的玩家们来说，卡戎的奴隶制和武勇，就像个巨大的火药桶，要么将征服其他国度，要么将自己爆炸死无葬身之地。


    正思考着能不能直接带兵打卡戎，能从中挖出什么利益的伊丽莎白，再次沉海向上游去时，忽然发现水流变得没那么滞涩沉重了。


    水底一部分人已经昏了过去，也许已经死了，仅剩的几个清醒的人，很不幸的，一个是想杀了伊丽莎白的狂欢宝藏号船长，一个是伊丽莎白确定的伪善者信徒。显然，信徒身上带着一份面具。


    信徒背着船上来的身份最高的人，伊丽莎白拖着自己选中的利用对象向海岸方向游去，船长暂时没有攻击她，发现水流变化后，忙着上下水面救人，但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她，并不打算放过她。


    伊丽莎白本以为人鱼打算放过他们，但很快意识到不是。


    奇异的声音穿过水面，像深海的鲸鱼长鸣，却是尖锐的，更像是反抗的怒吼咆哮，让她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一个个气泡从水下浮上，将逃出水底的人圈了起来，清透的水泡包裹着所有人，继续向下拖去。


    “我为你们而来。”


    伊丽莎白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回答水下的咆哮。


    她抬起头，黑沉沉的天幕下，灰蓝海浪几乎连通天地，少女跨出海浪，滴水不沾，呼啸的水墙簇拥在白发少女身边。她踏着碎白的浪花而来，剔透的弯月法杖洒下星星点点银光，仿若神明降世。


    “圣女？？？”伊丽莎白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据说出去了的圣女。


    希尔雅偏头对她笑了一下，冰晶碎裂的声音中，禁锢拖拽着所有人的水泡迅速结冰又裂开，被解救出来的人们落进透明的风系囚笼中，随着希尔雅手中的光团散开，一部分人身上亮起了治愈术的白光。


    “索菲娅圣女冕下？”船长疑惑地打量着希尔雅，这样的朴素装扮和外形，和他知道的不太一样。但面对能同时使用多种神术的神术师，他保持了该有的尊敬。


    “呜——”


    水面下的存在更加愤怒了，在希尔雅手下变得略平和起来的水面重新滞涩动荡，在庞大的压力下，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另外两人先后昏迷。像是有人在暴躁地拿他们撒气，或者，只是攻击并没能在希尔雅身上奏效。


    希尔雅按着水面无奈地笑了一下，她明明没有开口，伊丽莎白却依然“听”到了声音。


    “我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是想给你们自由。”


    在森林遗迹多次接触过的隐约喃喃声，在希尔雅的破解模仿下，摸索出了精神力的另一种使用方式：意识传递。可以越过语言，直接理解交流，应对不知道能否说话的人鱼刚刚好。


    希尔雅投入水中，在充满恶意的拉扯下沉力中，快速接近几艘斜向下插在海里的大船，角度改变后，船头囚笼里的人鱼就变得明显起来。即使沉海，人鱼依然是大船的囚徒，他们仰头看着海面上落下的微光，相似的银瞳中空洞而冰冷。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一更半）


    水底飘起的海藻般长发中,美丽脸庞充满邪恶的魔魅诱惑。拥有诡异诱惑力的声音在水中穿梭，引诱着外来者投入捕手陷阱。猫捉老鼠般的游戏，是捕猎者的最爱。


    来吧,来陪我们一同沉没，与我们一起死去……


    落水的人影如他们希望的那样下落着。


    希尔雅贴近了人鱼们，没有盯着人鱼痴迷不已,也没有发现自己被蛊惑后恼羞成怒重新向上挣扎,反而盯着囚笼。


    离她最近的人鱼茫然地吐了个泡泡：？


    希尔雅向囚笼输入精神力,确认了法阵细节。玩家角度曾看到的并不完整不足以推导出破解方式,把船捞出来有些麻烦,而且希尔雅也不觉得人鱼们会乐意看到自己的耻辱重新出现,下水而已，很简单。


    法阵设计得很精巧,除了真正的钥匙外，唯一的缺陷突破点是无法抵抗爆炸,但海中生物人鱼几乎不可能觉醒火系天赋，一般情况下使用这个方式来救人，只会同时炸死里面的人鱼。


    不过……


    希尔雅手中弯月法杖轻敲囚笼。


    刹那间在绽放海底的火焰,照亮了人鱼的脸庞。狭窄的蜂巢状囚笼从落下的那一点开始，四分五裂。海水毫无阻隔地出现在了人鱼们眼前，渴望的一切,仿佛唾手可得。


    “不必和过往一起沉没，你们可以有新的未来。”希尔雅说。


    仿若谶言,仿若神谕。


    一朵朵火焰之花在海底亮起，人鱼们茫然地注视着囚笼外,眼角滚出透明的水珠,在海水中变得模糊。


    随着囚笼破裂,希尔雅手中亮起治愈术的白光，像海里的星星点点宝石沙砾，落到人鱼们身上。血管里永远奔涌着的冰冷血液忽然像落入了温暖的水流中，不至于灼伤，却能感受到罕见的暖意，一直流血腐烂的伤口泛起痒，新生的血肉正在愈合。


    狂暴深寒的浪花下，海水深处，一片安静。呆愣的人鱼们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向外抬起手，只抓住了一段正在下落的囚笼残片。坚固、无法打破的囚笼，的的确确变成了碎片。


    希尔雅看着他们，“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离开，在森林中的庇护地里重新安家。那里很安全，每个人的生命和尊严都受到法律保护。也可以留在卡戎完成你们的复仇，我可以请我的朋友们帮你们。打破卡戎奴隶制，我和你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特殊的精神力语言飘荡在水波尽头，人鱼们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一阵呼喊声。


    “船长，你在哪——圣女——放我们进去——”


    水面上大呼小叫的嘈杂声传到水下时变得模糊而微弱，穿过风暴的声音，属于人类。人鱼们刚缓和些的脸庞重新冰冷，希尔雅抬起手，精神力簇拥着水流改变海面正在卷起的风暴。


    在论坛上看到伊丽莎白这边出事了的玩家，带着百合花船队的船只靠近近海风暴，掀起的巨浪让最坚固的几艘船像海中的一片片树叶被抛起落下，艰难接近着伊丽莎白标出的定点。但自然的威力难以抵挡，眼看要被风浪抛到更远处时，铺天盖地的海浪中突然出现了一条缝隙。


    宛如被人劈开。


    被希尔雅控制着展开的水道，露出风暴内部反而稍稍平和些的波涛海面。理直气壮在外面呼唤希尔雅帮忙的玩家驶入风暴中，对伊丽莎白笑嘻嘻的打招呼，“好耶！船长我们来啦！”


    他们脸上毫无畏惧，只有加入风暴的兴奋，近海这么大的风浪实在少见，现实里更是难以遇到这样乘（玩）风（命）破（作）浪（死）机会，要不是惦记着水下还有剧情，绝对还打算顶着风浪多跑几次。


    伊丽莎白难得毫不顾忌形象地蹲在水面上的保护风球里，浑身湿漉漉的，虽然身体不累，但挣扎这么久精神疲倦感太强，伸手被船捞上去，打算歇一会再去下面抢任务——反正先下去的人肯定会录像和发直播帖，看剧情动画不差这一会。


    希尔雅到来后，对她和其他玩家们来说，都像大家长来了一样，身后有了可以依靠的后盾，轻松多了。


    在接触邪神信徒中听说这里有新建筑参考，专门跑来船上玩的孤儿打野，看见伊丽莎白这副样子，嘲笑了一会黑心指挥翻车现场，挥挥手就跳下去帮忙。


    水下可见度很低，一个劲下落后，才能看到朦胧对望的两侧人影。希尔雅的白发飘荡在水中，对面陷在沉船里的银瞳人鱼们身上伤口刚开始愈合，像深海遗迹复苏，强烈的非人美感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美术真该骑着策划上班……咕噜噜……”


    张口灌了一肚子水，下一秒，孤儿打野感觉到自己被什么罩住。透明的风墙隔绝了他脑袋旁的海水，呼吸重新畅通，差点被自己坑死在海里的孤儿打野又生龙活虎起来。


    “圣女真乃居家必备旅行利器！来，我带匕首了，我帮你们出来！圣女要帮的人就是我要帮的人，我不要太多，像鲛珠啦，鲛纱啦，珍珠深海鱼啦……随便给我来两斤就行！”


    第一个跳下水的孤儿打野没读出两边对望的奇怪氛围，顶着人鱼诡异的视线，游到囚笼旁。


    解开囚笼后，希尔雅就往后退了些，避免让人鱼们太紧张、太警惕。但看着孤儿打野游过去，她也没阻止。以孤儿打野的热情（不要脸），也许接触之后人鱼反而能放松点呢？毕竟，和她展现的武力相比，在人鱼们眼里，玩家们比较“弱小”。


    孤儿打野游到附近，盯着囚笼中贯穿人鱼的锁链，掏出匕首。他不清楚希尔雅为什么只治疗伤口但没有切断锁链，琢磨着可能是留给玩家们的任务，就愉快地莽了上去。


    寒光刚出现，依然蜷缩在囚笼中的人鱼猛地抬头。瘦得能看到骨头的苍白手掌抬起，手掌前端，指尖隐约显现的尖锐指甲寒光，离孤儿打野的脖子只有几厘米。


    但在孤儿打野看来，这就像一个受尽欺负的小可怜，以为他还要伤害他，似乎要推开孤儿打野，或者避开自己锁骨上的伤口。


    血污和肮脏无损人鱼的颜值，孤儿打野耳尖微红，有种自己欺负人的错觉。他握着断开的囚笼尖角往下游了游，手触碰到锁链时，脖子也落到了人鱼掌控中，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往凶残的利爪下送。


    孤儿打野不知道人鱼能不能听懂话，但想到先前猫球球都能跟羊沟通，干脆用哄小孩的语气哄着这不知道多大、但看起来简直像一张白纸的人鱼：“这是矮人打造的优良品质武器，砍开很快的，别怕，一点也不疼，我轻轻的……额。”


    正说着，匕首落在锁链上，金属碰撞声被海水吞没，锁链却只留下了一点白痕。


    孤儿打野：……？


    “一定是我下刀方向不对！再来一次！”


    孤儿打野尴尬得又砍了几下，锁链只磨出一个小小的豁口。他自觉找到了希尔雅没有立刻解开锁链的原因，抱歉地看了眼都盯着他的人鱼，“要不，我把船拆了？”


    说干就干，孤儿打野匕首奔着船头木板去了，然而船头撞角本就是船上最坚硬、用料最好的地方之一，不管是锁链还是船头，都毫无变化。孤儿打野踩着木板试图借力撬开，忘了水下浮力，船没拆掉，反而把自己弹出去了一截。


    孤儿打野：……？？？


    草，丢脸丢大了。


    人鱼歪头看着飘在上面的人类忙碌半天，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默默伸出了手。


    瘦弱的指尖划过锁链，像切开一块蛋糕做的锁链一样，手指划过的地方，一分为二。


    刚游回来的孤儿打野目瞪口呆：“……削、削铁如泥！”


    所以，他刚刚忙了那么久，是干什么来着？NPC自己解开了，他还有任务吗？？


    陆续像下饺子一样下水的玩家，在孤儿打野和锁链斗智斗勇中，已经找了过来。看到看起来孱弱的人鱼自己脱困，对他们身上暗藏的力量，惊讶极了。


    “这么强，怎么还会被抓啊？这算不算新时代美强惨，下个版本活动该是人鱼没错了吧！”


    希尔·狗策划·雅在玩家们的敏锐猜想中，悄悄编辑完了最新任务草稿，准备过一会发放。


    听着旁边的议论，希尔雅给好奇的玩家们解释，“特制的囚笼封禁了绝大部分力量，让他们伤口无法愈合，就像之前你们遇到过的伪善者祭坛里的特殊限制。打破囚笼后，他们才有机会恢复自己的力量。”


    她看着纷纷扯断锁链的人鱼们，虽然动作很慢，但明显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打破囚笼只是第一步，心上的囚笼还需要人鱼们自己走出来。当人鱼们意识到真的能离开囚笼，亲手打破自己的锁链，让他们从茫然和纯粹的报复心中清醒了些。看着她的目光虽然还是警惕，但也多了几分好奇。


    抢任务失败，孤儿打野悻悻回来，“要不是知道这些法阵啥的谁都有几率研究出类似效果，我都要以为是卡戎背着教廷请伪善者造船了。”他不懂法阵，但他姐姐带着姐姐认识的小伙伴们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反正，坚决不是他犯蠢。


    玩家里有人大开脑洞，“没准，教廷也被伪善者渗透了？让我掀开教廷的皮看看你是谁……哦，邪神信徒啊，没事了。”


    “我的邀请依然有效，我想，你们会需要一些同伴的。”希尔雅给人鱼们补了个治愈术，见玩家们慢慢都下来了，不再关注仿佛对峙一样游在对面的人鱼。


    对人鱼们来说，今天发生的事大概太多了，好好想想才能给出答案，她并不打算强迫他们一起离开。


    希尔雅转向玩家们，“勇士们，我的朋友们，很高兴看到你们一切都好。愿意在灾难发生时拯救他人，愿意对身处险境的生命伸出援手，这是难得的美德。风暴即将结束，我们该重新启程了，带着沉船中有用的一切，强大我们的船队。”


    给玩家们补发了个探索沉船的任务，希尔雅只当没看到在此之前已经有人游进沉船打捞、没听到海上搜刮乘客身上战利品的玩家声音。


    本来夸赞该有“不计回报救人”，但希尔雅面对眼睛闪着金光的玩家们，实在夸不出口……玩家们大概也不会乐意听到“没有回报”。


    玩家笑嘻嘻地对她行礼，水下行礼有些不伦不类，跑去做新任务了。人鱼们发现新来的这些人只围观了一下自己（其实是凑近合影截图），大部分又散开了，绷紧准备对峙的身体放松了些。他们缓缓游出囚笼，被禁锢久了的鱼尾摆动时都像初学走路的幼儿，笨拙摇晃。


    刚游出来一米多，一尾人鱼感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鱼尾，人鱼警惕的表情立刻转为愤怒。


    人类……想做什么？果然，还是不会放过他们吧。


    虽然没帮上忙，但孤儿打野琢磨着自己第一个接近他们，总该有点面子情。他笑得露出八颗牙，指了指根部钉在船身上的锁链，比划着试图让人鱼理解：“那啥，能不能把锁链帮我们一起弄下来带走？这么好的材料丢着太可惜了！”


    再往后看，搜刮船舱里武器的、试图撬掉船首雕像的……连船帆都没被放过。


    吃光抢光拿光，玩家所过，寸草不生（划掉）。


    留在狂欢宝藏号主船上的，是一尾年长的女性蓝尾人鱼，其他船上的人鱼、包括伊丽莎白第一个见过的人鱼，都围在她旁边。人鱼听不太懂意思，但看动作明白了人类想做什么。


    人鱼游回囚笼，重新切断锁链，玩家们兴冲冲拿着战利品跑掉，“谢啦！你们好强！”


    虽然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真诚的笑容和愉快感正从玩家们身上传递过来。


    人鱼歪了歪头，银瞳静静看着他们。


    水下明明还很安静，但在不断游动的玩家身影搅动下，仿佛又很热闹。这些人类没有抓住他们，抓住船上最昂贵的“货物”，反而对破烂船帆布、弓箭、甚至船上甲板很有兴趣。


    ……真是些奇怪的人类。


    向外游动停了下来，蓝尾人鱼越过凑到旁边的玩家脑袋，看向不远处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正在往外游的白发少女，这里最强大的人。


    希尔雅注意到那边传来的目光，但没有干涉人鱼。她散出精神力快速搜索了几艘船，确定这里没有类似遗址遗骸中的规则性痕迹，船上倒是有不少道具，都被她在玩家们小地图里单独标了出来。


    希尔雅游回水面上，趴在甲板咸鱼瘫的伊丽莎白，看着一阵闪烁着火光的风卷吹过希尔雅全身，刚出水时湿漉漉的白发少女就重新干干净净，落在甲板上时，连头发都是干的。


    伊丽莎白：……可恶，有被秀到！


    她看着希尔雅向她走来，温软的手掌贴着她额头，“伊丽莎白，你还好吗？”


    伊丽莎白翻身坐起来，“当、咳咳，当然。”


    她摸了摸额头，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温度，让她不由得想起家人在她生病时的温柔照料。


    ……最难以抵挡的温柔，谁能抵挡一个又强又对你好的大姐姐呢qwq


    伊丽莎白正尴尬时，旁边从希尔雅留下的风球里拖人出来搜刮战利品的玩家爆发出一阵惊呼，“伊丽莎白老大！这是不是你之前看到的信？”


    玩家揪着狂欢宝藏号船长，从他怀里找到了一卷羊皮纸。他被淹得奄奄一息，在希尔雅到来后被强制昏迷，趴在风球里。


    一只羽毛湿透、变冷了的庞□□爪子还紧紧抓着他肩膀。先前风暴中，船长得救援船上的重要贵族客人，黑鹰为了救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淹死。


    玩家们试了试，没法把一人一鹰分开，只能一起拖上船。


    玩家们对船长兴趣不大，反倒对黑鹰充满了羡慕，“死前都在保护主人啊……我们驯化的还不给人骑，到现在就那么几只坐骑，太惨了！诶对了，蜘蛛好像快最后一次蜕壳了，圣女，要上架了吗！我也想当骑士当猎手！”


    希尔雅听着玩家们日常大呼小叫催商店更新，假装没听到，她打开信件，先前伊丽莎白放上论坛的听到的细节，在信里写的更清楚些。


    王都宣布的卡戎进入戒严状态，风暴港戒严、禁止出港并调拨海军防守，这条消息对在风暴港经营活跃的百合花船队向上渗透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167章 （一更半）


    羊皮卷字迹被浸泡得有些模糊,里面还卷着一张纸条，明显是狂欢宝藏号船长的人脉夹在官方口吻的信件通知里一起送来的。纸条上简单说明了这次戒严的源头：


    王都发生的人鱼刺杀，和人鱼展现出超凡力量带领的奴隶叛乱。


    凑过来看的玩家和拿到后就立刻把信和翻译截图发到论坛上的玩家,共同发出了遗憾的叹气声。


    “要是咱们已经混到卡戎王城就好了，还能看个现场，直接加入叛军一起推翻卡戎！狗策划做大剧情居然不放出来CG动画只是当背景板,这合理吗！”


    伊丽莎白先前就有了猜测,但没想到真的是人鱼做的,不由得心情有些复杂。


    人类欣赏人鱼的美丽,利用人鱼的天赋,但人鱼以个体生存时,用到的捕猎技巧大概和美丽无关。他们本该乘风破浪纵横四海，却只能以他们的魅力从人类统治下杀出血路。


    希尔雅烤干了信,重新卷好，看向坐在甲板上的伊丽莎白,“狂欢宝藏号无法回到风暴港，这次海难或许能帮你更接近风暴港的中心。我们准备一下，今晚将中转岛上的奴隶全部解救出来。会有点辛苦,你要休息会吗？”


    伊丽莎白表情微妙：圣女你浓眉大眼的，也搞黑吃黑啊！


    【已获得支线任务-风暴港第一船长，已获得支线任务-奴隶岛屿的毁灭。】


    跑偏的思路被弹出的任务提示拉了回来,伊丽莎白看了看前一个搜索任务进度，接下岛屿救援任务,像被注入了新的动力，招呼着自家水手玩家赶紧准备起来。


    开船去中转岛之前,多搜刮点都是自己的！有圣女坐镇,中转岛解救任务肯定能成功,就是奖励少一点，但积少成多也可以接受。况且，伊丽莎白虽然咸鱼瘫，但脑子没坏，她当然看得出这次风暴中隐含的机遇。


    狂欢宝藏号已经葬身海底，而拉上来的人类一部分是昏迷，一部分是确实死去了。港口唯一的特许船队消失，她独自回海港绝对会惹人怀疑，但挑出还活着的落水者一起回去，他们都将是她的证明和走入核心的助力。


    虽然不完全是她救的人，但圣女救的人就是她救的，从愤怒人鱼手下抢下人，救命恩人没毛病！


    风暴港第一船长？嗯，她喜欢这个名字，要是能叫卡戎第一船长，就更棒了。


    希尔雅拿到伊丽莎白保存的面具，短暂唤醒了身上有着同样规则痕迹的伪善者信徒。在炼金药剂、她的精神压迫双管齐下下，本该看到最希望看到的事的信徒，却没有带来新的线索。


    穿着华丽宴会礼服的信徒，取出自己身上夹带的面具放在胸前，和献祭时放着的地方一样。他脸上露出病态疯狂的笑容，“假面之下，权力永恒！吾神成就至高之时，世界皆将俯首，您的命令既为一切……”


    像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普通木面具，精神感知里的力量很微弱，大概积攒的力量已经在之前的挣扎求生中被信徒用掉了。他狂热地吟唱着邪神祷词，落水后青白的脸色越发灰暗下去，希尔雅及时发现不对，打断时，面具已经长进了信徒身体，短短时间里，信徒就失去了呼吸。


    白色面具在信徒死亡后跌落，普通感完全消失，变得莹润洁白。亲眼看到这一切，证实了之前猜想的玩家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真的会吃信徒啊！”


    吞噬信徒的瞬间，面具上变得略明显的规则痕迹，希尔雅难以捕捉到它的源头。


    希尔雅皱了皱眉，探手感知了一下尸体内部。


    信徒的尸体根本不像是刚死去，凝结的血液意外地让人感到“苍老”，全身起码一半血液消失了，精神力也毫无残留，身体里使用过超凡力量的人刚死亡后本该残留的元素能量一丁点都不存在，也许和信徒力量来源本就通过自己的力量有关。


    他身上显现出一种类似面具的规则痕迹，像是对规则的皮毛模仿，让希尔雅想起系统说过的“被神明重新赐予信徒的信仰力量”。


    面具从信徒身上汲取的力量不知通向哪里，但可以确定，面具本身只附着了一点。


    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成长的半神或神明，真的可以称之为神明吗？还是说，通过信仰成神，都会这样？


    系统：【……这是污蔑！！！】


    希尔雅借委屈极了的系统反应，划掉了一个可能性，但依然不打算使用系统提过的信仰成神可能。


    临时审问结束，海浪还在剧烈波动。一般情况下风暴港灯塔并不会担心狂欢宝藏号，毕竟能远洋的大船谁也不会觉得它会在近海风浪中翻船，但风暴结束后，消失的大船就会引来注意。


    百合花船队得分成两部分离开，伊丽莎白得当海难生还者回港口，需要搜索带走的人和提前安排的战斗准备都需要伊丽莎白来确认。


    风暴逐渐趋于平缓，玩家们搜上船的东西基本装好了，伊丽莎白抱着桅杆，绑好拉上来的几人，准备在船队离开后，往港口游去。百合花船队缓缓启动，一尾尾银瞳人鱼忽然浮出水面，站在船头的希尔雅回头看向他们。


    “我要走了。”


    船上的玩家们嘻嘻哈哈挥手，“真不来啊？那算啦，小心点别再被抓了啊！”


    还有人依然留在水里试图邀请他们，“要不跟我们去岛上转转，然后我们陪你回去复仇鸭！”


    过去绑架导师是一回事，虽然100%肯定人鱼，最后还是会加入庇护地，但既然这会希尔雅不打算带人鱼走，玩家猜测着人鱼还有新剧情，倒是没有强行动手绑鱼。


    遥遥注视着他们的人鱼，看着船只驶离风暴中心，在施法者的庇护下平息所过之处的风浪，终于迟钝地意识到：


    他们真的要就这样离开了。


    下意识追着船游向前面的两尾人鱼被同伴拉了一下，年长的蓝尾人鱼张开嘴，缥缈的无声歌声传入希尔雅耳畔。


    “谢谢。去岛上，我们的族人。”


    大概几乎没有和外界沟通过，人鱼的语序有些混乱，但希尔雅听明白了。


    “我可以帮你们救出他们。”


    人鱼默默跟上大船，游经的地方，风浪仍然狂暴，但对他们来说似乎并不危险，反而像是大海与他们的嬉戏。


    游鱼归海，虽然伤痕累累，但他们已经拥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希尔雅施法对抗海上风浪，百合花船队离开风暴中心。即使她已经黄金阶，但在风暴之海中，单纯依靠施法平息风浪带来的平稳，比人鱼庇护下的大船行驶略有些飘忽颠簸，消耗同样很大。


    风暴之海上的混乱元素潮汐，让希尔雅想起了北方死亡海域，一片死寂的死亡海域，看起来比风暴之海糟糕得多，但恶劣的风暴和海洋动荡并不代表生机，它也许就是风暴之海的明日。


    海中宠儿人鱼的奇妙天赋，让他们能轻松跟上船只，并泄愤般在身后掀起大片巨浪。似乎注意到船队行驶的颠簸，人鱼浮出水面看了看，分开游在船队两侧，船只速度隐隐加快了。


    希尔雅听到船上玩家的窃窃私语。


    “美人鱼人美心善，感觉和海豚有些像欸。”


    “骑士和猎人转职要么需要坐骑要么需要动物认可，魔兽实在太难沟通了，人鱼有没有可能也算半个魔兽？”


    满脑子骚操作的玩家追着人鱼，希尔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仿佛看到了他们被拍飞的未来。


    算了，还是让玩家有机会深入体会一下人鱼的武力值吧。


    中转岛遥遥在望，连狂欢宝藏号都是准备出海却还没出海，风暴港和远洋的春季贸易还没完全开始，中转岛上留守的人隐约看到船影，揉着眼睛醒来来接应。五大三粗的岛屿码头工兼打手们，只略有些奇怪，对面为什么会是百合花船队的徽记。


    他们没意识到，这次上岛的不是财富，而是清空岛屿的狂徒。


    岛屿四面环海的地形方便了玩家突进包围、一网打尽，在玩家们嗷嗷冲下去，终于能肆无忌惮使用法术和武技，把一脸懵逼要去喊人救援的岛上打手全面压制住时，清空占领这片远洋仓库岛屿的任务，正式展开。


    码头前有三艘显然有战船影子的大船守卫，发现这边问题时，船上的人刚开始指挥，狂欢宝藏号身上曾发生过的事件再次重演。


    船上的人像下饺子一样落下，船身飞快倾斜消失在海水中，希尔雅带船靠近，再次为困在船头的人鱼破开囚笼。


    浮出海面的人鱼伸出双手，迎接他们的同伴。


    没被人鱼拖进水里的士兵，有的根本不知道船上还有着这样美丽的生物，他们呆呆地看着这忽然出现的异族，甚至没意识到船只失去了什么。


    中转岛和伊丽莎白上次来时相比，显得有些萧条，守卫和关押的奴隶都很少，加起来只找到了一千多人，和伊丽莎白之前听说的最多上万人没法比。狂丢探测术搜索全岛的玩家们，大包小包地带走了这里的金银财宝、武器道具，岛上的人一部分成为俘虏，一部分成为同伴，一起打包带走。


    岛上倒是还找到了几个兽人，皮毛纠结在一起，血肉模糊，长得更像是可怕的魔兽，显然是奴隶贩子们定义里的“不值钱货色”。他们和方遥之前接触的兽人差不多，都抗拒回答问题，一点也不合作，把玩家们当做下一个准备卖掉他们的商人。


    他们回不回答都没关系，反正都会被玩家们带走，在庇护地待久了总会有回应。


    船只抵达中转岛的刹那，站在船头的希尔雅闭上了眼，覆盖了船队的精神力收回，瞬间向全岛蔓延。


    和风暴之海上混乱元素潮汐带来的限制相比，岛上对精神力的压制很低，希尔雅很快找到了岛上奇怪的地方。


    一片元素秩序性极强的土地。但上面残留的不是光明教廷的规则痕迹，而是希尔雅不久前刚在船上感知过的一种，来自伊丽莎白收集的伪善者教派面具上的规则性残留。


    希尔雅并不是为人鱼而来，她离开莱克顿时人鱼的反抗事件还没发生，她为伪善者的踪迹而来。而中转岛上，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出现了教派据点。


    岛上爆发的限时战斗，让一直想打架的玩家们玩了个尽兴。在玩家搜索到希尔雅标注出的特殊据点时，希尔雅看到了一座教堂。


    以教廷特制的道具保障元素秩序性规则的教堂，在大陆上向来紧密覆盖着国土，只有郊外离教堂最远的地方，元素侵蚀伤害才格外强烈。但基本上，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教堂。


    中转岛上却不太一样，这座教堂显然已经废弃很久，向来一尘不染的教堂周围堆着垃圾。两边挤着歪歪扭扭搭起三层的棚屋，看起来随时都会坍塌，天知道是怎么维持着的平衡。倒没有人在白色石壁上随地大小便或胡涂乱画，上面重重灰尘和蜘蛛网，已经让它显得格外黯淡。


    这座教堂罕见地没有留下秩序性道具维护，确实已经被教廷放弃。


    也许是因为岛上充斥着与教义相反的邪恶，避免影响神术师的信念。也许是因为卡戎并不希望教廷插手这里，曾发生过什么冲突。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但最终，它变成了伪善者的据点。


    教堂内部一片空荡，肮脏到看不清里外的窗户玻璃碎裂一半，到处都是蜘蛛网，里面没有神像，大概随着教堂废弃已经被和道具一起带走。


    如果说地面上看起来还只是废弃的正常教堂，凭着找宝藏技巧敲遍所有缝隙的玩家，很快找到了教堂地下的秘密。


    原本神像的位置下方，露出了通往地下祭坛的入口。


    入口很干净，甬道两侧灯盏里甚至还有没用完的灯油，打开的入口飘出古怪的香味，和表面上的被废弃形象截然相反。


    最下方的祭坛毫无灰尘，仿佛在不久前还曾被使用过，上面黑褐色的血痕层层叠叠已经不知留下了多久、不知有多少血液沉积在绘制的法阵缝隙中，悄无声息死在这里被交换力量的奴隶，不知有多少。第一个看到的玩家，忍不住干呕起来。


    但希尔雅在岛上没有找到另一个带着规则痕迹的东西，按照先前规律，该和祭坛一起使用的面具和祭祀主导者不知所踪。


    权力与假面的宗主，祂的阴影也许覆盖得比希尔雅知道的更远。


    第168章 （二合一）


    被绑起来的俘虏和带出来的奴隶们挤在船上,百合花船队几乎所有船都被临时调来，但装下上千人还是有些困难。希尔雅施法托起快被压沉的船只，带着大船向北出发。


    离开码头时,人鱼们聚在后面悄悄看她，在希尔雅回头看过来时，蓝尾的年长人鱼推了推里面最年轻的人鱼。


    两条年轻人鱼跟上了船队,蓝尾人鱼对希尔雅弹起尾巴,像飞一样跳过船头,也许是人鱼习惯里的告别。更多的人鱼学的是人类的礼节,对希尔雅按着肩头低头。


    “愿意走,希望你信守诺言,希尔雅，族人还在卡戎,再见。”


    大概翻译一下就是：一些人鱼可以跟她一起离开，人鱼的大部分族人还在卡戎,他们要回去，就此告别。


    船上的人鱼嗓子都被毁掉了，只有用他们的天赋触动元素潮汐,发出特定人/特定天赋的生命才能捕捉到的特殊声音，分别由三尾人鱼磕磕绊绊说完。这样沟通的能力显然需要消耗人鱼极大的力量，说完的人鱼都会变得有些恹恹。


    看似受伤后再次相信他人的天真,在蓝尾人鱼深邃的双眼中，希尔雅清楚地知道,这一切建立在她展现的力量上。恰恰相反，这是人鱼在奔赴卡戎混战前,为了保存族群的智慧。


    希尔雅用法杖再次落下治愈术,调整他们糟糕的身体状态。


    她想了想,“我的朋友们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卡戎，可以施法治疗、也可以应对那些超凡者围剿。如果有年幼的、受伤的或不擅长战斗的奴隶，我们都可以想办法带走，在诗佩斯庇护地展开新生活。我们的庇护地有矮人、精灵、发生异变的堕落者……我希望更多无辜的人能活下来，答应我，好吗？”


    她说得很缓慢，同时用精神力加强传递意思，尽量让人鱼们听明白这份邀请。


    过了一会，为首的蓝尾人鱼点了点头。在治愈术下略有所恢复的喉咙里，多年后第一次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波依那，希尔雅，朋友。”


    希尔雅在船上握住了她的手，“是的，我们是朋友。”


    【抵达风暴海的勇士们，意外发现了卡戎的秘密。】


    【消失千年的人鱼成为卡戎纵横风暴之海的秘密，大海的宠儿变成贵族的禁脔，毁去他们的歌喉，消磨他们的尖牙利爪，饰以珠宝丝绸，驯服他们不羁的灵魂。】


    【然而……不屈的火焰永远会再次燃起，这一次，人鱼亲手毁掉了他们的囚笼，打开了奴隶起义反抗的大门。来自诗佩斯庇护地的勇士，在他们追求的自由与平等面前，选择与他们一同作战。】


    闪过的剧情CG里，月下初次见到人鱼的惊艳、狂欢宝藏号的沉没、最终离开囚笼的人鱼光影一一闪过，最终定格在以玩家为背景，从囚笼坠落的人鱼和水面人鱼的拥抱中。


    系统在希尔雅圈出的范围内选出了最漂亮的角度，人鱼们身后，百合花号在岛屿码头边，岛上熊熊亮起的火光像要烧尽所有罪恶，白发的庇护地领袖站在船头，像在欢迎新的种族到来。


    【已获得任务物品[写有王都叛乱线索的信件]、[人鱼的信任]，已触发活动任务-人鱼起义！】


    【公告：勇士伊丽莎白、孤儿打野成功触发活动任务-人鱼起义，地图[卡戎王国]已正式开放，传送时可不必接取卡戎相关任务即可前往卡戎！


    活动任务期间，勇士将协助活动任务NPC“波依那”共同谱写卡戎王国起义战争篇章，新种族人鱼将限时加入庇护地，人鱼种族能否存活，能否在庇护地开启新的人生，将由勇士活动期间亲手决定！】


    希尔雅提前编辑的内容，在人鱼同意同行后出现在玩家们眼前，希尔雅带着人鱼和大船驶向北方，借着达克斯森林的影响力避开可能有的阻碍，从北方绕路返回庇护地。


    返回风暴港的伊丽莎白被展开审查，但很快就有救下的人带她离开。借着外面野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信息差，她黑吃黑吞了一批小船，将留下的水手重新安置，准备应对港口将至的危机，好在一切都在她的计划内发展。


    而带着希尔雅给的“信物”，也就是希尔雅制作得越来越顺利的玩家召唤阵盘，和人鱼们一起从地下河离开的玩家们，看到了另一片风景。


    王都的奴隶市场叛乱只是卡戎王国混乱的其中一部分，沉寂多年抓住机会逃出王都的人鱼，一手主导了无数刺杀和奴隶市场叛乱，而沉海的也不止狂欢宝藏号，人鱼的攻击重点正是造船厂和战船。


    超凡力量压迫下无法反抗阶层控制的平民、奴隶、乃至任何人，在这场初生的混乱中，心底都生出了新的渴望。越无法反抗的世界，混乱反抗起来，爆发的力量就越可怕。


    风暴港对外的贸易彻底暂停，人鱼的起义直接废掉了卡戎在风暴之海中纵横获利的可能，战船的启动也极为艰难。


    海中卷起的风暴正吞噬着卡戎，阴影下蠢蠢欲动的人，同样注视着卡戎。异端裁判所发出的通缉到处都是，关于献祭换取力量的传说仿佛一夜之间传到了许多人耳中。


    卡戎的变化传到雷曼王国还需要一段时间，希尔雅带人返回前，莱克顿城及莱克顿附近城市依然平静地忙碌着春耕和春季的各项工作。觊觎着莱克顿和莱纳的领主们悄悄准备着，而远在莱克顿就能直接知道消息的玩家和市政厅骨干，仿佛已经能看到大陆动荡的未来。


    卡戎将起的混乱，同样也是诗佩斯的时机。


    希尔雅已经通知塞里纳斯协助，让莱克顿、莱纳两处提前准备起来，准备在可能的战乱或混乱时带走流亡的平民和奴隶。趁着卡戎内乱难以立刻追踪海洋问题时，劫走的中转岛上人口，就是一个开始。


    跟人鱼一起进入卡戎的玩家们，依旧通过莱纳城和卡戎边境前往卡戎贸易的商队，都将传播出东方城池可以接纳逃亡流民的消息。


    之前嗷嗷叫着没地方打架的玩家们，冲向了终于开放的新活动，希尔雅在带着船队北上时，注意着玩家们最初面对的问题，编辑了一系列任务。


    人鱼和奴隶们的起义，人鱼们其实没有什么追求的目标，不如说是一场人鱼的报复和努力存活的逃亡。起义并不顺利，和人类超凡者相比，人鱼的数量实在太少了。他们更多做的是逃亡和游击破坏，而不是正面迎敌。


    玩家们的加入让数量稀少的人鱼情况稍稍变好了些，玩家主要做的是保护愿意离开的人离开，应对超凡者的阻拦。而不管是人类奴隶、兽人奴隶还是人鱼，都在玩家口中第一次听到了关于超凡力量的学习。


    绝大多数玩家都只知道使用力量，不知道怎么用，但不妨碍他们张口给这些对世界认知极少的奴隶画画大饼——呃，反正回了庇护地都能学的嘛！


    被突然爆发的卡戎内乱困在大陆上的加德商行，阿塔莎并没有因为暂时无法回去而紧张，相反，在百合花船队协助沟通下，成为了游弋的起义组织后盾。


    玩家们莽的时候很莽，苟起来也很狗，一直打游击的队伍在协战的第四天，第一次和裁判所遭遇。


    裁判所派来的队伍和曾经追击希尔雅的相似，以青铜中位为主，青铜上位带队，被堵在内河出口的起义队伍却只有两个超凡者玩家和两尾人鱼。


    身后是做好准备下水的前奴隶们，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拿到不久的武器颤抖着指向畏惧多年的裁判所黑骑，却一步没退。


    建筑工作告一段落，跑来做任务顺便围观卡戎国内建筑风格的孤儿打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说我真的是个良民，你们信吗？”


    他清点了一下提前买的风墙卷轴和药剂数量，迎着裁判所队伍冲了上去，“快走——要抓我们的同伴，先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瞬间戏精上身的孤儿打野仿佛忘了自己是个土系法师，英勇向前冲锋。一直以来接受玩家帮忙，但实在说不上热情的人鱼，在欺辱和囚禁中变得冰冷坚硬的心突然跳动起来，惊愕地看着为保护他们冲锋的背影。


    虽然不是同族，但是……他们……真的是勇者啊。


    留在后面的玩家死死拽住要跟上去的人鱼和其他奴隶们，“草，搞这么煽情干什么！”


    接到镇压叛乱和渎神者命令的异端裁判所骑兵举起手中武器，认真应战时，却忽然看到仿佛送死一样跑过来的人影，从马旁边窜了过去。


    黑骑士：？？？


    黑骑士：等等，我匕首呢！！！


    当面盗窃，不讲武德！等等，哪里来的泥石流！！土系神术了不起吗！！！


    靠骚操作和存货打退第一批遭遇的精英追兵，胆大包天的玩家们准备合起来包抄一队追兵。


    当上层曾依靠超凡者数量击败反抗时，就该意识到，他们也能被更多、更强超凡者打败。当夜，一般以五人或十人小队追击的裁判所队伍，面对三十多个法师和武者混编队伍，无法避免地感到了无力。


    这一天，莱克顿城感受过的那股战斗泥石流正式踏上了舞台。


    虽然没造成多大创伤，但给所有参战者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此刻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小股泥石流汇聚在一起时，将是什么样的疯狂天灾。


    “父神在上，审判异端之剑，绝不后退！”


    裁判所队伍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被多次战斗后配合有素的玩家，打得相当狼狈。


    试图薅光裁判所装备，将送装备大队名号坐实的玩家们，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呆利炮主动冲锋。但在裁判所丢盔卸甲、眼看已经无法支撑时，黑骑士队长忽然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盒子。


    狼狈的黑骑士们忽然振奋起来，“是上次被赐予的元素宝石！队长，我们随你冲锋！”


    在他们眼里，拿出元素宝石好像就代表着胜利。这让临时来指挥的顾朝有些不安，她知道元素宝石里面有可以吸收的能量，但人造元素宝石和元素宝石能源对比的结果她已经看过了，在精神即将耗尽时，吸收元素宝石能量速度缓慢，很难成为翻盘的底牌。


    但他们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而是等到现在？


    夜晚无星无月，只有河道边火球术留下的火焰余烬照亮了漆黑的甲胄和队长手中的宝石。


    指节大小的棱形红宝石剔透澄澈，漂亮得像钻石一样，折射着火光，仿佛自己也在发光。它明明看起来和玩家们曾见过的漂亮宝石差不多，却有着奇异的诱惑力。刚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玩家们当然不会让BOSS有读条恢复期，但被裁判所其他人拦住。骑士队长将它吞了下去，刚刚已经筋疲力尽、精神力明显进入枯竭状态的男人，短短一分钟内，忽然撑着长剑重新站直。


    “堕落者，死——”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好像之前受的伤和消耗的精神力都不存在。骑士队长以奇好的状态带队，冲破了已经有些疲倦的玩家们围堵防线，最终只留下了两个裁判所俘虏。


    明明已经只剩血皮的BOSS血条猛地上弹，胜利在望的玩家们：？？？


    论坛上一片关于“策划今天又输错boss数值”的怨声载道，虽然留下了大部分装备战利品，但怪的血量濒死还能重新回满这种BUG般机制，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还在带队返航路上的希尔雅，被收集到近期论坛热门反应的系统提醒，看到了玩家上传的“bug”视频。


    作为“神之手”，异端裁判所的黑骑士向来是精英中的精英，和圣殿骑士团到底谁更强的争论一直存在。玩家们出动三倍人数拦截，靠人海战术抓住他们，这很正常。但看到最后，骑士突围前拿出的宝石，让希尔雅忍不住皱眉。


    论坛视频画面定格在骑士拿出红宝石的刹那，看着那颗过于璀璨的宝石，希尔雅莫名感觉不太舒服。


    火光照耀下，晶莹剔透的宝石里，仿佛盈满了血。


    她从没见过这种元素宝石，甚至没听说过可以同时补充精神力和元素消耗的炼金药剂。使用元素宝石都是精神力吸收，难道现在的武者居然能直接消化矿石了？或者是一种新发现的、有特殊效果的、可食用元素宝石？


    ……听起来像玩家们会尝试的黑暗料理食材。


    希尔雅被这个念头逗笑了。


    她发布了检测数值无误回应公告，表示该BOSS使用的是特殊道具，具体情况可以在探索中自行发现。至于奇怪的宝石是什么，她决定回去问问对矿石宝石等材料相当熟悉的矮人。


    施法庇护着船队返航的希尔雅已经抵达了森林北方边缘，起伏的山脉峭壁从东方地下城一直蔓延到风暴之海边缘。北方的森林边缘呈弧形，越往北去，风暴之海越像死亡海域的状态，惊涛骇浪虽然变得越来越少，但宁静本身也是一种难以解决的困境。


    代表死寂的困境。


    跟随队伍前进的人鱼在海水里已经会感到明显的元素侵蚀刺痛，不得不来到船上。趴在船头水盆里眼巴巴看着外面的人鱼，被留在船上的人看了一眼又一眼。


    玩家不辞辛苦地跑来跑去找药、跑回莱克顿提前询问阿曼达怎么治疗，在药物和希尔雅的治愈术共同作用下，作为“废弃品”丢到船里压榨最后价值的人鱼，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两尾年轻的人鱼在路上学会了一点点通用语，玩家们能感觉到他们越来越能理解其他人说的话，只是表达上还有些困难。不过，牙牙学语也很可爱。要不是人鱼们看起来已经成年，莫名让人有种养崽的骄傲。


    ——不过，人鱼还没弄清楚自己的年纪，也许在他们种族里，他们还是个宝宝呢？


    在玩家百折不挠询问后才知道，人鱼们曾经是人类的宠物时有名字，但两尾人鱼都倾向像波依那一样为自己取新的名字，只是还没找到。


    笨拙地跟玩家学说话时，人鱼们也渐渐了解了庇护地，知道需要工作才能生活。只是在选择职业方向时，他们对玩家提议的以后选择唱歌工作十分反感，第一次问时就拼命摇头，尾巴拍打海面，泼起半米高水花。


    被泼了一脸水的方遥倒不生气，“不想唱就不唱呗。虽然这个你们应该会擅长，但是不喜欢的话，去做别的也没关系啊。你愿意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们制药。来，先叫个大师兄听听嘿嘿嘿。”


    活像个痴汉老父亲的方遥为了视频素材毫无底线，听他说话的人鱼却愣了一下。


    真的，可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吗？只是因为，“不想”？


    人鱼过去经历的一切，都围绕着对美貌和歌喉的掠夺而来。他们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被豢养的金丝雀，但……不管是最初的富裕生活，还是最后被淘汰的命运，他都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选择了积攒力量反抗。


    追寻的自由好像唾手可得，但又那么的不可思议。


    人鱼思考着他们的未来，船上的人都很喜欢他们。连本来一副麻木不合作样子的兽人，都在意识到船上不太管他们走动时，下意识选择留在看起来同是异类的人鱼身边。


    希尔雅看完控制台里的其他信息，调整了几个任务数据，关掉面板。


    随着航行，不远处，深蓝的海洋尽头，露出了像疮疤一样凝结的灰色，惨白色龙骨岛屿刺出尖角，带来死亡的气息。


    正歪头听玩家说话的人鱼，忽然愣住了。


    在旁边试图攻略人鱼的玩家吓了一跳，“喂喂喂别哭啊……怎么了？？？”


    人鱼闪着光的泪珠不停落下，银瞳却像猫眼一样睁得大大的，茫然地看过来，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哭。难言的悲伤让他们张开嘴，第一次并非为了攻击，主动地、本能般为感受到的一切歌唱。


    饱含奇异力量的歌声飘荡在水面上，笼罩了整支船队，听到的人都不自觉回想起自己诀别的亲友，胸口像堵了一团湿棉花，又酸又痛，忍不住落泪。


    歌声慢慢飘向远方，飘向那片死去的海洋。


    虽然不曾听过，但听到的人都意识到，这是一首关于悼念的灵歌。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诗佩斯食堂菜单（玩家限定版）


    菜品:奶焗魔蛛（奶香鸡肉味嘎嘣脆，吃完记得不要去蜘蛛养殖区，避免死亡），生腌八爪海怪（食材自备，大海的鲜甜，强壮紧实的运动肌肉，建议选择能钻进30cm宽坛子海怪进行腌制，过大可能将你一起拽进去），蛇血旺（香滑软弹，微腥，香辣味，辣蘑菇的刺激和蛇毒刺激蹦迪，含有毒液，吃完如果血条没清零复活，可能会被毒肿）……


    主食:爆炸熔岩炒饭（独特的烧烤味，吃前请确定血量足以支撑爆炸期结束，避免得复活回来才能吃完），百叶饭（叶片蒸制，清新美味，不吃到下一口永远不知道，自己会中森林里什么叶子带来的debuff）。


    汤品:九转毒蘑菇汤（超鲜，最后食用，吃完复活）。


    甜点:真·棉花糖（天然棉叶色素，紫色跳跳糖云朵值得拥有，注意掉血和僵直debuff）。


    ——我们的目标是！


    ——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第169章 （三更）


    歪歪扭扭从不远处海面飞过来的矮人,不自觉也红了眼睛，他们粗鲁地揉了揉自己的红头发，咧开嘴对希尔雅挥手。


    “希尔雅阁下,您回来了！”


    试验到x.0版本的飞艇，由于还在测试期，功能十分单一,只有飞行和转向,没有搭载武器、防护等多种已经被提议了的功能,乍看简直像个普通小木船。船身下的透明流光托着船浮空,船头微微上扬,船尾推进尾焰飘出淡淡的白色气流,倒是有点复古朋克的奇妙既视感。


    在飞艇上带路的玩家却没顾上看过来，歌声中,捧着灰色石头蛋的猫球球手足无措。


    她低头看着怀里咔嚓嚓像瓷器一样裂开的蛋，石片龟裂露出一个小口,里面闭着眼睛像蜥蜴一样的黑色小家伙努力爬出了半个身子。还没手臂长，鳞片有些柔软透明，像一片片黑曜石,软软的黑色肉翼泛着浅红，看起来简直像是一个模型玩具。


    它眼睛上瞬膜还没消失，像已经感知到了壳外的世界,仰着头，张开嘴：


    “呜嘤——”


    前半声气势磅礴的长鸣,在稚嫩的嗓音下变得奶声奶气。声音压过了人鱼歌声里独特的影响，唤起了本能的畏惧。


    火焰从灰色石蛋周围空中跃出,瞬间在海面蔓延,腾空而起,变成一片环形火场。


    希尔雅在破壳瞬间，就感知到前方逸散的强大精神力，清晰显示出生命已经处于白银上位。只是还无法完全掌控这样的力量，才逸散出来了一点。


    这是……龙。


    出生即白银的强大种族，也是已经消失了的种族。


    希尔雅施法飘到对面，冰系力量压灭了熊熊烈火，将还没完全出壳的幼龙接过来，控制住它逸散的力量。刚破壳的幼龙软趴趴的头还趴在蛋壳上，却依旧努力望向北方。


    幼龙或许在“看”那里的龙骨岛屿，龙族同类的埋骨之地，或者，是在看更北方的冰原？


    希尔雅出生时龙族已经消失很久，只在教廷记录的水镜记忆里看到过许多年前的龙，游戏宣传视频里用到的龙影，只是水镜复现的一部分。记载里的龙都是成年体，展翅铺天盖地，气势不凡，龙刚出壳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从石蛋来到死亡海域边缘出现反应后，希尔雅就在玩家们的日常任务里加上了带蛋遛弯的工作，却没想到它真的还能孵出来。


    希尔雅身后追上来的船队上，远远看清了蛋里是什么，顿时炸开了，“龙龙龙……龙啊！大郎这什么狗屎运，掏鸡窝都能掏出龙蛋！我们是不是能做龙骑士了，球球，求求你了——”


    在希尔雅梳理束缚逸散的精神力时，幼龙喊了一嗓子后，像是耗尽了体力，叼着一片蛋壳，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留在甲板上蜷成一团，小心翼翼不靠近人鱼却也不离开太远的兽人，在听到声音、看到希尔雅托起的龙蛋时，忽然跪了下来。他们额头紧贴甲板，虔诚地向前方跪拜，喉咙里咕噜着仿佛野兽咆哮的声音，玩家听不太清楚，希尔雅听到却愣了一下。


    “……兽、神？”


    兽人一直不愿意沟通，之前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说话、能不能听懂通用语。可当他们开口时，虽然带上了奇怪的口音，但大致的词汇发音还能辨认出大陆通用语的音调。


    他们膜拜的，竟是龙吗？


    飞艇被烧了一下，来接应的矮人们得检修后再带人回去。追上希尔雅的船队停在死亡海域边缘，希尔雅带着龙蛋回到船上。


    船上被吓到的奴隶瑟缩着，玩家们一个劲往前凑热闹，人鱼安静地把自己埋进水里。趴在地上眼巴巴看着龙蛋的两个兽人，是奴隶市场里常见的狼形，被从岛上救出来时撞笼子撞得血肉模糊凶狠极了，此刻看起来却像是两只乖巧的大猫。


    “你们被抓前，来自哪里？”希尔雅用到了精神力技巧询问。


    也许是看到了龙，他们一反之前怎么问都不回答的样子，张口回答。提到被抓，兽人们露出憎恨的表情，叽里咕噜骂了几句，只有里面的“联合岛链”这个词最清楚，对家乡在哪却说不太明白。


    他们对大陆的认知显然很少，只给出了“冰雪、饥饿”这两个模糊的概念。


    但希尔雅在这次问答中确认了，兽人的语言的确和大陆通用语有关。


    庇护地的知识储存里没有任何兽人相关内容，不管是矮人还是精灵，最初听玩家提起兽人时都很惊讶。如果这是本纪元才诞生的新种族，远离大陆的生命理论上很难诞生相似的语言体系。而如果兽人的起源和大陆有关……猜测不得不滑向一个可怖的方向。


    兽人的形象，和部分堕落者的异化有相似之处。


    希尔雅若有所思地看向北方，“如果能找到你们的家乡，我和我的朋友们可以帮你们和你们的族人。”


    她会去寻找龙的来源和兽人的家乡，但不是现在，在正式启程前，玩家们倒是能多一个明确的任务。


    【已获得支线任务-寻找兽人冰原。】


    “就是就是！”玩家立刻起哄，希尔雅在探索北方任务基础上临时编辑的寻路任务，让本就试图征服死亡海域的玩家们兴致勃勃。


    看兽人的样子，巨龙似乎是兽人种族的图腾或者信仰，再不济也是个种族守护者。要是找到兽人部落，白赚村民不说，也许还能多搞几条龙呢？


    兽人睁大眼睛看着这些奇怪的人形种族，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些微警惕。但面对同时开展的学说话课程，他们在热情的玩家忽悠下，毫无反抗之力。


    矮人们在筹划如何解决死亡海域的混乱元素潮汐上，在船队返航时给出了新的答案。虽然船队都是伊丽莎白一路黑吃黑带走的普通船只，材料不合适，不能加固像飞艇一样的特殊机械、符文和法阵，但他们围着船队改造了半天后，仅在死亡海域边缘飞行还是能做到的。


    希尔雅的精神力覆盖着整个船队，释放了庇护等一系列保护法术，外界的混乱元素影响降到最低。虽然看起来很临时拼凑，但船队还是稳稳当当地来到了地下城。


    带这么多人连续穿过风暴之海和死亡海域，有些疲倦的希尔雅将安置新人口的工作交给了罗梅尔和庇护地已经习惯接待新人的队伍。


    多次迎接新加入的成员后，他们做起来得心应手。


    还有些茫然的奴隶，在路上听说了庇护地的新生活，又看到了自己过去想都没想过的法术、生物，过去的世界被彻底打破的同时，也诞生了新的渴望。


    迁来的新人口将在地下城暂时落脚，调养休息一段时间，身体足以支撑继续赶路后，再前往莱克顿城外。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得考虑到乱起来的卡戎，避免多的这批人向本地平民提前说出路上见到的一切糟糕的事，引发恐慌。


    矮人地下城也建造了临时居住区，城里的微型医院用到的次数不多。在治疗师检查下，抵达地下城的新人口被分批带走。


    被包上了纱布和药膏的人鱼乖乖待在水盆里，好奇地打量着新的地方。完全养好伤之前，他们暂时不能直接住到森林水域中。


    矮人地下城已经经过了重建，强烈的矮人古老粗犷风格城市，不再是有的即将坍塌、有的灰扑扑的状态，从森林移植的适合在地下生长的荧光蘑菇经过多代培育，变成了自然无毒的灯光，和穹顶发光的晶石一起照亮整个地下城。


    地下城并不昏暗，一半区域都散发着明亮的光热。在个人工坊之外建起的流水线铸造工厂，炉火熊熊燃烧，隔壁就是需要温度和一些亮度的养殖场。


    玩家们曾试图搞事的机械太阳计划，只在地下养殖场里成功了一半，打造出的类日光灯结构挂在养殖场上空几十米，但没放弃这个计划的玩家们相信，这会是向人造太阳迈出的第一步。


    没过几天，已经能离开了的人鱼迫不及待地穿过传送阵，前往好奇已久的诗佩斯庇护地。刚出来，他们就看到外面枝叶舒展的一棵大树。


    大树上灰耳朵的精灵瑟琳娜看向他们，“真是漂亮的小家伙，人鱼的生命似乎和矮人差不多，你们看起来还很年轻，有考虑过之后做什么工作吗？”


    玩家们的临时扫盲班，最终还是交给了相对专业的人接手。人鱼抵达庇护地之前，虽然听玩家们、希尔雅说过这里有不同的种族，但看到大树说话，两尾年轻人鱼还是呆呆地张大了嘴。


    瑟琳娜看起来比他们更异类的外形，让人鱼的接受度upup。他们本就差不多能听懂，开始学习说话了，在添加了认字课程后，进步飞快。


    在不加入精神力影响时，人鱼声音魔性的魅力减少了很多，只是让人觉得相当好听。人鱼跟兽人、新来到庇护地的流浪巫师一起上瑟琳娜的扫盲课，进展很顺利。


    ……呃，除了写字有些小问题。


    人鱼手指根部的蹼膜让他们不太好捉笔，反复练习后，人鱼差点选择直接用指甲在石板上刻字或者沾着炭粉手指画字。


    好不容易找到了拿笔的方法，由于新式纸张的便利性，庇护地基础学习都是以石板到纸张完成的，换成纸张后，身上总是保持潮湿才会舒服的人鱼，来一张纸弄湿一张，在瑟琳娜的课堂上，年轻人鱼差点被写字气哭出来。


    好在这些都有办法解决，来到庇护地的第三天，两尾小人鱼在下课后，小声对来帮忙搬他们回去的玩家道谢，已经基本好起来了的嗓子清脆悦耳，像是海中的贝壳轻撞。


    凑过来的孤儿打野单手揽着雷罗，对人鱼们笑嘻嘻，“今天你们自己回去哦。”


    人鱼还没开始难过，就看到红发矮人从背后的独轮车上搬下了什么东西。


    两个安装了轮子，但又像椅子一样，最下面还有凹槽的奇怪圆桶。


    雷罗挠挠头，“你们坐这个轮椅，就能自己在庇护地里走了。不太方便走的地方还可以飞起来，但只能飞一会，主要还是靠你们双手改变方向。”


    人鱼愣住了，“给，我们的？”


    雷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我们都是诗佩斯庇护地的居民，顺手，顺手做的。不合适不喜欢的话我还可以改。材料还是要收钱的，但是可以等你们工作后再还……”


    没说完，他就被打断了。人鱼银瞳亮闪闪地看着他，“谢谢！”


    第170章 （二合一）


    和童话故事里人鱼上岸变成人腿不同,离开水的人鱼难以自己移动，只能依靠庇护地里的玩家或其他人帮忙。虽然已经能将庇护地的同伴和曾经欺辱他们的人类略微区分开，但只能等待其他人帮助,实在是一件让鱼难堪的事。


    专门制作的半截状轮椅，最下方的水槽保障了人鱼不至于脱水，而像椅子一样的空间方便了他们自由活动,刚挪进轮椅,两尾人鱼就尝试起了转动轮子。


    庇护地里的地面都经过多次修整,即使没有铺砖的地方,也是平整的。人鱼驾驶着轮椅绕着瑟琳娜树荫转了个圈,顺利停在前面,在雷罗旁观指导下摇摇晃晃飞起来一点，抬手握住了瑟琳娜探下来的树枝。


    “老师,能走了！”人鱼眼圈微红，笑得格外灿烂。


    曾经的主人曾怜爱他们上岸的孱弱,为他们修建水池，带来珠宝，用臂弯成为他们的双脚,但再大的水池也比不上大海，再有力的臂弯也比不上能够自己行走。他们不再是依附品，而是能拥抱自由的生命。


    闲着的玩家不自觉被第一次能自己行走的人鱼玩出花的轮椅转圈圈吸引过来,“这玩意有点香啊，我也想飞！”


    初版轮椅丑丑的外观在人鱼的高颜值下竟然有些好看,雷罗在人鱼的试用下有了些新想法，手下不停,画出了直接在鱼尾上安辅助飞行机械的下一个设计。


    轮椅的到来,让原本在庇护地三点一线的人鱼,更多地出现在了其他地方。殿堂前的工作公告栏，也冒出了银瞳人鱼眼巴巴的注视。


    他们对工作爆发了极大的热情，好像终于找到了新的方向。


    早点赚钱，就能早点还钱、早点为在外的族人也买一架轮椅，不再受陆地限制。


    但留守搓药丸的玩家忽然听到，晚上待在药剂区域的人鱼吵了起来。


    “做什么都行，但为什么你优先选了死亡海域开飞艇和唱歌？我讨厌这个！”


    曾因种族天赋受过伤害的人鱼，对这样的工作相当抗拒，返航路上玩家们就问过要不要来唱歌，这尾人鱼的态度依然不变。


    另一尾人鱼却不这样想。“这是我们的天赋，为什么不用？这是我自己要做的事，不是谁的逼迫，不是谁的欺骗，为什么不能做？难道受过伤，就再也不要唱歌了吗？就要未来无数年在回忆过去的悲惨、避开过去的一切中度过吗？你好软弱！”


    过去人鱼被禁止学习说话，也没有身体条件和学习条件，但在庇护地参与学习后，学会说话的人鱼仿佛物极必反，一张嘴像机关木仓一样叭叭叭。


    吵架以一尾人鱼单方面胜利告终。庇护地广播一直由瑟琳娜在做，一部分莱克顿城、莱纳城早晚的歌声也是从庇护地用道具接过来的，第二天早上，清晨醒来的瑟琳娜就有了位临时小助手。


    殿堂前公布的广播任务允许所有人尝试，人鱼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当天晚上，跟着瑟琳娜学会需要唱的歌和注意事项后，人鱼站在广播主控喇叭前，有些紧张地捏着手指，在瑟琳娜鼓励的注视下，轻轻张开了嘴。


    “我们从森林走来，我们从大地走来……我们用双手创造未来，我们向生机走去，我们向未来走去……为了诗佩斯，为了我们的未来！”


    由精灵为生活着不同种族的庇护地谱写的曲子，以人鱼独特的声音传遍整个庇护地，起初还有些犹豫紧张的人鱼，随着歌声，越来越放松。她沉浸在音乐的快乐里，不知不觉，唱完了第一天的所有歌。


    树枝从头上垂下，编成勇者们习惯用的大拇指形状，无声夸奖着她。人鱼胸膛急促起伏着，她红着脸，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是播音员赫曼森，今天的广播到此结束，晚安。”


    铃铛连通的广播被关闭，人鱼赫曼森在轮椅上兴奋地跳了跳，“老师，我喜欢这个！”


    在见到人鱼们之前，连瑟琳娜都以为人鱼是真的消失了，看着人鱼逐渐从不懂变得能沟通、能正常生活，目光柔和，像亲眼看到了小孩子长大。人鱼给自己起名赫曼森，是精灵故事里传说中曾去过精灵之森做客的聪明人鱼名字，作为老师，瑟琳娜同样希望她能拥有聪明智慧。


    不仅人鱼们开始工作养活自己，被希尔雅带回来的一千多人，俘虏在矿山安家，临时居民们身体也慢慢变好。


    兽人的恢复力强得可怕，他们抗拒和人类生活在一起，更喜欢待在北边，和看起来和人类不同的矮人们在一起。他们在身体素质上展现出了独特的天赋，更像是魔兽，虽然超凡力量不足，但在采矿工作时甚至能和超凡者俘虏的速度差不多。


    经常带幼龙出来的希尔雅，是他们少有愿意接触的人之一。希尔雅检查了兽人的身体，很难说他们是人和兽类的融合，还是魔兽拥有人形的进化，和元素侵蚀带来的异化相似，但变异处更多。


    只要好好锻炼，他们都有踏入超凡的能力，仿佛是天生的武者预备役。


    对兽人家乡的寻找还在继续，玩家们对如何前往北方冰原的努力，在一直向东方探索的玩家一次意外落海后，有了新的突破。


    死亡海域的海水像粘稠淤泥或者污浊的油，玩家们发现这样的特质后就尽量避免落海，但东方一处礁石滩前，看起来和别的地方差不多的海面，竟结了一层薄冰。


    大概是因为气候逐渐变暖，已经不是最冷的时候，薄冰很容易踩破，溅人一身泥。但玩家们看到了踏上远处那片白色大陆、接近龙骨岛屿的可能性，兴致勃勃地在确认有冰层的地方开始琢磨怎么安全走过去。


    转眼半个月过去，喜欢唱歌的人鱼决定和临时居民们一起，走出森林前往莱克顿、莱纳生活。


    “莱克顿城广播也在招聘播音员，我想让更多人听到我的声音！”人鱼赫曼森眼睛亮亮的，坐在树下，给瑟琳娜展示自己的“伪装”，放下头发，膝盖上盖上毯子，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漂亮的人类女孩。


    赫曼森看着森林南方，仿佛能穿过森林看到另一个人类城市。“我想看看，和卡戎不一样的人类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我有身份铭牌，应该，能和人类一样生活吧？”


    逐渐有了自己想法的小人鱼，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点怯意。她无法确定这样的生活能否一直继续下去，但她想试试。


    就像那位阁下带他们走出囚笼时说的那样，她可以有新的未来。


    森林中的元素侵蚀痛感，在改造的车厢里被削弱了一点。


    从诗佩斯庇护地向北通往黑晶矿脉、向南通往森林边缘的古遗址的行车道，在玩家们砍伐森林魔化植物、反复殴打靠近的魔兽后，变得相对平坦安全。接了从庇护地向外运输任务的玩家们，经常选择在车上临时下线或者挂机刷论坛，对改造后方便起来的交通工具相当满意。当然，不影响他们继续吐槽传送阵限制太多。


    守卫城防的莱克顿军在看到远远森林里走出的人影时，第一反应是紧张，下一秒才想起已经被通知过的，有一批救下来的临时居民将借道达克斯森林入城。


    市政厅在消息公开透明上，做得一直很让人放心。


    虽然没人直接说出来，但有人能从达克斯森林返回这样的消息，市政厅并没有任何隐瞒。在在莱克顿领主换人后，曾传说被城外魔兽吃掉的人大都回来看望过亲朋、收拾过原本的财物，私下里，平民之间都流传着新领主大人救下了这些可怜人的故事。


    在莱克顿和莱纳城忙碌的春耕已经接近尾声，新抵达的临时居民在有去年秋冬两次安置经验的人组织下，很快投入了新的工作中。


    分配到村庄和新房屋的前奴隶们，有时半夜会从睡梦中惊醒，只有走出房子，看到开垦出的土地时，才能安心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远离了过去的噩梦。


    坐在轮椅上准备进城的人鱼赫曼森，仰头看着城门前穿着铠甲的士兵，等待着人类看到她身份铭牌后的反应。


    又一次在城门前轮值的杰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看错，身份铭牌上种族栏写的不是“人类”，而是“人鱼”。


    美丽的少女膝头盖着薄毯，坐在会动的椅子上，正静静看着他等待进城。看起来，除了无法行走，和人类没有任何区别。杰克控制着自己不去注视毯子，不去好奇那下面是不是鱼尾，他完成了铭牌登记，将铭牌还给赫曼森。


    杰克露出微笑，“小姐，祝你在莱克顿城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向穿铠甲的莱克顿军或警署成员请求帮助。”


    赫曼森惊讶地看着人类没有大呼小叫或者刁难询问，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挑衅落空的失望，她转着轮椅，驶入莱克顿城。


    街上所有人都显得很忙碌，但他们脸上更多的是笑容，人鱼赫曼森注意到很多人路过时会看一下自己，又有些担心起是不是自己的伪装哪里被发现了。


    有人两步走过来，在赫曼森面前停下，对上银瞳不由得涨红了脸，“美、美丽的小姐，抱歉我、我想问问你的椅子是在哪里买的？我妈妈断了一条腿，如果能坐上这样的椅子，她也能出门了！”


    突然被拦住，被吓了一跳的赫曼森呼出口气。


    原来，不是因为发现她是异类啊……


    “是矮人雷罗瑞尔·金·火纹先生制作的，也许很快商店里也会开始售卖。”赫曼森轻声回答。


    悦耳的声音和美丽的脸庞让来人红着脸，直到赫曼森离开，才回过神。她总觉得这样的声音有些熟悉，注意到似乎有身体残缺的女孩走进了钟楼，才一拍脑袋猛地想起来，市政厅公布的广播播音员工作招聘选拔，就在钟楼举行。


    在莱克顿城推广了几个月的广播，早已成为居民们离不开的娱乐，播音员招聘选拔相当热门。


    当天，虽然绝大多数人都落选了，但离开钟楼时，还有人兴奋地抓着同伴摇晃，“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特——别漂亮的吟游诗人！”


    春耕很快过去，今年的天气不像去年那么糟糕，炎热夏日来临前，希尔雅管辖下的领地一片平静。但随着时间流逝，春耕结束后的农闲时期，不管是莱克顿城、莱纳城还是庇护地诗佩斯，都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动荡。


    大半个月时间，足以让卡戎内乱的消息从海边、王都传到雷曼王国。城中逐渐增多的流民、变多的超凡者、莱纳城和莱克顿城明显准备起来的防御措施，都让刚安定不久的居民们感到了不安。


    希尔雅在看过人口最新统计后，决定将知识竞赛提上日程，用一场活动转移人们发散的注意力。


    上次城中的活动已经过去了近半年时间，而第一批入学的学生，还有几个月就要升入二年级。像在庆典活动中出现过的灯谜的规则，居民们可以解答各个店铺、学校里都可能出现的稀奇古怪问题获得积分，兑换各种物资、游戏机会。


    希尔雅不打算搞太多仪式感，热闹的气氛就都交给愉快的购物和抽奖、兑奖补足。当然，还得有荣誉才行。


    知识竞赛积分榜每天更新，在广播和玛丽不知什么时候学会的宣传手段中，人们都愿意相信，排名越靠前的人越聪明。积分榜前二十人，将在四月中旬参加最终知识竞赛决赛。决赛中成功夺得第一的人，可以拥有一个月跟随任意导师学习的机会。


    可以是武技，也可以是人们眼中的“神术师”。


    就算不指望能成为第一，竞赛中获得的积分也能很好地改善生活。


    如今的莱克顿人的兑换第一选项已经不再是便宜的粮食，家里有了存粮，田地里的粮食也足以应对征税，所有人的精神面貌都好了起来。有的人会选择买一颗新出的奶糖或者一局游戏，有的人看上了纺织厂刚放出来的布料，决定难得做一套新衣服。


    知识竞赛在短短两周时间里，掀起了全民参与的热潮，本就在逐渐看到学习带来的优势和好处的居民们，再次清晰看到了认真学习带来的立竿见影优势。来自卡戎的前奴隶们，更倾向于学谋生技艺的他们，学习态度也有了变化。


    知识竞赛决赛当天，霍格沃沃-莱克顿学院对所有人开放。参赛者将在进入教室的人们注视下，在大厅里完成问答。


    还没完成扫盲班学习的后来居民，看学校里神奇的各种道具几乎有些忙不过来，像曾经第一次见到这所学校的人一样，羡慕而向往。


    知识竞赛决赛以抢答方式进行，第一轮四人一组比拼抢答，正确率高的晋级，进入第二轮的只有五人，两座城加起来近两千人中脱颖而出一个人的选拔比例，让走到这一步的选手能力都显得相当耀眼。


    问题本身并没有特别难，但覆盖面很广，有关文法、植物辨认、动物辨认和大量计算，又要求在短时间内抢答，能赢的要么运气极好，要么真材实料且心理素质强。


    这次活动希尔雅不仅仅打算用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也是打算用冠军树立一个学习目标。让人们看到学习、努力能获得什么。


    胖胖的乔纳森守在一间教室里，盯着下面一个女孩，默默给孩子加油。乔纳森的目光扫过身边另一个莱克顿城唯二保留了贵族骑士身份的小贵族，那人脸色发黑，他的孩子在第一轮被刷掉了，还是相当惨的一道题都没答对的惨败。


    乔纳森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进入前二十名的，花钱买其他人答题答案，给自己积分。方法有些钻空子，但显然对方的孩子能力不足，没办法凭自己的本事进来，只能想别的办法。


    为了在新领主治理下找到机会崭露头角，身为过去领主带来的贵族，他们都在努力抓住任何一个机会。比如，绝不能错过的这次活动。


    况且，在贵族教育下如果一个贵族孩子都没能上榜，简直太丢人了点。


    乔纳森的孩子不少，但能晋级的只有这个女儿，他都想好了，如果女儿得了第一，他一定要让女儿选领主做导师！这样的关系，一定能帮他重新被重用！


    在乔纳森走神时，下面的问答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百道问答，最后一题，请听题。请问，在成年前未检测出神术天赋的人，是否还有机会觉醒？”


    主持竞赛现场的是孩子们熟悉的数学老师，她揭晓最后一题的内容时，忍不住笑了一下。


    专注回答问题和抢答的最后五个人，已经有些筋疲力尽，听到问题时下意识开始分析这是什么类型的问题、可以从哪里开始解答。


    这道题很简单，即使不知道答案，也能随便回答是或否，赌一个50%的成功可能。但这道题本身也格外简单，是居民们生活中早已知道的一条规则。


    ……谁都知道，除了在神术师选拔中确定有天赋的人外，其他能用出神术的，一定是窃取神明力量的邪恶堕落者。变成堕落者，可不是“觉醒”。


    但此刻回想起教堂多年的宣讲，竟觉得有些陌生了。


    比赛题目难度越往后越难，选手们也见过之前题目里挖出的各种各样文字游戏陷阱，面对这样简单的问题，不自觉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答案，真的这么简单？


    真的……是这样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竟让最后几个选手迟疑了三十秒，没有人回答。眼看倒计时即将结束，才有人迟疑着说出自己的答案，大部分人回答了否，但也有人选择了“是”，否定了一贯的认知。


    疑问的出现，是动摇的开始。


    围观比赛的居民们低低议论着什么，主持人在倒计时结束后，微笑着拍了拍手，“感谢大家的精彩表现。作为本次比赛的最后一题，也是由领主大人亲自安排的问题。下面，我们有请领主大人来为我们揭晓答案，并宣布最终冠军！”


    在居民们眼中，由领主宣布冠军是谁，当然是更高层次的荣耀，气氛更加热闹起来。


    彩色穹顶落下的阳光勾勒出走出的少女身影，她身披光辉而来。


    “答案是……可以。”


    声音宛如石破天惊。


    第171章 （三更）


    什、什么？


    听到答案的居民,准备好的欢呼和鼓掌都僵住了，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希尔雅并没有给他们反应时间，在主持人毫无反应,仿佛她说的话一切正常，开始走流程表示计算分数时，她开始解释答案背后的原因。


    “在我成为莱克顿领主后,我做了一个调查。关于莱克顿及周边曾出现过的堕落者,他们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曾经是什么职业,究竟是不够虔诚,还是接触了邪恶诱惑,或者做了不该做的事,才成为了被裁判所审判处死、被绑上绞刑架或火刑架的堕落者。”


    希尔雅挥手之间，高塔中心盘旋的天井亮起水幕,所有教室最新安装的镜面也亮了起来，各个角度足以让所有人看清,上面雪花般出现的走访调查内容。


    少女声音低沉，“这里有勤劳的猎人，努力工作后攒够钱准备为女儿做一条裙子,每周都会带女儿前往礼拜堂祈祷。然而他长出了多余的耳朵，他向礼拜堂惊恐求救后的第三天，被吊上了绞刑架。”


    “这里有独居的寡妇,努力耕种、为主人牧羊，只希望早点养大儿子。然而她养的羊生出了一只黑羊,黑羊很快病死，她被儿子指认为堕落女巫,被农场共同烧死。”


    “这里有相爱的夫妻,他们刚刚结婚,妻子一直身体不好，但酿酒的手艺曾被厨娘夸赞，也为家里赚了不少钱。但妻子又一次高烧醒来后，为了抢救农场意外烧起来的仓库，意外冻结了面前的火焰。她和维护她的丈夫一起被送上了绞刑架，被裁判所称为藏在农场的女巫。”


    “……”


    希尔雅听到学校教室里不安的喃喃阻止声，人们有的不愿意听下去，有的觉得这是谬论，有的却安静地听着和过去了解到的一切截然相反的内容。


    “……上数五十年，莱克顿及莱纳附近居民还有印象的四个被审判的堕落者，也曾是普通的平民。”


    希尔雅的声音压过了嘈杂声，挥手让水镜显现出经过大量流浪巫师、血蔷薇巫师和逃入森林平民统计数据修整的结果：“经过调查，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大家，后天获得使用元素能力的人、身体意外出现变化的人，本质和我们没有区别。”


    “世界充满元素，元素改造着所有人的身体，当身体无法承受太多元素时，就会出现一些特殊的结构变化，但变化了的人依然是‘人类’。最终的堕落毁灭，几乎都是精神崩溃带来，本该操控元素却失去了对元素的控制，身体从此崩解。”


    “当身体适应元素、足以沟通元素时，人们便获得了‘天赋’。有的人天赋显现得早，有的显现得晚，但毋庸置疑，每个人都有学习武技、学习施法的机会。”


    堕落者的真相本就不可能一直瞒着所有居民，异族、施法者也不可能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与其等待有人阴谋论，不如自己亲手揭开。在先前的莱克顿等城建设中，其实早已留下些许暗示，足够聪明的人会隐隐猜到现在的领主和许多没见过的人的身份，为这一天到来铺垫。


    希尔雅一直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不论是本地的调查、裁判所小队遗留的卷宗记载还是前流浪巫师们、前血蔷薇成员们带来的数据答案，都为她最初的猜测带来了坚实有力的支持。


    表格和调查结果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眼前，撕开了最后蒙着的一层掩饰。其实关于“堕落者”的真相，在希尔雅总结了各处信息后，已经变得很清楚了，只是愿不愿意相信的区别。


    刚还有些嘈杂的高塔中，慢慢安静了下来，希尔雅明确说出的承诺，让一直隐约在学校里流传的学习可能成为了现实。


    希尔雅环顾四周，好像没看到世界观颠覆了的居民们惊愕的表情，继续宣布着下一个消息：


    “很高兴能向大家介绍，莱克顿第一医院院长，超凡者炼金术师阿曼达·柯拉科斯。莱克顿学院数学教师，超凡者法师……莱纳城警署行动队队长，超凡者武者丽莎·都里安……曾帮助过莱克顿种植、建设的朋友，勇者，超凡者法师毛嘟嘟、孤儿打野……我们的朋友，矮人战士……”


    没有一个神术师，人们这才意识到，曾经以为的神术师，曾经惊讶于神术师居然还会这样放低姿态，会帮他们种地、治疗、盖房子的，都是“堕落者”。他们过去感谢错了人。


    “我，诗佩斯兼莱克顿领主，向大家承诺，无论超凡者还是普通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需遵守法律。在我的领地上，所有人的生命、健康、财产和尊严都受到保护，所有付出都会有应得的回报，只要肯学习，就有机会获得需要的知识。”


    “霍格沃沃-莱克顿学院期末考试将在六月一日开始，所有入学学生将统一进行精神力测试及天赋测试，二年级起，选修课加入精神力培养课程。同时，持居民身份铭牌可免费进行精神力测试，有志于尝试学习施法的居民，也可选择夜校相关课程学习。三年级后，成绩优异者可正式学习施法、武技、炼金学、法阵学等超凡课程。”


    希尔雅手中亮起不同元素聚集产生的光芒，十大元素在她身边逐一跃出，本就结合了法术设计的学校高塔内部，在她引动的元素潮汐下变得流光溢彩。


    彩色流光照亮了少女的脸庞，让她的话别具诱惑力，“无论年纪，无论身份，都可以来尝试。你们，都可能成为超凡者。”


    次第亮起的元素潮汐，同时控制十系元素共舞，简直是曾经见过神术师施法的贵族们都没见过的疯狂场面。在人们的注意力被瑰丽的元素法术吸引时，痴迷地幻想着领主勾勒出的梦幻未来时，希尔雅话锋一转，将他们拉回了现实。


    “具体课程安排将由霍格沃沃学院及霍格沃沃-莱克顿学院导师，共同为大家公布。第一届莱克顿知识竞赛到此结束，我是诗佩斯兼莱克顿领主希尔雅，祝我的领民永远充满智慧与勤劳，祝贺我们的知识竞赛冠军……”


    希尔雅拥抱了最后的冠军，在居民们被一个个爆炸消息炸得没回过神时，已经离开了学校。


    刚刚领主亲口公布的超凡者身份，最显眼的就是学校里的几位数学老师。居民们注视着他们，回忆着过去接触时的样子，一点也无法将传言里可怕的堕落者和他们联系在一起。


    比知识竞赛冠军人选是莱克顿军某士兵妹妹、才开始学习不到一年的消息更爆炸的，是知识竞赛最后，领主当着来围观比赛的上千人揭开的“堕落者”真相。


    希尔雅正式公布的“堕落者”调查结果，公布出的那些被裁判所明确判断为“堕落者”却能平静生活的人的状态，让曾和“堕落者”有关的人，不自觉痛哭流涕。


    传言里总是能听说有人不够虔诚，或被堕落污染诱惑，变成了堕落者。曾经越虔诚的人被发现“堕落”后，传言会认为以前都是虚伪，而越不虔诚的人被污染后，同样有人会说这是因为不够虔诚。


    只要“堕落”，就必定是一场死局。但身为家人和亲朋好友，在为了处死堕落者的疯狂中，看着莫名其妙出现的异化，看着熟悉的人崩溃，总会抱着些许侥幸。


    也许只是误会？也许保护他们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但这样的侥幸在堕落者最后变成怪物、死亡后，被彻底打破。


    而现在，当知道异变不是变成怪物，最终的死亡是因为精神崩溃时，曾亲眼看着朋友死去的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有些怀疑，如果过去自己再坚持一点、再站在朋友身边一点，会不会得到这份痛苦的天赋礼物的朋友，不会崩溃死去？


    也有人在对堕落者的不安中，找到不远处的教堂，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曾在庆典上刻下名字的纪念碑。


    人们这时才恍然想起，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教堂了。失去教堂、神父、神术师，他们也能好好生活。


    传闻里堕落者吃人、引诱堕落，但他们接触的治疗师、施法者们，却都很好、很普通。甚至，在“堕落者”的统治下，他们的生活变得比教堂还开放的时候更好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做佃农甚至流民时，人们能在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税收和劳役压迫下努力生活，现在的生活，除了有些“堕落者”，并不需要忍耐太多不合理的事。


    意识到城里曾出现的遮掩着自己的人是“堕落者”，竟有种理所应当、隐约有所猜测的答案真正出现的感觉。


    一股大逆不道的想法在城里蔓延，也有人更在意能学习法术、检测精神力和天赋。


    流民带来和莱克顿、莱纳城近在咫尺的卡戎混乱消息，在这样的世界中，能握在手中的知识和力量，令人更加向往。


    从知识竞赛后，莱克顿学院暂时停课三天，离开学校的人都会带着一份参加考试报名表和下年度选修课表选项回家，在重新上课前，好好思考自己的选择。


    实在恐惧这里的人，甚至可以前往市政厅办理退出莱克顿户籍登记。市政厅退出莱克顿户籍登记的台子都摆在了市政厅门外，像生怕居民因为害怕不敢来。


    但三天里，没有一个人走到桌子前，申请退出莱克顿。


    有人的确打算离开，长久的堕落者宣传让人畏惧，担忧堕落者污染影响的念头和“要是影响早就影响了”的想法在心里交战。


    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并不想离开。离开莱克顿，在哪里还能找到现在这样好的生活？还能上学、还能吃饱、还能买得起零食和新衣服、新被子？


    更何况，领主说的可是学习法术！他们也有机会成为神术师！


    希尔雅公布真相的同时，开始宣传的是法师、炼金术师等职业的介绍，以小故事和学校公布科目的形式，将不同超凡者职业的可能性展现在居民们眼前。


    知识竞赛后，第一天重新返校上课时，老师们等在学校外，猜测着究竟会有多少人敢返校。


    出乎意料的，他们的学生一个都没少，来询问精神力测试的人更是堵满了街道，学校爆满。


    人们回头看向站在市政厅门前的领主时，目光充满了向往和崇敬，在老师惊讶询问时，大多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因为，这是领主大人的承诺啊。”


    希尔雅亲手改变的平民生活，一次次的改变，开出了信任的花朵。


    作者有话说：


    修文没注意时间，补了一部分，读者小可爱们重新点进来一下就能看到新的了！


    第172章


    知道身边存在“堕落者”,或者说，非神术师的施法者的日子，似乎和过去没什么不同。


    呃,还是有些变化的。


    可能因此闹事的佣兵协会被再次严密监管起来，莱克顿军和两城警署也都专门加强了培训，培训重点为“反对种族歧视、躯体外貌歧视,大力发扬莱克顿平等价值观,为人民服务”。


    施法者一样要工作、学习,一样有喜欢的食物和会去购物。除了希尔雅专门点出的几个非普通人身份外,除了一些习惯穿着兜帽的人外,除非他们自己说出来,否则平民们甚至不知道谁是“堕落者”或异族。已经习惯了存在的矮人们更是酒馆常客，为莱克顿烈酒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


    事实上,不仅普通居民知道爆炸性消息有些懵逼，逃亡过的巫师们在此之前也没想到,希尔雅会这样干脆地公布出来。他们都很珍惜平静的生活，在公布堕落真相后，习惯了遮掩的巫师们依然保持了原本的装扮,只是心里压着的被发现的担忧和抗拒，减轻了很多。


    当人鱼赫曼森结束早班工作，从钟楼转着轮椅出来时,阳光洒满了莱克顿城。赫曼森知道一周前希尔雅阁下公布了堕落真相，她还专门读过一篇反驳并分析教廷宣传的神术原理的稿子。事实上,生活并没有太大不同。


    早起前往学校的孩子冒冒失失冲过街道，在赫曼森迎着阳光发呆时,差点撞到她身上。稳固的轮椅没让两人一起倒下,但扑到赫曼森身上的女孩不小心拽下了她的毯子,趴在冰凉微湿的鱼鳞上，没超过十岁的孩子懵了一下，下意识尖叫起来。


    “你没事……吧？”赫曼森的询问被尖叫堵在喉咙里，笑容也有些紧绷，刚想转头就走，就听到尖叫戛然而止。


    女孩涨红了脸看着她，“抱、抱歉，你受伤了吗？我可以把毯子洗干净还给你的！”像终于在突然直面异族的惊吓中反应过来，女孩有些忸怩，“你是赫曼森对吗？你的声音比广播里还要好听！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受莱克顿城大力推出的创作者限量签名版游戏卡牌、xx铸造大师签名制造……一系列宣传骚操作影响，莱克顿居民很有找喜欢的“明星”签名的意识。只不过玩家照搬的现实操作里宣传对象是歌星影星，游戏里更多的是创作者。


    广播里能听到的甜美清脆歌声陪伴着他们，让人记忆深刻。就算不认识赫曼森，听到她的声音，也足够直接唤醒女孩对见到喜欢的人的兴奋。


    从吓得脸色发白到两眼放光星星眼，只需要几秒钟。


    赫曼森呆了一下，“……你不怕我？”


    就在钟楼两边的店铺里，店主和学徒们看到她，笑着打起招呼，也有隐蔽打量的目光，像是在猜测她会不会身体也有着变化。但大家都回避了这个话题，在街上突然暴露身份，是赫曼森没想到的，被追着要签名更是意料之外。


    “我好喜欢你唱的歌，还有新开的海洋科普栏目……”女孩说起自己关注的事，叭叭叭说个没完，眼巴巴捧着自己手抄的课本，“亲爱的赫曼森，给我签个名吧，播音员赫曼森！”


    来自她的工作、超出她的血脉和异族身份的另一份认可，让赫曼森的警惕不安降到最低点，在女孩眼中，她看到了对她这个个体的尊重。


    小人鱼抿唇笑了下，“当然可以，不过，你是不是该去上课了？”


    拿到签名惊呼着跑远的女孩，大概会有相当美好的一天。


    继矮人后出现的第二种异族（勇者看起来太像人类不计入讨论），人鱼吸引了莱克顿城许多关注。


    人总是欣赏美的，漂亮活泼的人鱼出现的地方，越来越多人会偷偷看她，认真听广播后，也喜欢上了这个声音。莱克顿人莫名有种自己生活在吟游诗人诗篇里一样的感觉，别问，问就是新奇有趣。


    也有些心思不正的人想来找事，自觉不能欺负人类，但是能欺负异类，但经过多次培训的莱克顿警署又不是吃素的，来一个抓一个，统统送去矿场。


    以日入斗金为代表的跑商玩家，听说这位人鱼播音员在身份暴露后引来的各种变化，不由得思考起来：


    嗯……要不要再拍个电影？最初起源于课件录像研究的镜子播放器，最近倒是有了点新进展，能储存更多图像了。要不，给游戏盘更新的同时，再卖卖广告？


    我在游戏拍电影，讲游戏的故事，推荐卖游戏盘。


    极、限、套、娃.jpg


    日入斗金琢磨着怎么继续推广卡牌、挖掘商机，有了人鱼的例子，接下来在不小心碰掉老师、治疗师或一些人的兜帽时，看到兜帽下的耳朵、藤蔓头发或者奇怪的触手，平民慌乱不安的同时，也会想起人鱼表现出的友善。


    再一抬头，就看到了对面兜帽下的惊慌。


    ……有些事，当发现对方也很慌的时候，恐惧就会莫名其妙变少。


    两个一脸慌张的人面面相觑，没多久就相视一笑。


    曾在诗佩斯庇护地感受过同异族一起生活的居民们，接受得最快，也是日常宣讲和沟通时出力最多的一批人。


    抛开有着特殊变化的外貌，人们终于能认清，曾认识过的人还是原本的那个人，并不因为身体异变而变化。


    在莱克顿、莱纳城轰轰烈烈又格外平缓地解决融合问题时，一队马车抵达莱克顿城外，下车的人穿着仿佛要去参加宴会的礼服，倨傲地递上一份信函。


    希尔雅正好在市政厅，听玛丽他们讨论最新收到的信件时，表情也有些古怪，“领地战争的宣战书？帮莱克顿家的小儿子夺回领地？”


    希尔雅占领莱克顿用的是领地战争的理由，周边几座城盯了开始赚钱的莱克顿城这么久，终于也要动手了。


    理由找得勉强说得过去，开战前提前送来战书也很有贵族腔调，并已经约好了战场，就在莱克顿南部，甚至还写明了会有什么军官来参与战斗……


    看起来，像是生怕她搞不清楚对面的底细。不过考虑到位置和他们写的兵力，也许是打算拿万人军队和大量超凡者名头恐吓她直接投降？


    玛丽拿商会传回来的各种情报补充，“阁下，虽然本次宣战只有一城挂名，但我们初步确认三城都有出兵，目前还不确定他们和小莱克顿达成了什么协议。但在三天前的宴会上，有情妇透露出他们已经在分配工厂归属。”


    显然，就算不让小莱克顿回来做领主，他们也把莱克顿城视为囊中之物，认为战争结果毫无悬念。


    仅从驻军人数看，这场对战的确没有悬念。


    莱克顿城原本的居民人数只有几千人，陆续吸收流民，加上莱纳城的人数刚刚过万。莱克顿军扩招后，包括驻守莱纳城的部分，也只有三百多人。面对一万有着超凡者的军队，以一敌几十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难怪送战书的人趾高气扬。


    但是……背后搞事的三座城没有莱克顿靠近森林，人口略多，却比不上一座城就几万人的大城，三座城加起来也只有三万上下，所谓的万人军队，里面有多少水分还不好说。


    “这是一场掠夺入侵。”希尔雅冷淡地定下应对基调，“正好荒田开垦的差不多了，我们的居民能享受到的生活，也该让其他地方的居民看看是什么样子了。”


    塞里纳斯握住剑柄单膝跪下，“我会为您取得胜利。”


    由于要跟玛丽避嫌，去应聘了莱纳城警署的丽莎在轮岗休息日跟着老师。听到希尔雅的决定，长大一岁的丽莎眼睛亮亮的，“老师，请也让我们去吧！我们不能永远依靠勇者大人们和导师们保护我们！”


    在参考庇护地知识、血蔷薇这些年总结的施法教育后，基础的施法者学习有了一套方案，丽莎和庇护地的流浪巫师们就是第一批使用者。希尔雅和她的相处时间不多，更多的是在丽莎遇到将法术转变为武技的问题时才会来找她询问，丽莎跟塞里纳斯学习武技的时间更多点。


    而现在看，女孩已经隐隐有了真正骑士的风采，充满勇气、骄傲和守护的信念。


    希尔雅摸了摸她的头，“我答应你。”


    虽然有不死不灭的玩家保护，但希尔雅并不打算完全不让居民们受一点伤害，异世界的玩家终究来自异世界，保护、守卫和解救，都得是本世界居民亲手做到。


    玛丽一步步走上希尔雅希望的位置，丽莎也选择了她的道路。


    他们并不只是被保护的人，他们也有着自己的勇气，能保护其他人。


    有其他城市的领主向莱克顿宣战的消息，很快通过中午临时响起的广播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莱克顿的居民们，我们的莱克顿收到了三位领主的宣战战书。他们觊觎着我们的工厂、我们的店铺、我们的田地、我们的学校，将向我们发动战争。”


    春季后，莱克顿人就对外面动荡的世界隐隐有了感觉。不断到来的卡戎奴隶流传的消息、广播里关于近期将有什么被救援的人抵达莱克顿城的消息，都让人更珍惜现在的生活的同时，也畏惧着战争。


    有的人经历过战争的灾难，也有的人习惯了平静的生活，但这一刻想法都是一样的：他们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谁会希望继续过着时不时就要多收一笔钱的生活？贵族老爷乃至贵族老爷的管事们随意压榨，担心着城防军、治安队、贵族家庭以及混混的欺辱……上学、得到自己的田地更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但那可是战争啊……平民们茫然地想，他们力气不够大、不会武技，他们又能做什么呢？逃亡吗？不管在做什么的人，都不知不觉停下来，仔细听着广播。


    “我们用双手创造了我们现在的生活，建起了我们美好的家园，我们可以昂首挺胸走在街上，没有人比谁更卑贱，没有谁更高贵，受法律保护，平等地获得我们应得的报酬和尊重。但我们的敌人并不想看到这一切，他们想抢走我们的财富，我们的知识，我们的未来。”


    “我们并不畏惧战争，面对这些强盗，我们绝不屈服！我们将亲手守卫我们的家园！”


    “农夫、商人、工厂里的制造工人……我们的敌人越想破坏我们的平静生活、破坏我们的努力，我们就越不能放弃我们的劳动。我们的劳动，就是守卫我们家园生存的力量。我们的孩子们，我们的学生，我们学习到的一切知识，都是我们家园强大的未来，守卫家园未来的力量！”


    “我们的领主、我们的军队、我们的超凡者，正是为此而战，无论是否奔赴战场，所有人都将一起，赢得这次胜利！”


    胜利！


    听到广播的人，都在心里喃喃着这个单词。


    最初听到战争将起的恐惧，很好地被安抚下来，茫然无措的人们看看手中的农具或其他工具，身上忽然充满了干劲。


    是啊，他们的付出是有用的，虽然他们没有上战场，但他们也参与了战斗，也能用双手保卫家园。


    战争广播宣讲引动了所有居民的热情，压过了恐惧，在普通人更加勤奋工作，好按照广播说的那样为了保卫家园忙碌时，莱克顿城和莱纳城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啊宝子们！


    第173章 （二三更）


    三百莱克顿军正式集结,调来把先前各个贵族豢养卫队的钱拿来养军队，倒还比较富裕。原本有些瘦弱的部分士兵，已经养出了些肌肉,显得精干英武。


    除了一部分人留下守卫本城，他们将在勇者大人们、超凡者们组成的第一梯队后，第一次踏上战场,保护家园,痛击敌人。


    所有士兵都有些紧张、激动,在看到从警署调来的几个精英后,眼睛就更亮了。莱克顿军选拔中,筛选下来能力略次的人大多得到了警署招聘面试通知,也有一些能力相当突出的人，则被调去成为了警署行动队队长或警署署长——毕竟,总不能大家能力都次，到时候追击犯人还得来莱克顿军借人吧？


    刚十五岁的短发少女在人群中有些显眼,但在管理军队的塞里纳斯宣布她将带一队百人士兵前往一座城时，没人提出异议。


    开玩笑，冬月刚过去的时候,莱克顿军二次选拔中，丽莎·都里安不使用超凡力量单挑了所有看不起她的士兵。比拳头比不过，比耐力也比不过,论起策略，作为庆典中玩家们组织的第一届卡牌比赛第一,还真没士兵能比得过。


    莱克顿领主换人后，新生的莱克顿军纯粹得多,不讲年龄、不讲性别,只看能力。有能力就能出头,就有机会崭露头角。


    这让整支队伍呈现相当强的年轻化趋势，更活跃，也关系更好。


    最后选拔结束前，丽莎同意被调去莱纳城做警署行动队队长，还让被打服了的士兵们相当依依不舍。要不是从勇者大人们口中知道，丽莎是领主大人的弟子，他们差点都要怀疑这是新莱克顿第一起打压有才能的人的事了。


    莱克顿军筹备着应战，希尔雅也在给玩家们开战前前置任务。


    她本想等吸收的这批卡戎难民/奴隶在莱克顿彻底安家，经营好基础，再向外扩张，为此已经给玩家们找了不少活动消耗精力，免得他们直接霍霍附近的城池。


    但现在三座城主动送上来，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宣战战书时间定在三天后，希尔雅也反向送了他们一份战书。玩家们对突然开启的限时战争活动有些惊讶，毕竟策划向来是一个活动结束才开下一个，这会人鱼起义活动还没结束，就有新的可以玩，实在有些让人怀疑策划终于有了良心。


    三座城基本只隔了几十公里，有远有近。分成三队的莱克顿军既是协助，也是给玩家们定位指路，当半个战场NPC用，抵达后开战任务和封锁城市任务，都将由带队的队长下达。


    毕竟，玩家们虽然经过多次战斗，有了战斗梯队划分，但指望玩家有战斗队形还是不太可能的，跑着跑着没影了才是日常。


    哈撒雷城。


    作为明确宣战方，开战前三小时，领主府里却还一片正常，悠扬的音乐中贵族男女翩翩起舞，坐在宴会一角的少年满脸阴郁，只有看到几个中年男人时，才会露出一点笑容。


    “雷诺叔叔，谢谢你们愿意帮我。不知道莱克顿城那个玛丽做了什么，我甚至不知道父亲在哪里……等拿回莱克顿，像他们造的那些工厂、新建的商队，都作为感谢叔叔们帮忙的礼物！我们一共一百位武者，两千骑士，总共一万人联军，那个只会做生意的女人，一定会输！”


    小莱克顿当然知道自己身边都是些豺狼虎豹，看中的不是帮忙，而是莱克顿新发展出的大量财富，但他对此毫无办法，还得努力捧着愿意动手的这些领主。


    凑在一起准备收割“战利品”的领主们，对少年的听话乖巧十分满意。要不是先前多次让人给莱克顿商会暗示，却没有任何交来的讨好贿赂，他们才不想绕这么大一圈。


    ——谁乐意要莱克顿那片地啊？还不是看重上面的工厂和生意带来的金钱？


    小莱克顿的夸奖吹捧，说到了他们心坎里。先前他们猜测占领莱克顿城成功是因为讨好拉拢了教堂，但这次派人去调查时发现，大概两边闹掰了，教堂都被改造得乱七八糟，新莱克顿领主一看就得罪了教堂，他们当然要抢在教廷动手前，先把肥肉吃掉。


    宴会上人们各自做着各自几个小时后接收战利品的梦，悠扬音乐中，忽然有声音打破了这一切。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败，莱克顿神术师打过来了！”


    小莱克顿一脸茫然，刚刚还畅想未来的领主们也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哈撒雷城领主恼火地瞪着跑来的军官，“你在胡说些什么！眼花了吧？”


    教堂神术师向来不参与领地战争，最多会和佣兵们出去解决一下过多的野兽。更何况，听说把教堂都拆得只剩下主殿了，怎么可能还有神术师帮莱克顿城？！疯了吗？？？


    军官为了开战专程穿上的有绶带的骑士服被揪得乱七八糟，仿佛刚从无数双手下跑出来。他哭丧着脸，“真的，我们半小时前刚遭遇对面军队，我们的职业者、职业者被活捉绑走……”


    哈撒雷城领主呆了一下，“我们的武者，一百职业者还拿不下莱克顿几百个士兵？？？”


    军官哭得更大声了，“我们只有一百人，他们的几百人队伍里，都是职业者啊！”


    想想刚遭遇对面队伍时他心里的轻蔑，军官就格外后悔。谁知道对面看起来稀稀拉拉乱七八糟的队伍，打起来会这么凶啊！


    被神术砸得头晕目眩就算了，本来也打不过，莱克顿到底哪来的那么多武者，而且还不讲究地直接上来扒衣服抢坐骑啊！他好不容易逃回来，心爱的坐骑和宝剑都丢了呜呜呜呜……


    军官倒不是只会哭，还记得自己赶紧跑回来是做什么的，连忙提醒哈撒雷城城主。“大人，再不做准备，他们就要来攻破哈撒雷城了！”


    哈撒雷城领主脑袋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想想可能已经死了的精英骑士，心痛极了。为了快速得到莱克顿城，避免莱克顿城反抗到最后损伤各种产业，他们一致决定拿出最精英、最多的人手去碾压莱克顿军队，但没想到碾压是碾压了……


    谁会知道他们才是被碾压的啊！


    至于莱克顿城实际上拥有几千超凡者这个真相，大概他们没人会愿意知道了。


    宴会的音乐已经停了，不久前，他们对莱克顿发来的反向战书大肆嘲笑，觉得是最后的负隅顽抗。但当战书成真的时候，心情就不太美妙了。


    哈撒雷城领主清楚地知道城里没有几个士兵了，连精英卫队都没剩几个人，都跑去瓜分莱克顿了。


    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新的人冲进了宴会厅，扑通跪下，“领主大人！庄、庄、庄园被攻破了！”


    哈撒雷城领主头皮发麻，“快！调住在外城的贫民和还没被包围的农场里的佃农们出去，务必守住哈撒雷城！”


    敌不过超凡者，只能用人命拖延。两个军官无奈离开，哈撒雷领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呆了的小莱克顿，却顾不上说什么了，拉住还留在这里的另外两座城领主，“你们以为莱克顿会放过你们吗？下一个就是你们的领地！要么带人防守，要么一起走！”


    另外两个领主脸色铁青，来哈撒雷城欣赏胜利果实的心情已经一扫而空。领主府乱成一团，而事实上，哈撒雷城领主说错了一件事。


    ……莱克顿军不是逐个击破，而是同时向三座城进发。只是本就定在哈撒雷城和莱克顿之间的战场最近，而已。


    说是一万联军，但里面起码七千民夫，冲在前面的玩家们“杀”得起劲，高高兴兴拖着坐骑和武器战利品开始拍卖，扒干净的俘虏和吓得一哄而散的民夫们，都由跟在后面的莱克顿军收押管理。


    做好战斗准备的莱克顿军，一腔勇气在不断扫尾、被玩家警惕表示“别来抢怪”中变成了哭笑不得。


    但哭笑不得很快又变成了咬牙切齿。


    看着哈撒雷城城门前堵着的一排排人影，畏惧又惊恐的人们绝不是士兵，踏上战场的莱克顿军握紧了自己的武器，仿佛看到了被过去领主压榨时的自己。


    拼命征税、拼命增加劳役、战斗时还可能被征调成为民夫炮灰……想活下去、活得有尊严，实在太难太难。


    玩家们对大量黄名平民NPC堵在门前有些发愁，但也不是不能直接敲晕挤过去，一点也没被拥挤的人群惊住，大喇喇跑过去。


    “我们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我们是来加入你们的——”


    满口骚话的玩家让对面惊恐的平民们更茫然了，领头的丽莎从失神中第一个清醒过来，“我们是莱克顿军，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尚显稚嫩的少女喊声，清晰嘹亮。


    稀稀拉拉、丝毫不像攻城军队的玩家们已经冲到了城门前，在丽莎的喊声中，和对面撞在一起。


    被迫站在最前面的平民，同样是被临时抓来应敌的，他吓得紧紧闭着眼，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只有有人推了他一把的感觉格外清晰。


    睁开眼，找到缝隙从他身边挤过去的玩家笑嘻嘻的，“不敢投降？可以逃嘛！来来来弃暗投明了啊，莱克顿欢迎你们加入！我们很缺人的！”


    很缺打工人的！


    惊恐的平民们刚刚感受过本城士兵的凶神恶煞，看到“敌人”的笑脸，一时有些茫然。有人终于在这一瞬间想起，过去莱克顿城商队中流传着的传说：


    实在过不下去的话，就向北逃吧，来莱克顿，可以过上好日子。


    第一个碰上玩家的哈撒雷城平民颤巍巍举起手，“我、我投降！”


    他们被抓来迎敌，有的发了身布甲，有的发了把练习木刀，但更多的是赤手空拳。能活下来的话，谁会愿意死呢？


    越来越多的人在他身后举起手，“我投降——！”


    当玩家挤进去三分之一，守军仓促关闭城门后正拿蜘蛛粘液爬城墙时，跟在后面的莱克顿军看到，城下已经变成了手臂的森林。


    脸色煞白的平民们高高举起双手，颤抖着向他们走来，泪流满面，乞求着一点点生机。


    城门在第一批进去的玩家操作下打开，除了留下几个人守着外面的俘虏和投降平民外，莱克顿军跟玩家一起涌入哈撒雷城。


    团队里有望远镜和各种增益法术，玩家们早早发现有人要跑，直冲南城门堵人。


    哈撒雷城的反抗相当微弱，领主匆忙收拾财宝逃跑，高层同样没人愿意留下来和城共存亡。反倒是掏钱雇佣的佣兵们防御显得更上心点，但在呼啸而过的玩家群攻下，也只有被抓一个结局。


    在南城门爆发战斗时，莱克顿军也进城开始维持秩序、扫除反抗。被堵在街道里的逃跑贵族和发现混乱趁机捞一把的强盗混混，都在莱克顿军的打击范围内。


    莱克顿军大部分人还不是超凡者，化整为零进入巷战应对的有些吃力，但想到这是第一次战斗，一个个眼睛都亮得惊人。


    丽莎绑好上一个抢劫犯，从屋顶跑过，搜索着散入城中的莱克顿军成员。她很快发现被堵在街道里的一辆马车，某个贵族的侍卫已经把对面的莱克顿军士兵打伤，眼看就要下杀手突围。


    紫色的电光从剑尖闪过，丽莎持剑跃下，电弧和剑锋共同击倒了侍卫。


    “没事吧？”


    在希尔雅公布丽莎是超凡者后，魔剑士第一次在战斗中展现出她的力量。丽莎没有意识到，她和兴冲冲组团开怪的玩家们一起，成为了城中被抓的犯人们的噩梦。


    像占领莱克顿城时一样，玩家进城时第一个封锁的就是教堂。改良版卷轴将教堂周围封闭，但这次不是深夜，本来懒得管领地战争的主教，发现攻城战波及到教堂时，顿时勃然大怒，要动手给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一个教训。


    动手是动手了，教训却未必留下了。


    玩家：早就想光明正大地打教堂了！上次莱克顿城没打完，也没薅出来多少装备，大家不要放过神父啊！


    打了半个多小时，精神力差点被掏空的主教，看着堵在教堂门口的武者们背后，像扛猪一样扛回来的领主，简直眼前一黑，不知道这个新贵族到底想干什么。而当他看到第一个法师玩家乐颠颠跑来，喊着什么“爆出法系装备留给我”的时候，主教和支持着他的神父们终于意识到……


    “你们，你们是堕落者！？”


    专门留下来拿难得的法系怪练手的武者系玩家，一本正经地反驳，“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研究发现，是元素侵蚀导致身体适应性异变，根本没有堕落者！是你们撒谎骗人！”


    教堂众人：……？？？


    当一切尘埃落定，凭借神术师身份努力抵抗的哈撒雷城教堂主教，看到进城的中年人时，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培蒙，“你被堕落者迷惑了？你居然选择了堕落？！”


    前莱克顿城教堂主教培蒙摇摇头，胖胖的中年人变得干瘦，身上也不再无时无刻都穿着主教袍，只穿了一条普通白袍，没有任何装饰，简直像是个苦修士。


    培蒙望着他身后教堂里的神像，苦涩地说，“我只是忽然发现，我所知道的世界充满了错误和谎言。投降吧，这也许会让你好过些。”


    经历了希尔雅多次带来的知识冲击，培蒙观念重塑了不止一次。但奇妙的是，他现在反而不像过去那样胆小怕事又贪婪，变得沉稳透彻了许多。


    这次来接手三座城池，培蒙主动向希尔雅提出可以由他来说服主教们和神父们。还有什么比过去的信仰者现身说法更有效的呢？


    他观察了半年，清楚知道希尔雅并不会故意伤害任何人，违反她亲手制定的法律。与其白白在对抗中消耗力气，他更愿意让更多的人一起寻找自己信仰背后的真相。


    也许希尔雅是错的。也许她是对的。


    哈撒雷城主教差点被培蒙气死，他压榨着最后的精神力，将本来准备用来逃走的力量，变成咆哮着念出的神术祷词。


    当熊熊火焰亮起，如熔岩般的火焰黑洞成形，黑洞周围的光线几乎被热浪扭曲，虽然里面的熔岩和爆炸火球还没出现，但已经带来了强大的心理压力。


    玩家们却没人动弹，反而好奇地凑在下面，试图蹦上去看看。哈撒雷城主教实在不明白他们是真的愚蠢还是有恃无恐，居然连漫长的咏唱期都没人来打断他。被无视的羞辱感让他难以忍受，恼火地拼着去死也要挤出更多精神力完成咏唱：


    “赐予我星辰陨落之力，燃尽一切之火——”


    “唔，高阶火系，流星炎爆？”落后培蒙几步，边走边给玩家们结算任务奖励的希尔雅，回头看了看空气中灼热的源头。


    弯月法杖亮起冰白的光，在黑洞中酝酿出不祥的暗红火光时，已经成形的黑洞忽然凝固，灼热被冰凉驱散，黑洞边缘蒙上了一层白色薄冰，看起来脆弱极了，却一寸寸将黑洞冻结、缩小，短短半分钟里，火光变成了余烬。


    噼啵。


    跳出最后一点金色火星的黑洞彻底消失。


    面对碾压般的恐怖力量差距，哈撒雷城主教刚刚升起的愤怒，像被泼了盆冷水。


    他终于看清了培蒙身后是谁，面对那张微笑着的熟悉的脸，哈撒雷城主教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其实参考欧洲中世纪城市的人口，再看看历史上古欧洲打成狗脑子的混战人数，跟我国古代历史一对比，就让人有些心情微妙……belike:


    ——我们开战了！大战！


    多少人？


    ——超多！


    到底多少？


    ——两万人！五千士兵加一万五民夫！？？？就这？还没我们一个城驻军多！


    第174章


    已经有了经验的莱克顿管理层,有条不紊地接过城市，三座城市易主只花了半天时间。


    三座城的接收和梳理工作，顺利得超乎想象。


    已经有预案的可能迎来部分领主支持者、贵族附庸的反抗完全没出现,连教堂和佣兵协会都在封锁中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


    除了搜刮完战利品的玩家们依然嗷嗷叫着想继续往下攻打别的城市外，没有特别让人头疼的麻烦。


    即使希尔雅并不会单独待在任何一座城市里盯着，被抓的贵族们、神术师们,在了解了整场战斗中发生了什么后,都变得老实多了。


    ——没有人会想赌一位黄金阶杀回来解决麻烦需要多久,除非他们失心疯了。更不用说,她还有上千超凡追随者。


    贵族们,或者说,上层人们信奉的实力说话、地位至上规则，曾厌恶这一切的希尔雅不仅遵循了,还做得很不错。只是这次，感受着规则带来的压迫的人,变成了这些上层人。


    莱克顿十三条法律在占领城市的第一时间被宣传出去，将信将疑的投降者和关门闭户生怕出事的普通平民们，想起了先前听说过的消息。


    不必怕抢劫,不必怕强迫，不必怕任何事……有田地，还有机会学习的莱克顿城,竟是真的吗？


    三座城的几乎所有店铺被临时关闭，刚感受过战斗的莱克顿军们担负起宣讲工作,告知所有人一天后可以来莱克顿商会的店铺购买平价食物。


    低廉的价格，让被堵在家里的粮食商人都差点气歪了鼻子。但他们依仗的贵族都被抓了,他们也不敢闹得太出格。


    而莱克顿来的管理者们,对他们怎么想并不在意。骤然吞下三座城市,莱克顿城培养出的管理队伍忙得几乎脚不沾地，从清点土地，到登记户籍，有那么多事要做，谁会顾得上专门针对一些偷偷搞小动作的人？


    ——反正审查和最后查案的时候，干过坏事的人都会被警署梳理一遍。


    被封锁的三座城市显得萧条极了，而往常繁华喧闹的莱克顿城也有些压抑。


    莱克顿居民们（莱纳城依附后都属于莱克顿）在三天前广播宣布领地战争即将开始后，就都紧张等待着最终的结果。今天起来后，不管做什么事的人，都难以避免地有些心不在焉，连呼吸好像都放轻了。


    强力压制了三座城神术师，并加固了临时封锁消息屏障的希尔雅回来时，莱克顿城城门前留守的莱克顿军眼睛都亮了，“领主大人！”


    很快，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下午广播时间的广播忽然响起。


    “所有领民们，临时插播一条消息，很高兴告诉大家，我们在领地战争中胜利了！”


    铃铛喇叭里传出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人们依然能辨认出这属于领主。希尔雅亲自宣布的胜利，让听到的人都呆住了。


    赫曼森清脆的声音带着笑，接过了战况广播的工作，“在勇者大人们的帮助下，在我们的治疗师准备的药剂下，在我们锻造的武器、我们种出的粮食……等共同帮助下，我们的莱克顿军，打败了掠夺者！我们，都是我们的英雄！”


    “我们，不仅保卫了我们的家园，还从只会压迫其他人的那些可恶领主手中，解救了更多的人。哈撒雷城等三城的土地分配、入籍登记还在继续，我们的士兵将于五日后列队返程……”


    广播里还在播放着战况和未来三座城的安排，从第一次听到领地战争即将开始的广播后，就开始提心吊胆的居民们，在一条条镇定的宣言和清楚的事件安排中，逐渐意识到：


    这是真的！


    顺利乱拳打下城池的玩家们，跑得快的已经回莱克顿通知过领地战争结果。但直到听到广播里领主的声音、熟悉的播音员念出战况后，不敢大声说话、紧张等待的居民们愣了一下后，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街道上像变成了欢笑的海洋，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人，都会笑着互相击掌拥抱。


    “我们赢了！我们胜利了！我们的军队保卫了我们的家园！”


    隐藏在每个曾接受过压榨的佃农、平民，和经历过更糟糕的压迫的奴隶心里的阴影，仿佛被这次胜利吹散。


    莱克顿军是他们亲眼看着从他们中选□□的，是他们的父母、子女、爱人、邻居、朋友，他们奔赴战场，就像代表着他们所有人前往，参与这场关乎莱克顿命运的战斗。而胜利，就像他们也成功亲手反抗了曾欺辱他们的贵族。


    嗯，领主和以前那些人都不一样，不能算！


    留在三座新城维持秩序的莱克顿军，在五天后如期返回。莱克顿城外大路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初绽的鲜花被人们从树林里摘下，换上最体面的衣服，盼望着他们回来的居民们早就伸长脖子向南望去。隐约看到路尽头跑过几个人影，等待着的人们立刻惊喜地叫出来。


    “回来了！回来了！那一看就是勇者大人们！”


    在蹦蹦跳跳时不时再拽拽路边野草野花的散漫人影后，披甲的士兵们列队走近。在等待着的居民们眼中，这次战斗仿佛变成了一次洗礼，不管是昂首挺胸的士兵，还是受伤包上了白布的，都显得格外气势迫人，和平常路上看到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了。


    ……玩家们不走寻常路的生活方式，在列队回归时显得不那么庄重，正是这点自由肆意的跑动，让人们找回了原本相处的感觉。


    莱克顿军的士兵们倒不像居民们一样觉得自己有多少变化，第一次上战场后，他们都忙着复盘分析自己的不足，回城前基本都背上了几倍加练和单向巩固任务，一个个绷着脸都在愁未来的训练。


    这次战斗中莱克顿军不是主力，但也参与了战斗。没有死亡，初次战斗中出现的重伤和轻伤倒是不少，要不是每个人出去前都准备了急救止血药粉和止疼药，回来的队伍里大概率有一批人得多刷几遍治愈术。


    身上包着白布的士兵倒不是没被治愈，只是觉得……随队治疗师亲手包扎的真好看，嘿嘿。


    初次尝试治疗师随队、提供充足药剂补给的战斗方式，莱克顿军接受良好，希尔雅看着队伍越走越近，不由得分神思考了一下该调一批人单独训练使用卷轴和炼金炸弹了。


    研究所里的矮人、炼金术师和法师们的出产，当然不止玩家们拿到的显像、浮空符文等等，逐渐稳定下来的卷轴制作是一方面，以炼金炸弹为代表的武器创造是另一方面。给身为普通人的士兵装备上，从研究所产品走向正式应用，则是可以看到的未来。


    跑在最前面笑嘻嘻接受欢呼的玩家们，在靠近城墙时终于正经了点，稍微等了等后面的队伍。专门来走NPC剧情的玩家们挤在带队的塞里纳斯身边，将本来整整齐齐的队伍第一排挤成了一团，簇拥着骑士共同向希尔雅挥手。


    “圣女，我们回来了！”


    塞里纳斯骑在马上，仰头看着城墙上的希尔雅，绿眼睛里露出笑意。他举拳敲击肩膀，向希尔雅深深低头，“希尔雅阁下，为您献上胜利！”


    我将永远为您献上您希望的一切。


    在他身后，响起整齐划一的铠甲撞击声，同时抬手按住肩膀的士兵们汇聚成气势非凡的洪流。


    跟随塞里纳斯同样行礼的士兵们，越接近城门，绷着的嘴角越忍不住上翘，低着头偷偷看向两边等待着他们的居民们。有的在找自己的家人，有的则在看自己的好友，还有的不自觉看着捧花的英俊少年/漂亮少女看直了眼，连希尔雅的声音都没听见。


    “你们，都是莱克顿的英雄！欢迎归来。”


    迎接莱克顿军回归主要是为了让居民们有足够的仪式感，认识到自己和军队的关联，希尔雅欢迎后，主场交给了玛丽。玛丽夸奖了这次战斗中表现突出的几人，也安慰了受伤的士兵，最终总结陈词，“让我们用最热情的欢呼，欢迎我们的英雄归来！”


    ……不得不说，玛丽已经不是近一年前对着稿子念都紧张得要命的玛丽了。


    “杰克！”


    “宝贝——”


    热闹的欢呼声炸开，城墙下变成了欢乐的海洋，撒花的、兴奋上前请求拥抱或者签名的、迎接自家亲朋好友回来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只能听到有人在笑。


    “我也想像勇者大人们一样厉害！我也想像士兵哥哥姐姐一样保护你们，保护我们的家！”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格外响亮，抱着她的父亲亲了亲她的脸颊，母亲风风火火挤回来拉着父女俩往里走，“好，我们保护你，你也保护爸爸妈妈，现在我们去要签名怎么样？”


    一家人相互鼓励的笑声中，女孩甚至还鼓起勇气拉住了一位勇者签名。


    莱克顿人当然知道勇者大人们在战斗中起到的作用更大，和对莱克顿军的欣喜不同，他们和莱克顿军士兵们对勇者的情感更多的是羡慕和向往。


    真希望他们也能变得这么厉害啊！


    想到霍格沃沃-莱克顿学院二年级就能了解精神力，三年级就有机会学习施法，希尔雅亲手为他们铺平的坦荡变强路线，让无数人对学习燃起了熊熊热情。


    他们有机会选择勇者大人们的路，也许他们天赋没那么好，也许他们最后发现自己并不适合，但能够尝试，就是一种幸运。更何况，他们的学院里可不止成为法师或武者一条路！


    士兵大部队被堵在城外，欢呼声和笑声中，城内的小路显得格外安静。在宣布解散后已经离开城墙的希尔雅回头，塞里纳斯牵着马来到了她身后。


    希尔雅挥了挥法杖，用自己研究的小法术改变了光影，让附近的人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两人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静静走过莱克顿大街。


    挂出庆祝胜利打折牌子的店铺主人都笑眯眯的，紧跟平价商店的步伐一起庆祝。来购物的家庭聊着要不要为孩子加餐、要不要买一点新的纸张。由于今天迎接莱克顿军回来，放了半天假的学生们正讨论着莱克顿军里更厉害、《大领主》卡牌什么时候会更新最新战役、下一年级该选修什么课程。


    人们的眼睛里光芒闪闪，写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真的在变好，对吧？”希尔雅走遍全城，看着大家的笑容，笑了一下。


    第175章 （二三更）


    运行了一年的卷轴流水线,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捉襟见肘地所有人加起来也只能画完一小半，产量还不小。


    因此，当莱克顿军中筛选出的三十分之一精英们,经过了精神力测试后，得知自己的新练习武器是一小张纸卷时，都有些一脸懵逼。


    他们知道厉害的矮人工匠们造出了神奇的弩、精良的刀剑盾牌铠甲,但用纸卷作战？总不能是点燃它用火苗烧敌人吧？


    他们还以为测试了精神力,就要给他们开小灶学习怎么成为勇者大人们一样的法师呢！


    士兵们略有失望,但当听说这小小纸卷是领主大人创造的,士兵们一个个就都严肃起来——就算真的要用纸卷打对面的精铁刀剑,他们也会努力的！


    只是……


    谁都没想到,撕开纸卷后，看到的不是纸屑,而是一团火球！


    第一个撕开纸卷的士兵吓呆了，眉毛都被燎着了,才傻乎乎地回头啊了一声，“这、这是我弄出来的？！”


    拿最简单的火球术练习如何使用法术卷轴，半只脚踏入施法领域的士兵们,顿时像被打了鸡血一样。


    他们虽然不是法师，但也能做到法师一样的事，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忍着浑身的战栗,他们敬畏又惊喜地看着薄薄的卷轴，像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被选中的杰克忍不住想。领主大人说得没错,他们都有机会成为超凡者，但他之前想都没想过,领主大人做到了更多。


    ……普通人,也能对抗超凡者。这是领主大人亲手递给他们的未来。


    专门被调进莱克顿城外莱克顿山谷里的士兵们,不仅有练习使用法术卷轴的一队，还有一队总是在山谷外待着。在法术卷轴小队如饥似渴学习着各种元素法术性质、尝试着配合时，山谷外，定点扔石头成了另一队的主要练习目标。


    不知从哪天开始，石头换成了填了沙子的炸弹空壳，又过了一段时间，轰轰爆炸声让山谷内吓了一跳。


    兴致勃勃尝试着新事物的士兵们每天都有新惊喜（惊吓），反向占领了三座城后，莱克顿人倒是没觉得生活有太大变化。


    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习惯祖祖辈辈生活在一个地方的人们，在市政厅挂出了前往其他城市工作的招聘消息后，对其他城市有了好奇。


    莱克顿城通往莱纳城的道路，在莱纳城依附后已经修好，目前在修的通向三座新城的道路上，能看到不少有些胖的劳工。除了挖矿外，被抓的重犯从挖城市下水道到开山铺路，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做。


    在小莱克顿同样被拉去劳改后，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请人调查时找不到父亲消息了——莱克顿城对重犯的安排从未隐瞒过，但找人的时候都是往逃跑的人、官员职位等几个高高在上的角度找，谁能想到莱克顿新领主会让贵族们去劳改干活啊！


    三座新城分地建房正在轰轰烈烈展开，小莱克顿也听了一耳朵关于未来围绕每座城市的特点开设工厂的设想。


    他实在难以理解，怎么连个看守他们的监工，好像都对整个城市的发展清清楚楚、说得头头是道，甚至还想给市政厅写信建议做一些事？


    这不都是老爷们、领主们才会想的事吗？关他们什么事！


    但当某天看到公告栏里，出现监工曾说过的建议后，小莱克顿终于不得不发现……


    他认字，以前瞧不起的贱民们也能认字。他能学习武技，贱民们也能学习基础武技（他们管这个叫体育）。他能享受厨娘制作的精美食物，贱民们现在能吃到的更多！甚至，他拥有家族人脉、高人一等的眼界，本将成为新的领主，决定领地发展，而贱民们不需要成为领主，就能做到！


    贱民们又馋又懒又愚蠢，他们是天生的牛羊，怎么能管得好领地？可事实证明，他们不仅没让领地变得一团糟，还比过去的时候更好了。


    小莱克顿从广播、从监工口中听到，这是“每个人的未来决定着家园的未来，每个人都是家园的主人”。他从没听过这样的理论，他想反驳，却有些说不出口。


    年轻的贵族少年陷入了迷茫，而莱克顿北方，森林更北方，又一次开展深入死亡海域尝试的玩家们却格外激动。


    “有人！”


    在大陆进入夏季时，极北除了冰层变得略薄外，没有一丁点生机变化。死亡海域放眼望去，除了灰色就是白色，灰是死去海洋的灰，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冰层和龙骨岛屿的白。但今天有所不同。


    一支队伍从玩家们先前发现的那条薄冰路线尽头走来，有的四肢着地轻盈奔跑着，有的蛇尾摇曳沙沙飞速挪到队伍前面，乍看下，白狼和白熊混在一起，蟒蛇走在两边，队伍构成相当奇怪。仔细看才会发现，他们和人类外形差异很大，但又有着明显的相似处。


    他们身后大多背着石制工具和木筐、鱼皮袋子，看起来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文明发展。


    准备带飞艇入海的玩家们戴上望远镜，队伍里的福瑞控已经开始狂喜乱舞，“兽人，是兽人啊啊啊啊！”


    莱因哈特在卡戎打游击战打得不太痛快，本就看腻了城市风景，没多久又跑回了森林搞自己的探索之旅。这会，他仔细看看自己的穿着，胸有成竹地一挥手，“走，咱们去认识认识新朋友！”


    有兽人在群山=有兽人是他们的朋友+新的兽人肯定认识其他兽人=他们都是朋友，没毛病！


    玩家们信心满满地跑去开新剧情，被远远盯上的兽人队伍对此一无所知。


    领头的部落战士吉苍忽然在冰层前停了下来，望着不远处海另一边苍翠的森林，用力抽了抽鼻子。他有一双白色的毛茸茸耳朵，脸庞长着火焰般的灰色毛发，平常看起来相当憨厚稳重，但变了脸色时，也格外凶残。


    他灰色的眼睛变成竖瞳，像是警惕着什么事，身边的蛇女嘶嘶游过来，“吉苍，你看到了什么吗？”


    吉苍摇摇头，像犬科动物一样的长吻张开，低沉地说，“森林不一样了。”


    蛇女站直身体，远远看了看一片绿色，“没有啊？快走吧，萨满说去年在毒森林摘的酸果子好，我们这次多找点酸果子吧？”


    吉苍的声音里带着兽类的咕噜声，用通用语的语调只能辨认出几个词，蛇女一连串的话更是嘶嘶声连成一片。除了音调难以辨别外，话语倒是简单直白极了。


    随着领头的吉苍一起停下的队伍里，四肢着地奔跑的兽人或站或坐下来，像压根不打算用脑子，只打算等吉苍做出决定。


    每年天气稍微好一点的时候，部落里最强的战士就会带队出来捕猎、搜寻毒森林中的食物，极好的视力、超强的实力和敏锐的判断力，都是队长需要拥有的品质。他们将在森林里搜寻半个月，然后带着肉类、果子回去，积攒着度过新的一年。


    要不是他们无法在食物丰富的森林里生活太久，过去身体变得扭曲、死在这里的同族留下的教训被一代代传递刻在心里，蛇女倒是更乐意生活在更温暖的森林中，而不是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


    难得醒来的时候，蛇女总是显得格外兴奋。


    已经第三年领头前往毒森林的吉苍，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但在冰原上停留太久容易破坏破冰季脆弱的冰层，他们得快点行动起来才行。前进或者后退，根本不需要选择，去年冷极了的冬天部落里还有稚嫩的小家伙，只是因为一点奇怪的感觉放弃进入森林，部落可能会饿死一大批人。


    大部分毛发雪白的兽人们重新出发，全速奔跑时没几分钟就跨过了冰层，只在最后已经碎掉的薄冰上溅了一身泥。矫健跳到礁石上的兽人们抖了抖毛，将湿漉漉沾泥的毛发甩干，越过礁石和一小段丘陵，已经能看到茂密森林。


    吉苍刚要带人前进，耳朵微动，脸猛地沉了下来。他弓起背发出低沉的咆哮，刚刚还愉快互相打理外表的兽人们也冷冷望向同一个方向。


    隔了一百多米就被发现的莱因哈特从山石后探头，“北方的朋友你们好哇！要来诗佩斯坐坐吗？我们欢迎所有种族加入！”


    吉苍的竖瞳几乎缩小成了针眼，看到人类出现，最后一点侥幸都消失了。


    他们以前从未发现毒森林里有活着的人类！人类，竟已经占领了这么多地方吗？不仅仅能带着船从西方来，连他们最后的食物猎场都要拿走？


    吉苍想到被人类骗走或掳走的同族，焦躁地刨了刨地面，“杀了他们——报仇！”


    随着吉苍的咆哮，刚刚看起来还是一大团一大团萌物的兽人们都露出了利爪尖牙，向一脸懵逼的玩家们扑来。


    【已触发限时任务-兽人来袭！】


    【任务要求：击败自冰原而来的兽人，留下他们！】


    莱因哈特一时不知道该说自己的运气好，还是倒霉透顶喝凉水都塞牙了！但多次战斗留下的经验让他立刻动了起来，一边在论坛发帖摇人，一边带队友挡住兽人们的第一批进攻。


    撕咬、抓挠……和魔兽相似的原始猎杀技巧，让玩家们一度梦回森林里各处刷怪点。


    “稳住！我们能赢！三个青铜上位……法师准备！”


    莱因哈特激情洋溢地指挥着，任谁听了都不会觉得他正处于下风。


    虽然处于被兽人包围暴打的状态，但身为打不死的玩家，拖住几个人等待玩家大部队到来还是能做到的。


    刚打完领地战争没几天的玩家们看到刷新的任务，一个个都坐了起来：嗯？又有仗打？等着，我们来了！


    兽人乖乖快到碗里来~


    从拍卖会看到兽人后，就觊觎着什么时候把兽人拖回自家的玩家们，在一见面就开打的剧情里找到了熟悉的味道。


    “好家伙，敌人变战友这个剧情套路，策划还没用腻呢？兽人果然在北边，让我来猜猜他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当玩家大部队抵达时，战斗结局已经毫无悬念。被暴打一顿的兽人们有一个算一个被捆了起来，毛毛被烧得乱七八糟，由玩家们领着往群山地下城走。


    已经在围攻中悲惨复活了一次的莱因哈特刚赶回现场，扑闪着他的大翅膀居高临下看着被抓的上百毛团子，“奇了怪了，我刚问了矮人，他们过去都没见过兽人啊。这群家伙怎么一来就跟我们炸了他们水晶似的？”


    被打晕又醒来的吉苍勉强能听懂他说的话，呲着牙正要反抗，一抬头，看到莱因哈特的骨翼，顿时愣住了。


    “你也是魔族，为什么要帮狡猾的人类！”吉苍的咆哮悲愤极了。


    他还记得这个人，打起来时第一个发现他们的就是这个人。他知道有些魔族可以隐藏自己的魔化，看起来就像人类一样，那些可恶的商人很喜欢抢走这样的同族。难道说，曾经被抢走的同族，居然反过来暴露了他们的重要食物来源，要帮人类害他们吗！


    咆哮声连续喊了三遍，莱因哈特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魔族？”


    莱因哈特顿时反应过来，拍卖场管兽人叫特殊野兽，他们管兽人叫兽人，也许兽人自己称自己为魔族，没毛病。


    显然，这个打人贼疼的兽人战士把他的外观误认为是兽人的标识了。就像在森林里邀（拐）请（骗）流浪巫师时，身体发生了异变的巫师们很难相信别人，但第一眼看到带着外观的玩家，一定会认为他们也是“堕落者”。


    想了想，莱因哈特干脆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魔族是什么，我一出生（一上线）就在诗佩斯庇护地，我们是圣女的人。倒是你们，为什么要进攻我们的领地？俘虏别想骗人！”


    嗯，没错，玩家们已经把达克斯森林看成自家地方了。


    兽人们呆了一下，从没想过别的地方还有同族的可能性。听到进攻领地，还醒着的兽人都气炸了，“毒森林明明是我们发现的！我们每年都会来这里找食物！”


    往年矮人都在地下城里自闭，兽人们来森林捕猎搜刮食物后就会返回冰原，难怪碰不到。


    莱因哈特抽了抽嘴角，他忽然懂了伊丽莎白忽悠别人的乐趣。兽人们一根筋的脑回路，实在太容易骗情报了……


    按照莱因哈特悄悄发的提示，把外观都戴上了的玩家们，猫耳兔耳很常见，猎奇昂贵点的蛇尾骨翼也拉风地展开，让本不相信这里也有魔族的兽人们一脸懵逼。


    但单纯并不代表他们真的蠢，度过最初的愤怒和疑惑后，不管玩家们怎么套话，兽人都一声不吭，充分展现了和留在矿山的兽人一样的不合作态度。


    但当吉苍被押到矿山，宣布俘虏的工作时，看到正在吃饭的两个前兽人奴隶时，毛茸茸的脸上表情还是裂了一下。


    闻着无孔不入的醇厚香气，吉苍艰难地把眼睛从大锅上挪开，重新看向蹲在旁边的两个同族，“风白、风赤叔叔？”


    吉苍还记得，他们一年多以前就不见了，没办法离开冰原跟上大船的部落族人们知道，他们要么死在了风雪中，要么就是被可恶的人类商人骗走了。


    不管人类说外面的世界有多好、多漂亮，从未有族人回来过。萨满知道有些族人已经死了，知道提醒他们戒备贪婪的商人，但对带着食物来和他们交易冰原上没用的石头的商队，他们也无法彻底拒绝他们。


    听说穿过可怕的海洋和毒森林，富饶的大陆上，会喜欢冰原上的石头。而商人们看他们的目光，和看石头一样。


    但他们确实需要食物。


    “吉苍！”两个兽人几乎是弹起来冲过来的。他们亲密地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摸了摸吉苍脑袋，蹭着额头，用熟悉的方式打招呼，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


    吉苍能看到他们毛发的光泽，精瘦的脸庞上长了点肉，原本在族里普普通通的两个叔叔，现在看起来比他还壮实。虽然不是壮实的人都很强，但强的人捕猎得多、吃得多，都会壮实。


    对食物的渴望贯穿着吉苍成长的所有时间，只有幼年时才有肚子被填满过的记忆，灼烧般的饥饿感在肉和热汤的香气中变得更加明显。


    “我……”吉苍刚张开嘴，口水就流了出来，肚子特别兽人大声地咕噜着。他不用回头都知道，只要还醒着的族人，盯着大锅的眼睛一定都已经直了。


    真丢人。吉苍想。但他们在商船来冰原时，都没闻到过这么香的食物，这也许就是人类的陷阱吧！


    吉苍恶狠狠地扭过头不去看锅，带兽人来矿场的玩家被大型毛茸茸流口水逗得肚子疼，故意继续逗他们，“他们是我们的居民，他们的工作餐可不是给你们吃的！拒绝交代犯罪事实，老实当俘虏吧！”


    吉苍瞪圆的眼睛非常好懂地暗淡了点，就听玩家指着旁边的土豆锅，“你们最多吃这个！”


    吉苍：……


    吉苍：还是好香！可恶！！人类的俘虏为什么都吃的这么好啊！！！


    风白和风赤被从奴隶岛屿救出来后，到现在已经比较适应作为居民的生活。他们也知道勇者们正在尝试找到他们的家园，不管是送他们回去，还是联系他们的族人，都有可能。只是他们经历过贩奴船的欺骗掠夺，实在没法这么快相信人类，就只提供了一点点信息。


    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看到族人出现，还是成为俘虏的族人。


    风白和风赤在起初的激动后，立刻警惕起来，护着被捆住的族人，“为什么抓他们！”


    管理群山地下城的罗梅尔，知道抓到一群特别的入侵者后，连忙过来。她在路上已经听和玩家关系好的矮人转述了事件，赶到现场，先将焦躁的兽人和恨不得继续打架的玩家分开。


    “我是诗佩斯领主的追随者，火纹矮人长老罗梅尔·金·火纹。你们……嗯，你们魔族，对吧？你们说每年会来森林寻觅食物，我们很愿意和冰原居民成为朋友，交换我们彼此需要的东西。但在我们希望成为朋友时，你们率先攻击，现在森林属于我们，你们战斗失败，你们就是我们的俘虏。这里是群山管辖之地，入侵群山者，我们都将毫不留情地还以战斗。”


    吉苍终于忍住了口水，獠牙呲出，“……朋友？不，人类都是骗子！”


    第176章 （二合一）


    “你们不仅骗了我们,还骗了我们的同族，让他们以为他们也是人类！”吉苍对看到的玩家外观深信不疑，依旧怀疑着他们是不是过去被抓的同族的后代。


    让一个魔族以为他是人类,再来对付魔族，人类果然狡猾！


    连多次接触外来族群的罗梅尔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吉苍说的是什么。她有些无奈地按了按额头,指了指不远处正控制着异化出的手臂抡锤的矮人,又指了指一个正好留在地下城的头发有藤蔓的女巫,“你觉得他们也是魔族,是吗？”


    吉苍这才注意到,山石之间有不少看起来和玩家们的异化有些相似的人。他知道魔族魔化并不一定看起来像是野兽,但看到明显是另一个种族身上发生的变化，还是有些不能确定了。


    一张炸毛狗狗脸上的情绪十分好懂,罗梅尔淡淡解释，“他们并不是你说的魔族,这是元素侵蚀导致的变化，元素浓度过高就会出现。也许魔族的出现也和侵蚀有关。”


    “不可能！魔化是兽神——”吉苍没说完，紧紧闭上了嘴。


    尽管吉苍跳起来又准备打一架,但风白风赤两个总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最后还是拦了下来。


    俘虏和莱克顿城重犯不一样，自己想通了之后,确定能留下来，最初的矛盾冲突大多就慢慢淡化。


    现在庇护地不少居民都是这样留下的,玩家们理直气壮地认为这是“不打不相识”（阿曼达对此表示无语），只有被抓的兽人们还愤恨得厉害,被馋得要命、对群山地下城里减少的元素侵蚀惊奇,也不妨碍他们继续对玩家们龇牙咧嘴。


    罗梅尔带着一心抵触的俘虏们进入地下城,现在说是俘虏，但过一段时间可能就是居民或者伙伴了，安置在先前卡戎奴隶们住过的临时居住区倒是刚刚好。


    罗梅尔安排的带路矮人对合作问题了解得很清楚，俘虏的生活、如何成为居民、合作的各项可能性，庇护地的居民不全是玩家绑架回来的，也有听说了这里可以交易和休息，小心翼翼接触几次后，慢慢才敢提出留下的巫师。起初可能只是合作、交易，但最后完全能成为一体。


    其他人显然没听进去，吉苍看着地下城里进进出出的人，看起来还凶巴巴的，但炸着的毛已经缓和了很多——兽人的情绪实在不要太好懂。


    地下城里矮人、人类、有着异化的前森林流浪者们，都毫不顾忌地走在一起。


    拿到工资新买了轮椅的人鱼，也陪着百合花船队刚从卡戎送回来的几尾年幼人鱼，正在矮人帮助下调试着轮椅。小人鱼第一次自己走，忍不住惊奇地哇哇叫起来，背着蘑菇串和斧头的矮人探头过来，挥舞着藤蔓头发拖着小车的巫师看到打圈的人鱼轮椅，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


    吉苍更多的看着那些和人类不一样的种族、身上有异化的生命，像是在思考。兽人的灰色竖瞳里倒映着这和冰原部落有些相似的温馨景象，冷冰冰的冰原上，分配食物或教着幼崽们捕猎时，才有这样的热闹。


    风白和风赤先前难以相信庇护地的居民和态度，被带离奴隶岛屿到现在随波逐流，但相处这段时间也能让他们感觉到生活的不同。眼下，看到其他人面对抓住的同族的态度，又知道这次不是勇者故意抓他们，对勇者们的抗拒反而少了点。


    罗梅尔说的没错，是他们先做错了，勇者们没有像那些商人一样把他们当野兽抓起来，而是按照规则关押俘虏，也告诉了他们俘虏可以离开，其实对他们还不错——起码还有人来给他们治疗、送饭和安排地方住。


    当风白和风赤找到罗梅尔，想询问之前说的“送他们回家”还算不算数，迎面就看到罗梅尔长老笑了，“我们的勇者们正要前往冰原。听新来的魔族说，冰原部落里缺少食物，我们去做生意，可以帮你们带点东西回去。”


    兽人的态度并不能成为玩家探索冰原的阻碍，观察了这批越过死亡海域边缘的角度，玩家们很快找到了里面的窍门。


    先前被混乱元素潮汐和死亡海域里的淤泥拦住不好走，但这次发现，那条东侧的薄冰道路里有很窄的一条缝隙，其实顶着不适多走近百米，就能踏上元素相对稳定的冰原。


    第一批探索冰原的玩家扛过了森林的掉血，在冰原上只感受到极致的冷和僵直掉血问题，第一个踏上冰原的玩家差点以为自己变成了冰棍，或者中了迟缓药剂，被大家好好嘲笑了一顿。


    南方玩家对冰原上冻硬的雪有些失望，捏雪球变成了刨冰，砸一个出去能砸掉十几点血，堪称凶器。但也有人跑上去开始搞冰雕和滑冰，狠狠满足了一把冰雪大世界的乐趣。


    不过，冷归冷，飞艇度过百米后就能飞起来，只要带足物资，保障温度，冷就不算什么了。这大大方便了玩家们的探索进程。


    至于在冰原上怎么寻找兽人/魔族部落，兴致勃勃带队的莱因哈特觉得，他连森林都能探索集邮成功，冰原更不在话下！


    风白和风赤听到罗梅尔的话，呆了一下，随后就是惊喜，“真的？”


    能送东西回去，能回家……这次，他们有点相信这些人是真的想帮他们的了。


    罗梅尔笑了笑，“回去好好想想吧，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风白和风赤连连点头，“我们赚了好多钱，能买好多吃的……对，还有那个火炕，它可真暖和！”


    晕晕乎乎回去的两个兽人，已经开始一门心思思考起自己能买什么东西带回部落了。


    越辛苦的工作和越需要特殊知识、技巧的工作工资都更高，他们虽然吃得多，但在矿山工作也攒了钱，见到了很多新食物。要是都能带回去，那该多好啊。


    风白风赤对每年冬季死去的老人和幼崽印象深刻。在毒森林寻找食物，每年不能停留太久，破冰季捕鱼也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当部落里储存的粮食不够，很多老人都会在冬季默默走入风雪，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吉苍听着两个叔叔回来兴冲冲的盘算，忍住又咕噜噜叫起来的肚子，凶狠褪去，陷入了沉默。身边的同族要么在看他，等他做出决定，要么已经好奇地探索起新的地方，还有人心大地揪掉了身上被烧坏的毛毛，开始在屋子里打滚。


    吉苍：……


    “我们得回去，但我们不能带他们去部落。”吉苍坚定地说。


    部落里最强的战士都打不过这些人类，剩下的族人遇到人类，万一人类想抓走他们，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但如果他们不跟人类去冰原，人类也在试图寻找冰原上的种族。


    他们一直留在这里，没法带食物回去、又失去了大量战士，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类找到，或者被冰原上的魔兽入侵，部落就会很危险。


    嗯……这里也不全是人类，这里似乎有很多种族，实在很奇怪。


    人类说的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他也没办法搞明白。但他相信，主动带人类踏上冰原，回到他们的世界，联系到萨满婆婆，也许就能知道人类想做什么了。


    萨满婆婆总是部落里最聪明的。


    慢慢冷静下来想通之后，吉苍看着傻乎乎的同族们，一时有些脑袋疼。风白和风赤扬着笑脸，“吉苍！你也觉得我们打算买一半肉干、买一半小麦是对的，对不对？”


    吉苍偷偷咽了咽不争气的口水，终于回过神想起来叔叔们刚刚在说什么。他有些犹豫地问，“这里……真的还能赚钱买吃的？”


    又一个进坑就别想跑的对象出现了。


    没多久，承认最初见面冲动错误后，积极做事摆脱了俘虏身份，吉苍重新看到了那天见到的第一个人类。


    “莱因哈特？”吉苍念着古怪的名字，“我是吉苍，我可以给你们带路。罗梅尔答应了让我们回家。”


    毕竟已经不是俘虏，不管是最初找到的兽人奴隶还是后来的一百多人，兽人想回家这绝对是个正当要求，罗梅尔答应得很容易。


    再说了……如果说群山已经处于铁器时代，兽人们就好像还在石器时代，但在他们的工具和袋子上发现了不少未经雕琢的宝石，好像只当它们是普通材料。联想到联合岛链买卖兽人的生意，很难不让人怀疑，一部分来自联合岛链的宝石，其实来自冰原。


    联合岛链的商人能做生意，绝对不会买卖兽人的群山，当然也可以。矮人们可是很需要各种材料的！


    “吉苍，咱们这叫不打不相识，打是亲骂是爱，好兄弟一起闯天下！”莱因哈特伸手想揉揉狗头，限于身高，踮着脚差点被挂在吉苍身上。


    魔族身高都超过两米，高出莱因哈特半头的白脑袋晃了晃，吉苍不太理解他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人到齐了，阿炮呢？少了谁都不能少了她啊，火球术卷轴又在声望商店下架了，只能靠她这个无公害炉子了。”莱因哈特指挥着小弟们赶紧找人，看着吉苍一手一麻袋食物扛起来，对兽人得天独厚的体格相当羡慕。


    在冰原飞了一天多，虽然有小地图定位不至于飞迷路，但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看久了眼睛都花了，冷风刮得人浑身冰凉，莱因哈特这才回来补足资源重新出发。


    吉苍扛着袋子等在飞艇旁，他对长得像船一样的东西天生充满厌恶，但想到他得带着这里的消息回去，带着同族们托付的食物回去，就对飞艇多了忍耐。


    灵敏的耳朵听到海风吹来的声音，他能看到穿过海面薄薄的冰层后，雪白的冰盖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堆起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冰块。冰块有的像狗，有的像猫，还有的看起来只是个圆团子和方块……那些他见过的、有魔族特征的人类正围着冰块，笑着欢呼。


    “看，我的长城！”


    “看，我的国宝滚滚！”


    “看，我的巴比伦！”


    “你们都是小垃圾，看我无敌奥特曼啦——”


    总算找到机会圆一个奇观梦的玩家们自娱自乐，吉苍不理解地看着他们对残酷的冰原哈哈大笑。飞艇启动，吉苍从礁石上疾冲跳到对岸，避过来时发现的泥坑，四肢屈起，雪白毛发轻盈地飘在空中，不远处不知是谁在惊呼，“哇，好想抱一下！”


    吉苍……吉苍差点跳下来崴了脚。


    又冲了百米，强悍的自认沉稳的魔族部落战士才缓缓停下，绕开那些冰块，站在最安静的地方等待背后的飞艇。他看着远处的风雪，有人正不怕死地穿着薄薄的衣服独自往深处走，吉苍抿了抿唇，略过他们，寻找着冰原上熟悉的路线。


    “嗡——”


    背后的噪声越来越近，飞起来的木船度过最初歪歪扭扭忽上忽下的路程，飞艇平缓地飞在他身边，上面亮着温暖的火光。吉苍把在路上甩开他们或者留下记号给族人的计划又过了一遍，指了一条路。


    飞艇刚跟着他继续往前，吉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飞艇上的莱因哈特，还是没忍住，“他们会冻死。”


    他知道人类商船里，住在一起的人并不像魔族一样亲密，有的人宁愿让一些人冻死，也不会分享出自己暖和的屋子。但是，风白和风赤叔叔说这里的人不一样。真的吗？


    莱因哈特莫名其妙，“谁冻死了？”


    刚穿着初始短袖短裤跑远的玩家眨眼就窜了回来，“冻死了？哪呢哪呢？快快，是不是有什么救援任务？别说，难怪有人喜欢冬泳，我算是体会到了冬天短袖跑步有多刺激了！”


    玩家们兴奋地表示还能继续体验冰原的刺激，吉苍呆滞地看着他们，默默闭嘴，往自己指的方向走了。


    飞艇上储备的物资不少，吉苍走了半天还被叫住喝了热汤，这简直是过去在冰原上完全不可想象的事——叼着冻硬了的食物跑回去，紧张地护着部落里的火堆，这才是冰原生活的日常。


    飞艇的速度很快，吉苍始终没找到机会溜掉。越往冰原深处走，他留下的记号越多，但也越担心在部落族人看到自己的记号之前，就碰上了飞艇。


    怕什么来什么，吉苍又一次用尾巴轻扫冰面后，前方传来了奔跑声。远远看到大船的瞬间，对面愣了一下，看到旁边的兽形，对面的队伍顿时炸开了，“人类，放开我们的族人！”


    场面似曾相识，莱因哈特一时无语。


    ……兽人，都这么直白且暴躁的吗？


    意呆利炮兴冲冲跳起来，头铁地直接开团，“就不！吃我火焰加特林哒！”


    耀眼的火光瞬间在冰原亮起，一个两个火球冒出来只是让对面吓了一跳，但几秒内像雨点一样落下的火球，仿若天灾。


    “不——”吉苍顿时惊呆了，他知道这些人里有的人可以像萨满一样施法，但这样铺天盖地的可怕场面，让他简直怀疑他的族人能不能活下来。吉苍眼睛通红地扑上飞艇，“停下！！！”


    火球淹没了他眼前的一切，消失的瞬间，画面像定格了。


    两队人中间，厚厚的冰层上多了一个大洞。蒸发的白汽正袅袅飘上来，略有些泛灰的水中跳出长着尖刺的巴掌大小鱼，尾巴把冰面拍得啪啪响，咕嘟嘟的沸腾声和冰雪融化的细微声音，让人不得不确定，这里先前的冰层已经消失。


    气得扑到飞艇上，硬是把飞艇拽下来的吉苍呆了一下，发现差点扑过来的族人们在十几米外同样发呆。


    除了冰破了个洞，谁都没受伤。


    几秒钟前炸开的战斗，几秒钟内结束，瞬发了上百个火球的意呆利炮神清气爽。一直憋着没找到机会火力洗地，总算能炫一下了，爆炸艺术就是最吊的！


    对面的魔族小队看清了吉苍站在船边，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你们，要占领我们的部落吗？”


    直白到傻乎乎的问题让莱因哈特哭笑不得，“不，我们只是对冰原很好奇。”


    “都是冰，很冷，有什么好看的？”兽人们看他们的眼神像看傻子。


    莱因哈特：“我们新认识的朋友吉苍、风白和风赤的家园在冰原上，我们替他们带来了食物，也来告诉他们的家人他们一切平安。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们做生意，我们也会很开心。对了，吉苍可以给我们作证。”


    吉苍迟钝地点了下头，用力把一个麻袋抛过去。


    兽人们对莱因哈特的一大段话半懂不懂，打开袋子，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好多肉干！”


    惊喜过后，兽人们满头问号，“你们白给我们肉干？”


    吉苍：……没救了。他在里面放的用来警惕的特殊长刺，看来没一个人发现。


    吉苍努力解释了一下，对面的族人“恍然大悟”：“是你们换来的？好赚钱啊！”


    吉苍：……


    吉苍只好当着勇者们的面直接说：“我觉得，还是找萨满婆婆问问吧？”


    “哦哦，对哦，我们得赶紧告诉婆婆，吉苍带回来了好多吃的！”兽人们兴冲冲的，“但是你们不能一起回来……吉苍，你等等哦！”


    说着，他们已经跑得没影了，但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寻找，依然有可能找到部落位置。


    吉苍深吸了口气：……算了，起码还记得不能直接带人类回部落。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吊了水，回来得晚写的也比较少orz簌簌努力加油，给小可爱们鞠躬道歉qwq


    第177章


    对看到肉干就兴奋的族人有些说不出话,但也知道他们看到这么多食物兴奋很正常。吉苍只能指望萨满婆婆能猜到自己的意思。


    他回头看向勇者们，本来还在想该怎么阻止他们跟上去，让这些对什么都好奇的人等待萨满婆婆到来。毕竟,他可不觉得这些人会听他的族人们的话。


    但刚回头，他就发现，居然没一个人往前走。


    飞艇停在冰原大洞前,同行有钓鱼癖好的玩家已经开始尝试冰原钓鱼和风暴海钓鱼有什么区别,看起来对兽人离开的方向毫无兴趣。


    在吉苍看不到的地方,莱因哈特戳着面板上刷新的【支线任务-魔族萨满的会面】,总感觉这次又能刷一个主线剧情或者上世界公告了。


    冰原上的元素浓度比希尔雅设置过屏障的地下城略高点,但除了水系和冰系元素浓度偏高,总体浓度反而比死亡海域、森林里低。这也让玩家们能相对悠闲地在冰原上探索，比在森林里探索久了还要嗑药舒服多了。


    因此,等待也能成为一种乐趣。


    当远方再次响起奔跑声时，玩家们围着刚钓上来的两尾小鱼炖鱼汤,喝到鱼汤的表情都有些微妙。也许是冰原下面没人看到，小鱼都是随便长长，黑漆呜嘛到处是刺,还带了股泥巴味。


    想到问出来的兽人们的食谱，要么吃鱼、要么吃从森林里囤的肉和果子……不怎么在游戏里追求美食的莱因哈特，看着吉苍,忽然理解了兽人们第一次看到庇护地大锅饭时的垂涎欲滴。


    这是真的没吃过啥好吃的啊！


    “吉苍……吉苍的朋友，我们回来了。”兽人们混着咆哮的高兴呼喊声飘了过来。


    守着火的吉苍爪子搓了搓脸：谁是这些人的朋友啊！我没承认过！没有！


    尽管冰原不再有森林遮挡天幕,但依然没有阳光，天空灰蒙蒙的蒙着一层雾,天色变暗后,风也带着冰粒呼啸着吹得更急了。吉苍虽然不想承认,但听到族人们回来，还是有些高兴，他站起来望去，很快在一群或白或灰色的长毛里，看到了熟悉的人。


    “苍婆婆。”吉苍松了口气，他刚想跑过去，就被坐在白狼人身上过来的老人用眼神钉在了原地。


    魔族萨满苍婆婆被白狼用尾巴卷着，缓缓走下来，站在冰层上，没有撑任何东西，直着腰站稳，“远道而来的客人，感谢你们带我们的族人回来。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你们是来自大陆的堕落者，对吗？你们希望获得什么呢？”


    老人围着兽皮衣服，看起来和普通的年迈人类几乎没有区别，她脸上苍老的皱纹堆叠在一起，看起来和蔼极了。她说话比其他兽人混杂着含糊咆哮的话清晰很多，只是音调和大陆有所差异，变得充满奇异的异域感。


    “听说冰原缺少食物，我们可以用食物和一些取暖设备交换冰原特产。”日入斗金立刻蹦跶起来。


    莱因哈特却看着老人，“苍婆婆，其实你们也是曾经的堕落者，是不是？”


    他琢磨着，兽人领头的人一见他们就强调了他们的“堕落者身份”，那触发任务的关键词总该跟这个有关吧？论坛上关于兽人和堕落者的关系讨论了起码大十几页，除了这个可能，还能有什么关系！


    苍婆婆在逐渐安静下来的年轻族人注视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跨过毒森林和死亡之海，有一片传说中的富饶大陆，但大陆和我们无关，年轻人。”


    吉苍听着她温和的口气，有些着急，飞快地喊了一段话，说得太快，玩家们只能辨认出野兽般的咆哮声，但对面显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苍婆婆对他点点头，看着莱因哈特几人，“感谢你们救了我们的族人，也没有和冲动的幼崽计较，我们可以和你们开展交易。”


    她身边的小个子兽人揉了揉脸颊，吐出一个鱼皮袋子，被白狼人远远抛过来。


    袋子在地上散开，滚出一堆石头……不，不是石头。


    黄澄澄的金属和还带着石皮的宝石滚落在冰白雪地上，被飞艇上的灯火照得熠熠生辉，灿金色的黄金、深邃的绿宝石、像一汪水一样的蓝宝石……闪亮的光晕璀璨耀眼，将玩家论坛上曾出现过的猜测彻底确认，甚至比猜测的资源更丰富。


    苍婆婆遥遥看着他们，“但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正如你们认为群山是你们的领地，冰原也是我们的家园，希望你们不要打扰我们，让我们的族人回家。兽神守护着我们……冰！”


    话音刚落，眨眼间，冰层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寒风中微不可见的冰粒飞速堆积起来，变成飞艇前的一堵冰墙。显然，如果对面的施法者愿意，它也可以更靠近飞艇一点，或者变成众多冰刃。


    突然转变的咏唱让玩家们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兽人传统风俗里的一些套话，在冰墙出现前还在看热闹。


    当然，出现后也不是不能看热闹。这一幕，让意呆利炮想起希尔雅曾用过的冰刃加特林的杀伤力，在论坛上圈了跟队的红糖凉粉，让他找机会丢个探测术看看等级。


    “我以本代魔族萨满之名，向兽神承诺，交易期间，互不伤害。”苍婆婆展示了她的威胁力，对一步步往外挪的吉苍招招手，“我们只想保护我们的族人和家园，希望你们明白。”


    莱因哈特看了眼论坛，已经刷了一页的探索贴楼中楼讨论，伊丽莎白正好闲着，分析了一下刚刚小队截图的萨满行为。


    伊丽莎白：“兽人萨满看起来跟族长差不多，说话没人会反驳和违抗，应该是吉苍说了之前在群山看到的事，让本来不打算跟我们交易的萨满改变了想法。主动出手示威，也是尽量确保自己能站在平等谈判桌上。”


    “已知，联合岛链的一部分贸易源头来自冰原，风白风赤都是被骗走的。联合岛链搞坑蒙拐骗抢，恐怕是打不过萨满。他们就算能叫动神术师，估计也找不到比较强的。但萨满应该顾不了所有人，兽人估计不想一直被受联合岛链商船粮食交易辖制，找咱们起码多条路。”


    “能建立交易关系就不错，另外，兽人自称‘魔族’和兽神这上面应该可以挖挖隐藏剧情，魔代表什么？魔化？还是兽神是堕落邪神？这个就看你们之后能不能搞好关系深入了解了。”


    “这事能行。斗金啊，不是早就带交易清单了吗？要不再问问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报仇和救人？雇佣费好说，反正现在卡戎在闹事，多掺一脚没毛病！”


    伊丽莎白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着飞艇小队多开展几个生意。


    日入斗金绕开冰墙，追着迅速往另一端跑的吉苍过去。吉苍刚要回头和他打一架，就看到日入斗金笑得灿烂极了，“我带了货物清单！我们来聊聊要买什么吧：）”


    吉苍再往后看，勇者们一个比一个懒散地坐在飞艇里，好像压根没感觉到被威胁似的。


    日入斗金毫无独自进入兽人包围圈的自觉，在吉苍发呆时，反而冲在了前面。


    在个头庞大的兽人堵住他之前，日入斗金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纸卷，“斗金商行，童叟无欺，零售价、批发价、定金比例和运费都在这里啦，大家可以看看！顺便代人承接建筑、缝纫、农业指导、养殖指导和救援工作，价钱好商量！”


    苍婆婆抽了抽鼻子，疑惑地看着靠近的日入斗金，“等等……你们不是堕落者？”


    日入斗金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我们是圣女的朋友，种族是勇者！”


    同样的问题玩家们曾听到过，曾被精灵和矮人发觉的他们只是“人类外形”生物，这次兽人们发现的甚至还有点晚了。也许是兽人接触到的外界生物太少，一根筋比较迟钝的关系？


    苍婆婆显然没听过这个种族，日入斗金继续纠正，“圣女的追随者和领民们中有被元素侵蚀发生异化的人，以前叫堕落者，但现在经过研究发现，不是因为背叛神明堕落导致的异化，所以不能这么说。”


    “元素侵蚀……”苍婆婆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好像并不在意，只是学到了一个新词一样，立刻转换了话题，“你们有什么货物呢？”


    日入斗金把清单纸卷摊开，估计兽人们不认字，一个个指着表格讲解。跑商玩家从平价商店批发的货物，卖出价格都会略高，但宰人得看对面的经济实力，给兽人们的价格和附近城市平民零售的差不多，最多加点运费。


    跟随苍婆婆的兽人们不太理解最后跟着的金币铜币声望点换算，但能对比出里面很多资源的便宜。当日入斗金将最后一行讲完，补上了宝石和黄金收购价，又大概换算了一下宝石或黄金能换多少肉干后，兽人们一双双眼睛唰地亮了。


    小灯泡一样，圆溜溜的挺可爱的。


    苍婆婆沉默地看着纸卷，她无法完全看懂上面的内容，但她清楚地记下了刚刚这位自称勇者种族的年轻人说的价格。


    在人类商船踏足冰原后，部落吃了很多亏。苍婆婆知道几乎没有人会找到冰原，顶着污染的危险、穿过海洋的危险来到这里的都是亡命徒，有坑他们的机会，都会用最少的代价拿走他们最多的东西，甚至偷偷找机会欺骗、抢夺走他们的族人。


    魔族一点也不信任人类，也讨厌人类商船，但人类实在太狡猾了，他们也实在需要人类带来的食物补充。


    但这份货物清单不一样。


    苍婆婆听到了低廉到难以想象的价格，比过去起码低几十倍，让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背后是不是有更大的阴谋。


    但吉苍送回来的风白、风赤用工作赚的钱买的食物，两大包肉干和大麦沉甸甸的，再真实不过了。如果人类的食物真的像过去知道的那么贵，他们根本不可能买得起。也就是说，清单上的价格可能是真的。


    苍婆婆一直是最镇定的人，她缓慢地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向你们买一批食物，用石头交换，只能送到冰原南部边缘，你们不能进入我们的家园。所有靠近的人，都会受到驱逐。”


    老人干脆地定下交易，提醒另一方不容侵犯的边界，听起来一切正常。但仔细看，她藏在兽皮下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勇者……吗？似乎很真诚呢。


    第178章 （二三更）


    试探着开展的对冰原贸易,在冰原和群山的交界处正式展开。


    只要不往里走，兽人们对冰原边缘出现人类的踪迹并不那么在意。跟着吉苍回来取物资的兽人们，对冰原边缘出现的大量冰雕好奇极了。


    准确的说,他们对什么都好奇，连运输土豆的独轮小推车都要凑近摸一摸，稍微用的力气大点不小心掰断了把手,望天望地假装什么都没干,一扭头可怜巴巴对着吉苍摇尾巴求救。


    据说他们更多的族人在北方准备破冰季捞鱼,来南方的除了苍婆婆专门派来的兽人,就只有先前被抓的一批。来搬运货物的兽人看起来都有些苍老,但望向森林和堆在森林边界的物资的眼神,像小孩子一样清澈喜悦。


    玩家已经将兽人看成自家预备役村民，运货过来交接完,看着一个个兽人面对一米多高的麻袋，忍不住提出让他们推车回去,用完再送回来。只是刚提起来，就看到兽人们有的背起麻袋，有的叼起来,一百多公斤的袋子在他们手中轻得像羽毛一样。


    ……难怪吃得多，总是饿肚子。原来是不管年老年少，力量都和职业者差不多了。


    第一批物资只交换了黄金和土豆,都是彼此最需要的东西。


    兽人虽然更喜欢肉类，但淀粉类食物也需要食用,土豆对吃不饱的他们来说意义重大。


    而群山山脉矿产丰富，但是并不产黄金和宝石,偏偏黄金、精金、宝石之类的材料在锻造中挺重要,先前都是商队辗转从风暴港、雷曼其他城市一点点买来,这次算是直接找上了原产地。


    没有黑心中间商赚差价，两边皆大欢喜。


    自从在森林里发现了土豆，经过多代培育选育，土豆已经成为莱克顿仅次小麦的优秀作物，产量高收割期短，除了不太方便保存和颜色有些诡异，都让居民们很满意。


    冰原上倒是不用太担心土豆发芽腐烂，种地种出成就感，“坐拥”百亩江山的毛嘟嘟倒是很想实地考察一下，看看冰原有没有机会开荒种土豆。


    现实西伯利亚都能种土豆，没道理魔化土豆在奇幻背景的北极圈不行啊！（理直气壮）


    再说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等兽人们都要找森林做农业指导、来森林乃至更南方打工，还怕预备役村民变不成正式村民吗？（黑心指挥伊丽莎白语）


    第一批土豆和结束俘虏打工期的兽人们返回了冰原部落后，没多久吉苍就带着愿意出来工作的兽人们来到群山。只是谁都能看出来，先前抓的俘虏更年轻，现在的打工兽人起码是中老年人了。


    年长者自愿保护种族传承，承担可能的危险，这样的情感在哪里都是相似的。


    好在兽人们的力气都很大，老兽人灵敏程度和年轻兽人不能比，埋头卖力的时候绝对冲在最前面，挖矿速度堪比抓来的武者俘虏。


    来打工的兽人们起初还有点忐忑焦躁，但慢慢发现这里是正经打工地方，和过去人类商船骗人的完全不一样，能回家也能捎东西回家，就放下了心。一个个闷葫芦和在矿场工作的矮人或者前流浪巫师们慢慢能说上几句话，凭着强烈的口音中通用语的部分，倒是逐渐融入了群山。


    兽人们好奇地了解着外面的世界，无边无际的苍茫冰山雪原上，冷清和艰难是最突出的两种感觉，玩家们带来的花花世界，连大陆本地人都眼花缭乱，更别说第一次看到的兽人了。


    他们起初的防备和后来的情绪变化都实在太好懂，看看毛毛或者鳞片，再看看表情和眼睛，心里想的什么几乎都倒了出来。矮人们喜欢和直截了当的他们相处，流亡过的前流浪巫师们也喜欢和跟自己的异化有点相似处、简单好懂的兽人相处。


    毛茸茸和滑溜溜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们只是想干饭而已.jpg


    兽人们并不会用工具采矿，据说他们最初是按兽神的要求去收集冰原上的石头，但始终没找到兽神想要的石头，而积累下来的石头在人类商船意外到来后，被发现可以用来交易。最开始他们用大包大包石头换一点点食物，后来当代萨满发现不对劲，才知道吃亏了。


    能不挖地开采直接“捡”石头，按照矮人们的估算，冰原上起码有一个大型富金矿和几条露天宝石矿脉。第二批交易清单上，试探着加了点工具，但是兽人们没选矿镐，对锅铲菜刀倒是格外感兴趣。


    也是在交易成功、兽人们态度缓和后，一直以为新来的大毛绒团子们是爷爷辈的玩家们才知道，已经长了皱纹的中老年兽人们，年纪最大的都没超过二十五岁，最年轻的只有二十岁，但在魔族部落里，他们已经是老人了。


    据说，每年冬天二十五岁以上的、或者生病受伤的老兽人，他们已经失去了捕猎能力，即使部落储存食物分给他们，每年还是有死去的人。也有人会主动走入风雪，让冰雪决定自己能否继续活下来，但从没有人回来。


    至于带队的年轻力壮兽人中最强的吉苍，刚刚十三岁而已。


    玩家们知道的时候都目瞪口呆，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兽人们看起来都很傻乎乎——根本都还是小孩啊！


    一群最长能活二十五年的兽人，成长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得花在觅食、学习捕猎等生存技巧上，还能指望他们发展出多强大的文明？别开玩笑了。


    如果从野兽的年龄计算，兽人的寿命比野兽略长，看起来似乎还好。但问题就在于，按苍婆婆的回答态度看，兽人过去真的和大陆人类有关。


    目前希尔雅下辖的五座城和两座森林领地的人口统计里，刨除非人类和职业者，也许是因为奇幻元素的存在，普通人寿命比蓝星历史记载的统计高不少，起码五十岁才算老迈。


    这样看，买卖兽人去干些奇怪事情的卡戎奴隶贩子们，实在不是个东西。这让眼馋兽人帅气野性小哥哥小姐姐们的玩家们，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罪恶之手，掺和卡戎游击战倒是掺和得更起劲了。


    食物、燃料、布匹和工具都是兽人们乐意交易的目标，在相互了解中，起初几次大批大批的订单逐渐变少，数量变少，但频率增高，冰原边缘的交易渐渐稳定下来。


    群山矮人和玩家们试探出来的信息，汇聚到希尔雅面前，有限的交流中，可以勾勒出一个与世隔绝、以稀少的施法者为主导的落后部落轮廓。


    希尔雅想了想，交给塞里纳斯一件事，“请罗梅尔向萨满苍转达，希望能安排一次见面。可以带小家伙去冰原看看了。”


    希尔雅在幼龙孵化、兽人喊出“兽神”后，就计划着什么时候踏上冰原。眼看现在新收的三座城稳定、兽人贸易也稳定了，带幼龙去寻找它的来源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嘤嘤——”


    半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的幼龙不知梦到了什么，也许是知道希尔雅提起了它，希尔雅刚合上总结汇报，它哼哼唧唧地拱了拱，转了几十度，头准确地找到希尔雅的手，贴了上去，继续呼呼大睡。


    两只翅膀像被子一样盖住了它胖胖的肚子，砸吧着嘴，不知是不是在惦记今天吃的早餐。


    在刚孵化时展现出了龙威气势后，希尔雅再没见到它像龙一样活动，反而更像个长得和蜥蜴一样的好吃懒做小奶狗，一天起码能睡二十个小时。


    希尔雅压根没有养龙经验，各种曾经看到过的记载里更是没有如何养龙的，磕磕绊绊按照养带有一点龙族血脉的龙兽食谱喂它，不管是生肉还是肉干都毫无兴趣。直到幼龙啃完蛋壳，一头扎进她的晚餐。


    用炒鸡蛋、土豆泥和炖魔猪肉喂养一只幼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希尔雅也不知道，但幼龙明显很喜欢吃。它还喜欢偷偷藏起烤肉，辣的满眼泪花嘤嘤叫，也不肯放手，下次还敢。


    是的，嘤嘤叫，一点也不威武霸气。


    ……但很可爱。


    幼龙基本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只是还不会说，有时候干脆装傻卖萌假装听不懂。


    比如，磨牙的时候偷偷啃了希尔雅的桌角、睡觉口水浸湿了希尔雅的笔记、打呼噜的时候喷出火苗烧黑墙壁、睡着睡着非要抱着希尔雅的手睡觉……但都不妨碍它醒来装听不懂自己犯的错，继续赖皮。


    只有当来找希尔雅的玩家把它当玩具□□，试图欺骗幼龙提前签署成为坐骑或者契约伙伴时，仿佛傻儿子的幼龙会立刻展现出聪明一面，直接喷出火星，把他们的衣服或头发烧没，再报复性地骑在玩家头顶转两圈才肯下来。


    考虑到幼龙曾对着北方长鸣，希尔雅觉得寻找冰原上的兽神可能能找到它族人的踪迹，就没有给它起名，一直叫着“小家伙”。如果能找到活下来的龙族，该让它的族人起名才对。


    玩家管幼龙叫什么的都有，最被认同的是“皮皮鬼”，只不过幼龙从来不理会这个名字。


    塞里纳斯看到幼龙又霸占了希尔雅的手，轻柔地托住它的小脑袋，准备把它挪到旁边垫了防火晶石的篮子里。幼龙趴在塞里纳斯胸前，仿佛刚出生的幼儿，咂咂嘴，晶莹的口水流了下来。夏季到来，难得没穿铠甲的塞里纳斯被它爪子勾着衬衣，抱起来却放不下去了。


    向来穿着整齐的塞里纳斯，胸前湿了一块，很有些苦恼的样子。


    希尔雅看得忍不住想笑，“把它叫醒吧，去休息室换了衣服再出门。我记得猫球球小姐研制蛛丝纺织有了结果，可以做一件防水的蛛丝衬衣。”


    希尔雅在诗佩斯研究所有专属的一栋楼，主要针对法阵、人造元素晶石、卷轴等设计，在莱克顿城走上正轨后，她更多地留在这里，各领地的汇报都会送过来，自然也准备了休息室。


    原本殿堂后的两间房子，被改造成了图书室/典籍室。希尔雅复写的一些庇护地储存知识、来自矮人提供的知识和炼金术师、血蔷薇巫师们拿出来换贡献声望的书籍都留在里面，兑换图书阅读和复写机会，也是诗佩斯比较受欢迎的积分兑换选项。


    原本的西侧小溪旁，森林消失不见，一座漂亮的城堡拔地而起。玩家们心心念念复刻的霍格沃沃，精益求精地只建好了主塔楼，等之后材料充足和矮人们的屏幕研究到位后，他们打算一步到位。


    诗佩斯庇护地里玩家们力求建造奇观的霍格沃沃主校，内部其实还是空的，从演示道具到玩家们规划的“飞天扫帚场”和图书馆，都只有个空建筑。大部分在诗佩斯继续学习的人都可以直接跟随导师学习，只有定时参与课程时才会过去，但看起来也很有些独特的气势了。


    而在莱克顿城的霍格沃沃-莱克顿学院，也有一间图书馆，留下的都是几座城里被罚没的领主和贵族们积攒的书籍，数量不多，胜在古老和意义不同。


    像阿曼达努力整理的药草课本、更乐意去面对机械和火炉的矮人们挠破头总算写出来的矿物总结概要、精灵写出的乐谱与文法逻辑，和希尔雅总结的精神冥想入门，则在两处图书馆里都有保留。


    原本只对莱克顿-莱纳城开放的基础学校，在城市增多后向三座新城同样开放，只是全日制的学生们很难在下课后及时回家，希望读夜校的成年人更是在知识和工作之间难以取舍。


    虽然大部分三座新城居民们还没通过扫盲班考试，但市政厅提前考虑到这部分要求，正在讨论修改学制、建造宿舍、加快修路和开放城市通车的计划。


    按照玩家们的玩笑，这叫“学区房”、“陪读”和城市教育资源初具雏形。


    睡得昏天黑地的小黑龙毫无意识，塞里纳斯换了件衣服离开，研究所楼下，重骑士伯妮看见他换了的衣服挑了下眉。


    塞里纳斯对她点点头打招呼，绿眼睛里却一片平静，毫无过去对骑士小队所有人的照顾和熟稔。仿佛只是知道他应该这样做，却丝毫没有感情。


    伯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次想起庇护地里流传着的塞里纳斯的故事。逃亡时的经历太惨痛，伙伴能活下来、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足够令人珍惜，她并没有深入询问当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塞里纳斯是死亡一次后被救回来的。


    他在圣女冕下身边一如往昔，躯体依然稳重如盾，他是活着的亡灵，却又不像是个亡灵。


    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


    伯妮休养了这段时间，已经开始担任新的骑士导师，有成为超凡者意愿、筛选后也有即将转职能力的一部分莱克顿军，在夏季到来后被选拔允许来到诗佩斯接受进一步武技学习，伯妮就是他们的老师。


    教导年轻人的工作既是休养，也是她对自己身体加深恢复、掌握的过程。虽然她和塞里纳斯在白银阶的选择精通方向不同，但指引年轻人踏入青铜转职还是足够的。


    伯妮有希尔雅给予的权限，从最初就建在外面的楼梯登上最高层，敲了敲门。


    “请进。”大门自动敞开，应该是控制风系元素造成的效果。


    门内习惯穿着简单黑袍的希尔雅头发挽起，扎了个松松的低马尾，五官从披散的长发中露出，漂亮精致，优雅从容。她低头看着什么文书，阳光浅浅洒在侧脸上，让人恍然以为是一幅美丽的油画。


    “伯妮？”希尔雅放下汇报来的城市规划书，抬头看过来。


    当那双蓝眼睛弯起笑一下，就很容易让人找回亲近的熟悉感。


    伯妮的目光落在马尾上，墨绿色的绸带比黑袍颜色略鲜艳点，但不仔细看只会以为这是同样的黑色。问都不用问，她就能从熟悉的手法中找到塞里纳斯的影子。


    只有在希尔雅身边，塞里纳斯还是过去的那个骑士长。


    “感觉身体怎么样？训练要适度，我看上次的体检报告里有几处拉伤。”希尔雅放下笔，轻松地聊起最近关注着的内容，“我看到你早上的训练了，在尝试让他们适应骑兵作战是不是？最近新缴获了一批地龙兽，有机会可以去挑一下新坐骑，或者蜘蛛也可以，但蜘蛛我觉得不太适合重骑，倒是可以让士兵们试试。”


    伯妮捂住脸，“拜托，你可不是我们的塞伦妈妈，不要学他的唠叨好吗？”


    提起塞里纳斯过去的私下外号，两人都笑了起来。


    伯妮笑完正经了点，“瑟琳娜今年学到了新的技能，可以用树枝制作分身来陪我们练习了，我想问问能不能先请她来和准备转职骑士的士兵练习作战。猎人和弓箭手、轻骑兵的发展方向有些相似，骑士接触不同职业更容易形成作战技巧。”


    “嗯？当然可以。”希尔雅有些惊喜，“我本来想问瑟琳娜愿不愿意挪到莱克顿生活，毕竟诗佩斯对她来说实在有点安静了。没想到她上个月说想试试练习的新办法，现在已经成功了？”


    虽然精灵刚见面时表示讨厌吵闹，但过去习惯轻盈游走在森林里的猎人，成为树人不方便移动，也难以使用过去的技能，安静反而让她更难受。据希尔雅先前观察，瑟琳娜只在上课时、和玩家们瞎聊天时会开心一点。


    而能用树枝离开树人本体，瑟琳娜还有机会去森林玩，重温过去的感觉。


    希尔雅站起来伏在窗边，精神力探出去，勾了勾瑟琳娜垂落的枝条。远远的，灰皮精灵露出一个笑容，树枝里跳出一根细长的嫩绿色枝条，看起来像蓝星故事里的“护树罗锅”。


    “等她适应了之后，还能一起去冰原看看。”希尔雅回头发出邀请，“伯妮，要一起去大陆尽头吗？”


    伯妮摇摇头，“我还需要练习。”


    无数次挥剑和斩击，无数次抬起重剑，才有了成为重骑士的她。希尔雅的力量远远将原本守护着她的骑士们甩在后面，她希望能早点恢复，能早点追上希尔雅的脚步。


    希尔雅明白伙伴的顾虑，轻轻抱住她，“我们会一起回到圣地，亲手带拉贵尔回来，亲眼看到教廷的结局。我保证。”


    伯妮回抱住她，垂眼看着希尔雅的发带，最终什么也没提。她笑着点点头，“休息时间结束，我要去继续练习了。”


    伯妮正在为她的未来努力，希尔雅为幼龙、为森林和冰原关系策划的未来也有了回应。


    兽人同意见面。


    作者有话说：


    第179章


    希尔雅不是第一次站在死亡海域边缘,但此刻的死亡海域和过去一点也不一样。


    找到了登上冰原方法的玩家们，在边缘就地取材建起了冰屋、冰雕，带着飞艇从冰原下海,试图从稍近的位置前往龙骨岛屿的队伍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篝火的光将苍白、灰暗全都驱散，烤土豆的香气倒是格外明显。


    玩家们曾打破森林的幽冷、人类城市的麻木、地下城的绝望,死寂的冰原和死亡海域上,也有了热闹的笑声。


    对岸的兽人队伍有些松散,拱卫着苍婆婆走过冰雕,鬃毛威武,眼瞳凶猛,看起来仿佛不是来见面的，而是警戒围猎。


    队伍的气势足足的,只是有人偷偷凑到苍婆婆身边，说着冰雕有多么多么有意思。兽人大概以为自己声音很小,但打雷般的嗓门完全将威猛表面戳了个洞，跟旁边玩冰雕、顺便看热闹的玩家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苍婆婆依旧穿着兽皮衣，皱纹耷拉的眼皮下仔细打量着年轻得过分的少女,并不在意对方站在山石上，离冰原边缘还有一段路。


    她对同样刚刚抵达的希尔雅点点头，“希尔雅阁下。你希望改变这次交易吗？”相隔几十米,苍老的声音却清晰传到了人们耳中，像希尔雅曾做过的那样,展现着自己的精神力。


    兽人对这次见面一头雾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对方对交易有所不满。他们对这群森林里的居民有好感,但也保有警惕。


    希尔雅摇摇头,“我乐于见到森林与冰原的交往，如果任何一方认为自己在交易中受到了欺骗、希望改变，都可以协调解决。希望与魔族部落见面，是我的个人打算，与我们的交易无关。我希望能征得你们的同意，带一个小朋友前往冰原寻找可能存在的它的长辈。”


    话说得很客气，反而让苍婆婆皱起眉，不理解她究竟想做什么。但不论怎样，让部落以外的人深入冰原，都有伤害族人的可能，她不会……


    苍婆婆的念头在希尔雅袖子里拱出一个小脑袋后，戛然而止，她惊愕地看着那个小小的圆脑袋，刚刚在想什么全都忘了。


    希尔雅低头看着一拱一拱往外跑的幼龙，幼龙仿佛知道她在说自己，不乐意待在温暖的衣袖里，刚探头打了个喷嚏，睡得迷迷糊糊半睁着眼睛，还是坚定地要往外爬。


    罗梅尔和塞里纳斯站在希尔雅身侧，如今几乎成为冰原和森林之间联络员的吉苍叉腰站在不远处，一个劲盯着希尔雅袖子里冒出的圆脑袋看。


    吉苍还记得跟随东归船队回来的风白和风赤说的事，他们曾在死亡海域边缘，在这些人手中看到和兽神相似的生命诞生。这也是他们偏向配合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那个还没他拳头大的黑色小脑袋，怎么看也跟兽神无关……吧？


    吉苍看了一眼，又一眼，直到忽然感觉背后凉凉的，野兽般的直觉让他一扭头，对上一双绿眼睛。据说那是训练人类士兵的军官。


    讨厌的人类。吉苍撇了撇嘴，刚要断定这只小家伙和兽神无关，就看到黑脑壳总算摆脱了衣袖。


    凭借黑色鳞片几乎和希尔雅的黑袍融为一体的幼龙，出门前就非要抱着希尔雅的手臂，准备的篮子连看都不看，这会却从衣袖里钻了出来。


    幼龙紧贴着身体的蝙蝠般肉翅展开拍了拍，像伸了个懒腰。幼龙眯着眼睛支棱着翅膀，伸出爪子，抓住希尔雅衣袖往上爬，吭哧吭哧地鼓着劲，看起来显然做得很熟练，眨眼就爬到了肩头。


    四肢还有些软趴趴的幼龙用脑壳蹭了蹭她的肩膀，满意地蹲坐下来，头昂得高高的。好像终于发现周围忽然一片安静，它相当神气地嘤嘤叫了两声，仿佛自认为很厉害很霸气。


    但实际上……简直像是非要坐在家长肩膀上的熊孩子，没有霸气，只有可爱。


    当兽人们看到幼龙顺着衣袖爬出来时，一个个都已经石化，本就相当大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一团软绵绵的小家伙。


    虽然看起来又小又蠢萌，但这翅膀、这脑袋……真的太像了！


    看见幼龙独自爬到肩膀上，中间爪子抓着衣袖一晃一晃的，离得最近的吉苍差点冲出去接住它，兽人们一个个前倾着身子探着头，仿佛恨不得立刻就把小龙抢走。连苍婆婆身边都有失控的冰元素打着旋，变成了一片雪堆。


    希尔雅无奈地戳了戳跑出来换了个地方睡觉的幼龙，回头看到一双双惊呆的大眼睛，莫名看出了几分痛心疾首和紧张。


    旁边看热闹的玩家咔嚓截了个图，发到论坛上配字：“冷酷无情家长vs试图抢孩子的溺爱怪蜀黍怪阿姨”。


    希尔雅淡淡地继续说起见面的事，“它破壳后曾对北部冰原长鸣，风白与风赤应该曾说起过这件事，我觉得冰原上可能有它的族人或过往，请你们考虑一下。”


    幼龙半睁着眼睛歪头看向对面，苍婆婆看着它，又被族人拉着衣服疯狂暗示，差点直接点头。但很快苍婆婆回过神，她沉稳表示：“我们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这只幼崽很可能与我们部落有关，当然由我们照料。”


    “不。”希尔雅拒绝了，“我们只是过路做客。我会带着它一起去冰原寻找族人，如果最终找到了，它愿意留下，我不会阻止，但没找到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勉强。”


    两边僵了一会，幼龙自己摆的霸气姿势终于维持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往前一栽，被希尔雅接住，把出来一会就变得冰凉的小龙塞回袖子里。


    她隐约听到了兽人们的遗憾叹气声。


    “也许这是兽神的指示……”苍婆婆低低的声音几乎没人听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我们将迎接希尔雅阁下来冰原做客，但只有你和这只幼崽。”


    在幼龙面前，他们的底线仿佛可以一退再退，小心翼翼一直看着希尔雅的袖子，简直迫切极了。


    “可以。”希尔雅点头，走下山石。


    “现在出发？”


    “现在出发。”


    苍婆婆和希尔雅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希望你能够跟上。”兽人们慢慢伏下身体，四肢着地，瞬间弹了出去。


    而唯一看起来像人类一样苍老瘦弱的苍婆婆，在兽人奔腾卷起的风和碎冰中，黑羽覆盖了她的身体，黑色的庞大翅膀展开，卷起一阵狂风。她飞起来低头看着下方，像是一只冰冷的黑鸦。


    先前每次出现，她都是从兽人身上下来，看起来仿佛没有任何异化，只是拥有施法能力。但显然这只是个假象。如果有人认为近身攻击是她的弱点，只会在强悍的翅膀和利爪下丧命。


    以前不露出来，是一副底牌，现在表露出来，则是为了展现实力。


    希尔雅好像没看到她的变化一样，按照自己的规划，从玩家们探索出的位置穿过薄冰。


    刚走过几十米，踏上冰原，冰原的极寒瞬间从地下涌上，没踏入青铜的普通人站在上面，恐怕不出几秒钟就会被冻僵、再被冻成冰雕。但在希尔雅的感知中，冰原有着另一种景色，属于元素潮汐的美丽。


    自然条件限制了登上冰原的超凡者能力，除了这里最高的冰、水两系天赋，拥有其他天赋的超凡者都会感到浑身难受。这既是环境中元素潮汐的压制，也是他们难以吸收这部分元素补充自身的困境。


    双系以上的天赋并不多见，而拥有冰、水天赋的超凡者，也难以正面对上习惯了本地环境的兽人部落。


    兽人们跑得不快，连苍婆婆都只是飞起来，飞在不远处等待着希尔雅的不适应和请求帮助。


    希尔雅仔细感受了冰原之上元素潮汐和死亡海域的区别，确定这片大陆和死亡海域并不一样后，迈步继续向前。


    金红的火球跃出虚空，本只有照明功能的明耀之火暖热了她附近的空气，疾风让她走出一步却能有几米远，起伏的冰雪则变得柔顺平静。


    风无法阻止她，冰雪严寒也是。苍茫雪原呼啸的寒风在她到来后，仿佛变成了一个乖宝宝。


    “咦。”心思简单的兽人们看到希尔雅追上来，惊讶的声音和愉快的咕噜欢呼声混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蹭过来，想要带着她一起走。白狼和大猫猫狗狗们都停了下来，围着希尔雅，试图请她登上自己的背。好像自从见到幼龙爬出来，在他们眼里希尔雅就成了半个自己人。


    苍婆婆看到没有拦住希尔雅，对她的能力有了新的认知。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期待。她制止示好的族人们，拍打着翅膀飞在队伍前面，为整支队伍领路。


    冰原白茫茫一片相当辽阔，全速前进的兽人队伍将开飞艇兴冲冲追来的玩家们都甩在了后面。希尔雅婉拒了骑兽人的邀请，却一直跟上了他们。


    遥遥能看到一片起伏的白色山丘时，兽人们仰头发出呼喊声，虽然没有说话，但声音里的愉快和回家的轻松感相当清晰。


    幼龙一路上对冰原毫无反应，躲在希尔雅袖子里呼呼大睡。希尔雅猜测，也许只有看到那个“兽神”或者别的什么，它才会有感觉，或者只能去找龙骨岛屿试试看。


    大部分兽人撒欢般快速跑远了，苍婆婆收拢翅膀落下，和吉苍一起带着希尔雅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靠近山丘。


    “这是我们觐见兽神的路。”苍婆婆沙哑地说。


    第180章 （二三更）


    希尔雅知道兽人部落一定就在附近,但并不要求进入他们的部落。希尔雅本就没有靠近兽人部落、打探兽人部落消息的打算，对陪着她直接去解决问题的安排相当满意。


    只是，他们称之为“兽神”,曾反复熟悉过陨落半神散发出的精神力量的希尔雅，却在这里没有感知到任何规则性的存在。


    这里没有半神及以上的力量。


    越往山丘走去，落满冰雪的几层楼高丘陵就越清晰,山丘绵延着挡住了死亡海域的腥风,为兽人部落在冰原上留下了一片相对安宁的环境。


    希尔雅注意到山丘不远处竖着石碑,上面只刻了一行数字,还有一盏相当古老的风灯。她曾在神学院的偏门记载里看到过,千年前这盏灯刚出现时很受欢迎。但兽人们走过石碑,没人多看它一眼。


    “这个看起来挺好看的，对吧？”吉苍跟在旁边,憋了半天找出来一句话。


    希尔雅观察了一下灯盏，“这是灯,你们不点灯吗？”


    吉苍茫然地摇摇头，“灯？”


    也许很多年前这里曾是兽人部落进门前的引路灯，被遥遥从大陆带来,经历过无数困难后留在这里，在风雪中点亮灯盏等待家人回来。但现在马灯早已被冻裂，里面也没有油,黑漆漆的，看起来很多年没有人用过了。他们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了。


    希尔雅摇摇头,注意到苍婆婆的无奈表情，没再说下去。


    山丘尽头有一片凹陷,堆放着兽皮、新鲜的果子和血淋淋的肉,应该是兽人们供奉的物品。但希尔雅既没看到神像,也没看到祭坛，这里只有一片冰雪。


    苍婆婆低头跪拜，“兽神大人，守护魔族的您，我们为您带来了您的族人，请睁开眼看看吧——”


    “嘤……？”睡了一路的幼龙探出头，像小狗一样抽着鼻子，左看右看，又被冻得可怜巴巴打了个喷嚏，喷出一股火苗。


    “……”地面忽然开始微微震荡，无形的压力在附近扩散。


    希尔雅正在观察到底“兽神”在哪里时，忽然看到，面前冰白的山丘上露出了两个大洞。


    金色的光从洞里照出来，动了动，落在她身上。裂开的冰雪片片滑落，起伏的山丘像活了过来。


    不，不是活了过来。


    它本就是活着的。


    冰原尽头，雪白的巨龙在呼唤中睁开眼睛，垂头望向他们。


    冰冷，优雅，无情。


    在几层楼高的巨龙面前，不管是人类还是威猛的兽人，都孱弱又渺小。


    巨龙只是喷了喷鼻息，抬起了头，就让冰雪崩塌、地面震荡、狂风骤起。


    无形的风盾在希尔雅面前展开，一面是跟随龙起舞的元素，一面是在她身边驯服的元素，一时竟然有些僵持。苍婆婆和吉苍都在巨龙苏醒的震动中被风卷走，希尔雅及时施法固定住他们，没有被吹到无边无际的地方。


    只是，希尔雅惊讶地发现，她无法感知到巨龙的精神力，就好像面前只是一片冰冷的石头。


    只有趴在希尔雅肩头的幼龙丝毫没受影响，它歪着头张开嘴，气势汹汹，“……嘤！”


    奶声奶气的喊声毫无杀伤力，难得喷出的长长火卷顺着风扑向白龙，幼龙蹲在希尔雅肩膀上，高高昂着头，一点也不害怕是它上百倍大的巨龙。


    火龙卷被白龙喷出的冰寒气息眨眼熄灭，幼龙气鼓鼓地吸气呼气，像是准备积攒实力再来一次。


    “吼——”白龙低沉地呼喊声，让已经捧着圆滚滚肚子站直了的幼龙呆住了。


    “呜……嘤？”


    幼龙张嘴试图模仿出白龙的声音，却喊不出那样的气势，变成了沮丧的嘤嘤声。希尔雅忍笑摸了摸它的脑壳，对对面的巨龙行礼，“阁下，我在达克斯森林捡到了它，如果它是您的孩子，很高兴看到你们一家团聚。”


    希尔雅并不需要幼龙为她做什么，最多是阿曼达等人对收集龙的口水很感兴趣，用给它多吃一份烤肉骗了很多口水做实验。


    论年纪，这只巨龙肯定比希尔雅年长，论实力，成年巨龙基本都是黄金阶。按照记载，大部分龙是会说通用语的（只不过在故事里，大多是恶龙咆哮骂人，表现反派的恶毒）。只要能沟通，幼龙找到族人，也算是搭建起和魔族的友谊桥梁。


    窗户大的金瞳专注地看向她和幼龙，对旁边被差点吹飞的苍婆婆和吉苍连看都没看一眼，仿佛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存在。不远处随着震动传来一阵阵嗷呜声，兽人们惊喜地回应着苏醒的巨龙，苍婆婆和吉苍都跪在下面，喃喃祈祷着什么。


    白龙没说话，只是发出呜呜声，仿佛在催促幼龙。


    从龙身上滑落的冰层噼里啪啦终于碎完，巨龙身下低矮的丘陵露出冰原上几乎看不到的黑褐色土地。原本蜷缩着趴在海边的龙站了起来，露出来的纯白鳞片像冰原上经年不化的雪，冰白的翅膀像水晶精心雕刻而成，竖起展开缓缓上下拍打了一下，带起一片狂风。


    但希尔雅注意到，白龙的行动很缓慢，仿佛已经垂垂老迈。白龙站起来时，露出的腹部泛着灰色，黯淡毫无光泽，没有起伏，像一块石头。而在灰色中，有一块裂痕，周围没有血肉，看起来完全不像伤口，却突兀地出现在巨龙腹部。


    “嘤？”幼龙学着白龙抬起翅膀，拍了拍。


    希尔雅看着有些担心，幼龙会飞，但是飞得不太好，一般都是挂在人身上，抓着衣服爬得飞快。她本来猜测是不是幼龙太小，翅膀还没长好，没想到刚见面就看到巨龙教孩子飞。


    “呜嘤！”幼龙拍打着翅膀飞起来，刚离开希尔雅肩膀，就被肥肥的肚子拖着下坠，连忙快速扇翅膀，好不容易重新飞高。


    ……看它跌跌撞撞的傻样子，要不是外形除了颜色几乎一样，简直无法和威严霸气的白龙联系到一起。


    幼龙飞得乱七八糟，努力拍打翅膀累得呼哧呼哧喘气，好不容易看着白龙拍打翅膀的动作模仿着飞稳了，第一时间像个小蝴蝶一样围着希尔雅转圈，像是在炫耀。


    “呜——”白龙叫了一声，才把好像找到了新乐趣的小龙注意力吸引回去。


    幼龙飞向白龙，它还没白龙的鳞片大，飞在一片雪白中，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黑点。幼龙挺着肚子好奇地看了看白龙，靠近时，像蹭希尔雅一样，蹭了蹭白龙的鳞片。


    “阿嚏！”幼龙刚碰上去，就被冻得打喷嚏，可怜巴巴地飞走了。


    希尔雅无奈地伸手去接它，但还没接到，站起来的白龙重新趴伏下来，一层楼高的脑袋贴着地面，努力蜷缩的头轻轻贴住了她的手。


    它收起了很多力量，触碰轻得像一片雪落在希尔雅指尖。


    “吾名，塞菲隆娜·冰霜。以吾血脉传承之名，吾的血裔，永远追随于您。”


    隆隆如雷鸣的声音滚滚炸开，随后响起的长鸣古老而玄奥，是另一种语言的承诺。


    希尔雅一时愣住了。


    “不必……”她的婉拒没有说出来，就看到刚刚醒来的雪白巨龙，身上的灰色正快速蔓延。白龙懒洋洋蜷缩的尾巴已经定格僵住，一片片鳞片也在失去光泽。


    希尔雅还记得矮人王是怎么消失的，她立刻挥了挥法杖，咏唱着治愈术和水系驱散。但毫无作用，精神力和元素力量落到巨龙身上，像落在了不可能接受治疗、并没有生命的石头上。


    “谢谢。等到了你们，已经足够了。”塞菲隆娜硕大的脑袋咧开嘴，像是笑了一下。


    她缓慢抬起爪子，按住从希尔雅身后傻乎乎探头的幼龙，“延续吾等传承，延续吾等血脉，吾祝福你的未来。辛达玛·烈焰。”


    巨龙长吻落下，轻轻亲吻软趴趴小龙的脑袋，两双金瞳对望，一双清澈而迷茫，一双冰冷而坚定。


    她身上变成石头的部分还在继续增加，在幼龙点头的瞬间，一股强大的精神力爆发。


    带着寒冷气息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希尔雅始终没从巨龙身上感知到的精神力随着巨龙撕裂自己的鳞片炸开，岩浆般的金红色龙血淋了幼龙满身。


    “嘤……？”辛达玛茫然地睁着眼睛，肥肥短短的爪子抬起来，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


    为她命名的声音还没彻底消失，巨龙已经彻底变成一块巨石，连伤口都瞬间凝固，只剩下幼龙身上的淋漓血色还带着一点温度。


    幼龙啪叽落下，被希尔雅接住。她身上的血液仿佛已经被吸收，只有从软乎乎变得坚硬的鳞片，证明着刚刚发生过不一般的事。幼龙紧紧抓住希尔雅的袍子，像弃犬一样茫然地呜呜着，浑身颤抖，很快昏了过去。


    希尔雅心情复杂地看着已经变成石头的巨龙。只看外表的话，她看起来只是睡着了、变了个颜色，但她确实失去了生机和所有精神，任何人看到都不会相信这是巨龙，只会认为这是一块雕得很像的石雕。


    冰原上始终呼啸着的风卷着碎雪，很快将灰色的石头盖上了薄薄一层白。


    当白雪和碎冰积攒到足够多的时候，巨龙化作的山丘就会回到她还没醒来的样子，好像刚刚的一切从未发生。


    “草，我龙呢？我这么大一条龙呢？刚来就没了？！狗策划我跟你没完！！！”


    驾飞艇好不容易找到方向找过来的玩家，远远看到冰霜巨龙的兴奋瞬间变成了哀嚎。


    龙醒来后快速从部落里赶来的兽人们，呆呆看着变成山丘的巨龙，像是一起变成了石头。苍婆婆第一个回过神，她深深低下头，“……希尔雅阁下，魔族将追随于您。”


    皮毛鳞片以黑白灰色为主的兽人们一起在冰原上跪倒，既是跪拜死去的巨龙，也是跪拜幼龙和巨龙选择的追随之人。


    希尔雅沉默了一会，单手抱着昏睡的幼龙，扶起苍婆婆，郑重承诺，“以诗佩斯之名，我接受你们的到来。我尊重并接纳所有智慧生命加入诗佩斯，每个智慧生命都拥有平等的生命、健康、财产、尊严，所有付出必有回报。”


    “现在，可以告诉我魔族过去经历了什么吗？”希尔雅柔声道，“我不会干涉魔族的发展，也不会强行要求你们改变居住地，但愿意离开冰原的人，可以重新回到大陆。你们会更健康、更长寿、更富有。”


    玩家们被希尔雅及时丢出去的风墙拦在不远处探头探脑，苍婆婆看着石龙，又看看昏睡的小黑龙，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我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我可以给您讲一个故事。”


    苍婆婆讲起了一个幸运儿的故事。


    幸运儿在充满污染和魔兽、魔化植物危险的毒森林里艰难生活，跌跌撞撞寻找出路，路上遇到了很多也想活下去的朋友。


    有同样被污染的朋友，他们被称为堕落者，被魔化长出奇奇怪怪的肢体，变得越来越像魔兽和怪物。他们中有人类，也有混血种，他们都是被大陆排斥、被迫进入神弃之地的倒霉蛋。但他们并没有放弃，而是决定一起寻找出路。


    他们幸运地找到了离开森林的办法，找到了一片死去的海洋，带着路上死去朋友们的希望，走上了严寒的冰原。


    冰原可真冷啊，冰原上的食物也少得可怜。但比森林中明显少了很多的疼痛和异变，让他们最终决定留下来。魔化中长出了皮毛利爪的朋友活了下来，能用出窃取的神明力量的朋友也活了下来，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家园。


    但很快他们发现，他们的孩子出生后，带上了他们一部分魔化变化。原本只会在出生后被污染变化的孩子们，开始被污染吞噬。


    糟糕的是，原本什么力量都可能出现的天赋者，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单一，冰原上最需要、也更容易生存下来的火系反而成为最稀少的一种。这让他们的生活更加艰难，不得不开始尝试利用他们的魔化肢体、寻找新的力量。


    魔化肢体让他们拥有了不同的血脉力量，在冰原上逐渐找到了新的生存方式。但从森林里带出去的物品、知识和技巧，在一代代传承中，逐渐被遗忘、消失、不再适用。


    他们成为了另一个种族，魔族。


    多年前侥幸走出森林的幸运儿，却落入了更大的绝望悲剧中。


    兽人们听得似懂非懂，勉强理解了的吉苍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婆婆从来没对我们讲过这个故事？可是，我们不是本来就是魔族吗？受兽神守护的魔族！”


    希尔雅倒是能理解，为什么普通魔族从来不知道这样的过去。苍婆婆的故事里大概还隐去了为了定居死去的人、发现异化开始遗传出现的崩溃、发现寿命越来越短后的绝望。知道的越多，在本就艰难的生活中越容易绝望。


    元素侵蚀带来的躯体异化，更多的体现在体能提高上，精神力的提升相对稀少，两者皆有的同样少见。而传承魔族知识的，大概只有每一代的精神力最高的人，也就是他们的萨满了。但随着时间推移，知识的遗失、文化的退化，都难以避免。


    苍婆婆擦了擦眼角，“你们忘了吗，兽神曾帮助我们在冰原寻找定居地、教我们打猎……对兽神来说可能只是一点点，但我们的确被守护着活了下来。祂是我们的守护神，并不向我们要求什么，唯一的要求寻找石头，最终还帮助我们换来了食物。”


    第一次听到故事，世界受到极大冲击的兽人们纷纷点头。他们一根筋的思路很好理解，不管魔族起源是什么，兽神帮了他们，依然是守护神。


    想通这一点，兽人们好像压根不在意过去和人类同源一样，把这件事丢开了。倒是有人眼巴巴地看着希尔雅，“那我们跟着你，是不是可以随便吃肉了？”


    希尔雅听到过去故事的难过被瞬间打碎，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只要你们愿意工作，一定能吃饱。”


    “呜呼——”


    兽人们高兴地跳了起来，蓬松的大尾巴摇晃着，蛇身的兽人也嘶嘶游动着，表达着他们的快乐。


    希尔雅扶着苍婆婆，聊了聊扶持冰原建设的事。她只提了提医疗、建筑、学习和种植养殖的可能，原本在交易中一点也不打算选外族帮忙选项的苍婆婆，用力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说不好这是龙的选择带来的变化，还是她看到了希尔雅在狂风中展现的力量带来的希望。不管是哪种都没关系，希尔雅有信心带来新的变化。


    不同领地之间的交易，在先前莱克顿-诗佩斯-群山的来回交往中，负责政务的执政官（或者矮人长老）已经有了一套处理方法，不至于不公平或者白拿任何地方的东西。魔族的宝石、金矿等交易依然可以继续，只是会多了一批擅长采矿的矮人们参与，提升效率和建设进度。


    “圣女！苍婆婆！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嘛？”玩家已经急不可耐地喊了起来，试图抢在剧情动画结束后第一个接到任务。


    希尔雅对他们招招手，“勇士们，我的朋友们，魔族的生活或许需要你们的帮助。”


    魔族部落离巨龙不远，一面紧贴着龙身，跟着苍婆婆一起返回魔族部落，稍稍绕一点就到了。


    部落周围垒起了一排冰墙，三面封堵，接近龙身的地方略低矮点，就能将冰原上的冷风挡住不少。藏着部落的地方角度特殊，踩在冰墙上探头就能看到供奉的地方，但在那里却看不到部落。


    没有直接把外人带到部落里，只能说，兽人们有防范之心，但是不多。


    之前的供奉被巨龙醒来吹飞，兽人重新在山丘下摆了一份，先前巨龙醒来落下的碎冰砸碎了两片冰墙，还在维修中。


    越过冰墙，希尔雅看到了大片低矮的冰屋。仿佛土拨鼠挖出的地洞一样在冰原上凹陷下去一半，混合着土坯、干草和兽毛的顶部微微隆起，实在有些简陋。在冰屋靠近巨龙的位置，有两间土石混合建成的房子，倒是和大陆上普通建筑有点相似。


    熊熊火苗正在其中大一点的房子里燃烧着，走路还打滑的小兽人趴在门边，正往外看。


    玩家们跟着进来，左看右看，除了又找到机会大显身手的生活玩家，其他人很快对简陋到近乎原始的部落丧失了兴趣。


    跟来的莱因哈特蹲在希尔雅身边，偷偷揪了揪幼龙尾巴尖，有些忧愁，“这可怎么办，看样子只剩一条龙了啊，怕不是要灭绝。那我们还怎么做龙骑士！”


    没赶上骑大龙，从小养小龙，却最多只有一条，这让骑着地龙兽眼馋巨龙的莱因哈特相当伤心。


    真玩家就是要骑全系巨龙！一二三四五，红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骨龙水晶黄金龙，都整上才算拉风！


    旁边红糖凉粉吓了一跳，赶紧捂住老大嘴巴，“不要命啦！”捂住才发现，兽人们对“龙”是什么不太敏感，压根不知道莱因哈特说的是他们的小兽神。


    莱因哈特推开小弟，继续在作死的路上狂奔，“皮皮鬼，你是一条雌龙，不是说龙性本淫，跟谁都没生殖隔离吗？要不，地龙兽你看……”


    “吼——”


    一股火焰冲了出来，直接把莱因哈特金发烧成焦炭。莱因哈特瞪着眼睛，半天才吐出一股黑烟。


    迷迷糊糊睡了一个小时的小龙蹭了蹭希尔雅，一个稚嫩的女童声音冒了出来，“可以，孤雌繁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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