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荷叶叫花鸡
宇文修多罗一走入花厅之内, 就见到了一抹樱粉色的身影,不是新城公主还能是谁。
新城公主今日梳着双环望仙髻,髻后还系着妃色丝绸带, 随着她的动作飘飞着。而她身着一袭樱粉色缠珠纹的夏衣。她又生得好,小脸圆圆的,荔枝一般的眼眸很是灵动, 整个人看起来娇俏极了。
新城公主一见到她,就是一如既往的活泼亲热, 走上前挽着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十三嫂, 瞧我给你带什么吃的了。”
说着, 就引着她到了桌案前, 指着盘中的荔枝, 对她道:“岭南快马加鞭,新贡上来的荔枝, 统共就那么几筐, 九兄今日给了我些,知道你肯定喜欢,我可忙不迭给你送来了。”
宇文修多罗一听也来劲了, 恨不得拍着她的肩膀,来一嗓子“好闺蜜一生一起走”。
荔枝在这个时代可是个稀罕物,从岭南贡到长安的, 一年统共也就那么一点,宇文修多罗先前在宇文家时, 都未曾吃过, 成日怀念现代的荔枝自由。眼下见了荔枝, 她自然是双目放光。
琉璃缠草纹盘中盛放着一颗又一颗已经剥好的荔枝, 晶莹剔透,看起来白嫩又水灵,如一颗颗上好的羊脂玉球一般,一旁还放着红彤彤的荔枝壳做点缀,壳上面还沾着水。
二人一同坐在桌案后,宇文修多罗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颗荔枝,放入口中,慢慢地吃着,荔枝果肉甜津津的,水又多,一口下去,就是满满的幸福感。
眼看着新城公主总算是从安定一事中走出来了,宇文修多罗也欣慰很多,只是看着她今日颇有些踌躇犹豫的模样,便笑着问道:“怎么,我们明嫣有心事了?”
见她不说话,宇文修多罗就调笑着,“难道是长孙诠惹你生气了?”
纵使知道宇文修多罗是开玩笑的,新城公主还是赶紧否认:“没有没有,阿诠待我很好。不关他的事。”
只是听到宇文修多罗的调笑,新城公主也仿佛被传染一般,忽然好奇地问道:“不过十三嫂,如果十三兄惹你生气了,你会如何啊?”
一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来劲了,眼珠转一转,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就涌入脑海,对新城公主道:“那办法可多了,比如臭豆腐,这东西不好闻但是吃着香。就只给他闻不给他吃。”
听到“臭豆腐”三字,新城公主都不用接着问了,想了想味道,浑身就忍不住颤了一颤。
坐在一旁的李福已经习惯了,无奈地笑了笑,只对她叮嘱道:“别吃太多荔枝了,不然易感内热。”
他这样一说,宇文修多罗却也不好意思再开他玩笑了,只得嘿嘿笑了两声,手中拿荔枝的速度也慢了些。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她和新城将话题扯远了,就继续问新城公主:“所以今日明嫣有何事啊?”
新城公主微微低头,似有些羞赧。看起来娇滴滴的,如凉风中微微摇曳的水莲花,葱白的手指绞着罗帕,对她说:“其实我我想让十三嫂带我去食铺看看。”
原来是想出去玩了,说出来的时候又不好意思。听到她这话,宇文修多罗先是一愣,随即就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见到她笑,新城公主更不好意思了:“十三嫂,别笑了。”
她羞的模样真是好看,眼眸更如水晶一般澄澈,惹人怜爱。
宇文修多罗看着新城公主的模样,也就不再笑她了,就这般应了下来:“好好好,正好我今日就要去食铺,你就跟着我一起去罢。”
想着夏日时节,荷花盛放,荷叶碧绿,必不能辜负才好,这就对新城公主道:“你今日来得可是巧,我正想推出个新菜呢。”
一听到新菜,新城公主登时就来了兴趣,立刻就问道:“是什么新菜啊?”
宇文修多罗只神秘一笑,却不告诉她:“等到了食铺你就知道了。不过我们要用荷叶来做食材。”
说罢,就挽过她的手,二人一同走到荷塘边,都想要去摘荷叶,但李福怕她二人一个不慎掉了下去,径直走上前,将她们拦了下来。
二人一开始自是不愿的,但李福一句“若是你们不慎摔下去,可就是一脸一身的泥了。”让她二人瞬间偃旗息鼓了。
于是乎,等李福摘了数片荷叶后,三人就一同前往西市了。待到了碗记食铺内,宇文修多罗走在前,引着新城公主坐在店内一角,新城公主看着来往的人群,店内绘着的芙蓉池畔图,很是激动。
“十三嫂,今日到底吃什么啊。”新城公主眨巴着眼,问道。
宇文修多罗这次也不卖关子了,对她道:“是荷叶鸡,也可说叫花鸡。”
听到这话,新城公主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她,面上是疑惑,脑海中只剩下“叫花”二字了。
而宇文修多罗唇角带笑,并不回答,就迈步朝着厨房走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就这样,厨房之内,宇文修多罗挽了袖子,开始做这道江南名菜叫花鸡了。传闻这还是朱元璋在打仗途中,被人追赶,又累又饿,有一个叫花子用泥巴包了整鸡,在火上熟,献给朱元璋,朱元璋一尝,就觉得分外好吃,当了皇帝后就为此物取名“富贵鸡。”
还有传说,是乾隆皇帝下江南时流落野外,一个叫花子看他可怜,就将叫花鸡给他吃了。
不过不论如何,都是包含着善心的传说,宇文修多罗想着,说不准今日自己做个叫花鸡,还能碰上个在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呢。
而珊瑚等人都在一旁看着,准备学如何做。见宇文修多罗先是将新采的荷叶洗干净,放在一旁,又取过了方才在外买的一只嫩鸡洗净,一边洗着,还一边对她们道:“做这样的叫花鸡一定得用嫩鸡,否则烤出来的肉就会柴得很。”
她将葱蒜等物塞进鸡肚子里,再浇了清酱汁上去,最后用细盐搓着整只鸡,仔细地给鸡肉做着按摩。
随后她就将鸡放在一旁,让它自己腌制入味,紧接着又取了黄泥,滴入些酒,用来去除泥土中的腥味。
紧接着,她就用两大片荷叶包裹住了整只鸡,再用细绳扎紧。最后又用黄泥包住了荷叶,看上去倒如同泥筑的巢一般。
按着此法,宇文修多罗又做了好几个,将它们放入烤炉之内,添火让其烤着,慢慢等待。
过了许久,宇文修多罗估摸着该是好了,就将其取了出来,用锤子敲掉黄泥壳子后,一阵阵香味飘满了整个食铺。
此时正是快闭市关店的时候了,外间的食客也少了许多,但仍然有人闻到香味,忙问道:“可是小娘子又做了些新的时令菜式?”
宇文修多罗一边剥开荷叶,一边笑着答道:“客人好灵的鼻子,是一道荷叶鸡,用整鸡烤出来的,不知客人是否要尝尝?”
外间的人自然忙不迭应了,而宇文修多罗也迅速将其装盘,阿杉忙上前拿过盘子,先是端着去了李福和新城公主那一桌子,再给方才点了叫花鸡的食客的那一桌送了过去。
坐在食案后的新城公主一下子就闻到了香味,感叹道:”十三嫂,这么香的吃的,哪里就像叫花鸡了。”
宇文修多罗则对她道:“这么香还不是因为荷叶外面是用黄泥裹着,才能让这肉这般酥嫩,又有荷叶清香。”
一听到黄泥,新城公主整个人都不好了,却还是耐不住这鸡肉的香气,悄悄咽了咽口水。直到李福和宇文修多罗都夹了一筷子,各自津津有味地吃着,她也就不管了,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入口中尝着,尝过这一口酥烂肥嫩的肉后,她就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
但宇文修多罗一边吃着,一边却想着,这叫花鸡好吃是好吃,却总是麻烦了点,兼之整鸡份量太大,她想着,或许也可以拿糯米鸡去卖。
就在此时,又听到了一童声传来,只听一男童说,“阿耶,好香的味道”。
宇文修多罗转头一瞧,就看到一个身着圆领袍服的男子领着一五六岁左右的男童走了进来,男童一袭水蓝长袍,看起来文质彬彬,满身书香气。
见这男童的气韵如此与众不同,又生得甚好,宇文修多罗一下子就觉得心里软软的,起身走了过去,笑着对那男童说:“这位小郎君可是来吃饭的?”
那男童作揖行了一礼,对她道:“是,家父携某前来长安游玩,听闻碗记食铺饭食很香,特地前来。只是此时已近闭市时辰,不知可会搅扰?”
看着他这副彬彬有礼的可爱模样,宇文修多罗的心都要化了,只觉正太什么的,也太可爱了,忙道:“不搅扰不搅扰。”
但她也没有注意到,一旁李福的面色愈发沉如水了。
宇文修多罗压着揉揉他脸的冲动,笑着将菜单递给他,谁知男童看过,却赞叹道:“这楷书有遒丽之气,中和之美,又颇有虞公之风,小娘子写得一手好字!”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倒有些惊诧,这么小的小孩子,竟然都认识楷书了,还知道太宗时期著名书法家虞世南,先说这非自己所写,又忙问道:“儿恐有些冒昧,但敢问小郎君姓甚名谁?”
那人依旧是彬彬有礼地道:“某姓王,字子安。”
一听这话,宇文修多罗简直就要跳起来了,面前的人可不就是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么。王勃,字子安。
曾经语文课本上,遥不可及的人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还是这么可爱俊朗的小正太,宇文修多罗的眼睛登时就亮了,对他推荐道:“店中今日正巧做了时令的荷叶鸡,我也难得与小郎君投缘,就赠一只给小郎君可好?”
她刚才心里想的“做个叫花鸡,碰上个历史名人”居然成真了,看着面前如此可爱有礼的王勃,她自然不忍心收他钱了。
一听这话,王勃忙道:“古人云,无功不受禄,子安愧不敢受。”
宇文修多罗却笑道:“看小郎君文质彬彬,想来必定是腹有诗书,不若这样,你尝了之后给我这荷叶鸡题诗一首,可好?”
王勃少能出口成章,也以自己的才气为傲,此时宇文修多罗这话可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立刻点了点头:“这位娘子请放心。”
宇文修多罗这下乐了,亲自将叫花鸡端到王勃那一桌子:“王小郎君且尝一尝。”
待到荷叶被剥开,一阵阵香味传来,王勃立刻就赞道:“好香的荷叶鸡!”看了看整只烤得金黄的鸡,又道:“这荷叶鸡倒与古籍中所载的,周代的炮豚有些相似,炮豚乃八珍之一。此物也可称珍馐了。”
得,这么一说,面前这道菜瞬间就档次拉满了。
接着,王勃尝过后,就觉得这鸡肉鲜嫩多汁,又带着荷叶清香,味道香而独特,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就这样,他诗兴大发,拿着笔,在宇文修多罗递来的纸上题了一首长诗,字字珠玑,无愧神童之称。宇文修多罗拿到这首诗后,可是高兴了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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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闭市时辰到了,关了店铺后,李福和宇文修多罗先是将新城公主送回府,这二人才一起回了赵王府。
这厢的宇文修多罗正乐呵着,想着要将王勃那首诗裱起来,挂在店里,只是转头一看李福,却见他嘴角抿着,面沉如水,却又不似真生气了的模样,当下就疑惑地问道:“十三郎,你怎么了?”
“无事。”李福却也不说,只是淡淡地答道。
宇文修多罗哪能信他,缠着问了半晌,李福这才道:“方才你与那位王小郎君相谈甚欢。”
他也知自己不应与那小童计较,只是想到宇文修多罗主动对那小郎君如此亲切,心里还是泛酸不得劲。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自然感受到了其中酸意,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孩子的醋你都要吃啊。”
而李福还不愿承认,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宇文修多罗忽然凑上前去,脚尖踮着,蜻蜓点水一般,主动贴上了他的菱唇。这一瞬间,周遭的风仿佛都带了暖意,又送来阵阵清香,让他的俊脸一下子就泛了红,整个人都愣了片刻。
作者有话说:
最喜欢的诗人就是王勃,最喜欢的古文是《滕王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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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蓝莓冰激凌
在片刻的怔愣后, 李福下意识地弯起唇角,眼波温柔,耳尖悄然泛着绯色, 心头仿佛被那樱桃蜜露浸着,周遭的空气都是甜丝丝的。紧接着,他就反客为主, 主动展臂抱住宇文修多罗,将她锢在身前, 唇齿相抵。
而宇文修多罗也不见羞,伸手回拥住了他, 小手紧紧地抓着他月白的衣袍, 眉眼弯弯, 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满是幸福的模样。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分,天空被染成橘红, 云霞亦是绚丽。夕阳美如画, 清风醉晚霞,一如当日迎亲时的日色。璀璨金光洒在二人身上,温柔了容颜轮廓, 远远望去,当真是一对壁人。
直到一吻结束,夕阳映照着唇畔的点点水光, 微光粼粼。宇文修多罗眉目带笑,这才带着促狭地问道:“还吃人家小郎君的醋吗?”
听到她如此直白地问, 李福不由又红了脸, 用手抵着唇, 很是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微垂着眸,唇角却依旧扬着,对她道:“不了”
宇文修多罗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二人相拥的身影映在透白的窗纸上,一切都是温馨而美好。
直到太阳彻底落下,夜色深深时,房内烛光摇曳,纱帐微动,院中的荷花池里,两尾大红锦鲤缓缓游动,碧绿的荷叶也随之晃动,一轮皎月照耀着,一池水波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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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宇文修多罗又在朝食铺中忙碌着,早饭好做,如今她铺中的厨娘已经上手得差不多了,想来再跟进着几日,她就不用再日日前来了,只消想些新的主意,再处理要事即可。
因着如今天气依旧炎热,她就预备着做些水果冰激凌,本来是打算给李福做的,让他下朝冒着太阳回来时,就能吃到冰激凌,也好解解暑,现下索性就拿出来卖了。
酥山虽好,却也全是奶油和糖,吃多了就会觉得太腻了些,宇文修多罗还是喜欢果味冰激凌,此时,她就在做蓝莓冰激凌。
先是熬煮蓝莓酱,只见她将蓝莓洗好,放入锅中,再添了蔗糖进去,小火熬煮着,直到糖彻底融化,蓝莓也成了紫色酱状,散发着一阵阵果香。
此时快要上朝,一行人陆陆续续离去,留下银钱。只见其中一身着朱色官袍的人,出手阔绰得很,直接留下了半贯钱在食案上,让不必找了,看得人眼睛都直了。
宇文修多罗直感慨这些人的银钱就是好赚。如此一来,她倒是更有干劲了。
此时的食铺前厅空无一人,她则在厨房之内,准备了牛乳,那厨娘在一旁看着,忙问道:“王妃可是要做酥山?”
若是做那一人高的酥山,着实麻烦,她二人也确实做不来,宇文修多罗笑着摇了摇头:“也算是酥山的一类,却是没有那般繁杂。”
宇文修多罗继续说着:“那般半人高一人高的酥山,只适用于宴会,着实不适合拿出来卖。”
付出的成本和精力太多,何况这价钱也不是大家都负担起的,所以宇文修多罗果断将酥山叉出了菜单,换成了冰激凌。
厨娘点了点头,称了声是,就见宇文修多罗又将牛乳和糖倒入锅中,小火熬煮着,不住搅拌,待到将搅拌的勺子交到厨娘手上后,她自己则将蛋黄打成糊,再将其倒入牛乳之中。
就这样将牛奶和蛋黄糊混在一起后,宇文修多罗就将其继续小火煮着,直到浓稠。而一旁的厨娘也依着她说的话,打发着碗中的奶油,将其打出纹路来。
直到奶油打发好之后,宇文修多罗再将蛋奶糊和蓝莓酱一起倒入奶油之中,仔细翻拌好,就成了淡紫色的冰激凌液,颜色看着便觉清爽。
随后,自然是从一方小小的冰窖内取了些冰块出来,放在桶里,一块又一块冰块堆积在一起,还冒着阵阵寒气,她将盐撒在冰块之上,这样就可以让冰的温度更低。
而后,她就将盛着冰激凌液的盆放入堆满冰块的桶中。她使劲搅拌着冰激凌液,让空气混入其中,让冰激凌变得膨胀,这样做出来的冰激凌的口感才能绵软蓬松。
她可不想做出的冰激凌吃着像冰碴子。直到冰激凌液已经被搅成酱状,她这才裹了大氅,将冰桶连着冰激凌一起放进小小的冰窖里,冷冻片刻。
就这样,等到承天门上的钟声响起,下朝时分已到时,冰激凌也已经成形了。
宇文修多罗就站在食铺门口,远远的,就看见地上有尘土被马蹄扬起,一匹白马出现在她的视线内,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紫袍矜贵,丰神俊朗的,不是李福还能是谁。
“十三郎!”宇文修多罗招了招手,想让李福第一眼就看到她。
她依旧是一身霁红衣衫明艳,灿若云霞,腕上还戴着一串金臂钏,臂钏相碰,叮当作响。
看到不远处的宇文修多罗,李福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原本绷着的唇也不由扬起,面上露出笑意,一拽缰绳,就翻身下马,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与她一同走入了店铺之中。
“一看你这模样,就是连敷衍着去廊下食那里片刻,都未曾去。下朝后立刻就出了宫赶来罢。”宇文修多罗这般说着,语气中却满是满足之感。
李福如今也不端着了,面上笑意更盛,以《诗经》里的诗句回道:“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即使说着这般甜腻的情话,他看起来也依旧清朗矜贵,不落俗尘。肃肃如松下风,又如水墨画中人,令人怦然心动,也让宇文修多罗低头浅笑。
随后,一缕清风袭来的同时,宇文修多罗也拿起手中的帕子,轻轻为李福拭去额上的汗。
二人就这般手挽着手走了进去,那厨娘已经去冰窖之内将冻好的冰激凌拿了出来,挖一个圆球出来,放入莲纹白瓷碗之中,再取了些紫薇花缀在一旁做装饰,淡紫色的冰激凌冒着丝丝凉气,看上去就解了一整日的暑热。
食案上摆放着蓝莓冰激凌,并一盏刚凉下来的蜂蜜绿茶,俱是消暑之物。
二人在食案前相对而坐,宇文修多罗双手撑着下巴,满是期待地看着他:“十三郎,快尝尝这蓝莓冰激凌。”
李福拿着精巧的白瓷小勺,挖了一勺送入口中,就觉一阵奶油的甜香和清爽的蓝莓味一齐融于舌尖,冰冰凉凉的,口感却又很是细腻绵密,更比那酥山爽口,如那凝固的牛乳一般。
如此尝来,他自然眼睛一亮:“果然是美味!竟比那酥山还要清爽许多。”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摇着手中的罗扇,也笑了:“你喜欢就好,横竖也是想做给你吃的。一路自太极宫行来,只怕是热坏了。”
从宇文修多罗这里,他总能得到满满的偏爱,让心口仿佛盈满了奶油的甜香,软和得随时能塌下去。
此时,外间也传来了阵阵脚步声,是几位大臣走入食铺之中,闻得今日特供新品是蓝莓冰激凌,与酥山相似,价格却低了许多,皆好奇地点了一份来尝一尝。
凝神听了听外间的动静,李福这才对宇文修多罗道:“阿婉,其实我原以为,你会想法子直接打通与宫里的关系,直接让碗记食铺承了宫中的廊下食,这样才能大赚一笔。”
他说这话时轻松,也没有反对之意。宇文修多罗知道,若是她想如此,李福定会助她的。她一直觉得,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来形容李福最好不过。
只是此时的宇文修多罗却直直望着他朗星般的眸子,轻笑道:“我其实也有过此想法,但是夫妻一体,我也学了你的内敛低调来。”
“若是直接以赵王妃的身份与宫中对接,届时假若有人想中伤于你,或牵扯到你,这可不就是给了他们大把机会了么。”
上次高阳公主之事,可是让她心有余悸,必不愿与宫里再有过多牵扯了。何况眼下李治要扶持武则天,抗衡关陇门阀,若是她真的以食铺承办了廊下食,只怕会有有心人在食物上做文章了。这些浑水,他们一滩都不想淌。
“何况就这样开着自己的食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多好啊。”
听到她这话,李福微怔了片刻,随即就与她心有灵犀地笑了:“是,咱们是不沾染这些个事的。”
二人如今自是心意万分相通,宇文修多罗又接着道:“对了,十三郎,你下朝时,墨竹前来报信,说有宇文府的人去了王府,见我不在,便与她说,阿娘身子略有不适,盼我回去看看。我心里担心着,预备着今日就回去。”
听到寿光县主稍感不适,李福自然关心,忙道:“那我们现下就回府准备准备,便一起去。若是岳母心绪不佳,你便是陪她住几日也好。”
说着,就站起了身,也扶了宇文修多罗起来。而宇文修多罗则接着道:“也好,我预备着看过阿娘后,就去大慈恩寺为她求一枚平安符罢。”
闻得此言,李福不由疑惑地道:“你不是素来不信这些的吗?怎的突然要去求平安符了?”
宇文修多罗与他并肩走着,话语中也满含着关切:“可是阿娘笃信佛教,上次春日击鞠赛时惹了阿娘不快,如今可得想想办法,让她开怀些。”
“修多罗”一词是“契经”的梵语音译,听她的名字,就能知晓寿光县主有多么虔诚了。
听到宇文修多罗此言,李福也就明白了。他就知道,宇文修多罗虽然平日调皮了些,却总是牵挂着身边在意的人,也温暖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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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回来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qwq,前段时间生大病+断网,简直水逆。大家平时也要好好注意身体,生病的感觉太难受了qw□□
第83章 豆沙烧仙草
她的朝食铺与赵王府同在宣阳坊内, 相距不远,二人也很快就回去了。此时,李福站在厅内, 吩咐人准备了上好的礼物,多是些宁神香料与上好的药材,他亲自打点看着。
而宇文修多罗则坐在卧房内的七宝菱花镜前, 由蕙兰给她梳妆。
她发誓,如果她穿着现在的一身胡服革带去探望寿光县主, 一定会被训的。其实她心大,倒是无所谓被训, 主要是不想要寿光县主动气。
宇文修多罗换上了一身霁红的坦领半臂衫, 上面以金线勾勒出芍药缠枝纹, 织着细密的珍珠, 又着一袭缭绫裁的六幅间色裙。黑墨的长发被梳成高高的半翻髻,发髻正中戴着一枚金丝卷草纹梳篦, 一旁簪依旧着那一支李福赠她的红玉芍药簪。
这样的她, 看起来如同灿烂耀目的火烧云,如绚烂明艳的芍药花,极尽妍丽。容颜娇美,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寿光县主便是喜欢她这般打扮。
就这样妆扮得宜后,宇文修多罗坐在车舆之内, 而李福骑着马,行在车舆旁, 一路沿着朱雀大街行去宇文府。
在唐时, 对于出嫁女尚没有那般多的束缚, 娘家父母生病, 出嫁女自可回去照料,甚至长住,并无人有异议。
就这样一路行到了兴化坊内。因着宇文士及在世时,官职位列三品以上,所以宇文府可以将大门开在坊墙上,他们也就不必通过坊门进府。此时,就有丫鬟搬来了梯凳,李福一如既往地伸出手,扶着宇文修多罗走下了马车。
今日的天空一碧如洗,日头并不算烈。自外看去,宇文府依旧是重楼飞檐,雕梁画栋,朱门华丽。歇山式的黑瓦屋檐上雕着瑞兽,两边翘着鸱尾,还有两只雀鸟歇在其上,不时抖抖翅膀。
二人一走进去,就有身着一袭青碧襦裙的丫鬟迎了上来,欢欢喜喜地道:“大王和王妃来了!娘子可念着你们呢。”
宇文修多罗忙问道:“阿娘今日如何了?”
那丫鬟看着她着急上火的模样,忙回道:“王妃勿忧,这几日天气热,娘子也是不慎热着了,中了些暑气,不是大碍,却是这几日都不思饮食。”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忧虑之心未减,脚下迈步也快了些,穿过回廊,朝着内宅走去。一路上她心里担心着,自然没有心思去看府中的花木扶疏,亭台楼阁,流水潺潺。
自她出嫁后,寿光县主长日无事,除了礼佛,也就喜欢侍弄侍弄花草了。如今府中的合欢树长得高大,合欢花开得正好,一丛丛嫩粉的绒花点在绿叶间,如一把把羽扇一般。
待到一路越过临水回廊,到了寿光县主的卧房内。珠帘垂下,水晶澄澈,映衬着日光,泛着熠熠光泽。揭开珠帘,就见房内是一如既往的清雅,一幅江南烟雨图挂在墙上,而一架紫檀琉璃刻山水图的屏风则放在寿光县主床前。
寿光县主原本正倚靠着软枕,闭目养神,听到了珠帘碰撞声,睁眼一看,走过屏风的那一抹倩影,不是宇文修多罗还能是谁,顿时便觉得欢喜。
“阿娘,女儿回来看您了。”宇文修多罗说着,就坐在了寿光县主的榻边。寿光县主此时卧病在床,素面朝天,倒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肃,她伸出手,握住了女儿的手,笑着安慰道:“阿婉回来了。阿娘无甚大碍的。”
说着,又打量了宇文修多罗今日的衣衫首饰,见她描着月棱眉,额上贴着金箔花钿,欣慰地点了点头。
因着寿光县主并未妆扮,卧病在床,李福也不便见,此时他就站在屏风后,站得端正,行了一礼,对寿光县主道:“闻得岳母不适,修多罗与小婿挂心不已,特备了礼,回来探望岳母,望岳母能够大安。”
寿光县主闻言也欣慰,隔着屏风对李福道:“郎子实在有心。你二人如此用心,我也很快就会好的。”
只是宇文修多罗才坐下,就看到眼前让她惊异的一幕——宇文崇嗣之妻窦氏正服侍在寿光县主的榻前,殷勤地打着扇。
宇文崇嗣乃是宇文士及前妻之子,非寿光县主亲生,寿光县主平日待他亦是不甚亲近,只一心教导宇文修多罗。所以,虽然对外都是宇文一家子,内里却还是如两家人一般,少不了疏离生分。
而一旁的窦氏也识趣,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对寿光县主和宇文修多罗道:“既然阿妹回来了,那儿就不扰阿娘与阿妹母女相叙,先出去看看阿娘的药煎得如何了。”
寿光县主也笑道:“你有心了。”
窦氏含了笑,转身离去,胭脂色裙摆曳地如涌浪,身上环佩叮当。待到她出去后,宇文修多罗问道:“阿娘,怎的如今阿嫂会如此殷勤侍奉在侧了?”
听到她这般问,寿光县主的面上带了些笑意,对她道:“说起来还是因着赵王的关系。”
宇文修多罗疑惑了,此事她竟然不知。
见到她蹙眉,寿光县主更是笑了:“看来是赵王没有去你面前表功啊。”又接着解释道,“前些日子你兄长调到赵王手下任职,不知赵王与他说了些什么,回来后,就如此勤谨侍奉了。”
听到这话,再想到李福平日低调作风,宇文修多罗心里哪还能不明白,心中登时盈满了感动,也忍不住微微低头,香靥凝羞。
看到她这副模样,寿光县主也拍了拍她的手,对她道:“如今看着你们这样,阿娘也总算是放心了,我的女儿没有嫁错人。”说着,又忍不住叮嘱她,“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们定要好好相守。”
宇文修多罗应下她的话,却又忍不住害羞,依恋地将头埋在寿光县主怀中。而寿光县主慈爱地看着她,保养得宜的手轻抚着她的发髻,对她打趣道:“我瞧着你如今的小脸仿佛圆了些,可见是赵王对你好,心宽体才胖。”
寿光县主倒是难得开玩笑,更是将宇文修多罗闹了个脸红,忙捡了别的来说:“十三郎说,待下个月天气凉些,圣人会去秋猎。阿娘可要好好将养,身子好了,届时才能一同去狩猎啊。”
寿光县主也不由笑了出来,一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就是想着凑热闹。”
母女二人就这样说说笑笑,待到窦氏端了药进来,宇文修多罗亲自拿起那白玉藤纹碗盏,舀了一勺,服侍寿光县主喝着。
寿光县主皱着眉,不由感慨:“本来夏日就胃口不佳,如今喝着这苦得倒胃的汤药,更是不想吃东西了。”
宇文修多罗拿着绢帕为寿光县主擦拭了嘴角,而窦氏则在一旁安慰道:“阿娘也要好生服药,病好了才能用饭用得香。”
见寿光县主不思饮食,宇文修多罗转念想了想,就对寿光县主道:“阿娘且歇一歇,儿给您准备些吃食。”
寿光县主本来下意识地想说让她远着庖厨,只是想到那日击鞠宴上的烧烤和红烧肉,还是没说出这句话,窦氏服侍她躺下后,她也就由着宇文修多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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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修多罗先是将绿豆泡在水里,再吩咐人去外面买了些干仙草回来,这就准备做烧仙草了。夏日炎炎,吃那冰凉爽滑的烧仙草再好不过。古代交通不便,也幸好是在首都长安,才能买到极南之地的干仙草。
她先是将仙草洗净,剪成小段后,就放进了添了水的锅中,再添了些碱,大火煮着。直到煮开后,再以小火慢煮。
就这般过了半个时辰,见锅中稠乎乎的,颜色如墨,宇文修多罗这才将仙草渣捞出来。随后,她又将清水化开了淀粉,这就一边搅拌着,一边将淀粉水倒入了锅中,与仙草汁搅拌在一起。
宇文修多罗一面煮着,一面想,幸好自己先前研究过古法烧仙草,没有每次都用仙草粉。
直到锅中浓墨般的仙草汁变得十分黏稠,宇文修多罗这才将其倒出来,让其满满地冷却下去。
自然了,仙草是要配饮品的。与此同时,她开始做牛乳绿豆沙。先是将绿豆放入锅中煮着,直煮到绿豆汤中豆子开花,再添了糖大火煮着,煮到粘稠时,再用小火煮着,直到最后晾凉,成绿豆沙为止。
见烧仙草已经冷了下来,宇文修多罗就将其切块,放入近乎透明的琉璃琬之中。而那牛乳,方才也被她放在冰鉴中稍稍冰了一下,此时从白瓷盏外摸着,也是冰冰凉凉的。她不敢加冰块,就将牛乳倒入琉璃碗盏,最后就是将绿豆沙倒进去。牛乳纯白,豆沙翠绿,颜色很是好看。
做好后,宇文修多罗就将这牛乳绿豆沙配烧仙草端去了寿光县主的卧房内,请她尝了一尝。
寿光县主拿白玉勺戳了戳墨黑的仙草冻,就见仙草冻颤了一颤,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宇文修多罗解释着:“回阿娘,此物名为烧仙草。是取干仙草煮成。这草长于闽地,夏日能清热解暑,此时用来再好不过。阿娘且尝尝这盏牛乳绿豆沙。”
寿光县主说着这“仙草”之名有趣的同时,也接过碗盏,舀了一勺吃下,顿时眼前一亮。
绿豆沙细腻又发甜,牛乳清凉,烧仙草爽滑,入口就化,一下子就驱散了夏日的炎热,甜甜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喝了一口再一口,原本恹恹的神色看着也好了些。一旁打着扇的窦氏忙凑趣道:“还是阿妹有法子。”
看着寿光县主已经将半碗牛乳绿豆沙都吃下去了,宇文修多罗也笑着对她道:“瞧着阿娘能吃下去就好,稍后我再准备两个开胃菜,保准阿娘不会再胃口不佳了。”
寿光县主欣慰地应下,却又立刻板了脸,对她道:“只一样,今日你还是要回王府的。”
闻得此言,宇文修多罗忙撒着娇,哄劝道:“十三郎都让我在家中住着陪伴阿娘,阿娘可千万别赶我走,我还想多照看阿娘两日呢。”
听到是李福主动提出的,寿光县主这才让她留下,却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
就这样,宇文修多罗知晓寿光县主是有些中暑,遂准备了一道爽脆的拍黄瓜做开胃菜,再就是一碗清淡的阳春面和一碟冰冰凉凉的凉粉。
她将黄瓜切成段,再用刀背将其拍烂,阵阵黄瓜本身的清香气就传了来,再撒上盐腌着。之后,就再放葱花和姜蒜末进去,将锅中烧热的油往上一浇,滋滋作响,各类调料的香味也出来了,一时间厨房内香极了。接着,她又加了盐,清酱,胡麻油和醋进去,如此一来,醋就不会很快挥发掉,拍黄瓜的口感也是酸酸的,很是开胃。
先前那阳春面和凉粉都是做过的,让李福赞不绝口。她此时做来,也是驾轻就熟。待到一顿饭准备好,也正是用暮食的时辰了。府中的厨房也准备了各样菜式,与宇文修多罗做的放在一起,倒是摆了满桌。
寿光县主吃了几口拍黄瓜,就觉得又酸又香,很是开胃,紧接着,又开始吃阳春面了。阳春面清淡,却很是爽口,面条又细又软,其中的鸡汤底鲜美无比,很养脾胃。白白的面和葱花在一起,颜色清爽,如白玉和翠玉,相映成趣。寿光县主也是很快将一碗面吃完了。
再吃这羊脂玉一般的凉粉,则是一阵冰凉爽口,顺滑的凉粉顺着喉咙滑下去,仿佛周遭就是积雪的太白山一般,配上咸鲜的酱汁,滋味好得很。
“自从成亲后,修多罗倒是懂事了许多。”寿光县主吃得满意,面上也满是笑意,与李福说着。
李福忙道:“修多罗一直都很懂事聪慧,活泼时不失灵动,从前也并无不妥之处。”
寿光县主:“”这可能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转眼看去,就见宇文修多罗略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忙拿着杯盏,以袖掩面,喝了些饮子。
不过俗话说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加之李福这般夸赞宇文修多罗,寿光县主自然也很受用。就这样,一家人这样说说笑笑,和睦又热闹。
与此同时,寿光县主也吩咐人将宇文修多罗先前的闺房收拾一番,让李福和宇文修多罗歇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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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色深沉,月明星稀。卧房之内,绯色蹙金芍药纹的帐帏落下,白玉莲瓣纹烛台上放着蜡烛,只是烛光早已熄灭。
在这样的黑暗中,宇文修多罗却忽然睁开眼,只觉得腹中空空,饿得很,却又懒得起身,就这般辗转反侧。
“睡不着么?”枕畔传来了李福低沉的嗓音,话语中满是关切。
见他也没睡着,宇文修多罗点了点头:“嗯,有些饿了。”
听到她这话,李福低笑出声:“那还真巧,我也是。”
他二人倒是许久没有半夜突然饿了,宇文修多罗也笑了出来,只是因着在夜间,嗓音也下意识的低了些:“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半夜饿都是一起饿。”
李福温声道:“那就吩咐人去准备些汤饼来?”
宇文修多罗想了想,自己此时并不想吃这些。也许是今日吃得太清淡了些,她忽然间想到后世的劈腿茄子,想到那阵油炸的香气,她不由咽了咽口水,对李福道:“不如,我们俩去厨房一趟?”
像极了现代时去厨房捞夜宵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肥章来了!阿娘大人也被美食收买了。
最近太热了,来杯牛奶绿豆沙配烧仙草吧!
第84章 不正经茄子
夜色如水, 只余一轮明月嵌在漆黑夜幕之中,散发着幽幽光泽,洒下一地清辉。
微风徐徐, 月朗风清,正是万籁俱寂时。
宇文修多罗先前的闺房之中,本来是一室寂静, 但此时,白釉莲纹烛台之上, 蜡烛又被李福点起。二人起身披了衣裳,而在外守夜的丫鬟听到了动静, 忙走过来问道:“大王和王妃有何吩咐?”
宇文修多罗只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 只是夜间有些饿了, 又不想惊动旁人。你且去歇着罢, 我自与大王去厨房看看。”
她说这话时杏眼弯弯,眸中仿佛有星子熠熠, 明亮极了, 让那丫鬟看着,也忍不住唇角上扬轻笑着。
但那丫鬟也忙提醒道:“夜深露重,从此处去厨房还有些路要走, 大王与王妃不妨去院子里的小厨房?”
原先宇文修多罗在家时,她的院子里是有一间小小的厨房的。只不过她以为自己出嫁后,这厨房便弃之不用了, 是以根本就没想到。
“其实娘子时常思念王妃,就会来王妃的闺房坐一坐, 再让小厨房做膳食, 总不能让这里弃之不用, 落满灰尘就对了。娘子今晨还在此用了些胡饼和酱菜作朝食。所以现在小厨房里, 各样时蔬果子该是应有尽有。”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的眼眶不由有些泛红,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听到寿光县主对她的思念,心下还是盈满了感动,又有些酸酸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李福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神情,对她安慰道:“别难过了,日后我们常来陪陪岳母,可好?”
“好。”宇文修多罗的声音中带了点鼻音,点了点头。随着她的动作,挽着发髻的金步摇叮铃作响。
就这样,二人去到了小厨房,点了蜡烛,照亮厨房内,果然看到这里果然未被废弃,依旧是常用着的模样,水缸里还盛满着水,还有些罐子里装着的糖和盐等调料。
“十三郎,你想吃落苏吗?”宇文修多罗在窖藏中找到了茄子,凑上去问道。
“可是落苏酿肉?”李福问道。他早已将碗记食铺所有食物尝了一遍,对于肉酿茄盒也是记忆犹新,仿佛茄子和肉沫的香味犹在舌尖。
所以一提起落苏,李福头一个想到的,立刻就是落苏酿肉了。
宇文修多罗已经挑了其中最长的一根茄子,开始洗茄子了,俏皮地对他道:“难不成在十三郎心里,我只会做落苏酿肉啊。”说着,又冲他眨了眨眼,“今日给你做个新奇的。”
此时的一方厨房内,只有他二人,静得仿佛能听到外面院子里合欢花落的声音。
只见宇文修多罗拿着小刀,迅速地将长茄子的皮削掉。
看着她手下的动作,削着削着,刀还离手不远,李福不由道:“看着阿婉拿着刀,我心里怎七上八下的,还是给我罢。”
宇文修多罗却是无语了:“不过是削皮罢了,再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日开始做饭。”
只是说着,她又拿了一根茄子,递给李福,笑嘻嘻地道:“不过既然十三郎这么说了,那就劳你帮我将这根落苏的皮削了。”
李福面上带笑,接过了那根茄子,小心地用小刀削皮,动作竟也不慢。
紧接着,宇文修多罗将几根茄子放在案上,将每一根茄子横切一刀,竖切两刀,只不切断茄蒂,让一根茄子被分成了六个长条,看起来也像六条腿。
她又将鸡蛋打散,添了淀粉和丁点胡椒粉进去,搅拌一番,就这般将蛋液刷在茄子被切开的每个长条上,她一面刷着,一面就觉得这长条看着倒都像一条条腿。
难怪叫劈腿茄子,宇文修多罗啧啧感慨着,忽然又想到了原来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这年头,连茄子都变心了。
连茄子都不正经了。
如此想着,她却是抬头看向了李福,他侧脸俊朗,轮廓分明,烛光却是柔和了他的棱角,看起来更是温润如玉。
一面看着,手中的动作也不停下来。此时她本该在外裹上面包糠,但此时她自然不会去烤面包了。想到那丫鬟说,寿光县主今晨还在这里用了朝食,她左找又找,果然找出来了几张已经冷下来,依旧完好无缺的胡饼。
“阿婉找这些胡饼做什么?”李福不解地问道。
宇文修多罗拿了石臼来,将金黄的胡饼掰碎扔进去,再用石杵将其捣碎,捣成饼碎,盛在盘中,看起来倒真是如面包糠一般了。
她这才抬起头,笑嘻嘻地对李福道:“裹着这个炸,才能外酥里嫩。”
就这样,她将抹了蛋液的茄子放在了胡饼碎之中,让茄子在里面翻滚了一圈,游了个泳,沾满了胡饼碎末,这样就可以下锅炸了。
但此时,她还是先用蛋黄和油做了沙拉酱出来。劈腿茄子自然要配酱料,可惜唐时没有西红柿,做不了番茄酱。
待到将沙拉酱做好后,锅中的油已经烧热,宇文修多罗把几根茄子扔了进去,将其炸得金黄,香味登时飘满了整个厨房。
紧接着,她就用爪篱将那金黄酥脆,还冒着阵阵热气的茄子捞出来,放在盘子里,倒有些像炸了一把把的香蕉。
闻着这么香的味道,李福的馋虫自然被勾了起来,觉得愈发饿了,却还是好奇地问道:“阿婉欲给这道落苏拟何名?”
宇文修多罗强忍着笑意,对他答道:“就叫劈腿落苏。”
只是说着这么喜感的名字,宇文修多罗还是被戳中了笑点,径直大笑出声,直笑得她肚子发疼,眼角都要溢出泪来。
看着她这副模样,李福无奈了,他自然知道,宇文修多罗的脑袋里又有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只是听着她的笑声,李福的唇角也不由扬了起来:“所以,劈腿到底是何意?”
宇文修多罗只得胡扯:“没什么意思,只是看着那茄子像不像被劈开了数条腿。”
这真正的意思若要让李福知道了,可还了得。
李福看着她的神情,就知这劈腿的意思,不是字面这么简单的。他一步步走上前,拦住她向前走的脚步:“阿婉若是不说,可就不能吃了。”
他想要知道宇文修多罗心中所想,与她一起欢笑,而非一无所知。
宇文修多罗推了他一把,可面前人却是纹丝不动。看着盛在盘中,金黄酥脆,香气扑鼻,很快就会凉下来的劈腿茄子,宇文修多罗忍不了了。
这么香的茄子在跟前,宇文修多罗不能理解,李福怎么能忍心拦住她。
她只得如实交代,却也只能用话本子这个理由来解释出处:“从前在话本子看到说,劈腿即为女郎找了别人的意思。”
果然是不正经了。
她话音刚落,见到李福的面色果然沉了下来,唇角紧紧地绷着,宇文修多罗赶紧乖觉道:“不过十三郎,我发誓,我可绝没有这般想法,只是觉得这名有趣罢了。”
说着,就将手举起来,一脸认真,眨巴着眼,一副赌咒发誓的模样。见她这般可爱,李福的面色也是好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只笑不言。他当然知道,宇文修多罗不会如此。
他永远是相信她的。
宇文修多罗:“”爱护动物,轻撸皮毛。
看着盘中的茄子还冒着热气,宇文修多罗赶紧将方才做好的沙拉酱淋了上去,宇文修多罗将其放在竹篾编成的描金食盒中,李福接过食盒,二人将其带回了花厅中吃着。
洛京窑莲花足烛台上的蜡烛被点燃,在烛火映衬下,二人一同坐在案几后,一人夹了一根茄子吃着,这茄子外面已被炸得酥脆,里面的茄子肉还是嫩嫩的,甚至还有些汁水溢出。配着咸咸的沙拉酱,一口咬下去香的很。
让不爱吃茄子的人都能觉得香。
两个人吃得有滋有味,宇文修多罗心满意足,感慨着,油炸的茄子就是香啊!
待到一顿饭吃完,二人这才回去休息。只是临睡前,李福却忽然来了一句:“阿婉,日后给这道菜改个名字。”
宇文修多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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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许是因为女儿回来了,又或许是吃得好了,寿光县主的精神看着好了许多。这一高兴,她也难得换了身喜庆些的衣裳,一袭海棠红联珠宝相莲花纹的罗裙。窦氏一大早就亲自服侍着寿光县主梳妆,高高的半翻髻上戴着一支赤金鸾鸟衔珠串的步摇,衬得她的面色愈发好了。
至于昼食,就是宇文修多罗亲手做的肠粉了。米浆蒸出来的粉皮白如羊脂玉,入口很是爽滑细腻,撒了葱花,再浇着咸鲜的酱汁,好吃得很,让寿光县主一尝,就赞不绝口。
这般细嫩软糯的口感,是她所喜欢的。
窦氏在一旁妥帖地摆饭,笑着对寿光县主道:“阿娘今日看着竟是要大安了,果然还是见了女儿好。”
寿光县主也笑呵呵的,对她道:“瞧瞧,这嘴就跟抹了蜜一般,怪道讨人喜欢。”
说着,又不忘叮嘱宇文修多罗:“阿婉,如今阿娘也好了许多,你与赵王今日且就回去罢。”
见宇文修多罗还想再说些什么,寿光县主皱了眉,板着脸,对她道:“你与赵王回来探病,阿娘很欣慰,只是你们一直在这里住着,也不像个样子。”
寿光县主保养得宜,面容依旧姣好,眉目如画,只是当她神情严肃时,眉目看着便没有那般柔和了。
宇文修多罗自然知晓李福才不会在意这些,她撒娇痴缠着,缠得寿光县主无法,只得依了她,点了点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你啊你,成亲之后是愈发孩子心性了。”
可寿光县主说这话时,眼睛弯弯,面上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
想到李福当日的口是心非,宇文修多罗不由暗笑,阿娘啊,口是心非可不是个好习惯。
作者有话说:
话说火锅真的是消耗冰箱里一堆菜的最好方式
前两天去超市买了好多菜,眼看着要吃不完了,直接连吃了两天火锅解决掉
第85章 至味卤鸭脖
秋风起兮白云飞, 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如今正是秋高气爽,凉风习习的时节,李治已经定下了秋猎的日子, 宗室王公都要随行。因此,近日来大家都在忙着此事。
在临去狩猎前,宇文修多罗又去了一趟她的碗记食铺。
西市之中, 依旧是人流如织的热闹景象。而碗记食铺之中,也依旧是宾客满座, 生意红火。一切都很顺畅。上一次王勃题的那首赞美叫花鸡的诗,已经被宇文修多罗好生装裱起来, 挂在店内的墙上了。
王勃才华出众, 妙笔生花, 再加上其字也是矫若游龙, 大唐好诗的文人墨客众多,不少人来用饭时, 都会问是谁所作, 在听到是一六岁小童所作时,满座皆是惊叹。
一时间,来碗记用饭的人更多, 宇文修多罗觉得,自己这里似乎真就成了长安网红饭店了。
此时,宇文修多罗正站在厨房内, 整理着她先前晒好的干荷叶,取出几片泡水。她先前将荷叶保存下来, 就是为了在秋日里萧条垂柳映枯荷的时节, 他们也能做糯米鸡和叫花鸡。
宇文修多罗的手中做着活计的同时, 也在与阿杉她们说着话。听到宇文修多罗要去狩猎, 阿杉很是羡慕地道:“真羡慕王妃可以出去玩。”
珊瑚用荷叶包裹着蒸好的糯米,做着糯米鸡,瞥了她一眼,无奈地笑道:“上次王妃带我们去太白山别院住了那么时日,你还没住够啊。”
阿杉却道:“游玩总是不嫌多的嘛。”
一时间,厨房内又是笑声不断。
这时,新蒸出来的糯米鸡出了锅,散发着阵阵荷叶的清香。宇文修多罗迫不及待地拿起了一个,还险些被烫了手。
待到热气稍散了些,宇文修多罗剥开了荷叶,一阵阵糯米和鸡肉香菇的鲜香气又冲入了鼻尖。她懒得用筷子夹着吃,索性就捧起了那荷叶,直接咬了一口其中夹着香菇末和鸡肉末的糯米饭。
鸡肉已被蒸得软烂,糯米绵软润滑,几乎要入口即化了。糯米里浸满了荷叶的清香气,再就是有鸡肉的咸香和香菇的鲜味,一口下去,满足极了。
不止是她,一旁的阿杉吃过几口后,就激动地道:“我从未吃过这么香的糯米饭!小娘子,我们每日都吃这糯米鸡可好?”
她这话让周遭的人都忍俊不禁。大家都知道,将糯米鸡推出后,又会受到一片好评。
宇文修多罗吃过后,也觉得唇齿留香,心情更好了。她行至前厅,就又看到了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正是王勃。
王勃人虽小,却是身形挺直,有模有样地对她作揖:“子安即将离开长安,回家乡绛州,今日特来与小娘子辞别。也多谢小娘子当日赠饭。”
一听到王勃要离开,宇文修多罗不免有些失落:“王小郎君走得急了些。”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只盼着日后能与你再相见。”
而王勃也诚挚地道:“某与小娘子有缘,日后必能再见。”
见此,宇文修多罗则引着他坐在了旁边:“既然不日就要走,今日就再来吃一下新出的糯米鸡。”
听到这话,王勃也不由笑了出来,重重地点头:“嗯。”
就这样,等宇文修多罗忙完了食铺中的事情,李福也忙完了公务,前来食铺接她。
见到了那一抹清峻颀长的身影,宇文修多罗笑嘻嘻地走上前:“十三郎来了。”
李福也笑着牵过了她的手,扶着她坐入了马车的车舆之中,自己则骑着马,一路朝着大慈恩寺行去。
二人已经约好了,今日要一起去大慈恩寺,为寿光县主求平安符。
虽说寿光县主已经病愈了,却还是叮嘱了宇文修多罗一句,让她再去佛寺一趟,求一枚平安符放在房中。
大慈恩寺宏伟壮观,飞檐斗拱,庄重大方。大雄宝殿之内,李福与宇文修多罗求得了平安符,正要离去时,宇文修多罗却想到自己成亲前曾求过的签。当日寿光县主为她求姻缘,求到了上上签,如今倒是灵验了,她今日就兴致再起,去求了别的签。
只是那签却也奇怪,只写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多事止于咸亨时。”
宇文修多罗不解,这“咸亨”二字听着有些耳熟,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最奇怪的是,一旁解签的小僧人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宇文修多罗一双月棱眉紧皱着,问身旁的李福:“十三郎,这咸亨到底为何意?”
李福饱读诗书,当下就道:“这二字出自《易经》中的‘品物咸亨’,意为万事顺利通达。”他说着,也不由微微蹙眉,对宇文修多罗道,“只是在此签中,显然不是此意。”
听到李福都这么说了,宇文修多罗不由更疑惑了,眉头皱得更紧。见她如此,李福竟有些无奈:“好了,你何时如此多愁善感了。既然想不出,那就不必将心神都耗在此处了。”
宇文修多罗也是个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听到李福这么一说,她心下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再管了。只想着该回府去,准备准备过几日去狩猎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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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要去狩猎的前一天,一切行装都已经打点妥当,只待明日清晨时就出发。自然了,这一路上要颇费些时辰,宇文修多罗就预备着准备些吃的。
她正要迈步去厨房,却听到一阵水晶帘动的声响,墨竹走了进来,对她通报道:“王妃,新城公主来了。”
闻得此言,宇文修多罗抿嘴一笑:“她倒是来得巧了。”
伴随着又一阵水晶帘动,新城公主走了进来,她今日身着水红联珠金丝祥云纹的罗裙,挽着杏色缀珍珠的披帛,依旧是那般活泼爽朗的模样,发髻上的金步摇叮当作响,上前去,一把挽住了她的胳膊:“我的十三嫂,这次出行,你又会准备什么好吃的?”
宇文修多罗也笑了起来:“是要去准备些吃的,但是明天才能给你知道是什么。”
是了,如今是秋天,该贴秋膘了。
新城公主自然也不急,眼见案几上的青玉碟子内有点心,就拿了一枚红绫饼吃着,宇文修多罗怕她觉得点心干,就给她递了一盏奶茶,让她就着喝些。
而新城公主则与她说着:”十三嫂可知,近日皇后好生奇怪,竟招了许多道士入宫,前几日连求见的命妇都不见,只将自己关在宫里,都不知被外面人议论成什么样子了。”
只是安定公主一事后,新城公主一提到王皇后,面上就是掩不住的厌恶。
宇文修多罗继续听着这八卦小喇叭说着,却忽然想到了历史上废王立武一事,王皇后就是因为巫蛊案被废的。
倒不是她唐朝历史学得好,而是电视剧看也看多了。
思及此,宇文修多罗握着白瓷杯盏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心中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新城公主注意到她在出神,连忙问道:“十三嫂这是怎么了?”
听到她叫自己,宇文修多罗忙回过神来:“无事,明嫣你接着说罢。”
新城公主则道:“只是自从九兄再不踏足立政殿开始,这皇后就看着不怎么正常了。如今是找人做法求符,盼九兄再去那里。”
宇文修多罗闻言,没有继续与她说着八卦,而是问道:“那明嫣觉得,皇后的地位会被武昭仪动摇吗?”
乍然听到她这番问话,新城公主还是愣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就答道:“应该不至于罢,皇后虽无状,惹得九兄厌恶,但是毕竟是出自五姓七望的太原王氏女,朝堂上那些人也都站在皇后那边,九兄应当不会轻易废了她。”
宇文修多罗听罢,没有再说话,只是暗叹,大家还是低估武则天和李治了。
紧接着,二人没有再聊宫闱之事了,只是一同期待着此次秋猎,畅想着一路的风景。
直到新城公主离开后,宇文修多罗这才去厨房中准备卤鸭脖和糯米糍,预备明天带着吃。这两样倒是不怕放凉的,也方便带着。
其实皇家出行,一路饭食都不会缺,宇文修多罗也只是想自己做点小零嘴,一边与新城聊天一边嗑零食。
就见宇文修多罗先是将鸭脖子下锅煮一煮,去掉血沫。随后又取了炒锅来,将油烧热后,把八角花椒这些香料下进去煸炒,再放葱姜,随着兹拉兹拉的油响声,一阵阵浓郁的香味就传了来。
将煮了的鸭脖放进锅中,再倒了料酒和清酱进去,最后在锅中加水,直到没过鸭脖为止。等到煮沸后,才以中火焖煮着,煮到最后收汁,此时鸭脖已经卤入味了,泛着棕红色,浓郁的酱香味四溢。
将卤鸭脖做好了,宇文修多罗就开始做糯米糍了。
糯米粉是先前已经磨好了的,她将糯米粉,淀粉,牛乳和糖一起倒在碗中搅拌着,直到碗中的糊拌得顺滑了,这才放进锅里蒸着。
细腻的红豆沙是她昨日就做好的,一直放在冰室里,此时她将其取了出来,只待着糯米皮做好了,将豆沙包进去。
糯米粉糊蒸好时就成了面团一般,很是莹白,却还是黏黏的。宇文修多罗又添了些油进去,将其揉成柔软的面团,将其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按扁成面皮,这才给里面包了红豆馅。
包好馅后,宇文修多罗又将其揉圆成小团子,一个个看起来白白胖胖,可爱极了,一摸还是弹弹的。
宇文修多罗忙不迭拿起一个尝了一下,入口果然是糯叽叽的,豆沙香甜却不腻,一口下去,又甜又糯,幸福感满满。
如此做出来的糯米糍,就是放到第二日也不会变得硬,至于为何不在当日一早做,宇文修多罗表示,她不想早起了。
翌日清晨时分,天色逐渐亮了起来,朱雀大街上的宝马香车,就已经连绵数十里了。圣人出行,自然很是隆重有序。有侍卫在前清道,有身着甲胄,配着刀剑的禁卫军齐整地走在两侧,李治的玉辂在车队的正中,由左卫将军和右卫将军骑马在两边护驾,右卫将军也正是李福。
玉辂之后有许多宫女宦者在后随侍。在他们身后,则是七百多位乐师,击鼓吹笛之人皆有,奏响了一曲又一曲。而鼓吹队后,又是仪仗旗幡队,只见一众侍卫举着孔雀扇、小团扇、方扇、玄武幢等,就算人数众多,也是井然有序。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车队一路驶出了长安城。
宇文修多罗和新城公主坐在宽敞的车舆之内,背靠着软枕,二人闲聊着,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此时,车舆内的小几上摆着一碟棕红发亮的卤鸭脖,一碟软糯圆胖的糯米糍,一碟红绫饼,还有一盘新鲜的葡萄,沾着些水,如同晶莹紫宝石,看着水灵灵的。
宇文修多罗觉得口中无味,就拿着鸭脖子啃着,一边啃着一边感叹,还真是卤得恰到好处,鸭肉也有嚼头。她最喜欢卤味了,出门时带着,放凉了也不会不好吃,反而更加浓香。
新城公主先前吃糯米糍和果子本都要吃饱了,现下看着宇文修多罗啃鸭脖啃得津津有味,她忍不住对宇文修多罗道:“十三嫂,我实在是吃不下了,但是看着你吃鸭脖吃得这般香,我还是想吃啊。”
宇文修多罗闻言,一下子就笑了:“好了,那你就歇一歇,等口中无味了,再吃些鸭脖了。”
出去玩的路上,除了聊,可不就是吃了么。
此时约摸是行到了郊外,宇文修多罗揭开了织锦帘子,就见到一幅金秋美景。此时的天空一碧如洗,叶子皆被秋风染成金黄,倒映在碧绿的湖中,不少都落了进去,皱起阵阵涟漪,远处的山峦亦是若隐若现,如一幅水墨画一般。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如今当真是秋色宜人,风景正好。”新城公主同样看到了此景,也觉心情大好。接着,就与宇文修多罗玩起了叶子戏,一边玩着,一边说着许多早些年宫中的事情。
“其实我年幼时,曾听到宫中有女主武氏将会代有天下的流言。”新城公主想起了年幼时的事,与她说着。
她虽是当一则玩笑说着,宇文修多罗却是听到了心里。
她虽不研究历史,却电光火石般想到原先历史课上,老师曾开玩笑说,对李唐皇室来说,武则天是清理大师。
武则天登基成为女皇之后,为了巩固皇位,诛杀了大批李唐皇族之人,太宗的许多皇子都未曾幸免,牵连甚广。
想到李福也是姓李,宇文修多罗的手心不由冒出了些冷汗,她想,自己该要做点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咸亨是李治之后的一个年号啦
第86章 板栗焖鸡肉
待到浩浩荡荡的皇家车队到达了狩猎之处, 各处扎起了帐子,天色就已经暗了下去,一路车马劳顿的众人都回了自己的帐子歇息, 只待明日狩猎。
第二日清晨时分,雾气渐薄,旭日东升, 朝露待日晞。一缕灿烂的阳光透过帐子,洒落在宇文修多罗恬静的面颊上, 鸦羽一般的睫毛也泛着点点金光。
此时,旌旗飘飘作响, 远处的山林里隐隐传来各类猛兽的啸声, 甲胄相撞的赶猎物声, 又似乎有号角声。此时皇家狩猎乃是围猎, 有侍从卫兵敲锣打鼓,将猎物一齐赶到一处林子里, 李治等人才会去行猎。
听到外面的声响, 李福立刻就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则是宇文修多罗如此恬静的睡颜。
他不由唇角弯起, 眼中温柔得似乎能溢出蜜糖来,想要伸出手将宇文修多罗的鬓发捋过去,谁知伸到一半, 又收回了手,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李福就这般用手撑着头, 星眸微弯, 看着她睡得正香, 对外界无知无觉的模样, 恨不得让时光停驻此刻,一直这么快看着她就好。
只是此刻他也要去更衣准备了,唇角依旧弯着,面上笑意不减,俯下身,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这就准备轻手轻脚地离开。
谁知宇文修多罗却被他这一举动弄醒了,她睡眼惺忪,声音中也带着浓浓的睡意,看起来娇憨可爱:“十三郎,你醒了”
说着,她又抬手伸了个懒腰,却丝毫都没有起来的意思。
见到她这般可爱的模样,李福忍不住笑出了声,顺了顺她丝绸般的长发,对她道:“好了,你再多睡一会子,我得准备着去狩猎了。”说着,又道,“给你猎一只狐做大氅可好?”
宇文修多罗对大氅并不感兴趣,却不忘对李福道:“十三郎真好。不过记得猎些鸡回来,我给你做板栗焖鸡肉。”
“好。”李福一口应下,又细心地道,“那我稍后就吩咐人去采些板栗回来。”
说罢,他正要走下床榻,宇文修多罗却忽然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对他撒着娇:“十三郎,走之前再亲我一下嘛。”
此时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朦胧睡意,让李福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又亲了宇文修多罗一口,宇文修多罗这才笑嘻嘻地放开他。
李福正不舍得离开的时候,宇文修多罗却又是锦衾一卷,埋头睡了过去。
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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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太阳升得愈发高了,宇文修多罗这才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墨竹她们服侍着她洗漱更衣时,就对她道:“王妃,方才公主还遣人来了,说若是王妃起身了,就遣个人去跟公主说一声,她想来找您下棋。”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为自己戴耳坠的手却是一顿,月棱眉微蹙,疑惑地道:“不是今日午后要去给皇后请安吗?”
墨竹一面为她戴上一支忍冬卷草纹金钗,一面道:“皇后方才下了旨,说一路车马劳顿,免了各命妇的请安。且这几日都不必去请安了。”
一听这话,宇文修多罗却是无语了,若说她先前还存了疑虑,此时几乎就可以确定,王皇后开始行厌胜之术,诅咒武则天了。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摇了摇头,就听墨竹继续道:“那日来的路上,婢子就瞧见许多道士跟在皇后的车架后面,说是皇后近日身子不爽,需他们祈福用药。”
宇文修多罗没有再继续说着,满意地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的双环望仙髻,又用过朝食后,新城公主就来了。
她今日身着一袭缭绫裁的绯色八幅罗裙,发髻上的步摇珠玉相撞,叮铃作响,如同一只翩跹蝴蝶飞进来一般,娇俏灵动。
宇文修多罗也开着玩笑,对周围人道:“瞧瞧,一只绯色蝴蝶飞进来了。”
一时间,周围人都笑了起来,新城公主将披风褪下,交给一旁的墨竹,对宇文修多罗道:“十三嫂又笑话我。”说着,搓了搓手,感慨着,“到底是秋日天冷了,还得披个披风,不比夏日那般炎热。”
一听她这话,宇文修多罗也笑了:“如今天气凉爽,倒是正好,若是再像夏日一般苦热,你可是该喊热个不停了。”
秋日本来就天凉下来了,如今在山中狩猎,自然又冷了几分。
此时还能隐隐听到外面飞禽走兽的声音,新城公主也养了一只拂林犬,此时伏在丫鬟的怀里,也汪汪汪地叫了起来,可爱得很。
这拂林犬,也就是拜占庭进贡的京巴犬,小小的,白白的一只被抱在怀里,长长的毛温顺地垂着,还伸着舌头,看着倒还像一只小狮子。
此时这样的京巴犬还只允许皇族之人伺养,新城公主自得了这只京巴犬,就喜欢得紧,出门狩猎也要带在身边。宇文修多罗也喜欢,走上前揉了揉毛逗弄着,与那京巴犬互动了好半天。
自然了,此次出行,宇文修多罗也把雪花娘带上了,虽然她平时总嫌这只鹦鹉吵。此时,雪花娘就立在那架子上,也不闹腾了,静静地看着帐子里的一切。
宇文修多罗和新城公主都嫌昨日劳累,不愿去参与狩猎,此时就坐在帐子里的软榻之上,丫鬟摆上了棋盘,二人一个执黑子,一个执白子,你来我往地下着棋。
宇文修多罗从不曾在棋艺上用过心,你来我往地下了几场,就已见败势了,她自然也不在意,只想着小姐妹之间玩得开心便成了。
谁知就在此刻,雪花娘突然扑棱扑棱翅膀,从架子上飞了下来,跳在棋盘上,直接扑腾着翅膀搅了局,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搅得乱成一片,原本明朗的局势也乱成一团。
看到这一幕,新城公主和宇文修多罗都傻眼了,片刻后,就忍不住一同咯咯笑了起来。
偏雪花娘还自得地拍了拍翅膀,又飞回了架子上,施施然立在那里,似是在等着宇文修多罗的夸奖一般。
新城公主笑得花枝乱颤,对宇文修多罗道:“十三嫂的鹦鹉真是伶俐。”
宇文修多罗有些无奈,她是该说这只鹦鹉聪明呢,还是该吐槽这只鹦鹉笨。
就这般笑闹着,直到日色西沉,天都快暗了,就闻得了一阵阵号角声,宇文修多罗和新城公主这才携手出去,就见到以李治为首的人皆意气风发,纵马满载而归,身后则跟着侍从,提着各类猎物回来了。
远远的,宇文修多罗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李福的身影。
那人依旧是一袭青色缺胯袍,穿着半腰靴,英姿飒爽,气度如朗朗清月,看到她时,眼眸弯起。二人四目相对间,无需多言,面上就各自盈满了盎然笑意。
宴席早已摆好,紧接着,就是李治坐在上首,兴致极高,也少了几分拘束,对众人道:“今日我等满载而归,大家皆是好样的。”
李福和宇文修多罗皆以胡坐的方式坐在下首,食案上摆放着几串烤肉,宇文修多罗拿起一串吃着,只觉香得流油。一旁还有许多侍从现切现烤一头野猪。
宇文修多罗一抬头,却见上首的武则天与李治言笑晏晏,很是亲昵,还不显眼地向王皇后送去了一个挑衅般的眼神。
在宇文修多罗以往的印象里,武则天都是十分谨慎,从不曾如此,不由低声问身旁的李福:“十三郎,武昭仪的行事何时如此高调了?”
李福拿起了面前的鎏金八瓣忍冬纹银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才一脸淡然地道:“她这是在激怒王皇后。”
宇文修多罗闻言一惊,再看去,果然见到王皇后的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恨。只是今日席上,恐怕只有王皇后生气了,李治兴致高得很,还笑着走下席间,转着圈,跳着舞,还拉着各宗亲重臣一同歌舞。
纵使宇文修多罗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感叹了一句,如果放在现代,该是怎样的社死现场啊。
唐时舞风盛行,宴会时贵族男子一同载歌载舞很是常见。昔年太宗朝时,东突厥被平定,太宗李世民一高兴,就在宴席上与勋贵大臣跳起了舞来庆贺,太上皇李渊还弹起了琵琶助兴。
自然了,一众女眷是不必当众起舞的,宇文修多罗坐在一旁吃着烤肉小酌着,看他们起舞看得津津有味。
因着气氛太好,一众人都跳着舞,喝多了酒。直到宴席结束时,李福已经醉得有些迷糊了,宇文修多罗将他扶着回了帐子后,立刻就找到了尚且清醒的李勣。
李勣今日也高兴,多喝了些酒,此时也是笑眯眯的,问道:“丫头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又有佳肴美馔了。”
宇文修多罗见到他如此,也忍不住莞尔,片刻后,就正色对李勣道:“师父,我觉得皇后不对劲。”
听到这话,李勣倒是一下子就清醒了:“你且说说,怎么回事。”
宇文修多罗道:“新城与我说,近日皇后招了许多道士入宫祈福做法,连各命妇的觐见都驳了回去。您瞧,此次狩猎,皇后亦是心不在焉,颇有些心虚之感。”
李勣这人粗中有细,对她这番话自然不会不以为意,眉头登时就紧皱了起来:“你是说”
宇文修多罗径直道:“师父,我想皇后不是在祈福,而是行厌胜之术,也就是巫蛊。”
就算是经历了半生风雨的李勣,此时听到她这话,还是一惊,险些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丫头,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不过他细想想,再想到了汉代汉武帝的陈皇后,同样出身高贵,同样不得圣心,也是因巫蛊被废随后,眼见着宇文修多罗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模样,就问道:“那你现在有何打算?”
宇文修多罗狡黠地眨了眨眼,对李勣道:“只是无论如何,现在也都是我我们在猜测,还得劳动师父帮我看一看,皇后到底是不是在做此事。”
探测情报这种事情,李勣手下的人不要太擅长。对他们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
李勣一口应下,如今他若是再看不清形势,看不懂李治的想法,可就枉活了那么多年了。
既然如此说定了,宇文修多罗想要告辞离去,却听李勣说:“丫头啊,这样不吉利的事情你不要参与。”
宇文修多罗知晓李勣是真的关心她,心中一暖,却又不由感慨,古人多迷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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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宇文修多罗难耐嘴馋,早早就起来了,准备做板栗焖鸡肉。
昨日猎回来的鸡早已被处理干净,宇文修多罗将其切成块,紧接着又将生姜切片。随后,她将油倒入炒锅中烧热,又把生姜片和八角放入锅中爆香。
她就是想着这个时节的栗子口感最佳,清甜新鲜,适合做板栗焖鸡,遂将炒锅带了来。
紧接着,她就将切好的鸡肉块下进锅里翻炒着,待到添丁点料酒去腥后,她又把剥好的栗子下进去,翻炒片刻后,她又添了清酱提味上色。
如此这般,她又加了水进去,盖着锅盖,让锅中的鸡肉和栗子焖煮着。汤汁咕嘟咕嘟着,直到两刻钟后,宇文修多罗才揭开盖子,大火收了汁,一锅板栗焖鸡就做好了。
板栗金黄,鸡肉被炖得棕红油亮,汤汁浓郁,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宇文修多罗将其舀在碗里,尝了一口,登时眼前一亮。她没有放过多的调料,留着板栗自身的清甜软糯,此时吃起来,又觉得鸡肉与汤汁的鲜香融了进去,香得很。
而鸡肉也很是鲜嫩,汤汁也是鲜香无比,浇在稻米饭上拌着吃,可不要太下饭了。
却在此时,李勣前来厨房寻她,正好瞧见了宇文修多罗的板栗焖鸡出锅,宇文修多罗笑道:“还是师父今日口福好。”
李勣却不如往日那般欢乐,面色有些凝重:“丫头,你所料不错,皇后确实在行巫蛊。而且那人偶上面写着甲申年,二月十七。”
“是武昭仪的生辰八字。”宇文修多罗一听,立刻就接口说道。
作者有话说:
写完这章饿了,去恰饭了!
第87章 金橘柠檬茶
听到这是武昭仪的生辰八字, 李勣并没有意外,面色一如往常:“丫头,看你这般笃定沉着的模样, 告诉师父,你想做什么。”
他想着的,无非就是宇文修多罗将此事透露给武昭仪, 然后看着王皇后被武昭仪收拾。毕竟先前因为王四娘,宇文修多罗已经和王皇后借了梁子, 再者,高阳公主之事后, 王皇后身后的门阀世家也和李福结了梁子。
宇文修多罗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李勣道:“师父, 我想的是将这个人偶和另一个对换了。而另一个人偶上的生辰八字, 需是甲申年,三月十七。”
思索此事时, 宇文修多罗无比庆幸, 自己正好比武则天小了十二岁。
李勣略愣了片刻,再看到她小狐狸一般的笑容,哪还能不知这是她的生辰八字, 面色瞬间变了,吹胡子瞪眼,严厉地斥道:“胡闹!”
不过他这样也没有吓到宇文修多罗, 且宇文修多罗知晓李勣一定会派人守在外面,此时也就毫不顾忌地说了:“师父目光如炬, 自然知道武昭仪绝非池中之物。”
李勣默认了她的话, 却也叹了口气:“丫头, 我知道先前皇后让你和那小子都不舒服, 可是你也说了,武昭仪非池中之物,不必我们动手,她就会下手为强的。”
宇文修多罗自然知道武则天会下手,但她此时纠结的根本不是他们与王皇后过往龃龉的那些小事,而是整个赵王府未来的平安。
只是她此时也不能跟李勣说,我知道武则天日后会成为女皇,血洗李唐皇族。转念想了又想,只能扯道:“王皇后倒台已是大势所趋,而宗室之中反对武昭仪者甚众,日后若武昭仪涉入朝堂,难保不会被牵连。我只是想给十三郎,一道保命符。”
若是王皇后诅咒武昭仪未成,而是她这个赵王妃阴差阳错,替武昭仪挡下了这一灾,依照古人的迷信思维,那武则天就欠了她的一份情,日后,武则天以后对赵王府,也得顾忌些。
听到这话,李勣也沉思了许久,也知道这法子比直接让武则天扳倒王皇后高明,半晌,踌躇着,又叹了口气:“可是你这丫头,你知不知道,这是自己咒自己啊。”
宇文修多罗灿然一笑,如夏花般绚烂:“师父,我是不信这些的。”
这一刻,看着她坚定的模样,李勣倒是有些恍惚,原本他对眼前女子的印象,只是一活泼有趣,调皮爱笑的女郎,与李福那般沉默寡言的性子相配得很,可是如今,他倒有些对宇文修多罗刮目相看。
静默了有一刻钟的时间,李勣才点了头,对她道:“就按你说的来。只是此事,需快些进行,迟则生变。”
宇文修多罗本想要自己借着请安的机会去换,却不想李勣说:“师父也带了些人手出来,换个人偶也是轻而易举。”说着,又啧啧感慨,“也亏得现在狩猎在外,若是在长安城中,那层层宫墙围着,也不好换。”
他说得轻松,宇文修多罗也知晓,此事对于李勣来说,很是没有技术含量。
而强行逞强也不是她的风格,宇文修多罗与李勣默契地笑了笑,对他道:“那就多谢师父了。”
二人却也都默契地没有告诉李福。宇文修多罗只对墨竹叮嘱,待到她发作起来,再告知李福,让他不必那般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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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宇文修多罗带着板栗焖鸡回到了帐子中,李福也已经洗漱更衣过了,正在那里擦拭着他的弓,听到了宇文修多罗的脚步声,立刻就抬起了头,笑着道:“阿婉回来了。”
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宇文修多罗倒是毫无压力,此时也笑嘻嘻地将板栗焖鸡肉拌饭自食盒中取出,摆放在食案之上,对李福道:“十三郎,来尝尝这道板栗焖鸡肉。”
李福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勺,送入口中,只觉板栗粉粉糯糯的,本身就是清甜的口感,又吸了肉汁咸香,入口就成了面。而鸡肉鲜嫩多汁,也有了板栗的清甜味,岂是一个香字能形容。
这样焖煮出来的汤汁很是浓香,每一粒晶莹的米也都被汤汁浸着,满是鸡肉鲜香和栗子的清甜,李福不由觉得,秋日里是没有比这个更鲜香好吃的了。
就这样,他一下子就将一大碗板栗焖鸡拌饭吃完了,还忙不迭问宇文修多罗:“明日还有这道菜吗?”
宇文修多罗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俏皮地眨了眨眼,对他道:“你若想吃自然有,不过啊,过两日有更好吃的呢。”
岂止是更好吃,还能上国宴呢。
只是她此时非得卖个关子,还不告诉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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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时分,宇文修多罗难得早早起来,让人将一筐橘子抬进帐子来。
前两日地方上贡了许多橘子,李治分赐给众人,只是见宇文修多罗将所得橘子全数拿出来,李福不由疑惑:“阿婉,怎将这些洞庭橘都抬出来了?”
宇文修多罗却道:“要做金橘香橼茶啊。东阳公主邀了大家今日小聚,我就顺便备些喝的了。”说着,她的手下就开始剥橘子皮,还不忘吐槽,“在茶里面添什么葱姜,大枣,薄荷去煮,简直就是糟蹋。”
所谓香橼,就是柠檬了。
听着她碎碎念,李福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却也遗憾着:“看来阿婉这次不是给我准备的。”
宇文修多罗顿时哭笑不得,嘟囔了一句“这个小气鬼”。
就这样一面与李福说笑着,一面与墨竹等人一起将橘子切片,倒也不觉得无聊了。不多时,她将切好的橘子片放在海碗之内,又开始用盐水搓洗柠檬。
待到嫩黄柠檬被洗好,宇文修多罗就将其放在小小的案板上,切成片,一阵阵清新的柠檬果香气就散发出来,好闻得很,因着女眷多,她足足切了六颗柠檬,又将柠檬籽剔除,这才停下。
切好后,宇文修多罗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柠檬汁,笑着对李福道,“好了,我得去煮茶了。”
厨房之内,宇文修多罗将切好的柑橘片和柠檬片下进锅里,放□□糖,再把红茶茶叶添进去。最后,就是将水倒进去,盖上锅盖,让它咕嘟咕嘟地煮着。
过了不到一刻钟,锅中的水就成了透亮的橙色,如同流动的琥珀一般,煞是好看。一阵阵鲜橙的甜香气和柠檬清香扑鼻而来,清新好闻,宇文修多罗这才将果茶盛了出来,全数倒在了越窑青瓷执壶之内,等着放凉。
就这样,待到壶中果茶凉了下来,宇文修多罗亲自倒了一盏出来,拿给李福,笑吟吟地道:“十三郎,第一杯是你的了,尝一尝?”
金橘柠檬茶被盛在透明的琉璃盏内,正好显出如此透亮好看的橘黄之色,李福接过琉璃盏后,却是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仿佛方才那个想尝第一口的人不是他。
待到他尝了一口,就是眼睛一亮,顿觉甘甜爽口,唇齿间满满都是新鲜水果香味,更有醇厚茶香。虽有些柠檬的酸,却一点也不涩,反而更添清新之气,沁人心脾。
喝了几口这般清香爽口的水果茶,李福更觉唇齿留香,回甘无穷,更是神清气爽,不由大赞道:“阿婉说得不错,这般做茶,比平日里的味道好了岂止百倍。”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也笑了,笑得明媚灿烂:“十三郎倒是难得说得这般夸张。”说罢,又对他道:“好了,我得要去更衣赴宴了。”
说罢,就这样挥一挥衣袖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而李福坐在案几前,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由轻笑了起来,眼眸温柔如水。
待到宇文修多罗更衣梳妆后,就让几个丫鬟分别拿着青瓷茶壶和放了橘片的杯盏,前往了东阳公主的帐子。
当丫鬟揭起了帐帘,宇文修多罗步入帐子时,东阳公主几人已经坐在那里说笑了,见到她走进来,东阳公主则开起了玩笑:“十三弟妹来了,可是有些晚了,要罚酒喝才是。”
东阳公主在公主中行第九,也是个爱热闹的直性子,且爱做媒说合,堪称皇家媒婆。
宇文修多罗此时也笑着回道:“我来得晚些也是为大家准备了些饮子,看在这般份上,可就别罚我喝酒了?”
听到她说这话,又有人笑着道:“可就十三弟妹会取个巧。不过十三弟妹准备的东西向来新奇又美味,可快些让我们尝一尝。”
宇文修多罗原先与她们来往不多,但是自从那些个小县主们沉迷于宇文修多罗的菜后,宇文修多罗的人缘一下子好的不行。
宇文修多罗落座后,也应和道:“这是自然。”
她话音刚落,就有丫鬟将晶莹剔透的琉璃雕花盏摆放在众人面前,每一个杯盏里也都摆了一片金橘做装饰。紧接着,就见墨竹亲自执着青瓷茶壶,将其中的金橘柠檬茶倒在每个人面前的琉璃盏中。
看到这般剔透橘黄之色,新城公主已经开始期待了:“看着这般颜色,就知这饮子该有多可口了。”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无奈却又亲近地对新城公主道:“你呀。”
只是一抬头,看到宇文修多罗的脸色很是苍白,新城公主忙问道:“十三嫂今日是怎么了,脸色这般苍白难看。”
闻得此言,宇文修多罗就知晓蕙兰画的妆还是很逼真的,忍着笑摆了摆手:“无碍,只是不知为何,最近总是夜夜难眠,精神不济。”
东阳公主听到了,忙关切问道:“十三弟妹可让太医丞看过没有?”
宇文修多罗则答道:“已经看过了,却也说不出什么来,许是过两日自己就好了。”
待到墨竹倒完最后一杯茶后,东阳公主就率先拿起了琉璃雕花杯盏,只觉琉璃盏触手温凉,橘色的清澈茶水盛在其中,饮下去只觉得金橘的香气满溢唇齿之间,又带着些柠檬的酸,满是水果香气,清新又爽口,一阵神清气爽。
她立刻就由衷地夸赞道:“十三弟妹好玲珑的心思,从前只知茶中要煮葱姜陈皮等物,却不知可以这般做来,喝过亦是唇齿留香。”
就这样言笑晏晏着,宇文修多罗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跟墨竹使了个眼色,墨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就见宇文修多罗一下子扶着额头,眉头紧蹙。
旁边的新城公主立刻就凑了过来:“十三嫂,你怎么了?”
宇文修多罗的神色很是不好,刚说了一句“不知为何,我头好痛,仿佛有针扎”,就一下子昏了过去,倒在了墨竹的怀里。
“王妃,王妃您醒醒。”墨竹也是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焦急不已。
在座之人自然也惊了,东阳公主忙不迭地吩咐道:“快去请太医令来。”
作者有话说:
阿婉要搞事了,搓手手
第88章 夜半私语时
因着宇文修多罗忽然晕厥, 东阳公主的帐子内乱成一团,墨竹在那里侍奉着,也忙打发腊梅去李福那里报信。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李福就步履匆匆,衣袖带风地赶了过来,不忘对东阳公主稍作一揖:“见过九姊。”
“礼”之一字, 早已是深入习惯之中。
只是见他的额头上冒着汗,显然是一路匆忙赶过来的模样。虽说不忘行礼, 却也不比平日的沉稳得当,俊朗的面容也是紧绷着, 剑眉紧蹙, 眼眸中满是忧色, 眼尾竟泛着红。
今日他是难得的喜怒形于色。也是, 心中万分牵挂着一个人的时候,哪还能如往日般沉稳。
东阳公主自然也不会在意他见礼匆忙, 而是满面担心地道:“我已命人宣了太医令前来, 先让太医令看看十三弟妹这是怎么了。十三弟先别太焦心了。”
今日的宴会是她做东,如今宇文修多罗却在她的宴会上出了事,她自然心中不安。
想到宇文修多罗今日一来就是面色苍白的模样, 东阳公主又忙对李福道:“只是今日十三弟妹一来,新城就瞧着她神色不好,面色苍白, 十三弟妹也说她近日总是精神不济,夜不能寐, 不知是何缘故。真是令人担心啊。”
听到东阳公主说宇文修多罗夜不能寐, 李福费了很大的劲才及时绷住了自己的表情, 没有变成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的表情包。
如果宇文修多罗夜不成寐, 精神不济,那是谁天天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昨夜还睡得格外沉,甚至差点把他踢下去。
闻得东阳公主这么一说,李福略一思索,想到宇文修多罗近日和李勣频繁来往,加之李勣没瞒他王皇后行巫蛊一事,此刻哪还能猜不出个七八分来。当下就气得将手攥紧成拳。不过在周遭人看来,也是他担忧爱妻之举。
即便猜出来,他的心下依旧免不了担忧,待到他走上前,就看到宇文修多罗躺在床榻之上,小脸煞白,平日灵动的眼眸紧闭着,一副病态,让他的心揪得紧紧的。
为了不扰太医令在那里凝神诊脉,李福一向平静无波的面上虽满是忧色,却只静默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过了片刻,就见太医令收回了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眉头紧紧地皱着,见到他这副神情,李福不免真的急了,心中一紧,忙上前问道:“王妃到底如何了?”
说罢,又走上前一把握住了宇文修多罗的手,感受到她的手心发凉冒汗——是她太过紧张时的表现,而且宇文修多罗被握着的小指轻轻地在他的掌心间动了动,这动静极小,只有他能感受到。
感受到宇文修多罗并非真的晕厥,李福心中略微一松,只得继续不动声色。已经到了此番境地,他只能配合着了。
见那太医摇了摇头,满面不解地对他道:“大王容禀,从王妃的脉象来看,王妃并无任何病症。某着实不知王妃为何会晕倒。”
李福还未发话,新城公主却是急了,一甩广袖,走上前道:“你是太医署之首,怎会连你都诊不出是何病症。”
她说得急,小脸也红扑扑的,发髻上的珠玉步摇更是跟着叮当作响。
见平日里一向温和的赵王和新城公主都语气严厉,那太医令也不由心下一紧,对新城公主作揖:“贵主恕罪,某确实没有诊出什么,不若请太医署众人会诊,兴许就会知道王妃如何了。”
“既然如此,就快去寻。”一向沉稳自持的李福也疾言厉色了起来,对那人道。
谁知一众太医都来,却无一人能说得出一二三,只得先熬了补药来,让喂宇文修多罗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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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间,月明星稀,许多人都已经入睡,却依旧有几人难以入眠。
李福的帷帐中始终点着一豆烛光,墨竹奉李福之命,端着一碗热腾腾且香气十足的羊肉索饼,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将其放在了案几上:“大王,这是您要的索饼。”说罢,她看了看一旁床榻上躺着的宇文修多罗,开口道,“其实王妃她”
话未说完,就见李福摆了摆手,打断了:“你要说什么,本王都知道,你先下去罢。”
“是。”墨竹只得走了出去。
李福坐在床榻边,凝神看着她一钩弯月般的月棱眉,脂粉堆出的苍白容颜,心中涌出一阵自责,忽然发出一声轻叹,低声道:“此刻可以起来了。”
而宇文修多罗听到这句话,就知四下无人了,这才缓缓睁开了一双杏眼,是一如既往的灵动慧黠。
在她睁开眼的瞬间,就与李福深邃的眼神相撞,宇文修多罗的双手拉住了他的手,同样放低嗓音道:“十三郎,你放心,我没事的。”
对于她忽然醒来,李福没有丝毫惊讶,却是薄唇抿成一条线,也没有说话,墨玉一般眸子就那样看着她,其中似是压了许多种情绪,又有着自心底深处散发出的自责感。
宇文修多罗本以为他会生气,谁知看到他这样的神色,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原先想好的话竟然都说不出来了。好不容易准备开口,却被李福打断:“先吃些索饼罢。”
原来是李福知晓她装晕了大半日,定是饿了,才让人送了羊肉索饼进来。旁人定都以为是李福要用膳的。
只见食案上的青瓷宽口碗内是清澈的羊肉汤,其中又是一根根橙黄色的细长面条,撒了翠绿葱花,颜色好看得很。这索饼做得也讲究,要先把羊肉切碎,煮成鲜香四溢的羊肉羹。而面条,是用姜汁和陈皮末和面做成的,将面下进汤里,面条吸满了肉羹的浓香,又做得筋道,很有嚼头,兼之陈皮末清新解腻,更是别有一番清香。
宇文修多罗却是一面吃着,一面盯着他看,发觉李福的长相俊朗周正,剑眉英挺,星眸有神,五官精致,一脸正气,可是他此时眼尾泛红,整个人看着有些低沉,与他的长相显得格外不相衬。
宇文修多罗不想这么和李福沉默相对着,她夹了些面条放在勺子中,将勺子递到李福唇边,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他:“十三郎,吃一些嘛。”
李福愣了一下,还是吃下。片刻后,他终于不沉默了,问道:“阿婉,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这么做?”
宇文修多罗将碗轻轻地放在食案之上,起身一把抱住他,在他的耳边道:“因为我想给我们的家,一道平安符。”
“我知道我若是想卖武昭仪一个人情,只需将此事捅给她便好了。但是十三郎,武昭仪登上后位是必然的,且她绝非池中之物,日后定会参与朝政。”
其实对于女子能参政这一点,李福并没有什么觉得惊奇的,昔年隋文帝的独孤皇后参与朝政,更是与文帝并称二圣。
只听宇文修多罗接着道:“可日后她若是参政,甚至只手遮天,宗室必定反对她者甚众,免不得又是一场博弈。可宗室之人互相之间都牵连甚广,上一次高阳事败,牵连了多少人进去,其中也有无辜的人。”她说着,更紧地抱住了李福,“可若是我阴差阳错,替武昭仪挡下了这一灾,日后她若是真要开刀,看在这般大的情面上,只要赵王府不招惹她,她也会予赵王府一方平安。”
“明日搜查前,师父的人就会将那布人换掉。”
她竹筒倒豆子般地说完后,又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他:“十三郎,我知道你可能会不信武昭仪只手遮天一事,但我有此预感,只望能未雨绸缪。”
她总不能说是历史书看的吧。
听罢宇文修多罗的话,李福缓缓开口了:“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信。”紧接着,却听他自责地道,“阿婉,我只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让你如此担忧不安。”
他说到此处,也不免有些激动:“何况那巫蛊是伤人的!你这么做,便是自伤其身,你可知我有多怕。”
他这一生所求不多,除却盛世太平,在意之人皆安康,就是与宇文修多罗长相厮守,白首终老。
宇文修多罗不由嘴角一弯,这个人啊,就是太有责任感了。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杏眼弯弯:“这话若是让纪王妃她们听到,可该哭了。你哪里做得不好了,我家十三郎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
自成亲始,就处处维护她,府中只她一人。在高阳公主谋反时,为了保护她,不惜以身涉险。
紧接着,她又道:“十三郎,我先前不是有意想瞒你的,只是怕你拦着我。”
巫蛊在古人眼中是大凶,听到宇文修多罗这话,李福也默认了。若是他一早知道,一定会拦住宇文修多罗的。
宇文修多罗也忙宽慰他:“不过此法并不凶险。汉代陈皇后行巫蛊,卫子夫可有事?这些东西,不过是施法者为了自己心安罢了,不会伤人,我是从不信这个的。所以,我这不叫自伤其身。你看,我这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所以十三郎千万不要自责。”
“从前一直是十三郎护着我,如今我也想为十三郎做点事。”
听完她的话,李福的唇总算不是紧紧抿着,面色舒朗开来,手与她十指紧扣,似是要永世都不分开:“阿婉,以后若有事,不可再瞒我。夫妻间理当风雨同舟,万事皆要一同面对。”
宇文修多罗也重重点头应下:“好。”说着,又俏皮地笑了,“不过十三郎,现下你可得陪我把戏演完了。”
不过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再这么整一次,只怕李福的心脏就要承受不住了。因着她还在“昏迷”,虽说外面有自己人守着,但为掩人耳目,二人说话时的声音还是很低。对于此情此景,宇文修多罗忽然开起了玩笑:“十三郎,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夜半无人私语时。”
听到这句玩笑,李福的唇角也扬了起来,二人带着笑意的眼眸相视间,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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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日,宇文修多罗都在“昏迷”,未曾转醒,太医署众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都在那里束手无策,甚至连李治都惊动了,带着武则天前来探望。
此时,只见新城公主急得眼睛都红了,对那太医令道:“都已经一天一夜了,怎么还不醒呢。”
太医令实在无法了,思索片刻,这才问道:“敢问贵主,王妃晕厥前是何模样?”
新城公主忙答道:“我记得十三嫂晕厥前,忽然说自己的头如针扎一般痛,很是难受的模样。”说着,又开始自言自语道,“十三嫂并非久病孱弱之人,岂会突然晕厥。”
听到新城公主的话,在场众人也不由皱起了眉头,是啊,宇文修多罗并非孱弱之人,何故会突然至此。
太医署其中一人听罢,皱起了眉:“王妃此症,倒不像是病,而是”
他说得吞吞吐吐,李福着急地道:“你快说,到底是何原因,本王恕你无罪。”
那人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开口:“像是厌胜之术。”
他这话一出,不少女眷皆露出如梦初醒般的表情,墨竹也忽然跪下,对李治和李福道:“圣人,大王,婢子忽然想起,从前婢子的家乡有人被厌胜之术所害,那人被咒时,就是与王妃一般的模样啊。”说着,又激动地道,“请圣人和大王一定要为王妃做主。”
她这话一说,着实获得了帐中不少人的认同。
此时寿光县主也在,只要能让女儿转醒,但凡有一线希望,她也不会放过,当下就对李治道:“圣人,既然太医署众人都诊不出是何病症,那就需查一查这厌胜之术了,还请圣人为修多罗做主。”
一旁的新城公主也忙附和道:“请九兄下旨查一查。”
武则天却道:“圣人,若真如此,那私行厌胜之术乃是大罪,按律当诛。何况今日厌胜之术能伤到赵王妃,来日就能伤到圣人,需得尽早探知才是。”
李治自然也是信这些的,武则天的话总能说到他的心坎里,他是决计不能容忍巫蛊的存在,当即脸色就不好了,下令道:“既然如此,就让司正带人各处搜查。”
与此同时,王皇后在帐子之内,听着外面似有些忙乱的声音,本想着是武昭仪终于出事了,可是心中没由来的一慌,一个不当心,就将手边的摩羯纹八曲琉璃盏推倒,随着“啪嗒”一声响,琉璃摔碎在地上,也让王皇后的心颤了颤。
她的心腹宫女匆匆忙忙地走入帐子内,对她道:“皇后殿下,武昭仪没有出事,是赵王妃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感情大升华,写了超久,写了又删,删了三次才发上来,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夜半无人私语时”出自白居易《长恨歌》,依旧不属于男女主初唐时代,但还是被作者借用了。
第89章 香橙螃蟹月
听到这话, 王皇后一惊,顾不得让人收拾一旁打碎的琉璃,只见她眼眸圆睁, 倏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道:“怎会如此!”
说罢,就慌慌张张地吩咐那宫女:“快, 将那布人拿出来让我再看看。”
她不相信,更是懵了, 当日那施咒的布人上明明写着武媚娘的生辰八字,她想诅咒, 恨不得让其消失的人也只有武媚娘, 为何武媚娘安然无恙, 出事的却是不相干的宇文修多罗。
听到她带着颤抖的声音, 那宫女也有些慌了,却也不忘应下, 正要去拿床榻下的布人, 却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帐帘被揭起, 只见宫中的司正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对王皇后施了一礼:“见过皇后殿下。”
司正是女官中的一职位,大抵就是皇宫法院副院长, 掌宫中各类案件刑罚。
见到她们前来,王皇后的心更慌张了, 额上冒了冷汗, 手紧紧地攥着, 染了蔻丹的指甲都几乎要掐进肉里, 却还是要强自镇定着,对她们道:“平身罢,你们怎么来了?”
这司正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她一眼,旋即低下了头,依旧颇为谦卑地道:“禀皇后殿下,圣人疑有人私藏宝物,所以,儿奉圣人之命,带人搜查各处。”
对于皇家来说,巫蛊毕竟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以大肆搜查时,还是用了别的名头。
王皇后自然不敢让她们搜查,一旦那巫蛊布人被发现,就是抄家灭族之罪。她一拍面前的梨花木案几,满是威严,厉声喝道:“大胆!吾乃一国之后,吾的居所岂是你们可以随意搜查的。此乃大不敬。”
她倒是鲜少有如斯失态的时候,发髻上的赤金凤凰步摇大幅摇晃着,原本整齐的堕马髻都有些微微倾斜的模样。
那司正的模样依旧谦卑有礼,却也不怵她,只道:“皇后殿下息怒,儿等并非不敬,只是此乃圣人亲口谕旨,必定要遵。想来皇后殿下也不会忤逆圣人的旨意。”
至于为何她们要先来王皇后处搜查,自然是因为想到了王皇后此行带了数名方士,虽自称是为皇后治病,却也扎眼得很。
就这样,几名宫女开始翻箱倒柜地搜查,不多时,就找出了藏于床榻之下的巫蛊布人,呈给司正看。
司正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在接过布人时,还是大吃了一惊——一个女布人上写着甲申年三月十七,头上扎满了银针,而另一个男布人虽未被扎针,但上面的生辰八字,赫然就是李治的。
而王皇后看到有两个布人,登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叫道:“不!这不可能!”
司正方才惊讶的神色已经缓了过来,一如平日的平静无波,躬身行了一礼,对她道:“皇后殿下,请随儿去见圣人罢。”
就这样,王皇后被带去了李治的帐子,她还未进去,就听到其中传来了李福坚定的声音。
“九兄,我妻不能白白受苦,请九兄定要查明此事,严惩犯禁之人。否则我心永难安,皇族也必会失礼于人前。”
这一瞬间,王皇后有些恍惚,她竟有点羡慕宇文修多罗了。若是李治也能这般坚决地维护她,称她一声“我妻”
只是帐帘被揭起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一走进去,她便径直跪在地上,开始哭着喊冤了,对李治道:“圣人,妾冤枉,妾没有做过此事。”
李治显然也是气得狠了,死死地盯着那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布人半晌,一把掷在王皇后的身上,怒道:“这是在你的居所内发现的,且你这些日子称自己身子不适,招了许多方士前来。你说,除了你,还能是谁行厌胜之术!”
“皇后,这一次,吾决不可再忍你了!拟旨,吾要废后!”
李治说着,怒火攻心,情绪愈发激动了起来,气得都快冒烟了。偏偏就在此时,长孙无忌等人闻得了这么大的动静,纷纷跪在了帐子外,齐声道:“请圣人三思,查明此事,不可轻易废后。”
听到这番阵仗,李治一下子急火攻心,以至于风疾发作,一下子头疼眩晕不已。见到他突然这般,李福的担忧溢于言表,忙上前扶住他:“九兄万勿再动气。”又急急地让传太医令。
因着李治染病,此事也就先这般搁置了。不过宇文修多罗却也不急,历史注定的事情,王皇后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自然了,那巫蛊布人是大凶之物,李治也没忘了将其烧毁。
等那布人被烧毁后,大约又过了两个时辰,宇文修多罗这才“悠悠转醒”,看起来很是虚弱的模样。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李福和寿光县主都围在她的床榻前。见她总算醒来,寿光县主欢喜极了,双手合十念叨着:“上天保佑,阿婉总算是醒过来了。”言罢,又忙关切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劳阿娘忧心了,女儿已无事了。”宇文修多罗说着,却发觉自己因着长时间没有喝水,嗓子有些哑了。
宇文修多罗刚想要水喝,李福仿佛与她有心灵感应一般,已经拿了一旁的青玉盏来,小心翼翼地将宇文修多罗扶起来,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喝下其中晾好的水,宇文修多罗这才舒服了些。
看着这对小儿女如此,寿光县主也不由微微露出笑意,走了出去,将整个帐子的空间都留给二人。
宇文修多罗倚靠在枕上,突发奇想地问道:“十三郎,若我真的是为旁人施法所害,昏迷在那,你会如何?”
听到这话,李福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答道:“我会不惜一切,找出真凶,先救醒你,再让害你之人失去一切,付出百倍的代价。”
听到这句“不惜一切”,宇文修多罗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平日大大咧咧,从不多愁善感的她忽然又问道:“若是我一直不醒呢?”
李福握着她的手,神色未动,语气依旧坚定:“自是为你遍访天下名医。你昏睡多久,我等你多久就是。”
他说完,又起身走到一旁,亲自拿起蘸了盆中水的金黄柳枝,在她的身上扫了扫,对她道:“不论如何,先去一去这厌胜之术的邪气。”
宇文修多罗刚还感动得想哭,此时却被他这一□□得哭笑不得,但到底是李福的一番心意,也就一把抱着他的胳膊,顺着他的话说:“十三郎费心了。”
李福却瞪了她一眼:“看你以后还拿不拿自己的安危做筏子。”说罢,还不忘心口不一地补一句,“以后若再这般,可就没人巴巴地来管你了。”
不过这眼含温柔的瞪,对宇文修多罗这个混不吝的着实没有杀伤力。
不对,宇文修多罗看着他,忽然否认了自己方才的想法,觉得这般神色,却衬得他眉目如画。如此俊美郎君,风姿玉容,对她还是颇有杀伤力的。
再听到他那句明显心口不一的话,宇文修多罗却只是抿嘴笑道:“我才不信你会不管我。”
见到她这幅娇俏得意的模样,李福无奈极了,也只能伸出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唇角难掩笑意:“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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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因着废后一事,朝中一片动荡,宇文修多罗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卧床“将养”了几日,就开始准备做一桌螃蟹宴了。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如今正是橙黄橘绿时,自然也是吃螃蟹的好时候了,加之肉质鲜嫩肥美的蟹已经上贡到了此地,宇文修多罗就挑了许多螃蟹,除了清蒸大闸蟹,就是预备着做出蟹酿橙来,这也是她上次答应李福要做的菜。
不过要做蟹酿橙的话,这拆蟹着实需要费一番功夫,宇文修多罗自认是拆蟹熟手,却也觉得这玩意着实费时间。
还不是因为蟹酿橙着实费螃蟹。
因此,她与几位厨娘一同拆蒸好的螃蟹,要拆蟹腿,祛蟹心,将蟹肉都挖出来,不过人多力量大,倒是很快就准备好了。
拆螃蟹的同时,宇文修多罗也决定,等下吃清蒸大闸蟹的时候,一定要让李福为她剥螃蟹。
先前那场中秋宫宴,李福主动为她剥蟹,那样的斯文优雅,仪态翩翩,着实是令人赏心悦目,她可是迫不及待想再看一次。
至于那橙子,她也将顶切掉,橙盅雕了花,将其中的水润清香的橙子肉挖出。紧接着,就是将蟹肉蟹黄,橙子肉和橙汁下锅翻炒,只见锅中一片橙黄,一阵阵香气传了来。而后,宇文修多罗就将其盛出来,放在橙盅之中。
不过这还没完,橙子盅也是要处理的,碗中添黄酒和米醋,再加上白菊,将橙子盅放在其中蒸制一刻钟,待到揭开锅盖时,一道蟹酿橙就做好了。霎那间,橙香四溢,蟹肉的鲜香气也沁入鼻尖,一个个看起来小巧玲珑,倒有些像橘色宫灯一般。
当宇文修多罗将橙盅拿出来的时候,周遭的厨娘皆惊叹了起来,说这将蟹肉放在橙子中的想法简直是绝妙,又赞这果香与蟹粉香也是结合得恰到好处,香极了。
宇文修多罗笑嘻嘻地接受了这么多称赞,也不忘将专门多做的几个蟹酿橙分给她们吃。
用饭时除了饭菜要色香味俱全,周遭的布置自然也要赏心悦目。宇文修多罗将新摘的木芙蓉插在琉璃瑞雪纹花樽内,只见木芙蓉淡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娇艳欲滴的醉美人,如诗中所说,“新开寒露丛,远比水间红。”
所以,当李福坐在食案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明丽绚烂的木芙蓉花,花下摆着一大盘橙红的清蒸大闸蟹,以及一碟色泽橙黄的蟹酿橙。只见那橙盅形状美观,其中的蟹肉橙黄透亮,当真是视觉上的盛宴。与此同时,他又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其中隐隐还有些酒,菊之清香,免不了就是一阵惊艳。
“十三郎,那日吃板栗焖鸡肉的时候,我就说过两日有更好吃的呢。”宇文修多罗一指白瓷碟中的蟹酿橙,“快尝尝这蟹酿橙罢。”
他从未想过,螃蟹竟有这般吃法。拿起白玉小勺,自橙盅内舀了一勺蟹粉吃,只觉得橙子的清香酸甜和蟹粉的鲜美在口中融为一体,果真是既香又鲜,使人有新酒、菊花、香橙、螃蟹之兴①。
用宇文修多罗的话说,就是蟹粉与水果的完美碰撞了。
李福虽吃相依旧优雅,却是三下五除二就将橙盅里的蟹肉吃完了,看着已经空了,却沾满了蟹肉鲜香的橙子盅,李福忽然生出了将这橙盅吃了也不错的想法。
紧接着,他就赶紧收回了自己盯着橙盅的“危险”目光。
若是宇文修多罗知道此刻他的心中所想,只怕要笑倒在地上了。待到二人用罢这一道蟹酿橙,李福连连点头,不住地道:“阿婉好巧的心思!这道蟹酿橙只怕是天上的珍馐美味都不能比。”
宇文修多罗也有些小得意:“十三郎如今倒愈发会夸人了。”说着,又看了看面前橙红的清蒸大闸蟹,对李福撒着娇,“十三郎,我还想要你亲手剥蟹给我吃,像那年中秋宫宴一样。”
对于她的要求,李福自然是无有不允,笑着应了声好,就一手拿着一只螃蟹,一手拿了剪,依旧先将螃蟹的八条腿剪下来,再用长柄小斧翻开蟹盖。
看着他依旧优雅如作画般的动作,以及橙红的螃蟹,宇文修多罗却忽然想到了现代网络上的一首三行情诗,她现在已经记不得全文了,只记得其中说:
螃蟹在剥我的壳,而你在想我。
她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懵了,觉得螃蟹怎么可能剥人的壳。不过细想后也就明白了其中的悲伤意味:等世间万物颠倒,螃蟹都会剥壳了之后,那人才会想他。也就是说,我会想你,你不会想我。
宇文修多罗在心里暗暗吐槽自己,这么好的气氛下,怎会想如此感伤的诗。他们二人该是“你在剥螃蟹的壳,也在想着我”才对。
不过当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身旁专注于剥蟹壳的李福时,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也在这一桌热腾腾的鲜香螃蟹宴中,沾着人间烟火气,是平日的嬉笑玩闹,是遇事时的相濡以沫,是她心中记挂着给李福做蟹酿橙,亦是李福为她剥着螃蟹时,面上如四月暖风般的温和笑意。
思及此,她面上笑意更浓,杏眼弯弯,丹唇扬起,仿佛一朵明艳绚烂的芍药开在了秋日。见到她这般笑容,李福侧过头问道:“阿婉为何这般笑?”
宇文修多罗依旧是用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是觉得,我家郎君今日格外好看。”
作者有话说:
螃蟹超级好吃的!
①:“使人有新酒、菊花、香橙、螃蟹之兴“出自《山家清供》
蟹酿橙做法参考自网络
第90章 酸甜糖葫芦
废后一事, 牵扯太多,诸多事宜都要回长安才能定夺,原本要长达半月的狩猎活动就这么被取消了, 李治下令要立即回宫。
因着这旨意下得突然,李福近两日全然忙着整顿禁军,规划回程, 而宇文修多罗也不舍这里的秀丽风景,在临走前, 又拉着新城公主跑去了林中摘些山楂,用来做糖葫芦。
今日的阳光是难得明媚, 她一袭海棠红的翻领胡服, 娇俏明艳, 英姿飒爽, 便于行动。只见她手中还挎着篮子,在树影中穿梭着, 宇文修多罗一下子揪一个, 看着那圆滚滚,红彤彤的山楂果,就觉得口中发干, 太想吃了。
人家曹操是望梅止渴,让人想到远处的梅子,就能口中生津, 有了前行的动力。
宇文修多罗表示,她倒好, 这是望山楂生渴。
眼见着她跑得快, 新城公主不由担心地道:“十三嫂遭此一劫, 何不多卧床歇息两日, 这般又跑又跳的,万一病倒了可怎么好?”
听到她的话,宇文修多罗回过头,笑嘻嘻地道:“我无碍的,那布人烧了也就好了,又不是着了风寒非得躺着。”
新城公主也知道她根本闲不下来的性子,便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二人一齐摘着果子,又开始闲聊着,只听新城公主愤愤地道:“这个皇后简直是胆大包天,竟也敢诅咒九兄。”
因着先前李勣派人探查的时候,在王皇后的帐中只发现了一只写着武则天生辰的布人,所以那只写着李治生辰的,该是别人放的,宇文修多罗有一种感觉,这是武则天放进去的。
所以,她这算是和武则天不谋而合了一次?不过既然她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就不再理会了。
就这样采摘了许多山楂果子,二人就一同回到了帐子中,宇文修多罗将其清洗干净后,就将那些山楂放在一旁晾晒着。
等待着山楂被晾晒的时候,宇文修多罗就与新城公主坐在案几前,一人端着一小碗桂花酒酿圆子,悠哉游哉地喝着。
“这桂花圆子好香啊。”新城公主不住地赞叹着,“桂花芬芳,酒酿酸甜,圆子软糯,很是爽口。”
宇文修多罗轻笑:“可不是,桂花是时令鲜花,如今吃来正好。”说着,又开始逗她,“倒是你,如今也会品评菜式了。”
“那是,谁让我是你妹妹呢。”新城公主拉着她的衣袖撒着娇,这般的小模样,任谁看着,心都会化的。
宇文修多罗也放下手中的碗,一把抱着她,二人笑闹着,帐子外的暖阳撒入,一时间,只觉岁月无比温和从容。
墨竹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温馨闲适的场景,她也不由笑了出来,俯身行礼,对二人道:“王妃,公主,婢子方得知,圣人命人审问皇后身边的一干宫女,其中一人招认皇后本是要诅咒武昭仪,却因为王妃和昭仪的生辰八字过于相像,恐是弄错了,这才将王妃牵扯进来。”
“婢子方才也听闻,圣人大怒,已经下诏,以教养不善为名,将皇后的母亲和舅父都贬黜了。”
听到这话,新城公主竟觉得颇为解气,对宇文修多罗道:“皇后失德,着实该废。十三嫂你放心,我已经向九兄进言废后了。”
新城公主素来不置喙政事,此次倒是第一回 。宇文修多罗张了张口,想要将此事和盘托出,最终却也没开口。罢了,就让新城公主保留着现在这份纯真罢。
而新城公主说着,再想到长孙无忌等人维护王皇后,又忍不住皱眉,“舅父他们也是,纵然九兄是小辈,也不能如此目无圣人啊。昔年阿耶在时,他们可不是如此的。”
新城公主平日只管风花雪月,此时谈论政事,却也是一阵见血,宇文修多罗想,这就是旁观者清了。
只是长孙无忌他们,虽有经天纬地之才,半生在朝堂上叱诧风云,此时却也是当局者迷了。
她二人说着,山楂也就晒好了,一个个红彤彤的,好看极了。宇文修多罗手脚麻利地将其去蒂去核,再拿早先削好的竹签串起山楂,一根签子串五个刚刚好,看着颇为漂亮。
待到山楂被串好后,她就开始准备熬糖浆了,这也是做冰糖葫芦是否成功的关键一步,若是熬的火候差了,吃起来会粘牙,但若是熬得过了,就会吃着发苦。
糖葫芦这玩意,算是许多人的童年回忆了,其中自然也包括宇文修多罗。她一面做着,一面想到了小学时那篇叫《万年牢》的课文。
这篇课文是新凤霞所写,讲她的父亲做糖葫芦手艺高超,做人实诚,品格正直,如此使得她一生受益。宇文修多罗至今都记得,她第一次读这篇课文的时候,读里面写的糖葫芦过程时,都快要馋死了。
里面说做糖葫芦要用冰糖,不能用绵白糖,不然蘸出来的糖不亮。而煮糖也要用铜锅,不然用铁锅煮出来的糖会发黑。蘸糖要均匀,做出来的糖葫芦不怕冷不怕热不怕潮,这是万年牢。
如今有钱有闲的宇文修多罗也自诩讲究人,只见她将冰糖和水倒进精巧的铜锅之中,慢慢熬煮着,只见其中糖水咕嘟咕嘟冒着泡,直到糖液浓稠又变成琥珀色,已经可以拉丝,这才算是煮好了。
紧接着,宇文修多罗就一手持着糖葫芦的棍,将山楂果贴着糖稀转动着,直到表面都蘸到了薄薄的一层,待到表面的糖稀遇冷变硬,宇文修多罗将其扎在草垛上,一个个看起来红彤彤的,外表晶莹透亮,仿佛裹了一层琥珀色的琉璃,漂亮得很。
新城公主一下子就被这般高颜值的冰糖葫芦吸引了,迫不及待地提着裙子走上前:“十三嫂,这就是你说的冰糖葫芦啊,竟这般好看!”
宇文修多罗笑着递给了她一串:“酸酸甜甜的,快尝尝罢!”
就在此时,只见帐帘被揭起,一阵脚步声传来,就见到李福走了进来,看到她二人正一人拿着一串红彤彤的山楂,津津有味地吃着,咬一口,还有嘎嘣脆响,看起来好吃得很。
知道他议事必然累了,宇文修多罗拿起了一串冰糖葫芦,腾腾腾地走上前去,将其递到他的唇边:“十三郎,来尝尝这个冰糖葫芦。”
李福接过,咬了一口,嘎吱嘎吱的,只觉得这外面一层硬了的糖甜甜脆脆的,又带着些冰冰凉凉,仿佛蜜一般,甜在心口。待到糖在口中融化后,就尝到了山楂果的酸,酸甜交杂,一下子就让他的疲惫荡然无存。
吃着这般好滋味的糖葫芦,李福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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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的队伍不日启程,一路快马加鞭,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长安城。虽说前朝后宫局势紧张,民间的生活却是依旧。
如今已近深秋,街边的叶子已经变得金黄,萧萧瑟瑟地落下,风中也带着些寒意。西市之中,人们身上虽添了衣,热闹却是依旧。宇文修多罗在食铺之中,将糖葫芦插在稻草做成的草把子之上,就摆在柜台前面,看起来如同圆乎乎的红玛瑙外裹了一层晶莹琉璃一般,很是引人注目。
她卖得倒也不贵,只五文钱一串,更是卖得红火,每个走的人几乎手中都拿了一串糖葫芦,就连门外路过的小童,也都扯着耶娘的衣角,嚷嚷着要买一串来尝一尝。没多久的功夫,一整个草把上的糖葫芦就都卖完了,阿杉见到,忙不迭又换了新的上来。
而宇文修多罗今日准备做的新品,则是蟹粉小笼包。因着前两日就想着此事了,所以皮冻是已经备下了的,只见她将猪肉搅成肉茸,撒上各类调料搅拌,再将皮冻放进去,肉馅便做好了。
珊瑚已经在旁边处理好了螃蟹,默契地递给她,看着她将其炒成金黄蟹粉,再将蟹粉拌在肉馅里,她做着馅,另一个厨娘也擀好了面皮,珊瑚和宇文修多罗一起,将蟹粉馅包进了皮里,手指一捏,就捏出了褶,包着收了口,这才放入笼中蒸着。
直到一刻钟后,蟹粉小笼包被蒸好,一阵阵香味就飘了出来,宇文修多罗将其拿出来,趁着热,咬开了皮,就见到其中金黄的汤汁流了出来,猪肉馅本来就已经够香了,再添着蟹粉的鲜味,绽放在舌尖上,吃起来满口留香。
所以这么一出锅,蟹粉小笼包立刻大卖,只听其中一人大赞道:“这蟹粉小笼包虽与灌汤包有些相似,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风味!”
宇文修多罗笑了起来:啧,和灌汤包捆绑cp了。
另一人接道:“是啊,以蟹入馔,很是应景,店主人好心思!”
甚至还有人为这蟹粉小笼包吟起了诗句。大唐是一个好诗的风雅时代,宇文修多罗甚至还在店里开辟了一块墙,专门将那些夸吃食的诗句题上去,几乎都成了网红打卡处。
这厢的宇文修多罗在碗记里自在地数着钱,太极宫内的朝堂之上,李治也是大获全胜。
虽说长孙无忌等人极力反对,但是有一样东西,便是他们也无可奈何的——军权。
前些日子一直缄默不言的李勣,终于在今日出声了,在大殿之内,对李治道:“皇后乃是圣人之妻,所以废立皇后乃圣人家事,何须问外人。”
原本保持中立的李勣,也在高阳公主之事后倒向了李治。
大唐的军方代表向着李治,李治顿时满意,与此同时,武则天提拔上来的亲信李义府走上前,对李治道:“圣人,某附议李司空之言。此乃圣人自己的事情,外臣本就不该置喙。”
自上次安定公主一事,废后不成之后,武则天就明白,她要做的就是两件事情:一为笼络提拔朝中所有的寒门官员,让他们形成一股势力,能够支持她与关陇门阀分庭抗礼。二为中书省和门下省一定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与李治提拔了许敬宗和李义府上来,成为门下省官员。因着所有圣旨由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颁布,李治的旨意,就可以顺利发出。
李福此时也代表了宗室,手持象牙朝笏,站了出来,对长孙无忌等人道:“若是先帝在世,想要废立皇后,诸位臣公可会如此劝阻,目无圣人?”
因着上次高阳公主案,长孙无忌排除异己,大兴牵连宗室,让诸多宗室之人唇亡齿寒,也不满他专权。李福说出这话时,也有几位宗室亲王郡王出声附和。
如此一来,军权,宗室和重臣皆支持,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李治当庭下诏书,废王皇后为庶人,其族人流放岭南,再立武昭仪为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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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了之后,诸人皆离去,李福却是留了下来,与李治漫步在千步廊之上。
他一袭紫色官服,系着金鱼符,依旧身姿挺拔,萧萧肃肃,更多了些威严。他一面走着,一面对李治道:“恭喜九兄,心愿得偿。”
李治的面上也带了笑意,对李福道:“此次十三弟着实出力颇多,我已决定为你加官进爵。”
此次废王立武,对于长孙无忌来说,便是极大的打击了,离他在朝堂上一言九鼎的日子,也不远了。所以此次,不管王皇后是不是真的行巫蛊,他都会以此为借口,对关陇世族发难。
谁知他话音刚落,李福却推辞了:“为九兄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弟不求加官进爵,只望卸下右卫将军一职,携眷前往封地。”
作者有话说:
天凉了,王家该破产了。
大结局倒计时了!废王立武这一段为了剧情发展,时间可能会与历史有些出入,再加一些虚构,勿究~
第91章 麻婆豆腐香
千步廊下种着一棵桂树, 此时秋风瑟瑟,天有些凉,金桂却依然香飘十里。绿云剪叶, 低护黄金屑①。
一阵风拂过,几片桂花瓣簌簌落在了李福的肩上,看着李福满面坚定的模样, 李治终是叹了一口气,将原先想阻止的话都收了回去, 颔首道:“罢了,既然如此, 就随你罢。”
他想了片刻, 又拍了拍李福的肩, 对他道:“只是先前你的封地秦州地处陇右, 太过偏远。此次,你便去梁州罢。”
梁州地处川蜀, 离长安很近, 只是从来都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地地势险要, 俨然成了一个自己说了算的小王国。李治这是信任他,也不舍他离得太远,才会将蜀地封给他。
李福闻言, 似是没想到李治会答应得如此爽快,愣了一瞬, 这才郑重作揖行礼:“多谢九兄。”
李治的兄弟中, 除了李福和尚且年少的李明, 剩下的人都出藩就封, 想到李福也即将远去,李治的心下也无可避免地有些感伤。
而李福亦是不舍,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乡,只是想到宇文修多罗逍遥于山水间的梦想,以及远离朝中一切,他便觉得去梁州很是值当。
只见他郑重真诚地对李治道:“即使不在一处,弟也会想念九兄。”
待到李福离开太极宫,去到西市碗记食铺时,就见到了宇文修多罗正与阿杉她们说笑着,她一袭海棠红的胡服,依旧眉眼弯弯,格外灵动。
见到他的身影,宇文修多罗笑得更加娇俏灿烂:“十三郎来了。”说着,又拿过一碟蟹粉小笼包,牵着他去了一旁,“进宫这么久,你肯定饿了,来,尝尝这个蟹粉小笼包,里面的汤汁可香了。”
谁知李福却是正色对她道:“阿婉,今日下朝,我已向九兄请辞,离开长安。九兄也应允此事,并封了梁州给我们。”
听到这话,宇文修多罗也是愣了片刻,回过神,这才向他确认:“十三郎,你说的是真的?”
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模样,李福有些好笑,刮了刮她的鼻子,语气仿若春山细雨:“自然是真的,这下可欢喜?”
宇文修多罗自然是喜上眉梢,欢呼雀跃,抓住他的手:“自然欢喜,以后我们就可以独居一隅,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地生活了。”
一时间,二人俱是笑得眉眼弯弯,无比默契。
只是看着周遭人来人往,座无虚席的碗记食铺,宇文修多罗又开始发愁了。她走是容易,但是在了离开前,总得将这些事情都安排好。
所以今日,她先是让李福身边的秦默回王府取了契书来,下午又提早关店,与珊瑚和阿杉她们坐在一起,李福亦在一旁。
见到宇文修多罗皱着眉,阿杉最先坐不住了,快人快语地问道:“王妃可是有为难事?”
李福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鼓励她,宇文修多罗这就开口了:“大王与我即将前往梁州封地,此后便不能常住长安了。”
听到这话,众人自然是一惊,旁人还镇定些,阿杉却是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王妃这是要离开我们了?”
见这孩子这么激动,宇文修多罗忙安慰道:“你先别哭,听我说完。”
她说罢,就将那个梨花木匣子打开,其中正是她们每个人的身契,其中除了阿杉的,其余皆是她从宇文府出嫁时,寿光县主交给她的。
宇文修多罗将这些都还给了她们:“借着此次离京的机会,我也好将这些都还给你们,以后你们便都是自由身了。也借着此次机会,你们若想留在长安也好,去别的地方也罢,都随你们。”
谁知她刚说完,墨竹就率先开口了:“王妃,我要跟着你走。”
她想到了七夕宫宴上,王四娘对她发难,是宇文修多罗毅然挺身而出。其他人也都想到了昔日与宇文修多罗欢笑热闹,一同游玩的场景,她们一齐对宇文修多罗道:“王妃,我们也要跟着你去梁州。”
其实宇文修多罗也挺舍不得她们的,此时惊喜地拉着她们的手,与她们相视一笑:“好,以后我们一同游山玩水,吃吃喝喝。”
看着她说话的模样,倒颇有些有钱女纨绔的样子,墨竹几人皆笑了起来。
不过珊瑚她们都要跟着她走了,这间食铺自然是不会再开了。思及此,宇文修多罗颇为不舍地看了四周一眼。不过她的心大,想到之后能够自在逍遥一方,每天吃吃喝喝,远离纷扰,心情又豁然开朗了起来。
自然了,这还不算完,除了食铺一事,就是看杨太妃与寿光县主二人是否与他们同行。
虽说王妃随夫远行是没有带娘家之人的惯例,但是李福知道,宇文修多罗一定会舍不得寿光县主,就亲自带着宇文修多罗回府,请寿光县主与他们一同离去。
寿光县主很是不舍宇文修多罗,却碍着此事没有先例,颇为踌躇。最终却抵不过宇文修多罗撒娇,李福坚定的劝说。还是点头了。
毕竟宇文修多罗是她此生唯一的牵挂了。
只是二人入宫去见杨太妃时,杨太妃所说的话却出乎二人意料。
宇文修多罗仍记得那一日,杨太妃恬淡地笑着,对他们说:“能走是福,远远地走罢。不过我在这太极宫里已经住了几十年,又有韦太妃她们相伴,早已惯了,实在不想奔波远行,何况去了也是孤单的。”
说罢,又语重心长地对他们道:“且我留在宫里,若长安真有变故,总是知晓得快些,也能及时与你们传信。”想到宫中的其他几位老姐妹,又叹道,“其实韦太妃她们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李福不舍,却又只得拜别杨太妃。
就这样,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后,就要准备远行,整个赵王府登时就忙碌了起来。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长安城郊的灞桥驿站,是别离之所,唐人多在此送别亲友,折柳相赠。如今已是深秋,柳枝已然变黄。
此时,李福穿着紫色圆领官袍,笔挺地站在那里,依旧是那般长身玉立,挺拔如松。而宇文修多罗也是按品阶大妆,一身繁复的绯色大袖连裳,发髻上戴着各式花钗,与他并肩而立,心里盘算着,等离了长安城就将这一身麻烦的行头换掉。
李治和武皇后今日也带着一众文武官员前来,亲自送别他。只见李治亲自折了一支柳枝,递给了他:“昔我往矣,杨柳依依。此去山高水远,十三弟一路要保重。”
李福接过了柳枝,道了声“多谢九兄”,而李治也不忘殷殷叮嘱:“此去梁州,你身为都督,总揽军政民生,务必要治理好一方。”
李福作揖,郑重地道:“请九兄放心,弟此去必不辜负九兄信任。”
新城公主的泪却早已落了下来,抓着宇文修多罗的手不肯放,声音中满是哭腔,一肚子的话都只成了一句:“十三嫂,我舍不得你。”
宇文修多罗强忍着眼中的泪意,紧紧地抱住了她,又用帕子擦了擦她的泪:“明嫣,我也舍不得你。日后,我们一定要时常通书信。”
新城公主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她道:“虽说在外亲王无诏不得回京,但日后我定寻机会去梁州看你。”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李福就翻身上马,宇文修多罗与寿光县主也坐在车舆之内,随着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向前驶去
宇文修多罗揭开帘子,就看到远处站着的新城公主不住地跟她挥着帕子。
她同样不舍,挥着手中的绢帕与新城公主告别,低声道一句“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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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山明水秀,风景如画。宇文修多罗就这样看了一路,再吃吃喝喝,好不惬意。其实长安与梁州相距并不远,就算一路仆从护卫众多,行得慢些,不过十日也就到了。
众所周知,宇文修多罗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她在梁州刚一安顿下来,就决定再开一家碗记,不过这次她做大了,不是做食铺,而是直接开了酒楼。
碗记食铺在长安是网红饭店,长日座无虚席,经营所得的利润十分丰厚,银钱不少,在梁州盘下一间酒楼是绰绰有余的。
唐时虽然酒业文化繁荣,很是挣钱,却也是有风险的。一旦粮食短缺,经济紧张,就要禁酒,将粮食都节省下来。不过宇文修多罗却深知,她所处的时代,肯定是盛世太平,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这酒楼足足有两层高,红瓦白墙,飞檐献献,还有一面青帜上书“碗记酒楼”。酒楼里面装修得清新雅致,以时令植物插瓶装饰,墙上有初唐大家虞世南的字画,还有王勃那日题的诗句,引得许多人慕名而来。
除此之外,又在墙边摆了一排长长的竹制食案和胡床,与店内整体的清雅之风很是相称。在此时的大唐,高脚凳还没有流行起来,但宇文修多罗总觉得这样更舒服,就画了高脚桌椅的图,让工匠打造出来,摆放在二楼。
此时的酒楼内,宾客盈门,座无虚席,除却先前碗记流行的灌汤包,狮子头,烧麦等物,就是她推出的川菜系列了,只见许多人面前的案几上都摆着水煮肉片,回锅肉,水煮鱼,麻婆豆腐等。
近日来李福的全副精力都在治理梁州上,吃饭也没有原先多了。宇文修多罗就在想,麻辣的川菜总是最开胃下饭的,所以今日,她就在酒楼厨房内,亲自做一道麻婆豆腐。
就见她将洁白的豆腐整齐地切成块,在水中焯了焯去豆腥味。又在锅中烧油,炒了肉末,紧接着,她又将混着豆豉的豆瓣酱放入锅中,炒出红油的同时,也放葱姜蒜进去炒香。这还是她自制的豆瓣酱,将其中的红辣椒换成了茱萸。茱萸也是红色,做出来以后的颜色,倒是与后世相似。
再接着,她又将豆腐块放入锅中,加水进去,咕嘟咕嘟地煮着,红艳艳的煞是好看。待到煮开后,又放肉末,清酱,胡椒粉进去。她倒入水淀粉后,就看着汤汁煮得更加粘稠,又淋上茱萸油和花椒油,刺啦一声,麻辣香就出来了。
宇文修多罗闻着这般麻辣鲜香的味道,就想到了《水浒传》里有一道“麻辣豆腐”,故事里的北宋时代也没有辣椒,应当也是用茱萸花椒做成,她想,自己与其也算是异曲同工。
待到她带着麻婆豆腐和稻米饭走进雅间之中,就见李福已经坐在了那里,手中却还拿着一本《水经》看着,听到她走进来的声音,才从书中抬起了头。
见到他严肃的模样,宇文修多罗笑了:“十三郎,先别看了,来尝尝这麻婆豆腐。”
盘中麻婆豆腐的汤汁又红又亮,很是鲜艳,每一块洁白如玉的豆腐都被汤汁裹着,翠绿的葱花点缀在上面,如红花绿蕊,这卖相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阵阵麻辣香气传来,让人垂涎三尺。
李福正想用筷子夹,却被宇文修多罗制止了,递给他一个勺子:“豆腐太嫩了,若是以箸夹之,恐会碎的。”
李福舀了一勺热气腾腾的麻婆豆腐入口,麻辣鲜香味瞬间就席卷了满口,豆腐又软又嫩滑,一咬就碎,汤汁虽辣却香得不得了,舌头又感觉到花椒带来的麻,自然了,他也吃到了其中的肉末,豚肉的香也早已和辣味融合在了一起,让他实在舍不得放下勺子。
麻婆豆腐的精华,可不就是在“麻、辣、烫、香、酥、嫩、鲜、活”八个字上面了。
再就着稻米饭吃,李福便觉得更香了,红亮汤汁和豆腐一齐拌在饭里,整碗饭都充满了浓郁的香味,吃着也有了味道。
直到将两碗稻米饭都就着麻婆豆腐吃完,额上冒出了些汗,李福这才意犹未尽地赞道:“果然好吃!无愧于‘麻婆’之名。”
虽说唐时川蜀人民还是喜好甜食,但是碗记川菜的推出,还是风靡了整个梁州。
待到吃完之后,墨竹就送了山楂酪进来。几近透明的薄瓷碗盏中盛着颜色鲜红,晶莹剔透的山楂酪,看上去便赏心悦目,宇文修多罗舀了一勺,只觉入口酸酸甜甜,爽爽滑滑,很是好吃。她一面吃着甜食,还一面笑他:“你看看你,自来了梁州,就没闲过。”
李福前来梁州后,欲施惠政,计划着兴水利,建学堂,发展渔业,让此地民生变得更好。
李福却道:“梁州自古多山洪,我这两日看《水经》,便觉该在此地多筑长堤和水文站。另外,川蜀的滇马善行山路,却跑得不快。需得备些陇西良驹在驿站官道,若有灾情,可及时向长安报讯。”
李福侃侃而谈,宇文修多罗自然也听得起劲,又听李福接着说:“梁州多山陵,地势险峻复杂,并不好走,往往难以运出货物,我在想,可开通些漕运,这样一来,往来贸易也容易许多。不过此事要徐徐图之,不可一蹴而就。”
看他是要发展经济了,宇文修多罗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不过十三郎,你有没有想过,要扶持商业?”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是正文结局了!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
因为历史上叫“梁州”的地方换了好几个,没有考证到具体年份的,但唐时却在汉中及西南一代,而且为了剧情发展,文中就把川蜀归为梁州。
麻婆豆腐做法参考自下厨房,真的超级下饭。
①:“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出自谢懋《霜天晓角·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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