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这么晚了,你要去何处?”
没想到蒙恬尚未走到门口,就被蒙毅叫住了。
自赵高殒命,就是蒙毅陪伴在秦始皇左右,打理起居。
“我去找陛下,有一事不说不快。”蒙恬凝眉,似乎这时才察觉到不对:“为何是你在此处?说起来,今日似乎没有见到赵高。”
虽然不喜欢赵高,但赵高作为陛下亲近之人,向来都是由他随侍陛下左右。
如今不见人影,着实古怪。
蒙毅眸光微微一闪,压低声音道:“赵高已经死了。”
“死了?”饶是蒙恬见过无数大风大浪,此时也吃了一惊。
这段时间蜃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赵高怎么会突然身死?
还有那个妖女,陛下又是从何处寻到的?说来李斯也很不对劲,似乎受过重伤。
一时间,蒙恬脑海里盘桓着无数的疑问,想要得到答案。
不等他开口,蒙毅便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远了一些。
“兄长,咱们屋里说。”
蒙恬看了一眼秦始皇的房间,又见蒙毅面色郑重,只得先压下此事,跟蒙毅进了屋。
一进门,蒙恬就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初收到郡守飞鸽传书,说蜃楼消失不见,你可知我有多担心?”
“兄长一片苦心,我如何感知不到?”蒙毅轻叹一声。
若非如此,兄长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率大军来到此处?
“此事说来话长,兄长若是想知道,我便细细说于你听。”
“那你赶紧说,我这脑袋都快爆炸了。尤其是那个妖女,你一定要仔细的说!”
“妖女?”蒙毅一愣,随即面色一变,赶忙捂住了蒙恬的嘴巴。“兄长切不可胡言乱语,灵桑仙子乃是真正的仙人,可不是什么妖女。”
蒙恬闻言大怒,一巴掌拍开蒙毅的手:“没想到连你也被蒙骗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仙人?不过都是骗子罢了,那妖女与徐福定是一伙的。”
蒙毅无奈至极,看来得好好做一下兄长的思想工作了。
兄长如此冒失,万一得罪了仙子,那可如何是好?
于是他从蜃楼遭遇危险到进入仙山说起,蒙恬听闻那些仙婢驾鹤而来明显不屑一顾,认为就是骗人的把戏。
听到什么灵果、灵植,以及亩产上千斤压根就不信,便是大秦最好的黔首也种植不出这么高产的作物。
当说到灵桑仙子施展瞬行千里之术时,蒙恬第一次露出惊讶之色,看蒙毅之色不似做伪,而且亲身经历过,难道是真的?
“我看就是障眼法罢了,又或者此妖女精通一些邪术。”
他十分不愿意承认那是真正的仙女。
蒙毅越发无语,又说到灵桑仙子施展仙术挪移蜃楼,没想到蒙恬却是冷笑一声,根本就不信。
“她若真有如此本事,为何连长生不死药都没有?摆明就是个骗子。”
蒙毅:“……”
蒙毅只好继续往下说,又说到藏书阁之事,陛下回来后就拔剑斩了赵高,以及断了李斯一臂。
“胡说八道!用心险恶!”蒙恬登时又惊又怒,没想到赵高竟是被陛下所斩杀,李斯也真的受了重伤。
他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我大秦怎会二世而亡?果然是个妖女,就知道迷惑人心,散布谣言。”
“如此拙劣的谣言,竟然也能将你与陛下迷惑住,陛下怎会听信她的谣言,要了赵高性命?竟连李相也不放过。”
“此妖女若是不除,长此以往,必定如褒姒妲己一般,祸乱朝纲。”
蒙毅终于听不下去了,灵桑仙子如此大仁大爱之辈,居然被兄长如此诋毁,兄长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冥顽不灵了?
殷商与周灭亡,又为何要将过错推到女子身上?
“兄长休得胡言乱语,灵桑仙子乃是真正的仙人。你如此诋毁她,若是让陛下知晓,定会责罚与你。”
蒙恬怒道:“若是因害怕被陛下责罚,就不敢说出真相,与佞臣何异?”
“短短几日,此妖女便将陛下迷惑至此,让我大秦损失两名重臣,这是仙人所为?”
蒙毅哑口无言,他说了仙子那么多神奇的手段,兄长非是不信,他也没有办法了。
或许,只有等兄长亲眼见识过仙子的神奇之后,才会改变观念。
一想也在情理之中,在没有登上仙山之前,他不也认为世上没有仙人?若是有人跟他讲述这些,他也会当作胡言乱语,天方夜谭。
“所以兄长刚才去找陛下就是想说此事?”
“没错,我得规劝陛下。”蒙恬不满地瞪着他,厉声说道:“你在山上呆了那么久,就没发现此妖女的漏洞?咱们必须想办法揭穿她。”
蒙毅:“……”
蒙毅:“兄长切莫冲动行事,不如等回到咸阳之后,待仙子展现一番神仙手段再做定夺?”
“且此事陛下已经下了禁令,不许外传,对外都宣称赵高意图谋害陛下,李相知情不报。我也是知兄长忠心耿耿,才说于你听。”
“我看你当真是被迷了心智。”蒙恬痛心疾首,重重拍了拍蒙毅的肩膀:“父亲若是知晓你变成这样,定会十分伤心。”
蒙毅张了张嘴,父亲怎么就伤心了?
蒙恬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你不必再说了,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你还是好好休息,好好反思吧。”
蒙毅彻底无言,原本还想再说仙子将仙宫须弥纳入芥子之事,如今看来还是不说了。
等来日仙子将仙宫降临,自会破除一切怀疑。
蒙恬终究还是没有去打扰秦始皇,主要是时间太晚,不能打扰陛下休息。
不过,第二日一早他就去了大殿,陛下要在此地休整一日,他正好趁机进言。
绝不能让陛下将此妖女带回咸阳。
蒙恬来到大殿时,秦始皇正吩咐蒙毅传信回咸阳,欲让人将秦岭北麓归置,以备灵桑仙子降临仙宫之用。
“陛下,万万不可。”
蒙恬吃了一惊,当即开口阻拦,面色凝重。
他没想到陛下对那妖女已经痴迷到了如此地步,居然要为她单独建造仙宫。
便是后宫之中的郑夫人与胡姬,也远没有这种待遇,郑夫人可是生下了大公子扶苏。
“蒙卿有何高见?”
秦始皇眉头一皱,似有些不悦。
蒙毅不由叹了口气,兄长怎么就不听劝?
他不断给蒙恬使眼色,蒙恬却置之不理。
蒙恬此时也不管秦始皇悦不悦了,高声说道:“陛下,此女来路不明,还与那徐福沆瀣一气,分明不安好心。”
“与徐福沆瀣一气?你听谁说的?”秦始皇凝眉,忽然看向蒙毅:“你没跟他说仙山上的事情?”
蒙毅苦笑:“回陛下,我与兄长说了,可兄长都不信。”
“陛下,此事蒙毅是与臣说过,可臣看来那些不过都是障眼法,骗人的把戏罢了。”蒙恬开口维护,自是不想秦始皇将火气发到蒙毅身上。
“蒙卿未曾亲眼得见仙子的厉害之处,有此误解不足为奇。”
秦始皇倒是没有生气,毕竟仙子所展现的一切都太过离奇。
蒙恬见他如此,越发痛心了。
“陛下,臣是没有亲眼所见,可臣知道蜃楼当初就是因为遭遇暴风雨与鲛鱼,才消失不见的。”
“昨日又看见那女子能指挥鲛鱼,指不定当日就是她故意令鲛鱼围攻蜃楼,想害陛下。”
“那徐福更是背叛陛下,跟随在那女子身边,臣怀疑这一切都是个圈套,陛下切莫中计啊。”
当着秦始皇,他好歹收敛了些,没有一口一个妖女。
他不能让陛下恶了自己。
秦始皇平静地说道:“蒙卿误会了,那鲛鱼的确是仙子所豢养,用以守卫仙山的。是蜃楼不小心闯入了仙山范围,才招来鲛鱼围攻。”
“我大秦将士射杀了八头鲛鱼,仙子不仅没有怪罪,还将其中四头送给将士们分食。”
“至于徐福,是见仙子有真本事,才与朕辞官,要跟随仙子身边的。”
蒙恬仰天长叹,陛下居然还为那妖女开脱,都没发现其中的不对劲吗?
他压制住心中愤怒,沉声说道:“陛下,此女这一举动不正好说明有问题?若是有人擅闯咸阳宫,杀了陛下的宠物,陛下还会将宠物送给对方吃掉?”
“陛下,此女分明就是借机收买人心,讨好陛下啊!”
秦始皇一愣,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谁若是敢闯入咸阳宫,还斩杀他的宠物,他定会将此人就地处决。
以仙子的本事,想要覆灭蜃楼可谓轻而易举,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非也,朕怎能如此怀疑仙子?”他忽然摆了摆手,目露自责:“蒙卿是你误会了,仙子是真正仁善博爱之人,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仙子没有从朕这里取得什么,反而是朕有求于她,从她那里得到了诸多好处。”
“是朕诚心请求,仙子方答应离开仙山,来我大秦相助。蒙卿,你切不可以常人之心去揣度仙子之意。”
蒙恬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陛下怎么就对此女如此深信不疑?
居然还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蒙恬可以堂堂正正的说自己是君子,绝不是什么小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陛下,这些都不能让臣信服,除非她真的为我大秦做出利国利民之事。否则,臣只能认为她与徐福等方士是一丘之貉。”
“蒙恬,注意你的言辞。”秦始皇有些生气了。
他知蒙恬的衷心,可此人有时候就是太轴,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仙子为我大秦带来的好处远远超乎你的想象,你若是惹得仙子生气,让仙子不愿再相助我大秦,朕拿你是问。”
蒙恬脖子一梗,一脸视死如归:“陛下,你方才不是说她仁善博爱?她若因为臣几句话就生气,放弃相助我大秦,不正好说明她只是伪善?”
“放肆!”
秦始皇大怒,对蒙恬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
蒙恬没有去过仙山,他可以理解对方对仙子的质疑,可在他解释过后还如此冥顽不灵,着实让他失望。
真当他已经老糊涂,分不清楚是非对错了?
“陛下息怒。”
忽听一声轻盈而空灵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仿佛有无穷的力量,竟是瞬间抚平了秦始皇的怒火,让他冷静了下来。
就见一道清丽倩影走入大殿,随着仙子到来,大殿似乎都更加光明了一分。
“其实蒙将军所言不无道理。”
灵桑面容恬静,看向蒙恬的目光冷冷淡淡,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欢喜。
昨日她就发现蒙恬对她不满,没想到今日就来陛下面前说她坏话了。
对于这位战神将军,她向来是钦佩的,但钦佩不代表就能容忍对方抹黑污蔑她。
蒙恬尚且如此,咸阳那些人的态度可想而知。
“哼。”蒙恬冷哼一声,狠狠瞪了灵桑一眼。
“仙子,蒙恬如此编排你,你居然还为他说话。”秦始皇透着郁闷,也只有仙子才会如此了。
灵桑道:“蒙将军也是关心陛下,担心陛下被人欺骗。再者,世间以此行骗者太多,蒙将军对我有所怀疑也正常。”
蒙恬冷冷说道:“别以为替我说几句好话我就会相信你。”
“蒙将军信与不信又如何?”灵桑唇角轻扬,丝毫不在意。
蒙恬气急,这女人不过仗着陛下的宠爱,居然如此有恃无恐。
“你说你是仙人,可敢与我一战?你若是能接下我三拳不倒,我就相信你!”
他扬眉挑衅,这女人一看就弱不禁风,只怕根本不敢应战。
秦始皇与蒙毅却是齐齐露出怪异之色,蒙恬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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