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蜃楼起程返航之际,蒙恬率领的大军也终于到了东海边上。


    这一路长途跋涉,数万将士风餐露宿,早已精疲力尽。


    名义上是前来剿匪,可是一路急行军,到现在连个匪徒的模样都没看到,众人便是再单纯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只不过军纪严明,谁也不敢私底下讨论什么,有关蜃楼消失之事也依然处于封锁之中。


    为了恢复体力,蒙恬下令大军就地驻扎,养精蓄锐,次日再入海。


    他则趁机与当地郡守见了一面,了解此事详情。


    当地郡守不敢大意,将当时亲眼看见蜃楼消失的人全部带了过来,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商船,所述情况几乎都一样,让人不得不相信。


    “先是遇到一片白雾,然后遇到暴风雨,最后似乎还遇到了鲛鱼……”


    蒙恬眉头越皱越紧,若非在海上,他都要怀疑是否是六国欲孽故意为之了。


    可六国欲孽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造出如此迹象,否则在六国被攻打时就该显露出来。


    接连遭遇这些,便是蜃楼也很危险,距离事发已经过去半月有余,蜃楼依然不见踪影……


    思及此,他一颗心不断下沉,陛下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在找到陛下之前,依然将这些人监视起来,此事绝不可外传。”


    “请将军放心,绝对不会有半个字传出去。”


    郡守极为郑重,他自然知晓这件事的严重性,否则当初就不会第一时间将事态封锁,传信回咸阳了。


    蒙恬微微颔首,又问道:“出海的船只是否备齐?”


    蜃楼毕竟只有一艘,其余船只都不够大,最多能容纳一两千人。


    郡守道:“已备下大船四十只,至少可载五万人。”


    这么短的时间,能凑到这么多船已经很不容易。


    “继续准备,多多益善。”蒙恬凝眉:“明日我便会率军入海寻人,希望一切顺利。”


    “将军定能早日寻到陛下归来!”郡守一拱手,神色肃然。


    蒙恬目光锐利,却是没有那么乐观。


    翌日上午,五万大军登船完毕,蒙恬即刻率领将士出发。


    四十艘大船浩浩荡荡入海,以尖刀队形前进,如同一把利剑。


    蒙恬站在第一艘船的船头,漆黑披风扬起,威严肃穆。


    当初蜃楼入海后一日才遭遇白雾与暴风雨,所以他并未急着将船队分开,至少也得到达遇险处。


    “将军,你已在这里站了数个时辰,先回房休息一下吧,末将替你守着。”


    有将领上前劝诫,蒙恬却是不言,只目光灼灼盯着前方。


    “快看那是什么?”


    忽然有人惊呼出声,登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蒙恬亦是瞬间睁大双眼,面露惊异。


    就见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红点,那红点似有微光闪烁,极为耀眼。


    随着距离拉近,红点也逐渐显露出真容,竟是一艘巨大的楼船。


    “蜃楼,是蜃楼!将军,咱们找到蜃楼了!”


    将领当即高声欢呼,大喜过望,满眼不可思议。


    作为少数几个知情者,将领十分清楚此行的目的,原本没报什么希望,却是没想到刚出海就找到了蜃楼,这如何让人不震惊欢喜?


    蜃楼看起来完好无损,那么陛下也一定没有出事,没什么比这更令人激动人心了。


    “好!”蒙恬高声喝彩,眉眼间忧色登时一扫而空,心中大石也瞬间落地。


    他面色振奋,当即下令:“全速前进,迎接陛下!”


    “全速前进,迎接陛下!”一声声高呼传递开来,四十艘大船上的将士无不欢欣雀跃,喜上眉梢。


    众人纷纷回神,原来此行不是为了剿匪,而是为了迎接陛下。


    一时间,之前种种猜疑赫然消失,将士们顿感荣耀。


    与此同时,蜃楼上的众人也发现了那片巨大的船队。


    蒙毅心中一紧,蜃楼失踪这么久,消息果然传开了。也不知带队之人是何人,能调动这么多将士的,恐怕只有兄长蒙恬。


    若真是兄长,那便是从咸阳跋涉而来,咸阳距离东海极为遥远,如此推算的话,岂不是十多日之前就听到消息出发了?


    “陛下,蜃楼失踪的消息恐已泄露出去。”


    秦始皇自然也看见了那支船队,沉声说道:“只要朕回归,一切都不是问题。”


    哪怕真有宵小趁机作乱,也只是暴露自身,还不足以动摇大秦。


    蒙毅点了点头,一想到陛下回归,还带回了仙子,他一颗心就放了回去。


    双方相向而行,距离迅速拉近,待看清船队悬挂的旗帜,蒙毅心中大定,果然是蒙恬带队。


    而此时蒙恬也看见了蜃楼上的数道身影,其中秦始皇与蒙毅、王贲等人站在最前方,形容肃穆。


    蒙恬不由大喜,陛下果然吉人天相,平安顺遂。


    正当下令原地待命,忽见蜃楼左右两侧浪涛翻滚,一头头庞然大物若隐若现,极不寻常。


    定睛一看,竟是数十头小山般大小的鲛鱼,蒙恬当即大惊失色,高呼出声。


    “有鲛鱼靠近,保护陛下!”


    蒙恬一声令下,船上将士纷纷露出惊恐之色,守卫者刀枪齐出,另有数百弓箭手弯弓搭箭,就要出手。


    “兄长且慢!”


    忽听蜃楼上传来蒙毅的呼喝,蒙毅惊出一头冷汗,要是让兄长射杀了这些鲛鱼,可如何跟仙子交代?


    蒙恬又惊又怒:“那可是数十头鲛鱼,蒙毅,王贲,你们竟敢置陛下的性命于不顾?”


    他恼火至极,蜃楼上的人都是怎么回事?居然对这些鲛鱼无动于衷。


    当初蜃楼消失,就是因为被鲛鱼围攻,难道这些人都忘了?


    “蒙卿误会了。”秦始皇开口说道:“这些鲛鱼都是仙子豢养的灵宠,温顺懂人言,切不可伤害。”


    倒是没有因蒙恬的举动而生气,毕竟蒙恬不知情,都是因为担忧他的安全。


    蒙恬愣住,仙子豢养的灵宠?什么仙子?竟然有人能豢养鲛鱼?


    突然发现,他居然有些听不明白陛下的话,这半个多月时间陛下都经历了什么?


    不过,那些鲛鱼似乎的确没有冲击蜃楼的意图,一直在千米之外游动,更像是护卫。


    愣神间,蜃楼与船队终于相遇,蒙恬也回过神来,登时躬身行礼问安。


    “臣蒙恬见过陛下,恭迎陛下归来!”


    “恭迎陛下归来!”数万将士齐声高呼,声传百里。


    “平身。”


    秦始皇目露威严,看见数十艘大船在海面上整齐排列,每一艘大船上都矗立着数百上千名将士,不由豪气顿生。


    这便是他大秦将士,入得山林,也下得大海。


    “谢陛下!”


    又是一阵高呼,在汪洋大海上极为洪亮。


    蜃楼渐渐越过船队,蒙恬下令护卫在蜃楼两侧与后方,形势无比壮观。


    下午时分,蜃楼与船队终于到达港口,蒙恬率先下船,于港口等候。


    接着是数万黑甲精锐,让蒙恬意外的是,蜃楼上居然还混杂着上千名黔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等这些人全部下船,他下令将港口清场,团团包围住,才走上蜃楼迎接秦始皇。


    “陛下,可以下船了。”


    “蒙卿此行辛苦了。”


    秦始皇露出赞许之色,短短十多日时间,蒙恬率领大军从咸阳一路赶来东海,想必风餐露宿,极为辛苦,眼中还布满血丝。


    蒙恬沉声道:“陛下平安归来,臣便不辛苦。”


    “好。”秦始皇赞叹,颔首问道:“咸阳境况如何?”


    “回陛下,咸阳一切安好,蜃楼消失一事还处于封锁之中,陛下不必担心。”


    “嗯。”


    秦始皇满意一笑,欲下船时忽然顿住脚步。


    “陛下?”蒙恬狐疑,难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让陛下不满?


    “朕与仙子同行。”秦始皇回首,蒙恬却吃了一惊。


    陛下已是第二次提到仙子,难道真的在东海寻到了仙子,并且带了回来?


    霎时间,就见一道瑰丽倩影移步而出,女子姿容无双,钟灵毓秀,一袭流仙裙衬得她飘逸出尘,似乎浑身都散发着淡淡微光。


    她一出现,蒙恬只觉得周围都亮了起来,不由呆了一呆。


    女子身后跟随着数十名仙婢,皆是清一色的白衣少女,个个端庄秀美,气质脱俗。


    更让他诧异的是,居然在这群仙婢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徐福。


    蒙恬当即面色微变,惊异之色转瞬消失,只剩下浓浓的愤怒与怀疑。


    陛下出海寻仙就是此人所撺掇,后来遭遇暴风雨与鲛鱼,指不定也与此人有关。


    哼,徐福一个人欺瞒陛下不够,现在居然又找来一个什么“仙子”,看陛下的模样,似乎对这个“仙子”还极为看重。


    阴谋,这一切一定都是阴谋!


    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子?妖女差不多,不过都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可恶,他一定要想办法揭穿徐福和这个“仙子”,不能让陛下继续被蒙骗。


    “这便是我大秦江山,恭迎仙子到来。”


    不清楚蒙恬心中所想,秦始皇含笑相迎,语带自豪。


    “陛下客气了,我看到了此地黔首安居乐业,民风淳朴。”


    灵桑双眸轮转,那一瞬似乎看穿千万里,神识尽数释放开来。


    目光忽然扫过蒙恬,感应到对方的愤怒与怀疑,她不由一阵意外,随即了然一笑。


    这位蒙恬大将军对她好像有些意见。


    “仙子慧眼如炬,这边请。”


    秦始皇朗声一笑,这才走下蜃楼。


    灵桑则驻足片刻,目光投向海中,只见蜃楼两侧的鲛鱼还时不时冒头拍打浪花,不知在欢送还是在挽留。


    “都回去吧,守好仙山,待我归来。”


    她轻声吩咐,目光诚挚。


    蒙恬忍不住轻哼一声,这妖女还真会装模作样,鲛鱼也是她能指挥得动的?


    谁知下一刻就被打脸,数十头鲛鱼竟是齐齐冒出水面,巨大的脑袋朝着灵桑轻点,似在行礼。


    紧接着,便纷纷没入水中,消失不见了。


    蒙恬惊愕万分,恍若置身于梦中,这些鲛鱼还真听此女的话?


    难道陛下所言为真,鲛鱼真是此女所豢养?此女还真是一位仙子?


    不可能。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就算能指挥鲛鱼,也不能说明什么。


    徐福、卢生之流还会炼制仙丹呢,在他眼里照样是骗子。


    哼,听说蜃楼之前还被鲛鱼围攻过,指不定就是此女故意为之。


    当真好深沉的心机。


    眼看天色已晚,秦始皇便没有急着回咸阳。


    之前在仙山上仙子热情款待他们数日,到了大秦,他自然也要好好款待款待仙子。


    于是一众人在当地郡守府住了下来。


    当地郡守听闻陛下归来,当时就惊呆了,听说还带回来一位仙子,更是难以置信,这世上当真有仙人存在?


    当晚,郡守登时吩咐好酒好菜招待。


    谁知秦始皇吃了一口就皱起眉头,只觉得难以下咽。


    在仙山这段时间,口味都被养刁了。


    灵桑则亲自泡了花茶,秦始皇饮用之后眉头终于舒展开。


    这一切落在蒙恬眼里,又是一声冷笑。


    这妖女一定是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让陛下连美味佳肴都不乐意享用,只愿意吃她提供的东西。


    不行,他一定要好好规劝陛下,揭穿此女的真面目,不能让她祸害大秦。


    见秦始皇回屋,蒙恬一咬牙跟了上去,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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