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椋活动了一下手腕,继续延续后边半块板面。
另一头闻青斐也终于在缓慢僵持而沉默的氛围中感受到掌心的濡湿,她心下暗骂一句老狐狸,眼睛动也不动的就这么看着,前倾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赵成平终于道:“那宣传又怎么说?帮你们宣传似乎是没什么理由吧?”
闻青斐听到这句就知道赵成平的口风松动,她顺理成章的直起身,伸手摸了摸裤兜里的烟盒,手掌紧贴着那一层塑料薄膜,大言不惭道:“我们无偿帮忙,要点名声表扬功绩怎么了?赵任长,就算你们建筑部门权利大,那也不能够白嫖劳动力啊!”
“至于理由,怎么就没理由了?我们担忧楼塌的材料安全,免费掏腰包提供了新一批材料,绝对的热心好市民。”
按照裴椋的话来说,这就应该是,她们可不是学雷锋,做好事当然得留名字了。
所以才需要宣扬,大肆宣扬!
最好是踩着罗科的劣质质量,落井下石的宣扬。
旁边人眼角抽动,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做派。
“哪有这样来的法子?我们建筑部门可没有开过这样的先例!”
“对,而且要拿着跟罗科敌对的资本有什么必要?”
旁边人陆陆续续的出声不满道,想要让赵成平回心转意。
然而赵成平也清楚他们一群人的想法,无非是谁也不想沾着烫手山芋,但照他来说。问题就摆在这里,得罪一个罗科只不过是暂时的,这件事本身就是对方理亏,含糊其辞一点做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短短时间就将想法过了一遍,又继续跟闻青斐协商。
闻青斐死咬着这条件不放,赵成平就显得分外犹豫,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那头情况又汇报过来,楼又有坍塌趋势,再这样下去损失的成本可承担不起,当然是能提前重建巩固就重建巩固。
赵长平最后还是咬咬牙应下了这个条件,“行,我们可以对外发布通告,不过你们的供应必须得够快才行。”
“那是当然。”闻青斐额头薄汗褪去,扯了扯嘴角,咧开一口白牙笑了,伸出手来:“赵任长,合作愉快。”
成了!
赵长平最后才道:“我倒是好奇你背后那个所谓的合作伙伴了,不知道改天什么时候能够见见人。”
“能见到的时候自然能见到。”闻青斐没有满口答应,只是侧过重点,等什么时候那位祖宗有空有心情了再说吧,她都需要半夜翻窗,赵长平还想轻轻松松见着人,怎么可能?
被她在背后诽腹的裴椋只抬起眼看向眼前已经完成大半的神龛,整个人泛起来一些热气,整个人站在中央,手臂袖口被卷起,看不见上方的表情,只有掌心还搭在卡槽上,她眼睫微低,却又扯出一个带着低声的笑,气息里毫不掩饰侵略感。
下一步。
贴金。
金漆画要求极高,而且在关键的贴近这一步还得要求耐性和稳。
裴椋闭了闭眼。
热气慢慢跟随着气息起伏散去一些,才开启起身。
黑漆面上的红漆呈现出快干未干的状态,略带粘稠,这就是上金粉的时机。
眼前人清瘦的指节按着金箔贴到勾勒好的图样上。她手腕紧绷视线低垂不偏移半点,必须得盯紧全程才能够保证这副画不会半途而废。
金箔一点点揭开就是真正的震撼时刻。
她浑身绷紧,气息压低,整副画面已经贴上金箔——
用刷子扫去就是浩荡的金粉洋洋洒洒铺满桌面,红漆勾勒出的线条已经被重新镀上一层色调,金色的光线在咫尺距离之间游转,看起来叫人无不惊叹!
画面已经粗现轮廓,人物的各种衣物纹理跟着清晰起来,虽然还是缺少一些细节已经叫人赞叹。
当然,出于目的弹幕杠精当然还是要打定主意挑刺到底的,立马跟上道。
【如果这金漆画就到这种地步不也就这样吗?上面就是上了一层金箔跟潮州木雕除了一个雕的是木雕一个画的是红漆有什么不同?而且细节太粗糙了!】
一个个终于被拉回神的弹幕也跟着反应过来——
【上面的杠精你没事找事是吧?这细节还能叫粗糙?你不如自己来例举一下金漆画得到什么地步才不粗糙?亲手示范开个直播也行,我正好去围观欣赏大作!】
【这也能叫粗糙,是真没做过金漆画吧?光是勾勒红漆那一道门槛就得直接折掉大多数人了,更别说贴金的麻烦程度。】
【虽然有一部分不太赞同,但杠精有一些评价说的还是挺对,没必要无脑吹,不行就是不行有什么不好认的?】
弹幕声音中也跟着出现了不同分歧,有些是坚定认为不算敷衍的,有些是认为这就是□□裸的敷衍。
而陈燕只是扯动嘴角,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都别吵了,金漆画的工序都还没完你们搁在这里吵什么敷衍?”这不就是开玩笑吗?
搁这闹呢?
眼前人也终于在放下去喝了一口水勉强降温的情况下注意到弹幕,反应倒是平平,似乎是体力消耗过大,头顶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倦意,“……嗯?敷衍?这不是步骤还没完吗?”
她尾音微微带着几分上抬的疑惑,一时间叫原本还在起分歧的弹幕彻底安静下来又给憋回去了。
谁也不清楚还会闹这笑话啊!
弹幕总算是焉了苗头,公屏一时间安静不少。
裴椋很快收回眼重新把手腕搭上卡槽。
她按开卡槽挑出一个稍微有些与众不同的笔才继续开始动作,用湿的毛巾擦了擦手臂垫了下,点点头道:“铁笔,这道工序是用来刻画金漆画。”
她紧跟着手腕用力,笔尖硬而细的铁笔可以将漆膜刻透,在其上刻划出纤细而有力的线条,透过金层一点点剥离出原貌。
笔尖跟着剥离金层一点点切入,刻画出更多未涉及到的细节点。
这一步则是更需要集中精神,稍微刻错一步线条就是不可挽回之势,虽然到了裴椋手里能挽的还是能挽,但她手臂还是微微绷紧。
细如针尖的笔尖在画上勾勒,顿挫有度。
车马的庞然大物被细化出更多的纹路细节,晕染开的部分同样变得更加清晰,整个宛如经过彻底的细化全然不同,人物的开脸跟着显出神色,拱手似乎下一步就要再说些什么!
璀璨绚烂的金层被一点点刻出线条,完善补全一些细节处。
真正的铁笔金钩!
还有整副画面的六国封相简直就是一句彻底可以形容!
苏秦坐在驱车于赵国,勾勒出的马车本来就已经足够庞大精细,铁笔又在其上增加了更多细节,比如车马旁的纹饰,似乎真的在下一刻就能卷出屏幕,栩栩如生一般!
旁人的脸色和僵持的氛围连带着勾画都无法掩盖,几欲能见□□的劝退之意,似乎有几人上前温言相告想要劝退苏秦结束这份荒唐的想法。
各人的表情神态各不相同,动作间推搡或者附耳相谈的细节也跟着刻画出来,说是淋漓尽致也不为过,正中心的人只沉着带笑,表情并未变动丝毫。
哪怕是得知了最后的结果也并不遗憾。
但结果在第二幅图上映照,他并未放弃,而是重新驱车赶往到了第二个国家想要游说,
晕染出的色彩无比震撼,勾画描摹在方寸之间,浅金色轮廓和色彩衬在黑底上呈现出来的对比更为鲜明,浩浩荡荡之势!
使用铁线描是潮汕金漆画的一个重要特点,铁骨金钩,人物衣袍褶纹勾勒的线条形如铁丝,虽然粗细变化很小,但方向的优势就是线条显得格外有力,在大面积的平涂后,用铁笔在金漆上刻画出一条条线,显露出漆黑的底色。
表情各不相同半分不重复,还用大漆渗上“乌烟”进行渲染,赋予画面动态全新的立体感,栩栩如生!
陈良一口水含着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张公子则坐在旁边看着一幕,他已经经历过足够多大佬的冲击,以至于只是兴奋的卧槽了声就继续看着了。
反应过来看见陈良这副模样忍不住在旁边啧了一声,开启风凉话模式道:“陈良你这承受能力还是不行啊,怎么遇上这点就大惊小怪的?不就是大佬刻个金漆画吗?!”
陈良总算咳嗽喘过气来,抬起头瞪着眼反问道:“你管这玩意叫我承受能力不行?这根本就不是人能够雕出的水平好吗?”
而且什么叫做只刻个金漆画啊?前面的那一手金漆木雕就已经够有冲击力的了,结果这回还多出来一个金漆画!
他呛得脸颊通红,捏着手里的杯子深感这世界的魔幻性。
【靠,我总算明白了铁骨金钩是什么意思,虽然用法并不算太对但用在这里也算够合适的了!】
【大佬不愧是大佬,刚结束完金漆木雕又来了一个金漆画,就这么来看完全是不把人震撼当场不行,给跪了。】
【六国封相能够看出一点苗头,但看样子似乎只是刻出来了一个开头,中间部分的情节和结尾都没看见,是还没有完成全部吗?】
弹幕跟着提出疑问。
裴椋点点头,头顶传来的声音带着喉咙干哑的意味,“是,神龛两扇门,另外一扇同样还要刻一副,只不过这回是六国封相的下半部分。”
两扇门合在一块后整幅图才算完整。
陈毅恍然,总算是把自己从惯性思维里□□,“整副金漆画倒也不是不可以分成两半,只不过整个剧情的连贯性比较难以把控……”
他嘴里喃喃,但又发觉这事对眼前人来说绝对不能算个什么大问题,反倒是白担心一场。
陈燕:“……”
您老才发觉?
她默默把喉咙里的话咽下,决定不说出来戳破真相自讨没趣,不然老爷子到时候选择第一个针对对象绝对还是她。
陈燕抬起视线重新看向屏幕。
整副图分开两半,完成一半之后裴椋已经大汗淋漓,拿起旁边水杯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微微咳嗽完才继续回答弹幕道:“不,这回的确是刻画的差不多,下一个大概就是下半张的延续构图了,只不过难度会体现在延续上面。”
她拧紧瓶盖,站回去重新把视线投向下面的金漆画,清瘦修长的指节微微按压着卡槽。
下半张图跟着延续工艺,同样的过程,只不过过程中又有一些步骤进行细化。
人物和车马的线条被勾勒,铁笔贴着漆面刻画出线条,最后一笔钩回弧度!铁骨金钩!
金漆面被刻出细节纹路,铁笔在漆面上勾画完最后一笔,整副画面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下半张图,苏秦最终说动六国开启合纵之法,拥六国相令。
漆黑底色上的金漆画熠熠生辉。
裴椋沉下气收起手重新拿过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后颈和脊骨被热出一身汗来,视线垂下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微微顿首,哪怕结局说不上好,但到这里的确是辉煌一刻——
合纵,即“合众弱以攻一强”。
迫秦国十五年不出函谷关。
金漆画最后涂上明熟漆,作为最后一道工序,大神龛也终于彻底完工!
眼前人放下笔,单手草草的搓了把脸,声音沙哑到能够听出其中疲惫,提了提精神,嘴唇微微抿起透着白,血色不多。
站直了身看向神龛,只仰起脖颈和肩膀,清瘦修长的指节停顿一刹那,手背青筋绷紧:“接下来就是合龛。”
合龛。
原本还在昏昏欲睡的弹幕被这一句话直接提起神来,纷纷直起身打起精神。
【终于到了合龛!】
陈燕更是眼睛眨也不眨,只紧紧看着眼前的木雕两门。
裴椋卷起袖口,沉下心来,将敞开来已经完工的两扇龛门合上,旁边雕刻的纹路尽显,左侧龛门是薛仁贵征东,右侧龛门则是刻的整副郭子仪拜寿。
两扇龛门的人物众多繁杂,密而不乱。人物兵马先行,持刀握剑。最顶端则是白袍将领骑于马上刀斩敌首!
旁侧车马繁盛,来客庆贺者数不胜数,金漆勾勒出的人物表情生动宛如下一刻就会走下画面。
而上方周围的喜鹊登枝,鹊上枝头,飞禽走兽作为添色,几乎都以表庆贺之意。
裴椋站在跟前,身上的热气似乎都转为潮气顺着而来,匀称修长手指关节已经被铁笔压的泛起红,眼睫微微低垂,被金漆神龛折射的灿烂光线照亮,像是也落着一层金色。
贴金后的通雕熠熠生辉,场面繁复浩大!
刻完这座大神龛已经临近深夜。
底下则是两幅金漆画,《六国封相》呈现在黑色漆面上,铁笔勾勒出来的金色线条利落毫不拖尾,淋漓尽致而画面连贯而震撼!
正正闭合上那一刻宛如光线全部亮堂起,金漆木雕金碧辉煌!哪怕是黑漆底也掩盖不住其上光芒,似乎光线流转间也给眼前人镀上一层边角的浅金。
叫裴椋搭在桌上的手背绷紧,深深闭上眼,复又睁开。
至此,整座金漆大神龛终于彻底完工!
“举头三尺有青天。人可欺,天不可欺。”裴椋放下刀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她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又略略多出几分潮普的声调。
压沉下去,举足若轻。
“游子该归家……宗祠相迎。”陈毅喃喃着接下后半句话,他带着粗粝老茧的指腹触碰着旁边的木桌,却又下意识恍惚一阵。
“大神龛,这才是真正的金漆木雕大神龛!”
张公子起身的太快太急险些踢翻了凳子,整张脸涨的通红,心情和血液却像是彻底被点燃一般沸腾起来,烫的他整个人像是烧着一般,视线只能灼灼的盯着眼前的神龛!
声音带着笃定的意味。
他站起身手臂直接碰撞到旁边瞬间红起一块,然而却像是忽视痛觉一般叫人注意力只能够放在前方。
叶拆也跟着仰起身向前,嘴唇动了动嘶了一声吐槽着,“要死了张开,你搁在这里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声音就猛地顿住,主要是发现指责人的理由实在站不住脚,别说是张开会激动了,是个人看了都得震撼。
屏幕外的陈燕也终于放下手仰起头,整个人往前一坐,这会到晚上的天色几乎天已经黑了彻底,隔着一道屏幕光线并不能够说的上亮,但无端的就是叫人升起一股打心底的震撼来——
“……金漆木雕大神龛。”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真成了。”
她整个人宛如痴了一般陷入其中,视线几乎感受不到聚焦的存在,又恍惚与记忆中的金漆木雕神龛所重叠,流转色彩间溢出惊心动魄的一角!
陈燕深吸一口气,埋头狠狠的搓了一把脸,背脊弯着狠狠的咳嗽了两声,整个人眼角却是泛出零星几点泪花来,叫她视线都有些模糊。
气些许喘不上来的憋闷却也挡不过心跳在此时的擂鼓声,几乎是阵阵响。
金漆木雕大神龛……早已经被忘却的那个理想却在此时亲眼见证一回,当年年少气盛的工匠摔了刀砸了木,背着离家一去不返。
哪怕之后关系化冰,这层关系却也是意味着彻底断了缘分。
陈燕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还能够捡起当年的金漆木雕大神龛,虽然是以另一种形式去圆了这个所谓的梦想。
年少时虚无缥缈,一手抓不住的梦,到了眼前视线重叠却慢慢化为实物。
在光线下的金漆流转出叫人神魂颠倒的色彩,黑漆打底,漆金后的镂空木雕则一点点又呈现出熠熠生辉效果,人物栩栩如生,有如脱壁。
叶拆此刻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僵硬到发不出一点声音,嘴唇蠕动了两下,只有掌心一片潮湿。
屏幕上视线里挤挤压压的一片黑色白色字体凑在一片,弹幕在片刻的寂静后猛地炸裂——
【666666666666666!】
【全场炸裂好吗?】
【整个人震撼傻了!原本看大佬直播看的我跟着一起累到爆炸,结果一看到神龛整个人脑子就是一片空白,啥想法都没有了,不,或许是有的,就是牛,真的牛!】
【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回真的领会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看着这神龛我现在只能够感受自己整个人受到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洗礼!】
【说一点科普吧。神龛就是为了祭祀祖先溯本归源,闽南一带多见,不过跟着现在也慢慢不见了,的确是越来越少了,然而真正见到还是会震撼于传承,得承认震撼感更强烈。】
“嗯,大神龛现在的确是不多见了。”哪怕是原来时代也一样。
“本身是溯本归源,但是后面一些休整也慢慢不再继续这一套,已经很难比得上当初繁盛的时候了。”
裴椋缓了缓,活动了下手腕才出声继续回答问题,整个大型神龛的雕刻下来几乎能够把她精力掏空,原本大型的戏剧人像木雕就是极为耗费体力精力,更别说还要加上金漆画和一系列的复杂工序。
她微微仰着头下颌骨的线条连着肩线,脊骨处突出一块,黑色的短袖衬得她整个人格外的白,眉骨很高。
嘴唇透着冷,很薄,几乎没什么温度,将原本桌上的刀具扣紧收回去。
裴椋咬着营养液又灌了一瓶下去,往后靠了靠,喉咙的疼痛才有所缓解,这回自不量力纯粹就是胆大包天去挑战了一回,结果就差点把自己给作进去。
裴椋不再聊下去,“太累了,身体撑不住得先去睡一会。”
话音刚落叶拆的火箭就先跳出来,一下就直接刷了10个,特效跟着炸响,这一手砸下去就是大几千,弹幕又是一阵轰动。
“……今天直播就到这里,感谢天下第一帅送的火箭。”
【678砸出一个烟花。】
【来来去去砸出一个火箭。】
【今日罪砸出一个火箭……】
直播间弹幕被彻底带动,砸出来的礼物几乎快要淹没屏幕!
裴椋看着弹出的打赏,声音一顿又道:“还有打赏适可而止,注意消费金额,顺便给我重点监督一下榜一,他要再继续就帮忙点点举报。”
弹幕险些没憋住笑被呛到。
【举报榜一第一人,大佬还是那个大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保证帮忙盯牢榜一了。】
叶拆:“……”
“不是,这说出去有道理吗?”
他简直无处抒发郁闷情绪。
“当然有,谁叫叶哥你天天拿我这出去的钱去砸打赏的。”旁边陈良倒是难得幸灾乐祸。
裴椋说完也没多停留,直接抬手关掉了直播。
熊孩子偏偏还赶着下直播的时候抱着枕头走过来,顿时就是一愣,“你怎么还没有直播完?”
裴椋关掉屏幕挑了挑眉,眉骨跟着一顿:“这问题我还想要问你,这么晚才回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两点了。
听到这个熊孩子拖着枕头的疲惫顿时就一扫而空,咧开嘴角兴高采烈的就道:“晏哥家的饭菜真的很好吃!他今天晚上还烧了一个大餐!我跟姜小牙玩在一起就到这么晚了。”
裴椋:“……”
好啊,感情你还连着人家的一日三餐都跟着过去蹭了呗?
她不由得深深感叹,“你没被赶出来真是运气好。”
熊孩子持反对意见,“姜小牙说它很欢迎我到他那边去玩!”
“……”
得,姜小牙。
你就仗着姜小牙是只猫不会说话是吧?
裴椋咬紧一管营养液,重新咽下去一口也没力气再跟他计较,只从旁边打开柜子找出东西来,还剩下一桶仅剩的泡面。
她拆开看了眼,深吸一口气。
好巧不巧没有调料包。
裴椋只能重新打火煮面,拌了之前晏词送的那罐葱油和一些简单调味料进去,虽然面的味道有些偏差但好歹还能下口,怎么着也比没味道的营养液好吃。
她也不挑拣,三两口吃完才重新站起身,胃里的饥饿感总算是下去。
回过头,金漆大神龛就立在工作台上,体积几乎有半人多高,这还是已经缩小过的尺寸,黑漆之上的金漆木雕在黑夜里依旧熠熠生辉,光线仅仅是薄弱上一些。
流转间似乎更为奇妙。
就像是与这座金漆大神龛那头互相呼应一样,闻青斐也正好出了门搓了把脸,打过来通讯:“成了!还真跟你说的反应差不多,那边总算是谈下来,就是老狐狸不好糊弄,如果不是最后楼那边的消息又出了点意外他还真不一定会松口,就是二次塌陷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再搭进去成本。”
裴椋笑道:“谁说还有二次塌陷?”
“怎么没有,我那会坐在那听见那老狐狸跟人说——”闻青斐说一半时候猛地反应过来,“假消息?”
“算不上,顶多只是提醒一下,毕竟二次塌陷概率不大但总有可能性。”
裴椋简单作答,“不过这回谈敬那一批机械正好派上用场,借用他们的直接机器开工能够省去不少时间。”
“好。我知道了。”
闻青斐应了两句。
裴椋没再继续熬夜而是睡下,第二天她清早醒来已经是清晨,她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下时间,开始换衣服洗漱,熊孩子则是按时的端着牙杯出现在门口,张口就要叫:“起床——”
“打住。”
眼前人面无表情的把他往下一按,捂着嘴,裴椋踩着拖鞋身上只简单套了件短袖,清瘦的手臂却叫人挣脱不开。
“唔唔呜呜——”
熊孩子嘴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眨眼,裴椋松开手顿了顿改成拎后颈,大步把人几下拎进厨房:“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你有什么事了。”
裴辰:“……”
他压根底就没什么事,谁能预料到故事线会是这么一个发展。
然而这话能说吗?
他只能够不情不愿道:“今天早上有通讯打给你的,但是你没醒我就接起来了,那边通知说我年龄到了要去上学。”
“上学?”
裴椋动作一顿倒是忘记了这一点。
按照星际法律的规定,好像还真是这么样来着?
而且之前监管者也的确是提醒过熊孩子到了年龄,该考虑一下托管上学接受教育模式。
她顿了顿总算是开口,“那你的意思呢?”
“……”
裴辰一脸挣扎的看着她,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和决定,但裴椋也能够从他表情里看出想法,他就是不想去。
“得,指望你是不行了,我改天还是去找监管者商量商量吧。”裴椋只声音顿了顿继续道,转过话题,反正她今天也是要出门一趟,顺道一起去监管局一趟也能算刚好。
熊孩子还没有张口发表意见,裴椋倒是已经自顾自拖着椅子坐下,啃了一口袋子里手抓饼,火腿肠夹着青菜和肉松碎油条,乱七八糟的搭配她吃的反倒挺舒适,顺带着把另一袋放到了裴辰面前。
裴椋吃完就站起身来,一手抓着背包肩带,一手按着门转回来叮嘱道:“我今天要晚回来你直接去隔壁,我帮你把这一个月的饭钱付清了。”
熊孩子瞪大眼睛:“什么时候?”
“昨晚。”
裴辰:“好吧。那你去吧。”
裴辰只能看着人走出去,然后重新一边啃着手抓饼叹息一边走去隔壁,嘴里振振有词道,“少壮不努力,老大总离家啊。”
“晏哥。”
晏词正戴上耳机站在位置旁,门外边的敲门声就先一步响起,姜小牙亦步亦趋的跟在他旁边几步蹦上青年肩膀,猫尾缠绕着手臂,懒洋洋的趴着脑袋。
晏词抽出时间去给人开门:“怎么了?”
“她出门了。”
熊孩子眨眨眼,只说了四个字简单概括一切,“而且中午不一定回来,她让我晚上如果没见着人就来你这边吃。”
晏词点点头,青年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不听话的跑上去,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如同春水波动,在光线下被黑发衬托出莹莹的绿。他伸手勉强按下,好看的眉眼顿了顿,“中午不一定回来?我知道了……你去那边坐着吧。”
熊孩子欢呼一声抱着猫就跟着跑走,姜小牙哀求的脸开始变得生无可恋,摇晃着尾巴只想吐舌头,只能够被熊孩子抱着强制性拖走。
青年则是刚刚坐下去戴上耳机就被刷起的弹幕看的愣了下。
他眉眼间的神色顿了顿,随机按紧耳机。
【今天直播间怎么又有小孩的说话声,这回对话我可是不会再被糊弄过去了,绝对是小孩!晏神最近是打算换一个新的人设?全职奶爸还是兼职托管?】
【上面的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做为偿巨债上门打工专职男保姆,新型职业还挺受欢迎的。】
【应该不可能吧?晏神这身家还不至于欠下什么巨额债务,存款余额想要挥霍一空都需要本事,就算再怎么样光是每年打游戏也就够活的了。】
弹幕纷纷胡乱猜测。
搞得屏幕前的青年抿了抿唇彻底陷入无奈,他直播没露脸,然而时不时响起来的小孩声音压根底就不用猜了,的确是叫这几日直播间陷入了一种迷之动乱?
虽然他几次否认但依旧有人半信半疑,只不过这回疏漏的有些厉害彻底暴露。
“我刚刚——”
对面那头传来笑声,“得了得了,晏神你可别说了,这回不管是光脑声还是隔壁声还是偶然听到的模糊音我可都不会再信了啊,再糊弄真不干了,我都听见全程对话了。”
“青与你也跟着闹?”晏词没想到队友还要跟着来参合一脚。
“诶诶诶,这可不是我跟着闹,是你找的借口都太敷衍了!”
弹幕还要大胆往下猜。
【难道是晏神是趁着这段时间已经瞒着我们去当了——】
“没有这回事!”为防止弹幕越猜越离谱,他只能澄清道:“是邻居家的孩子,她弟弟。”
虽然裴椋不承认,但以这个形式来看也能算是。
真相出场后弹幕果然平息了不少作妖,主要限定范围已经被彻底按死。
不过弹幕不作妖,对面游戏选手就不乐意了。
“晏神,就算是弟弟也不太好吧,你这最近可谓是太离谱了,一手奶娃一手上阵打游戏,你这是看不起我啊!”
不,这都不是看不起,是□□裸的蔑视!
对面打着游戏的另一位选手也跟着道,玩笑似的打趣。
晏词胡乱混过去:“好了,别说这个了,继续吧,之前的关卡还没过——”
他鼠标点开之前放久了的游戏,点击地图,正想要继续下一关,却突然发现这一关已经是解锁状态。
【???怎么回事?不是没过关卡吗?】
弹幕纷纷开始疑惑。
青年摘下耳机,点开背包看了一下,又发现里边多出了一把掉落的隐藏属性条,这一条属性在游戏里算是超稀有属性,关卡难度极其之高,掉落次数又极少,以至于玩了这么久整个游戏连一条都没刷出来,这会居然直接金色ssr开局?
【我草!稀有属性条!直接给boss增加双倍负面效应,简直boss利器啊!】
【瞒着广大观众刷野还在这里装无辜,过分了过分了。】
【我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隐藏属性条,晏神你还说没打过光,装没有是吧?】
“这一关我都放着落灰好久了,真没挑战过,确实是没打通——”当事人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情况,只能够握紧耳机茫然解释道。
裴辰还在旁边语不惊人死不休,“啊,那是之前她打的关!”
问题来了,“她”是谁?
直播间观众顶着满脑袋问号,一时间弹幕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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