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靠,我对所谓的发光牙雕简直抓心挠肺了,到底是什么能不能放出来见个真章?】
【上面的那位,你前一天不还在抬杠找茬吗?】
裴椋看着话题被转移,三两口吞完剩下的包子,平静的活动了下手腕,挑了挑眉也随手去做自己的事情,不动声色的扣开卡槽。
直到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声了。
【能不能不要扯开话题?重点不应该是发光牙雕吗?再这么玩我要以为是你们大佬故意搞来的水军配合甩开话题了。】
【别演了,搞嘛呢,正事要紧好伐!大佬别再磨了!】
裴椋明明无辜躺枪却被弹幕一并牵连,她只能道:“也行,发光牙雕就发光牙雕吧。”
她手腕翻转,重新从卡槽抽出刻刀。
却是没开口介绍就从已经开好料的牙料下手,凿刀从侧面入刀已经有目标的动作,大致的将不需要的地方大开大合的剔除去边角部位。
牙料质地细腻下刀顺滑,刀尖一陷入几乎直接深入骨料内,剔出一片延绵不断的牙花来,顺着手臂的方向跌落桌下。
裴椋后颈跟着带上薄汗,嘴唇抿了抿,显得有些薄的一片嘴唇上下碰了碰。
遵循着走四面的原则,大致定型。
不过整体很快被雕刻出雏形,打出了一个粗胚的效果,龙船能够微微看出形状。
【难得的快,还是第一回见到大佬这么快就完成粗胚。】
裴椋卷曲的黑发被打湿了一些,抬起头拿过旁边擦了擦手,平静道:“因为练的太熟了。”
龙船作为当时鼎盛时期高阶传承必备的看门本领以及极受欢迎的外销品,做多了每一步骤几乎都刻在骨头里成了肌肉记忆,手该往哪转,哪个方位能够快速成型。
一上手就显露无疑。
陈良盯着屏幕扯动了两下嘴角,看着不知情以为多练就能够做到的弹幕更是努努嘴,心道哪里有这么简单。能做龙船这种大型物件的,单单本事就差不到哪去了!
象牙雕刻的难度可以说堪比登天!
裴椋继续换了把细刀开始上手,熟悉的手感叫她轻松不少。
龙船整个体型很大,多少也得耗费上两根牙料,还得靠着拼接手法才能勉强凑出粗胚来。
原本作为广州牙雕的一门广泛品,龙船最开始普遍也就一两层左右,框架定死了难以做出更多新花样来。直到后来外销品的发展才叫多层的牙雕龙船样式频出更新,一步步翻成了多层繁复的模样,创新点也在不断跃现。
而紧跟着体现在牙雕身上就是技术的提升。
最多的龙船一共就有十几层。
“……不过今天主题不完全是龙船,料子也没这么多,所以十几层是没指望了,差不多四五层吧。”
裴椋一边稍微提了提过往史,玩笑道,手上动作则不停,刀下去的更深,剔除不需要的牙料雕刻出更细的雏形。她手背绷紧青筋在光线下显出微微透光的血管走向,劲瘦却有力!
槽刀一点点刮去不需要的部分,龙船的船体形状很快就跟着出现,然后是第一层,第二层!
龙船已经能够隐隐看出大概的影子来。
裴椋终于放下手,伸手握了握掌心,抬头道。
“这就是粗胚。”
整个龙船大致比小臂更长一部分,整个体量还需要再进行拼接,可见难度和庞大程度何其之高!
叶拆看到这里,当即就财大气粗下手砸了个火箭:【牛!】
特效全面刷过直播间。
哪知道往常几乎上是独占的份额此时却强势挤出来一个不速之客——
【压倒性的实力砸了一个火箭,全平台通报一次。】
对方很快就打断他的特效直接强行压上了一头。
原本静默的弹幕终于从大佬的直播间里回过神来,结果转回头看见这么一出又是一阵哗然!
【我去,跟天下老板拼财力,这是打算正面杠啊?】
【打起来打起来!】
“我去,哪儿来的挡道?没看见我先砸了吗?”叶拆拧紧眉头不满,嗤笑一声,也立马跟了一个。
对方不甘示弱。
【“天下第一帅”打赏一个火箭!】
【“压倒性的胜利”打赏一个火箭!】
【……】
连续几回下来就连旁观群众都已经厌倦了,弹幕乌泱乌泱的刷过,再加上礼物各种金光闪闪的特效混在一起,旁边的光脑都险些刷卡屏。
【一开始我还在兴致勃勃喊打起来打起来,过了五回之后我只想知道土豪们的砸钱比拼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沧桑]】
【老板们糊涂啊!】
【可以了可以了,江湖比拼点到为止。】
一连几个火箭下去,看着对面像是跟他抬杠似的杠上,叶拆顿生怀疑。
能够跟他抬杠抬的这么彻底的少有,如果从脑海里的名额上再筛选一下那就更一目了然了。
他顿了顿,终于私信打出一个肯定性询问:【秦年秋?】
【嗯?】对方只回来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果然,我就知道。你别搁我这遮遮掩掩的装。”叶拆直接被气笑了,如果前一次是试探他这回能够直接肯定屏幕后边的对象。
“叶哥,你这知道也没用啊!”张公子跟在旁边默默出声补充了一句,这两人砸钱玩财力纯给其他人看热闹,何必呢。
但挨了叶拆回头一个眼神后他就默默闭了嘴,伸手给手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不说了,我闭嘴。”
一连串的提示音叫裴椋终于发觉了异常,她侧过头来,略高的眉骨衬托着那一双阗黑的双目,扫了一眼打赏的额度,出声制止道,“可以了,不需要再打赏。”
然而竞争已经到达白热化的时刻,礼物还在接着刷。
裴椋额角青筋顿时就跳了跳。
“再打赏举报了。”
她话语随意,却显出一种突兀的镇场作用。
叶拆:“……”
不是,怎么好好说着就要举报呢?
秦年秋率先收手,叶拆犹豫一下也悻悻的放弃继续跟下去的打算,梗着一口在脖子强行蜷缩了一下手指,只能看着屏幕上的排名咬咬牙,迟早得找秦年秋讨回来这一回的失利!
弹幕则是在最初一段时间的幸灾乐祸后一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硬气还是主播硬气,直播间举报老板第一人无疑!】
【从来只见过向老板讨要打赏的,就没见过用举报老板来警告不要打赏的,就是说举报老板还是得看裴神,手动狗头】
【在大佬面前一切的花里胡哨都是班门弄斧,你们怎么就不明白呢?都天真了啊。非得江湖比拼拼财力,这不是就凉凉了吗?】
裴椋收起刀来扣紧卡槽直至严密。
直到两人安分下来她才拿过毛巾擦了擦手,清瘦的手背微微绷紧弧度,青筋血管交错在光线下被照亮,指骨匀称。
换了一把刀继续落刀,“现在刻细胚。”
龙船整个粗胚已经打好,简单地做出了拼接的规划,拆成三块料。
从龙船起底开始雕。
原本光滑无奇的牙料被勾勒轮廓,成为了整一个画舫形式的加高层数龙船,只融入其中两个元素所长的部分。
仙宫楼阁堆叠,而龙船的船身刻画还要加上细密的鳞片。
裴椋重新握了伞骨制成的钩刀,极细之余兼顾坚韧,顺着边缘的草稿线条位置一个个刻过去,剔除内部多余的牙料,居然是内部直接掏空!
窗口全部需要剔除勾勒花纹,整一项就已经是足够的庞大工程。
牙料内部本身就是空心,裴椋用了榫卯结构进行整个的稳固和拼接,边缘薄的地方几乎能够透光,在光线下衬着绷紧青筋的手背,叫手腕虎口握紧钩刀的手更为的稳稳当当。
裴椋后颈和身上沾了一身潮气,她过高的眉骨在光线下被也勾勒出阴影,莹白的牙料似乎泛着淡淡的白光,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鲜明!
牙料被拼接上去,甚至一部分的亭台楼阁是半边立在空中,如仙宫,又如琼楼玉宇!
再配合上如玉一般的牙料更是衬托出了缥缈之感,莹润生姿。
两边立起的旗帜与龙船顶部雕刻的鬼工球遥相辉映,刻了一条小龙,口衔一盏龙灯,边缘的大型龙船更是在周围雕刻鳞片,一片片掀起痕迹。
龙船有窗口被打开,里面多数是雕一些小人。
各种动作神态却没有因为这是牙雕龙船的一小部分就敷衍,而是一个不落的刻画出各种神态动作出来。
精细的无语言表。
叶拆看着眼前呈现的细胚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极力控制着想要喊一声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不住的吞咽了一口吐沫,伸手搓了把脸。
张开更是卧槽了一声:“我已经开始期待发光牙雕的成品了!”
旁边的陈良被扯过来凑数,看到这一幕依旧是梗着脖子道:“只是雕刻一个龙船跟发光牙雕有什么关系?”
张开想一巴掌拍他后脑勺,翻了个白眼道:“你是之前还没赌够是吧?”
“赌?还要开盘?”
叶拆听见关键词同样出声。
“赌赌赌!”陈良索性直接道,他前两回输的都太不甘心,这一回必然能够扳回一局。他还真不信什么发光牙雕的大饼了。
张开在旁边叹了一口气,“你再过两小时可别说我没劝过你。”
然而他们这头才刚刚定下赌局。
裴椋就已经在屏幕外端起旁边的水杯拧开喝了一口,稍微润了润喉咙,紧跟着想到随口一提:“广州牙雕里有一句老话,叫会车的不会雕,会雕的不会刻,会做牙球的他也绝不会龙船。”
“总之没有全才。”
【等等,这个逻辑我怎么没搞懂呢?】
【前面,你不是一个人。】
既然会车的不会雕会雕的不会刻,做牙球不会龙船,那为什么眼前人什么都会?
等等——
陈良手一顿,心里陡然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裴椋压紧卡槽,顺带擦了擦手才抬起眼来,看见弹幕的反应倒是平静。
反而混不在意的纠正补充道,“我算那个例外?不过也就是唯一一个而已。”
老话还是老话,不算打破的太严重。
【我日……不是,我靠!这也能叫轻描淡写“算那个例外”?广州牙雕当时鼎盛期都发展到了什么程度都没有出一个全才,结果大佬轻飘飘就上了???根本就是bug级别的存在吧?】
【严谨点也不是没有全才,应该说能够样样精通巅峰造极的少之又少,当然,首先得排除掉眼前这个妖孽——】
【只能说大佬对自己的认知太不清晰了,让我推演一下后面的剧情,所以这句老话就被迫改了,作孽啊。】
【这种级别的大佬你们居然能够忍住不激动?献上膝盖了,顺便喊一句大佬牛逼!(破音)】
【新水友还在震惊,老水友已经发现了这饭有毒!好在外卖点的菜还没到,立马去跟老板退单了。】
裴椋被看的有些好笑,掀了掀唇角,“没这么夸张。”
陈良只想呵呵两声,所以他为什么要自取其辱?
这根本就是常人无法战胜的存在。
旁边的叶拆则是已经伸出手提醒他,“现在可以提前给钱了。”
陈良垂死挣扎:“……当前没出结果,我觉得胜负还不一定。”
叶拆奇异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真情实感的意外他的天真想法,“是吗?我还觉得一开始就已经毫无悬念了。”
陈良:“……”
这绝对是□□裸的蔑视与嘲讽。
而且他觉得他还是可以再□□一会的,哪怕只是一小会!
裴椋用钩刀剔除去牙料的表面,
龙船上的小人或静或动,窗门完全无遮掩,清清楚楚的能够看清透雕的小人。
甚至在隔着屏幕放大的细微一下能够看清楚刀尖剔除牙料的一举一动变化,小人的神态和动作全被勾画出来。
还有发髻,衣服。
这种工程绝对浩大,而且极费心力。
裴椋背后不过多时就已经被细汗彻底浸湿,手腕捏久了酸痛异常。
她微微抿了抿嘴唇,拿过旁边抹布擦手仰头喝了大口水顺着滚进喉咙,“得了,先歇一下。”
她重新捏起一把刀,形状比较别致,叫原本有些恍惚的弹幕停止了屏息凝神转而问道:【这是什么刀?】
“刮刀,广州牙雕多用。”
裴椋声音微微抬起,聚焦在这一点上随口又多说了两句,“主要可以对牙料深层次处理,也方便转弯,雕刻繁复的东西时候好搞。”
剩下的就不用多说,广州牙雕几大种类基本都是繁复东西。
她简单粗暴讲解了遍,弹幕倒是真理解不少。
【这风格不得不说……我难得听懂了。】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科普的方式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粗暴的拆解反倒是一下记住了,靠,如果能多来点这种讲解就好了。】
【因为人性本贱。】
【上面的实力拉仇恨啊,你平时说话不被揍一顿怕是难以收场。】
另一头赵倩则是迟迟赶到,她抹了把脸上的细汗,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视线紧紧盯着屏幕一瞬都不敢移动,“还好还好,至少赶上了大佬的直播!”
她今天机甲训练一路□□练到半夜才宣告解散,机甲又干报废了一条手臂只能自己上场修。
搞的忙完这一切大佬都已经开播了!
还好也就开了个头。她今天肯定能够看到发光牙雕!
赵倩缓和神色,注意力重新转移,全给到了牙雕龙船上,屏幕上的刮刀一点点刮去多余的牙料。
极细的刮刀到了裴椋手里反而操控自如,一点点从刀尖剔除卷曲的牙花,尖头陷入进去。
动作顺畅顺利,几乎没有错漏的时候,她后颈已经带上薄汗和一身潮气,周围房间闷热,连带着虎口也跟着泛起后,绷紧了手背青筋紧跟着下刀。
整个龙船拆分出各处,分隔之间人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有人趴在龙船旁眺望,有人在房间内沏茶,有人站立在甲板上围观这一切。
人影错杂其间,不过指尖大小的小人却都栩栩如生。
到目前为止弹幕一切氛围都还算好。
直到旁边插入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开麦质疑一下,牙雕龙船雕的的确是没毛病也很好,但这到底跟所谓的发光牙雕有什么关系?】
雕刻了个牙雕龙船也能叫发光吗?
发言的弹幕现在觉得自己绝对是被骗了!这根本就是个吹出来的虚名罢了!
【这不才刚开个头,现在就能这么笃定牙雕一定不能发光了?根据我的以往经验,小心被打脸。】
【别无脑吹了,我倒是觉得说的有一定道理,牙雕龙船本来就和发光扯不上半毛钱关系,拿这个当卖点有做不出来效果不就是明晃晃的诈骗吗?】
【是不是诈骗等着看就完了,反正我不发言,我怕被打脸。】
裴椋抬头挽起袖子,看了眼弹幕倒是没什么表示也没有任何波动。
似乎像是没在意这场争议风波一般。
然而她不在意,其他人表现却相反了,陈燕看了眼弹幕忍不住提醒道:“这主播是不是招非议被质疑了?爸你就这么看着也不着急?”
老爷子平时表现出来的也不是这模样啊?
看见眼前人被杠一句都恨不得以身顶上。
这回又是怎么回事?陈燕忍不住在心里怀疑道,难道是发现了这主播其实是个骗子看热闹?还是已经过了那时候的沉迷上头期?
反正不管怎么回事都得先安抚住再说。
她心里满腹狐疑,但嘴上还是安慰道:“其实下头就下头吧,有时候确实是容易上头的厉害——”
陈毅咳嗽两声,奇怪的转头看她:“什么下头?我下什么头?”
“您老不是干看着不动吗?”陈燕嘴角抽抽,“放平常你不是早就冲上去了?”
“那是我有信心!看吧,这打脸跟我当时一模一样的。”陈毅倒是满不在乎,慢悠悠的吹了吹杯子的茶。
然后颇有风度的看了眼屏幕上的那条发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哼笑来。
想他当时也是这么自持甚高。
最后还不是被打脸了,这回能给差到哪里去?
陈燕:“……”
“行,你老继续,我就是个路过的。”
“问得好,咳咳,干的漂亮啊!”另一边陈良反应则截然不同,他一拍大腿深表认同,这会看见弹幕也像是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样,虽然眼前人有全才的能力,但也不代表着她就能做出发光牙雕啊。
虽然眼前人有一挑三的名头,但也不代表能做出发光牙雕。
虽然——反正她做不出来发光牙雕就对了!
只要这个发光牙雕最不成功他这把就能彻底翻盘了!
陈良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自己之前飞出去的余额又回到了怀里,他忍不住搓了搓手,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得意和喜气,转过头一笑说道:“叶哥,你等着吧,我打赌这个发光牙雕绝对的——”
他话才说到一半,屏幕上的人就已经开始动作,裴椋只不过卷起袖子开始打开装置。
牙料细腻洁白的龙船霎时间像是被通过光一般,明晃晃的亮起,烛火通明。
宛如燃烧着的火光一般。
裴椋随意的抬起眼,那一双像是过水的眼睛在此刻的倒影之中也显得目光灼灼,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龙船一角松开,“你们要的发光牙雕。”
“……做不出来。”
陈良声音才刚兴奋的接上后半句话,抬头往屏幕上一看,整个人就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大脑一片空白,人彻底傻了。
这特么说好的做不出来呢?
怎么这么一下就给成了?
叶拆乐了,见怪不怪的拍了拍他肩膀,“没事,的确是做不出来!”
陈良彻底一蹶不振,整个人萎靡的不行。
陈良:“……”
这就不是人!
整个龙船大约有手臂的长度,庞大繁复,拢共三层,中间甲板空出来一块,上下两侧又分别加盖了一两层的亭台楼阁。
通了光之后倒映出来的烛火显出人影幢幢,纯白色的牙雕繁复,整个龙船宛如灯火通明一般,热闹繁盛!
俨然一副人间盛景。
弹幕一时间也跟着彻底沸腾!
“我去,我为我自己的大放厥词跪了!原来真不是吹的,发光牙雕是真的发光牙雕!”
“之前我还在怀疑,现在我只想跪着问一句大佬这个发光牙雕它到底卖不卖[流泪]!”
“你们有我惨?靠,刚刚通光的那一刻我手一个不稳把水打翻了,现在正在一边收拾残局一边看直播。”
“低情商:今天我吹的是人吗?高情商:不,是神。”
当然也有质疑的。
【用开灯技术的还叫什么发光牙雕?有什么能惊艳到的,本来看牙雕就是冲着这两个字来的,结果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这句质疑也被不少人赞同。
然而就在弹幕开始疯狂彩虹屁的时候,眼前人突然出声:“不过真正的发光牙雕当然不是这种。”
裴椋声音平静。
弹幕随即一愣,不是这种?那还是哪样?
裴椋扯了扯眼前的卡槽,稍微一拨动,轻微弹开机关。
眼前牙雕已经在眼前成型,大片白玉般的光泽无疑不昭示眼前的白色黄金珍贵性,手臂长度,只手触感温凉带着牙纹,牙雕龙船与画舫。
古龙船,明丽堂皇。
弹幕几乎已经陷入窒息一般的溺毙感里去,白色的龙船在光线下几近半透明,透着光线更带动的指腹顶端半片纹路里清晰的浅红。
裴椋看着眼前龙船也晃神一刻,眼前人只垂目擦了擦手,过高的眉骨显出侵略性,卷曲的黑发被薄汗打湿贴在旁,声音还带着残余的潮气,那双清瘦修长的指节微微塌陷捏着一张纸托住一角。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也就是所谓的发光龙船。
裴椋声音稳定平静,微微顿了顿才从喉咙里出来。
匀称的指骨凸起青筋,在光线下已经带出光影泯灭,一手按着龙船一手关了旁边的灯。
叶拆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嘴唇,整个人宛如被过了一阵电般起了一身麻意,后脖子和耳根都是阵阵的僵硬,“开玩笑吗?发光牙雕,所谓的奇迹——”
但心下预感却又告诉他这事并不似作伪。
那还能怎么“奇迹”?
叶拆感觉自己大脑都要被炸开。
赵倩则是捂着半张脸搓了搓,灼热的呼吸被她堵在指缝里,视线明亮又紧紧的盯着眼前屏幕——
光线灭掉,一片漆黑。
直播间里弹幕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眼前突然伸出的清瘦修长的一双手就先代替了光线,手背上的血管颜色还微微透着光,她手里托着几片薄薄纸张沾湿了似乎是鱼油又似蜡的液体,放进龙船内部,紧跟着按开打火机。
通天火光起!
一刹那的瞬间直接燃烧过整片龙船内部,大片的火光在龙船内被照亮,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象,火光冲天!
牙白的龙船里各个人物雕刻都被照亮,明黄的火焰光线跳动,照如白昼,黑夜里光线似乎是点燃了什么篝火一般,带着烈火的势头一路亮起蔓延,滔天的火光几乎就要灼烧进视线里。
龙船用象牙雕刻出来的龙鳞似乎都一片片的被折射出了光泽,重叠的鳞片纹路熠熠生辉,微微的亮色洁白如昼!
仙宫楼阁如在火中悬挂,隐去一半痕迹。
龙船前头那条纤细单薄的小龙则跟着被照亮,它身躯弯折盘旋,极薄透光的内壁在光线里就像是被燃烧着,半边身躯与火光融为一体,时隐时现,随着旗帜飘扬,嘴里吐出的龙珠也在活动!
宛如一片浅薄的纸片落入这火光之中!
“这就是……发光牙雕?”
陈良舔了舔嘴唇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得自己两耳嗡嗡,整个大脑几乎快要炸开,刹那时间失去听觉,只能勉强挤出嘴里的字眼!
张开则坐在旁边脸色恍惚好半会才回神,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道:“……就说了,你为什么非得打赌大佬的直播呢。”
赵倩狠狠伸手搓了一把脸平复大口喘气的气息,终于仰起头继续道:“灯火通明!这才叫做发光牙雕啊!”
裴椋也没有多过废话,她眉眼和下颌骨弧度映照着眼前跳跃流动的火光,修长苍白的指节也被燃起的火光照应到一块斜角,却一动不动。
垂目收起卡槽,气息重新平复。
弹幕此时已经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我靠!这就是之前提的发光牙雕?你管这个叫做普普通通的发光牙雕?】
【火光冲天的那一瞬间真的完全惊到我了!看的人僵硬半截,火折子的形式是古法的烧火法吧?点火时候我还担心这最后会把牙雕烧了,看起来特殊涂料就是特殊涂料。】
【就一个字强,直接上火的灯火通明,头一回长这种见识,服气了!】
好半会弹幕才跟着反应过来,浩浩荡荡刷过去一排,连带着刚刚进入直播间的一些新观众都被这副架势看的一惊。
还有人又提起前面的半段事,终于能够吐出一口郁气,抓住一切机会继续怼道。
【谁一开始在扯发光牙雕不行的?站出来再说两句看看?你管这个叫做不震撼?要是还能掏出来个比这震撼的我直接磕头!】
【就是不够震撼不行!别按头替人买账!】
【这还不够那是真得你来一出火烧草船了,前面的你就别瞎扯死鸭子嘴硬了,这种火烧牙雕就是发光牙雕也足够震撼!】
弹幕此时心态就是日了狗。
很日狗的那种日狗。
你管这玩意叫做发光牙雕?你直接叫个火烧龙船不好吗?
眼前大片的火光蔓延,带着炙热的意味跟着霎时间宛如亮起灯火一般,通明如昼。
看的人刺眼。
陈良只感觉自己身侧握着杯子的手指冰凉,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却是看着眼前的屏幕再没有了声。
偏偏旁边人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继续道:“陈毅,你这不是说牙雕肯定行不通的吗?”
叶拆被这么一提醒,顿时也直勾勾的将视线投向他,发出一个字音:“嗯?”
陈良,“……”
他麻木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地,缓缓伸手捂住了脸,内心已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今日就是赌徒的败局!
屏幕上眼前人已经扣紧卡槽,火光燃烧到最后一段终于慢慢熄灭,因为涂料的特殊性以至于内里火光褪去后依旧牙白,不见丝毫烧黑的情况。
“传闻秦陵点灯也是用的鱼油,可燃烧千年不灭,能够保证整个陵墓长达上千年的灯火通明。”
裴椋终于收回手,重新按开光线低声道,声音越过头顶叫弹幕跟着一顿。
千年不灭?传言虚实不论,单单一段火光和小块鱼油就已经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如果是大面积的点灯长明,那又得是怎么一番灿烂盛景?
叶拆不得不承认,自己更受到震撼。
不过他也只愣了一瞬就重新收回眼看向陈毅:“赌约该兑现了吧?”
“我就剩这三千了。”陈毅一咬牙,试图做最后挣扎。
叶拆无动于衷,看着他半天没动墨迹着还催促道:“剩三千你就全给了,没事,下回的两千我会记得从你这再拿的,实在不行你现在拿点财物抵押我也是接受的。”
陈毅:“……”
“不是,你们这还是个人?”
他只能硬着头皮麻木的从卡里刷出来相应金额,最后看着自己就剩下个位数的余额欲哭无泪。
再次走出包厢分明外面还是一片暗下来的天色,陈毅却仿佛看到了并不存在的刺目阳光,惆怅的从身上抹了一圈只摸出口袋里的盒子,财务全输了个干净,剩下的值点钱的东西也被拿去被这群野蛮人扣留了,只能咬了一根半破的烟,眼角落泪:“……阳光好刺眼。”
这就是赌徒的惨烈现场。
裴椋隔着一个屏幕对这些事倒是毫不知情,只垂目,清瘦修长的指骨关节处微微凸起青筋,剐蹭着被刻刀划的擦蹭出浅红,她随意的擦了两把毛巾就无视了。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直播到这里。”
【居然这么短?大佬的直播不是又缩水了吧?感觉比起之前来还要短上太多了,明明还没有这么快结束啊?】
【算了算时间没短,是发光牙雕耗费太多时间了,不过震撼也是真的震撼。简直强的一批!】
【别提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什么叫做降维打击啊!大佬这牙雕妥妥就是了好吗?】
裴椋看了一眼弹幕没再多话,稍微一点头声音还透着大半的潮气,背脊和下颌处都是细密的薄汗,伸手关闭直播:“感谢‘天下第一帅’‘压倒性的实力’送的火箭,下播了。”
紧跟着屏幕一黑就不再继续。
弹幕也只能够散退,赵倩她虽然最开始一段困的不轻,但架不住现在她清醒了,还是残留在整个兴奋的神经细胞里的那种清醒,大脑一阵嗡嗡。
舔了舔嘴唇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然后看着现在凌晨的时间沉默,明天机械课程得五点起,也就是说她现在的睡眠时间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
赵倩环顾了下终于仰头,艰难扯动表情,痛苦的闭上眼睛:“……大佬这直播间简直就是午夜杀手。”
可惜午夜杀手也会被人制裁,裴椋下了直播又面对了她眼下的第一件事,楼道因为年久失修又开始漏水,滴在顶上,渗透的水渍一直到地板和房梁,小范围渗透了一边……刚好落在了熊孩子房间,裴辰则因为睡不着半夜跑过来找她。
“你要是不解决掉漏水的问题我就没法睡了。”
“行,你等等我解决。”
裴椋拆开翻看了两眼问题,拧紧眉头简单让裴辰去到一边,紧跟着拨通了通讯找房东,想要让装修看看楼上情况,好找出问题。
然而对方只在通讯里道:“这栋房子已经够久了,不负责保修,要解决只能是你自己解决。”
尽管是钱调顾忌着裴椋身份敢怒不敢言,但显然还是因为五个月房租的事针对着人,闻言直接拒绝了这个要求并且啥也不沾手。
“行。”
裴椋没多说什么,只简单应下。
钱调掐断通讯心情总算是上扬好了不少,嗤笑一声嘴里还嘟囔着:“小丫头片子还跟我来斗这套,嫩着呢!”
裴椋平静的冷了神色,收回手,旁边黏腻的鱼油沾染到指腹,跟着叫眼前人不经意抬起头来,摩挲了一下指腹。
倒是提醒了她。
裴椋利索的收拾了鱼油端去管道。
重新刮了一遍凝固的鱼油又最后做了一遍封顶,效果倒是意外的不错。
只不过裴椋最后在刮平的收尾工作之前还顺带着把楼上的管道错了个位置接上,也算是“给予”对方的一个惊喜,就是不知道对面一大清早看见这份惊喜后会是什么表情了。
她指骨的青筋凸起,用力涂抹刮平最后一道缝隙去除多余的鱼油,重新刮回到刀背上。
原身找的这房子,似乎也就房租便宜这唯一的优势了。
“遇上的麻烦是真不少……”裴椋刮完最后一道用打湿的毛巾擦了擦手腕,重新垂眼伸手去捂额头,冰凉的手背贴在侧颌上,叫她原先诞生的倦意清醒不少,只是身上潮气还没散去又添了热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能够认命的再度走入卫生间去冲澡。
折腾到半夜才重新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钱调就打来通讯,裴椋洗漱完用冷水浸透掌纹,跟着擦了把脸,这才站直身起来接通通讯咬了口手里加热后的煎饼。
裴椋表情恰到好处的带了一点疑问:“大清早的,钱哥这是有什么事?”
对面一进来就开门见山直接道:“我上面漏水了!”当然,钱调更想开口问一句“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你真不知道?”钱调将信将疑,不过他显然更笃定自己直觉咬牙道,“不是你还能是谁?之前提了漏水问题的就只有你,怎么偏偏这么巧刚说完我这就坏了!”能够做到这点的只有眼前人!
然而裴椋眉眼平静的表情都不带变动,只道:“是吗?可能是因为长期不保修的缘故吧,下面修好了污水就往上灌输了。很正常,就是修理麻烦点。”
还没等钱调再说些什么,对面人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想必钱哥肯定能够自己解决问题,我就也不多费心了。不然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再说了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乱说话,我这人不计较,但要是哪时候碰上个脾气不好的指不上就跟您较真上了,多麻烦。”
她声音还带着清晨的冷气,没睡醒一般携倦意低声提醒,似乎还微微带笑。
“解决问题——”钱调险些被她气出一个好歹来,张口就想要爆粗口但又硬生生忍下去,大脑都是嗡嗡的发麻,咬紧后槽牙,这哪里是对面嫩着,眼前人分明就是狠得不能再狠了,下手就是利落的打着七寸。
最后一句还捏着分寸,算作威胁也算作提醒,本身就不大的小事,他钱调要是真当回事闹大了那才是搞笑。
以至于他现在的满腔怒火的充血上头的大脑思绪都只能够被迫冷静下来,犹如当头一盆冷水。
直把钱调气的头痛。
熊孩子抱着姜小牙从旁边爬出来:“早餐吃什么。”
裴椋额头青筋跳了跳,平静挂断通讯不再管那头的钱调表情,然后提起他衣领,拎着人走进厨房:“加热后的煎饼,微波炉里自己拿。”
裴辰:“……”
他表情顿时大失所望:“为什么是加热的。”
裴椋也很真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只有加热的。”
她眉眼淡淡,跟着对面那头闻青斐的通讯又紧跟着过来,这回是打算晚上详细聊昨天的话题。
裴椋没再继续。
回到家门的时候她才又顺带着听到晏词不经意提起钱调今天因为楼上渗水严重,“据说楼上管道错了,检查花了大力气才找准点把渗水的地方给修了,又因为漏水渗透了大半天,地板也得跟着一起换。林林总总算下来算是大出血了一回。”
星际的人工维修费本来就高,这种渗水的难度检测只会只高不低。
他脸上神色也有些诧异。微微垂眼,青年浅绿色的眼睛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裴椋喝完最后一口汤。
不动声色的带过了自己在其中的“贡献”,清瘦修长的指节凸起青筋,淡定的接完最后一句话道:“那钱哥也算是倒霉了一回,不过能够解决彻底也好。”
晏词点点头继续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够彻底解决了。”
当然不能,至少这几天是别想了。
裴椋平静的收回眼,没有吐出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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