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顾斐斐成之后,仍然重复不断做一个梦。
梦里是一股浓重油污气味的老电影院，前面的人高高坐着，将的视线挡紧,开口向身边的女人求助，但喉间塞棉，一个字也发不出。
因为身边的女人在哭。
电影里的人在笑，在唱歌,在鲜亮的青草上牵着手转圈跳舞。
身边的女人在哭。
起初是窃窃哭，后来肩膀颤抖，每一次的哭声都好像要将内脏呕出来。
斐斐知道自做不了什么，呆着脸不敢出声,而里已末日一样的预感。
电影看完之后,女人给在摊贩那里买了一支。
拿在手里一口也不敢吃,亦步亦趋跟着女人。几次伸手去够女人的手,女人却越走越快，直到们之间隔了长长的一段暗巷,而终于恐惧极了喊，妈妈！
女人一步也没停,就这样一直走到了黑暗的最深处。
2
顾斐斐醒来时花了五分钟的时间考自在哪儿。
在睁眼前的一瞬间，都只当那是一场春-梦，漫长、热烈，亦纤毫毕现的细节。堪称高质量。
纳入视野的是白色天花板,工业风格的黑色轨道吊灯，深蓝色窗帘，黑色沙发，几何元素的灰色毯，铜色金属的床头柜……
绝对男性化的装修风格,多半，业主是个内井然序、自律而志力很强的人。
如果不是昨晚发生的事，愿为其贴上一个“禁-欲”的标签。
但显然，此刻躺在身边的人，身体力行证明了他不是，谁能想到，明明看似分正经以至于几分无趣的人，床笫间是另一种逼得几近崩坏的风格。
像是他不紧不慢早在山野里划定了边界，随猎物先自行逃窜，但无论如何，也逃不离那界限，待猎物在这不断的尝试中耗尽力气，他再去收网。一击毙命。
很条理和章程的狩猎方法。
总归，颠覆了顾斐斐对他的一印象。
顾斐斐眨了一下眼，收回视线，转而去看躺在身边的人。
觉得摘了眼镜挺适合他，至叫人一眼的视线重点不再是他的眼镜，而是他实则挺直的鼻梁。
顾斐斐下午事，这时候得起床了。
爬起来，感觉自亟需去洗一个澡，疲惫和酒精的双重作用，让他们昨晚结束时倒头就睡了，没精力和去做清理。
出于礼貌，借用浴室之前，认为是打一下招呼为好。
便伸手碰了碰身边的人。
尹策喉咙里“唔”了一声，缓缓睁眼，不知是否近视的缘故，他眯了一下眼睛，去打量。
顾斐斐从他脸上瞧出了与五分钟前自一样的茫然，于是道：“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
尹策摇头，三分窘然。
顾斐斐：“方不方便我借用一下你的浴室，洗个澡。”
尹策朝着一侧的房门伸手。
十来分钟，顾斐斐洗完澡，裹着浴巾出来。
卧室里，尹策也已经换上了衣服，t恤和长裤的居家装束。他一手抄兜，站在窗前，窗户是打开的，扑进来风里寒凉的水汽。
顾斐斐瞧床沿上自的衣服整齐堆叠在了一起，乐了一下，谁帮他叠的，不作他想。帮炮-友叠衣服的，真是头一个碰到。
顾斐斐丢了浴巾，将内-衣拿来，“哦，对了……”
尹策闻声转头来，瞥的一瞬间，又飞快移开了视线，“……嗯？”
“昨天晚上，你戴-套吗？”顾斐斐旁若无人穿衣服。
尹策愣了一下，“……没。”
顾斐斐耸耸肩，“那我买药。”
尹策目光落在脸上，一瞬间的惭然，“昨晚喝醉了……对不起。”
顾斐斐顿了一下。
为没采取措施而道歉的，也是遇到的头一个。
顾斐斐穿好了衣服，尹策，这是哪儿。
尹策说：“你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顾斐斐笑了声，“不了吧。”
这不符合春宵一度，好聚好散的原则。
尹策点点头。
却走到衣帽间去，从格间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走出来，递给顾斐斐，叫，如果什么事，可以给他打电话。
顾斐斐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接了名片，瞧一眼，笑说，“尹总监，你每次都这样派发名片，也不怕我们这些女人赖上你？”
尹策脸上没什么表情，跟昨晚上在谈宴西朋友的cb一样，一圈人喝酒聊天，独独他点走神的漠然。
后来，是在外间的洗手台那儿，顾斐斐看他摘了眼镜在那里洗脸，镜子里照出来的一张脸很合的审美，就走去邀请。
尹策并没立即答应，眯着眼睛看一一会儿，自顾自取了面巾纸擦脸，戴上眼镜，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快散场，顾斐斐将要起身，昏暗里，坐在身侧的人，手指往手腕上一搭，声音低不可闻：我送你。
现下，尹策这几分漠然呆板的表情，让顾斐斐促狭起，一步走近，踮脚，摘了他的眼镜。
尹策条件反射伸手去拿，顾斐斐将他衣领一扯，让他低下头来，更近凑拢，舌-尖轻轻在他眼皮上一扫。
他迅速且无措眨了几下眼。
顾斐斐笑出声，把眼镜给他戴回去，名片也一并往他的领口一塞。
“走了。拜拜。”
3
倒没想到，再碰面那么快。
顾斐斐跟梁行霂的画廊已经解约了，现在其实没什么着落，也没想好下家去哪儿。碰巧，个学的校友想开个公司，做画家运作、艺术投资这一领域，就想约聊聊。
初七上午，赶在回圣彼得堡之前，顾斐斐是抽出时间，去跟校友了一面。
约的某字楼下的星巴克，聊了两个小时，觉得不靠谱，也没当面回绝，只说要回去想想。
校友送出去，说顺便去外面接一个人，他约了一个做投资的，人只中午吃饭才时间跟他聊半小时，这时候应该已经下来了。
推门一出去，顾斐斐就看字楼的三号门那儿，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显然也看了，脚步都顿了一下。
顾斐斐顿觉荒诞，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尹策倒是出声道：“顾小姐。”
校友：“你们认识？”
尹策：“。”
顾斐斐里想，岂止。睡。
校友笑说：“那不如一块儿聊聊？斐斐就是我的一张王牌……”
顾斐斐也不甚客气，笑说：“学长，八字都么一撇呢，就成你王牌了。”
校友也笑：“咱们不聊得挺开的吗？”
顾斐斐说：“走了。你们慢聊，我明早飞机呢，回去收东西去了。”
看了尹策一眼，微微颔首，“拜拜。”
这天晚上，顾斐斐收到了尹策的微信好友申请。
可能是找那个校友要的，猜测。
没想太多，通了验证。
-
顾斐斐回校约莫一个多月，又回国了一趟。
在圣彼得堡的一个美院进修，院里个老师拟定了要来北城开个人画展，顾斐斐是筹备组的一员。承办个展的是一家非商业性质的美术馆，两头的沟通协调工作，便是由顾斐斐负责的。
除了展览身，一系列为期两周多的讲座，也是顾斐斐接洽协调，时候兼做一下翻译。
为了这次画展，顾斐斐重拾万不用的朋友圈，发九宫格图片力宣传。
开展一天，顾斐斐陪老师亲临美术馆做宣讲。
在观众里，顾斐斐看了尹策。
趁着休息时间去找人，尹策正一手炒都站在一副画前，他穿着毫不模样，气质上种又矛盾又统一的感觉。
顾斐斐悄没声靠近，忽抬手，碰一下他肩膀。
他一点没被吓到，转头看，笑了笑说：“已经看到你了。”
顾斐斐笑：“你来是给我捧场，是给我老师捧场？”
“都。”尹策看，“晚上几点结束？请你吃饭。”
“不确定。要看情况。”顾斐斐模棱两可应了一声。
到晚上，美术馆这边的人，要请老师吃饭，顾斐斐列席陪，便发微信跟尹策说了一声。
直到九点半左右，尹策才回复，几乎是掐准了这边差不多将结束了，：什么方？我来接你。
顾斐斐没回他。
顾斐斐将老师送回酒店，回自房间，翻行李箱，发现烟抽完了。
下楼去了附近便利店，无功而返，常抽的，一般的便利店没，男士烟习惯不了。
点索然返回酒店。
躺在床上，也是鬼使神差，掏出手机，给尹策发了条消息，附上烟的品牌，并他：没什么途径能搞到。
尹策：不确定。要看情况。
顾斐斐笑出声，直接给他发了酒店的定位和房间号。
随后将手机一丢，进浴室去洗澡。
吹干头发，抱着电脑处理了一会儿微信群里的消息，约莫去了四十分钟，人来敲门。
顾斐斐走去，将门打开。
尹策身上的外套换成了咖色的长风衣，很经典的版型，很衬他的精英学者的气质。
顾斐斐笑着，也不先让他进门，先伸出手去。
尹策手伸手外套口袋里，掏了包烟出来，拍在手掌里。
顾斐斐接了一烟，也一并将他的手一捉，往里一拽。
门阖上，尹策背靠着门板，眼镜后的目光里审视味良多。
顾斐斐要去摘他的眼镜，他伸臂格开了，将的手腕一捉。
顾斐斐：“洗澡了吗？”
尹策没应声。
笑着，踮脚，凑到他颈间，嗅了一下，“看来是洗了。”
“那么……”伸手，将他的下巴朝下一扳。
尹策屏了一下呼吸，在以为要吻他的时候，却虚晃一枪，将带笑的呼吸喷在他鼻尖，手垂下去，碰他，“办正事吧。”
尹策很是君子，对顾斐斐而言，一种革新的体验。真是破天荒一回，人在进入正题之前，要认真，可以吗？
嗯嗯嗯应声，受不了这温吞节奏，比他更主动。知道，这样的男人，你只把他逼到死角，他才会丢弃他君子的那一面，展露能的征伐欲。
-
这两周时间，几乎每天晚上，顾斐斐都是跟尹策一起度的。
两个人的关系，某种程度而言很纯粹，彼此默契不说什么废话，只探索肉身更进一步的契合。
两周去，顾斐斐预备回学校了。
这天晚上，顾斐斐去了尹策的公寓。他们照例直奔主题，尚未餍足，却被一通电话打扰。
顾斐斐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剧烈振动。
伸臂拿来，看了一眼来电人，愣了下，紧跟着随捞了衣服，往身上一裹，起身，走到了窗前。
尹策看着额头抵住了窗户玻璃，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的白色衬衫被披在身上，了，尤显得那身影茕茕孑立的。
说话的语气也是尹策前所未，那样凛冽、涩然而满不在乎，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似乎是谁出了什么事，那边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情况。
而后，空气都安静一瞬。
短促笑了一声，“死了？……终于死了啊。”
电话挂断了，而立在窗前，许久未动。
尹策套了裤子，起身，不由自主朝走去。
偏头去看，才知脸上没一点表情。
平日几乎都是带笑的，那笑说不上多真诚，可能多数人看来，是带了三分虚伪在里头。
但此刻时刻，倒宁愿虚伪，因为现在这样的表情，叫他不知道说什么，里直突突梗了一下。
像是灵魂被掏走的一种空洞。
尹策忍不住伸手，掰着的肩膀，将往怀里一揽，“……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顾斐斐看他一眼，终于，脸上挂上点笑，“能在你这里待会吗？我一会儿就要走……”顿了顿，“奔丧。我爸死了。”
（待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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