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根据几天的了解，这位巡逻队长除了特别有“眼力见”之外，几乎完全没有存在感。
直到今天——凌霜停被统帅一面具砸出了鼻血，巡逻队长护送他去清洗。巡逻队长是个本分人，没敢上手碰凌霜停那身浴衣，只是用湿毛巾给他擦脸，结果这位世子大人是个过分敏感的主儿，眼睛没睁开就一阵张牙舞爪地扑腾，巡逻队长又不敢对他实行武力镇压，只能小声安抚，谁知道这位世子越安抚越来劲，一巴掌打开了花洒，给自己来了一场透心凉。
巡逻队长这下傻了眼，还不能想好怎么办，凌霜停就已经跑了。
可能透心凉真能带动心飞扬，凌霜停在极短地时间里找到了可以跟沉渝撒娇装可怜的借口，套着二斤中的湿浴衣一路撒着水点子就奔回了沉渝的办公室，最终完成了搅黄沉渝和夏图的密谈。
沉渝猝不及防，脑子里还在转联盟的破事，没反应过来就被凌霜停蹭了一身水，接着就被很有“眼力见”的巡逻队长补了一刀。
于是……帮世子殿下洗|澡，成了沉渝的当务之急。
夏图作为一个资深“狗腿”，闻听统帅要洗|澡，亲自上阵，带领自己手下的亲兵把浴室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消毒了三遍，坚决要让自家洁癖的统帅体验到星际宾馆才有的体贴服务。
“统帅，如果您不嫌弃，我希望留在里面，为您提供贴心服务。”夏图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套搓澡小哥的衣服，手腕上搭上一张白毛巾，虔诚地朝沉渝弯腰。
沉渝懒得理她，连一个“滚”都不想说，直接拍上了门。
夏图被门关上的劲风吹乱了头发，她很失望地将毛巾甩到了脖子上，回头正对上巡逻队长堪称心花怒放的笑容。
“你干嘛？”夏图感觉到了危险，双手拽住了毛巾的两端。
巡逻队长低下头，抓住自己的手腕，用最僵硬的表情表演出了“惋惜”，假惺惺地一抹眼角，仿佛那里真有两行热泪，“图儿啊，别怪我哈哈，”他没忍住差点笑出声，“都是统帅的主意我就是听令……你别怪我呦！”
夏图嘴角抽搐，扭头就想跑，结果视线猝不及防被遮住，身上顿时绕上来一根绳子，几下收紧，她就被绑成了阳澄湖大闸蟹。
“妈的——不要脸！你竟然套麻袋，土匪吗？呜——”
巡逻队长咧着嘴假装抽泣，把毛巾塞进了夏图嘴里，小声道：“你是海盗，我是土匪，咱们乌鸦别笑猪黑。”
说完，一挥手，两名巡逻队员扛起了夏图，晃荡着扭秧歌地步伐往外走去。
一行人经过夏图手下面前，竟然没有人敢拦。
浴室里，凌霜停正站在屏风后换衣服，他两手捏着湿漉漉的浴衣领，忽然有些慌乱。
虽说他和沉渝来澡堂子之前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遭，但目前这个发展明显和他预料的不一样。而当时的那股新奇劲散去，现在不大的空间内就剩下他和沉渝两个人，隔着隐约的水汽，一道屏风后的沉渝已经脱完了衣|服，往腰间围了一条毛巾。
凌霜停偷瞄过去，见沉渝肩背上肌肉线条干净利落，仿佛用刻刀雕琢过一般的健硕。
透光的屏风在此刻忽然显得很是欲盖弥彰，外间的池水轻轻荡漾，静腻中流淌，温柔无声地低吟出某些隐匿的期望。
“哗啦——”屏风被拉开，沉渝走出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凌霜停，“你在这参禅呢？还没脱完，等着我帮你吗？”
凌霜停激灵了一下，捂住领口背过了身，慌里慌张嘀咕一句，“你别看。”
沉渝：“……”
刚刚撒娇撒泼的不是你吗，怎么现在这么纯良了？
“呵。”沉渝不能理解，伸手在凌霜停头顶摸了一把，“孩子大了心思多，两个男人你给我矫情个什么劲？”
说完就亲自上手。
指尖方才碰到布料，就听到外面夏图最后一声骂街，凌霜停抓住了救命稻草，岔开话题，问道：“外面造反了？”
沉渝歪头听了听，“没有，就是给夏图一点教训。”说完他垂眸看到了凌霜停脖子后面泛起的红色，似乎懂了什么，停在半空中的手又在凌霜停头顶按了一下，“我先进去。”
说完迈步出去了。
凌霜停站在原地，听见沉渝迈入水池，平静的水面被他惊扰，水流声响起又消失，仿佛另一种叫嚣地战鼓。
凌霜停被一股无由来的嫉妒席卷，匆忙扒了自己的浴衣，也在腰上为了圈毛巾，就走出去直接浸入了水中。
沉渝看着凌霜停气势汹汹泡进水里，迟钝地目光落在少年单薄的肩膀，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唐突了。
凌霜停尚未成年，也没有分化，虽然是个男孩，但保不齐以后可能会成为o，此时此刻此景似乎真的能够上洛克那些乱七八糟不能细听的妖言。
这叫什么事儿啊！
啊——
沉渝在内心里哀叹一声，觉得再多看一眼凌霜停都是骚|扰，于是伸手从旁边拿了帕子，盖在了脸上，眼不见心不烦。
凌霜停尚未从刚才奇怪复杂的情绪里脱离出来，再看他此时的举动，很轻易就想歪了。
“夏图喜欢你。”凌霜停说。
沉渝一愣，抬头看他，帕子从脸上掉了下去，落在水里，浮在水面上。
凌霜停看着那帕子缓慢被水浸湿，渐渐下沉，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水浸透了，肋骨间溢满酸涩，“我说，夏图喜欢你，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沉渝没明白他问这是什么意思，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的沉默落在凌霜停眼里成了默认。
“你既然知道，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是不能消耗，更不该那么对人家。”凌霜停垂下眼眸，面无表情，语气也听不出情绪，但就是让人觉得委屈。
也不知道这份委屈，他是为了还是夏图，还是为了自己。
沉渝注视着他，从少年平淡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什么，极细微的轻轻一扫，却让他有些慌乱。
“不是你想的那样。”沉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解释，“夏图跟我的关系比较复杂，也许她一开始是有那个心的，但现在早没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凌霜停猛地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沉渝，“那她为什么要说你是她……”
他后面的两个字没说出口，因为念出来都觉得被背叛。
沉渝觉得凌霜停现在特别像一只准备进攻的河豚，自认为很凶猛，实则很蠢萌。
“那是她说着玩的。”沉渝叹了口气，神情显出些倦色，“手持利器的人未必是为了掠夺，活在荆棘中，才更明白保护色。”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凌霜停听懂了——夏图出身海盗，前半辈子没合法过，也许她也想成为联盟星系的合法公民，但外界的环境她无法改变，于是找了个听起来很不像样，但好歹是个理由的理由，让自己能站在阳光下一会。
“所以联盟内部又出事儿了？”
凌霜停在极短的时间里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把问题绕回了正事儿。
沉渝一愣，反应过来，没接他的话茬，朝他招招手，“过来，我帮你洗头。”
凌霜停狐疑两秒，磨蹭过去，转过身背对沉渝坐在他旁边。
沉渝没说话，伸手拿了洗发乳，在手上搓出了些泡沫，抹在凌霜停头顶。
沉渝的手指细长，但指尖带着薄薄的茧，擦过头皮的感觉令人战栗，凌霜停低头看着水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会长大的。”
沉渝手上动作一顿，不走心的应道：“是啊。”
凌霜停不甘心地扭过头看他，“我不可能永远是孩子，我会成为最强大的alpha。”
沉渝双手用力将少年的脑袋掰回去，目光追着他头顶的泡沫，食指翻飞，给他换了一个佛祖的同款发型。做完后，他眯起双眼，很是挑剔地观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认为不很符合审美，于是又把他的头发抓乱，再换一个古地球欧洲贵族卷。
“alpha不错，可万一成为o呢？”沉渝心不在焉地回道：“这种事儿一看天分二看脸，过来人奉劝fg永远不要立。”
“那你呢，你当时有没有想过自己万一成为o？”凌霜停又把脖子拧回来了。
沉渝手上动作一停，仔细回忆了一下。
他小时候过得不怎么样，基本从懂事开始就坚定了自己不做o的决心。
他是个行动派，有了目标就去做。当时他查了很多资料得知第二性别受激|素水平影响，所以他严苛地控制自己的各项指标，甚至用过违|禁药品进行干预，结果自然不会出现偏差。
“没有。”沉渝诚实地摇了摇头，声音矮下来，“我不喜欢万一。”
凌霜停敏锐地从他的语气中探知到什么，觉得有些心疼，伸手想摸他的脸，被沉渝躲开了。
沉渝迎着凌霜停的目光，感觉自己成了一只受不得惊吓的兔子，活生生把自己恶心得寒毛爆炸，没好气问道：“你干嘛？”
凌霜停一点都不怕，他直视着沉渝的目光，“我也不喜欢万一，可是如果是你。我变成o也不错，统帅，要我不要？”
沉渝：“……”
什么情况？
他又被未成年人调戏了？
“要你大爷！”沉渝一扬手，把凌霜停脑袋按进了水里，“你还是赶紧清醒一点吧，这乱七八糟的都是跟谁学的。”
水没过头顶，飘起一层泡沫，凌霜停挣开沉渝的手，呼噜起头发钻出来，头发甩出的水珠贱了统帅一身一脸。
沉渝：“……”
眼睛里进水有点涩，他低下头去揉眼睛，银白色的头发从肩头滑下去，散进了水里，盛开出柔美的花。
凌霜停忍不了了。
他鬼使神差地朝沉渝身边靠了过去，他甚至能闻到沉渝的味道。
然后，他忍住了。
凌霜停强迫自己转开眼睛，伸手够到池边的干毛巾，随后趁沉渝用花洒冲眼睛的空当，将毛巾盖在了他脸上。
“统帅，礼尚往来，我来帮你洗头发。”
凌霜停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沉渝，声音有些雅，但面上还是稳住了没露痕迹。
沉渝眼睛沾了水，看不清，敏锐的感觉告诉他现在气氛不太对，但他单身到现在那也是凭了真本事，自然不知道凌霜停的欲盖弥彰，于是非常自然地往池壁上一靠，双手搭住了边沿，把自己宝贵的脑袋交了出去。
凌霜停双手拢起他的长发，手指穿过发丝，轻柔地顺了两遍。
花洒喷出温水，从发根到发梢打湿，雪松的气味在温水下温暖了几分，凌霜停伸手顺过沉渝额顶的美人尖，终于没忍住，近乎虔诚地印上一吻。
隔着头发没有触感，惊鸿一瞥的膜拜，平静了少年澎湃的心湖。
他可以什么都不要。
凌霜停茫然地想。
如果没有这个人，或许他早已经葬身在陌生黑暗的星际。
他救了他的命。
他成了他的命。
安静中的流水声显得有些吵，沉渝的头皮无由来一麻，感觉到了刹那间闪过的杀气。
“统帅。”凌霜停的声音响起，“你信我，就算最后我成为o，我也一样可以站在你身边，保护你，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沉渝从他这句话里听出决绝，伸手把毛巾拿了下来，刚睁开眼花洒连着水雾就直劈而下。
凌霜停哈哈大笑，抽手又用干毛巾把她的脸盖上了。
沉渝想发火，又觉得没有必要，最后咳嗽了两声就此揭过，安然躺在旁边任由凌霜停摆弄他的头发。
三星系世子的澡洗得非常细致，等他和沉渝出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巡逻队长恭候在外，迎接两人。
沉渝换了干净的衬衫和长裤，长发扎在脑后，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干练。
凌霜停套着宽松的长袖和长裤，甩着两只过长的袖子，兴奋地有些中二。
“统帅，向您报告。”巡逻队长错开步子，跟在沉渝身后，“我们在这座空间站的航程记录表中，发现了第四星系贵族星舰的记录。”
“谁家的？”沉渝正在低头看洛克发来的报备，一抬手示意巡逻队长等一下。
巡逻队长神色几变，等着沉渝放下手，才斟酌着台词：“是……休利家。而且，按照现有航程记录规律，未来一周内，他们可能再次登录。”
沉渝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巡逻队长。
巡逻队长额角冒汗，顶着沉渝周身忽然变冷的气场，神色悲壮。
凌霜停不知眼前是个什么情况，看了看沉渝的表情，又看了看巡逻队长。
随后就见沉渝及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抬手给洛克发消息：“计划改变，我们要在空间站多停留一些日子，给赤银三卫传信息，让他们过来。”
凌霜停心里忽然一咯噔，有不好的预感。
【南瓜文学】NANGU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