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地球时代，有钢筋混凝土建造的现代化城市，也有连路都不通的农村山区。
先进鄙视落后，文明吊打腐朽，所谓的世界大同，一直是历史执政人物骗取选票的口号和画饼的素材。
直至现在，人类已经进化至星际时代，科技的发展已经普遍化，但关于阶级的鄙视链却没有得到丝毫改善，甚至愈演愈烈。
就好比四大星系的首都星，一片安宁和乐，所有人都富足而幸福，就算各位权贵心里憋着劲想要整死敌对方，但大家真见了面还是非常亲切的。
但域外……又是另一番光景。
这里没有文明和谐，只是一个纯粹的动物世界。
处处都带着原始世界的芬芳。
这个地下空间站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化石，一副棚户区的外貌。
参差不齐的建筑中间隔着一条歪七扭八的街道，地上永远湿漉漉的，稍微低洼些的地方积着水，被来往的人踩成斑驳的泥印。
这就是这座空间站的商业中心。
沉渝站在街道入口处，遥遥看一眼窜动的人头，神情忽然变得非常超脱。
凌霜停倒是已经忘了刚才生他气的事儿，满眼都是惊喜，撒丫子就想往人群里钻，结果刚一迈步就被沉渝拽住了。
“怎么了？”凌霜停回头，疑惑地看沉渝。
“人有点多。”沉渝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我，别走丢了。”
说完，他神色间闪过几分为难，犹豫了几秒朝凌霜停抬起了手。
前面的话凌霜停听懂了，但沉渝的动作他是一点没看懂，于是歪了歪头，成了一只好奇的猫。
沉渝也没说话，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他两步又停下。
他刚才抬起的手伸向后手，放开手掌，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凌霜停目光落在沉渝的放松的掌心，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被捏紧了。
下一秒他就听到沉渝有些别扭的声音，“手……给我。”
凌霜停瞬间一震，下意识咬住了嘴唇。
沉渝伸向身后的手轻轻张握两下，轻飘飘的动作，一瞬间染上某种不能明说的诱|惑。
凌霜停站在原地，缓缓伸手。
伸出去，又马上缩了回去。
“啧，快点。”耐心即将告罄的沉渝侧头看他，微垂的眸子挂起一阵微风，席卷过凌霜停的身侧，惊得他一个激灵。
“啊！”
眼看拿微张的掌心就要收回，凌霜停慌忙上前一步，牢牢捏住了沉渝的掌心，然后抬头朝他甜甜笑出了六颗小白牙。
沉渝没说话，抬步就走。
等走出去几十米，他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感觉长发下的耳朵有些发热。
而此时的凌霜停，完全就是一只掉进了米缸的耗子，他抓着沉渝的手，情不自禁的轻轻晃荡。
他脸颊上染着绯红，周身如同被春风环绕。
是无法言喻的甜蜜青涩。
但这一幕落在旁边的路人眼里就有点变味，俨然是一位面色冷酷的父亲，带着自己的傻儿子在逛街。
“你说，挺好个娃，怎么是个傻子呢？”路边一个卖冻梨的大爷自言自语这，把裹脸的围巾往上蹭了蹭，然后朝沉渝喊：“这位大人，新鲜的冻梨，看您这样高贵的出身，保证没吃过，给孩子买一个吧，看着挺可怜的。”
凌霜停没明白自己和“可怜”有啥关系，看向沉渝，“？？？”
沉渝扫了一眼老头，拉着凌霜停在摊前站定，低头看一堆垒在布包袱上的黑黢黢的果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并不上手。
凌霜停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卖相欠佳的水果勾起了他家统帅莫名其妙的洁癖。
于是凌霜停主动上前，一边挑东西，一边笑嘻嘻地和老头搭话：“老伯，您怎么知道我们没吃过啊，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东西。”
老头闻言一呆，没想到凌霜停刚才笑得像个傻憨憨，智商确实正常的。
“呦，小少爷见识真广。”老头瞬间换上一副谄媚相，“我还以为像大人一样的高贵人物，没见过我们贫民的东西，嘿嘿。”
沉渝眸光微转，神色已经变了。这小破空间站的生意门路这么广？
那背后的第一链条可能比他一开始想的要大很多。
凌霜停倒是毫无所觉，嘻嘻哈哈地跟老头套话。
“哪儿高贵啊！第四星系边缘，还没这繁华呢。也就是跟我……”凌霜停回头看了眼沉渝，故意一顿，“哥，出来见见世面，长长本事，不然以后不得饿死了。”
“哦哦哦。”老头贼溜溜的目光在沉渝和凌霜停身上逛了两圈，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早说啊！那您二位可是我们这的财神爷了！我们这脏地界，没人管的，要不是有你们赏口饭吃，早就饿死了。这回是哪儿，还是往第二星系去吗？”
这话听起来意味很深。
这小破空间站的生意门路原来这么广？
那背后的利益链条可能要比想象中还要庞大。
凌霜停神色微动，看向沉渝。
沉渝面无表情，伸手拿过凌霜停手里的冻梨——这时候他的洁癖又好了。
他又随便捡了几个给老头，说：“你这么关心我们啊？”
说完他抬眸扫了一眼老头。
那冷冰冰的目光犹如结冰的寒铁，冷不丁从皮肤上滑过，伤口瞬间被冻住，猎物来不及惨叫就已经毙命。
老头僵在了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受控制的颤抖，喑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听起来像是受到了惊吓，“没、没、没有。不敢……小老、老儿多嘴了，贵人……贵人恕罪。”
沉渝没再接茬，低头从个人终端付了钱，把兜着冻梨袋子拎在手里，顺手牵过凌霜停，钻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身上的气质太特殊，所过之处，见到他的人都自主给他让路。
原本拥挤的街道人群分散开，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
凌霜停第一次见到这架势，有点慌。
沉渝一开始没注意，但走了两步，也觉出不对，于是站在了原地。
然后他身前身后同时让出了两条路。
凌霜停：“……”
沉渝：“……”
两个人在红海中央站了几秒，最后凌霜停率先反应，拽着沉渝转身狂奔，一路回了机甲。
“统帅，我们商量一下，你可不可以稍微平易近人那么一点点？不然我们很容易暴露的。”
机甲舱里，凌霜停趴在门上的透视窗朝外看，语气里充满埋怨，“还说是带我出去散心，结果现在我心情更抑郁了。”
沉渝没接话。
此时他正站在桌边，低头和一堆黑黢黢的冻梨大眼瞪小眼，眉头紧紧锁紧。
凌霜停没听到他回话，以为他又生气了。
扭头看他，就见统帅一脸凝重的表情，神态和出席官方葬礼时如出一辙。
“怎么了？”凌霜停赶忙走过去，有些担心地抬头看他。
“第二星系。”沉渝轻轻吐出几个字，然后当着凌霜停的面通过联通了巡逻队长，结果还不等他接通，就被凌霜停按住了手腕。
沉渝：“你干什么？”
凌霜停：“你觉得那老头的话是真的？”
沉渝表情也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一根手指按住凌霜停头顶，另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转。
凌霜停原地化成了一直陀螺，旋转着朝里间飘过去。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别管。”
“我不。”凌霜停原地转了两圈，一把扯住了沉渝的袖子。
他重心不稳，身子歪倒，沉渝被他带着没站稳，两个人一齐仰到下去。
眼看凌霜停就要撞倒地面，沉渝眼疾手快拢着他的后脑往自己怀里一护，身子一翻，另一手在地上借了把力，重新又站了起来。
眼前这一切发生太快，凌霜停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从沉渝怀里滚过一遭。
沉渝放开他，转身就走。
凌霜停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下意识又抓住了他。
沉渝终于怒了，“你没完了吗，到底想怎么样？”
凌霜停一惊，猛地回过神来。但他也没收回手，反而拽得更紧了，说：“统帅，我能帮你。”
沉渝目光里写满了“不信”。
凌霜停龇牙一笑，说：“不信也没关系，你先等我说完，再考虑好不好？”
沉渝沉了口气，没吭声。
凌霜停得到默许，深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沉渝的眉头又皱了一下，结果还不等他开头，对面凌霜停一串类似连环炮的分析已经说了出来。
“统帅，我曾听说过，绑架我的人是‘海蛇’的人，他们当时要带我去域外的一个地方交货，但中途你救了我，所以等我的人肯定是没等到，所以这些人还在原地吗？”
“紧接着，你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发现了几个非法空间站，然后你出来巡逻……统帅，这次巡逻真的只是你一时兴起吗？”
沉渝一愣，猛然反应过来，这小崽子居然是在质问他，刚要张口反驳，就被凌霜停一抬手挡了回去。
“我们到了空间站，发现俘虏所说的位置被清除了，但刚才那卖冻梨的老头又给了你新的线索，所以你现在急需知道这空间站的其他信息。而我，幼年时期和母亲居住的地方，就是类似这样的环境，你得相信，在这种环境下，我能获得比你更多的线索。”
“为什么？”沉渝挑眉。
“因为……”凌霜停呼出一口气，“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贵族。”
沉渝喉头一梗，半天居然没说出话来。
“所以，”凌霜停走到他跟前，两只手握住了他的掌心，“你相信我，好不好？”
沉渝好半晌没吭声，最终很头疼的扶了一下面具，状似放弃般问：“比如？”
凌霜停一听就知道有门，于是招了招手，让沉渝俯身。
然后他凑近他耳边，说：“经验告诉我，想打听八卦，不外乎就那几个地方，棋牌室、酒吧还有澡堂子。怎么样，统帅，有兴趣吗？”
沉渝：“……”
他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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