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宁徵脱口而出。
他右手紧抓着那蛇王的七寸,左手飞快抽出地上的斩邪,忙站了起来。
白衣人看着宁徵略微滑稽的模样,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我不需要这小家伙。好了,萍水相逢,你我就此告别。”白衣人衣袖轻拂,人已经远去。
不知为何,这一幕,像极了当初宁徵初遇洛凡的时候,那时候,留给他的也是这么一个背影。
亏他还以为,洛凡是仙尊,结果竟是魔尊。
可是,他还是不死心。
“敢问公子名讳。”他本以为得不到答案的。
却见那人回了首,冲他说:“柳弋陌”
宁徵点着头,心头竟莫名感到失望,那种情绪不经意间涌上来,就如同涓涓细流,虽然微小,但心底却很不舒坦。
“柳弋陌…”宁徵咀嚼着嘴里这三个字,抬步追了上去。
那白衣人应该是魔族的人吧?
毕竟,身在南荒的,几乎全是魔族,柳弋陌应该也不例外。
虽然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是魔族,但跟着他,应该就能到达绿洲。
宁徵:“柳大哥,等等我。”
手中的蛇王被他扔去了乾坤袋,芥子空间只能存放死物,乾坤袋不一样,可以存放活物。
恰在此时,斩邪旋转着刀身停在宁徵身前。
宁徵一愣,疑惑的看着斩邪,下意识问它:“你要带着我去追吗?”
他也能像师兄师姐一样,可以御剑飞行了吗?
斩邪摇晃了一下刀身,刀面瞬间增长了两倍,宁徵面露喜色,抬步踩了上去。
他刚借着斩邪实现了多年都未学会的御剑,雀跃得差点手舞足蹈,只可惜,他身形稳不住,好几次都差点从斩邪上掉下来。
“你…你慢点唉。”宁徵面色苍白,被吓得整个人都贴在了刀身上。
上次御剑,还是洛凡带的他,如今自己一个人,他才发现,御剑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容易。
刀身上的银光更亮了,斩邪飞得稳健了些,但离柳弋陌始终还是有段距离的。
索性这时没有再出现沙暴,否则,就凭宁徵现在的情况,恐怕不会有白日里那么走运了。
“跟着我作甚。”察觉出身后跟着的尾巴,柳弋陌终是停了下来。
他脚下踩着一柄长剑,如雪的白衣在寒风下猎猎飞舞,丰神俊秀的身姿宛若神袛。
柳弋陌眉心有一点朱砂,如画的眉眼,眉峰却冷冽如刀,隽秀的脸上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宁徵在他的五官中仿佛看见了洛凡的影子。
他浑身一个机灵,心里连忙打消这个念头,怎么可能会是洛凡呢。
是洛凡将他扔来这里,又怎么会来救他。
“我…我想去前面的绿洲,能劳烦柳公子带我一程吗?”宁徵觉得难以启齿,但为了不死在南荒,脸皮厚些又如何。
柳弋陌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蹙眉,垂眸看了眼宁徵滑稽的模样,沉吟片刻,应了声:“可。”
说罢,他回身在前带路,只是,却不是向着前面的绿洲而去,而是转路去了北方。
宁徵没法,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北方比这里的环境还要恶劣,风刮在人身上就如同有人拿着刀在你身上剐着,宁徵被冻得哆嗦,抱着刀身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突然,一件泛着冷香的雪白外衫罩在了他的头上,他忙手忙脚乱的将外衫扒拉下来,抬头看向速度渐缓的柳弋陌。
“披着,会好受些。”柳弋陌回身看向宁徵。
他身上只剩了一件白色里衫,冷风吹在他身上,没给他带来丝毫影响。
但风太大,还是将他的里衫吹散了些,腰间的系带有些松,借着夜幕上寒月的冷光,能模糊看见他微敞开的前襟。
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莹润的光泽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美感,就仿佛误入凡间的月下仙人。
“你不冷吗?”宁徵说着,手却将那外衫牢牢抓在手心。
“等你修炼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再畏惧炎寒。”柳弋陌说罢,继续带着宁徵赶路。
宁徵哦了一声,扒拉着将那外衫套到身上。
一缕缕清淡的冷香席卷着宁徵的四肢百骸,将他躁动的心思压下。
两人行了半夜,最后在一处山坳停下,宁徵来了南荒两天,还是第一次见着山坳。
还未下去,宁徵便见着不远处的山坳里传来一缕微弱的火光,耳边还隐隐听见一些怪声。
柳弋陌:“下面有一队人,他们在南荒生活了至少百年以上,所有南荒魔族都需得仰仗他们才能立足。
这队人,南荒人称沙行者,他们养了一种魔兽,叫风驼兽。
那是一种能在沙海寻路的魔兽,它们能力不强,但却能在沙暴中自由行走。
你若想去绿洲,便去找他们。”
宁徵闻言,眼眸一亮,可他很快意识到,柳弋陌应该只是送他来此而已,那他自己呢?
宁徵问道:“那你呢?”
柳弋陌眸光冷淡:“送到这儿后,就要靠你自己了,此后山水不相逢。”
好一个山水不相逢。
宁徵心一沉,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别人救了他一命,又带他来找沙行者,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还妄想什么。
“如此,那便珍重。”若有缘再见,定报公子救命之恩。
宁徵看着人已离开,只得将后面那句话记在心里。
他相信他只要在南荒,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这一队沙行者只有五个人,在看见宁徵突然闯入他们的领地时,睡在一旁的风驼兽都不安的呼哧呼哧起来。
睡意被惊走,为首的那人很快反应过来,从栖身之地起身,带着身后的四人与宁徵对峙。
宁徵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看他模样应该只有三十岁出头。
不修边幅的胡子有些邋遢,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
英挺的鼻翼,眉如冷峰,一双眸子犀利如刀,只一眼,便让宁徵觉得,这人的目光仿佛能直透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小子,干什么的。”男人开口了,声音浑厚,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能劳烦几位带我去前面的绿洲吗?”宁徵试探性的询问着。
男人呼出一口气,看了眼身后的四人,随即笑道:“去绿洲?唉,小子,看样子,你是才被关到南荒里来的吧?”
宁徵不懂他的意思,疑惑道:“有什么讲究吗?”
男人知道宁徵的来意后,敌意少了些许,几人又围着篝火坐了下来。
“过来坐,暖暖身子,我们慢慢说与你听。”男人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风干肉,一边嚼着肉干,一边招呼宁徵。
宁徵不疑有他,这五人看起来也不难相处,应当不会有事的。
除了男人以外,其他四个看样子也有二十五左右了,皮肤都非常黝黑,但一双眼睛却尤为晶亮。
他们围坐在篝火边,一边吃着肉干,一边喝着酒。
宁徵不会喝酒,在男人递来酒坛时忙摆手拒绝了。
“不会喝酒?嘁,真不够爷们的,小子,吃吗?”男人又将肉干递了过来。
看着他手里那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干,宁徵喉咙一滚,还是拒绝了。
宁徵:“抱歉,我不饿,多谢阁下的好意了。”
“行。”男人收回手,抬手一抛,仰头直接将肉干咬在嘴里。
“叫我骆峰吧,这一片的沙行者都叫我峰哥,你也可以跟着他们叫我峰哥。”
“行,峰哥,你叫我宁徵就行。
对了,除了你们,还有其他沙行者吗?”宁徵又看了其他四人一眼。
坐在骆峰旁边的孟宽一听,沉声道:“自然是有的。”
说完,孟宽仰头喝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脖颈流下,孟宽放下手中的酒坛,抹了抹嘴边的酒渍,接着说:
“他们比我们人多,很多魔族基本都找他们去了,我们没什么事儿可做,便栖身在这一片山坳,你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一片荒山,那些沙行者就待在那里。”
“那你们为何不去绿洲里住?”宁徵想到方才提到绿洲时,骆峰眼里的讥嘲和忌惮。
“这就说来话长了。”挨着孟宽坐着的胡介笑着摇了摇头。
孟宽:“小子,你想知道的话,就让我们老大同你说吧。”
王胜和陈勇闷头喝着酒,对这个话题都缄默不语。
骆峰吃完最后一块肉干后拍拍手,一边喝着酒一边问宁徵:“你知道南荒最早前是什么地方吗?”
宁徵摇头。
骆峰也料到了,他笑笑:“南荒啊,最早前便是魔界南域,如今的南域只是南荒分裂出来的地界。”
宁徵一愣,倒是从未听师叔和师兄讲过。
骆峰继续道:“红莲业火最早焚过蚩阳的地界,就是南域,后来,这里便成了蚩阳最棘手的地界。
其余三域被波及得少,比南域繁荣太多,但地底深处仍有火种留存,指不定哪天就卷土重来,将其余三域也焚烧殆尽。
就算上一任魔皇还在世,面对红莲业火也毫无办法。
所以,南域成了蚩阳最难收复的地界。
而那绿洲里,现在住着的,就是最早南域的魔族。
自魔君统御南域后,这些魔族被赶进这里,强大的结界和阵法困着这些魔族,后来这里便被人称为南荒。
因为这里是南域都舍弃的土地。”
宁徵闻言,嘴唇都开始发起抖来,冷汗顺着背脊滑下,风卷起身上披着的外衫,冷得他身体都开始打着颤。
骆峰的意思他懂了,所以,他也变成了洛凡舍弃的人?
他将自己从临墟带出来后,终于耗尽了他的耐心和兴致。
浓烈的恨意在心底滋生,宁徵咬着牙,眼角已经红了。
洛凡逼得他背叛了师门,被临墟所弃,回不得太娥,他还杀了最敬爱的师叔,从此再也回不了头,是洛凡将他拉入泥潭,让他在魔界挣扎求生,卑贱如蝼蚁。
如今,洛凡弃了他,将他扔进南荒,九州之大,六界之中,何处容身?
“宁小兄弟,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喝口酒暖暖身子吧。”一坛酒又递到了跟前,宁徵无力的摇摇头,拒绝了骆峰的好意。
宁徵:“多谢峰哥,但我真不会喝酒。”
“那你再烤烤火,身上暖和了就去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路。”骆峰站起身,将酒坛收回了芥子空间。
“峰哥要休息了,咱们也快去睡下吧。”四个人嚷嚷着,紧跟着也离开了篝火。
宁徵应了声,双手抱膝坐在篝火前发起呆来。
火光在眼底跳跃着,他的思绪却已经飞远。
去了绿洲,又能如何?不过就是苟活下来,残喘着,活得半仙半魔。
不过,以他这修为,谈什么仙途,若哪天坚持不住,不若就此入了魔,遂了洛凡的心意。
宁徵一想不开的时候,会把整个人都绕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他现在就想找个地方蜷缩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见他,他也不必再出来见任何人。
翌日一大早,骆峰在前方带路,回首间,见坐在风驼兽背上的宁徵,笑道:“宁小兄弟,看你面色,昨晚休息得还不错吧。”
宁徵始终扬着头,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见骆峰回头看他,眉梢微挑,回道:“昨晚多亏诸位大哥,来南荒多日,难得有一夜好眠。”
的确是好眠,那懦弱的家伙,又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带着壳的乌龟。
“那就好,咱们这趟去绿洲,起码要行两日,不休息好,就过不了沙暴风眼。”骆峰不放心,提醒着宁徵。
宁徵:“多谢峰哥提醒。”
他们一行六人,迎着沙暴在这片荒芜的沙地里行了整整两日,第三日时,眼前总算现出模糊的绿景。
“这片绿洲署地锦川,在中心有一处冰脉,所以才能在南荒留存下这一片绿洲。”骆峰一路为宁徵讲解着锦川的由来。
宁徵淡漠的应着,目光始终落在前方的绿洲上,思绪也不知飞向了何方。
恰在此时,沙暴正中的风眼开始移动,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而来,宁徵眯眼,抬手挡在眼前,以免风沙迷了眼。
越靠近风眼,那沙暴就比之前他们所遇上的所有沙暴还要猛烈。
身下的风驼兽不安的低叫声,竟隐隐有后退之意。
“奇怪,它们从不惧这风沙,怎会突然生了惧意。”骆峰惊疑了一声,忙环顾起四周。
但是风沙太大,根本看不清前路。
“峰哥,是风信蛇。”风沙弥漫间,陈勇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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