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邑国的太子殿下,谷那尤止。这个名字,你不会陌生的。”洛凡冷眼看着尤止的脸色逐渐难看下来,他垂眸,看了眼尤止手中被他掐断的赤血草。


    “赤血草虽比不得聚魂草珍贵,但也容不得你如此浪费。”


    尤止一瞬间回过了神,他忙松开手,那株被掐断成两节的赤血草霎时掉在地上,洛凡垂眸看了眼,复又抬眸看着他。


    “你都知道了。”尤止闷闷的说着,嗓音有些干涩。


    “七旬后,骶竞峰,本君与闻人樂一战,你要去吗?”洛凡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几乎都嵌进了软榻中。


    尤止欲言又止,暗自却翻了翻白眼,听洛凡的语气,他有拒绝的可能吗?


    尤止:“去。”


    一盏茶功夫后,沉默的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洛凡半睁着眸子,一脸倦色。


    尤止闷头捣鼓着手中的药草,洛凡到底还是先打破了沉默。


    洛凡:“本君不问,你以为你不吭声,就能逃过去?尤止,你不该给本君一个交代吗?”


    尤止只好停手,顿在原地,嗫嚅着,低声说:“君上既知我是谷那尤止,应当就已经清楚了所有。”


    洛凡:“可本君所知的,是你修的仙途,而不是来南域做的巫医。”


    尤止又沉默了,他闷头继续捣鼓他的药草,看得洛凡心烦气闷。


    这家伙身上肯定还发生了什么,不然不会一提起古邑国就是这个模样。


    但不管尤止是走途无路来的南域,还是另有所图,他既然没有开口说,他也不必再问。


    洛凡放过了尤止,他继续瘫在软榻上,想着不久前让人将宁徵送去南荒的事,眼角余光见着尤止很明显松了一口气。


    两人间的气氛又恢复之前诡异的宁静,直到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僵局。


    “尤止,我从烽城给你带了一包糖炒栗子和一包麦芽糖。”徐图手里提着两大纸包的零嘴,一条腿才刚迈进来,视线正好落在躺在软榻上的洛凡身上。


    尤止在洛凡对面,两人离得不远,他视线只稍稍一移就能看见。


    洛凡来了兴致,不再瘫在软榻上,而是靠坐了起来,他随意扫了眼徐图手中提着的零嘴。


    洛凡:“本君记着,徐护法并没有买这个东西。”


    他和徐图一起下山的时候,分明没有看见这个东西,想必是他离开他们后,徐图再去的烽城买的。


    徐图一向沉稳内敛的眉眼有些许松动,他目着脸,给洛凡行了一礼:“属下见过君上。”


    说罢,见洛凡懒洋洋的点了头后,他才抬步来到尤止跟前,将零嘴递了过去。


    尤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真是你给我带的?”尤止别扭着,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他还以为,徐图当时是同他开玩笑呢。


    一个随口一说,一个随耳一听,过去便过去了,谁知道,这人还真给他带了东西。


    “但我并不喜欢吃甜食。”尤止说着,伸手从纸包里摸出了一颗糖炒栗子。


    他边吃边递给一旁的洛凡。


    “阿忧,你喜欢吃这个不。”


    洛凡摇摇头,没有去接尤止递来的零嘴。


    徐图抿着唇,没说啥,只默默看着尤止吃。


    洛凡总觉得这二人之间的感觉很微妙,他眯起眼,随口问着徐图:


    “人送去南荒没?”


    徐图站得笔直,一板一眼的回道:“回君上,已经送走了。”


    洛凡嗯了一声,继续盯着两人看。


    直到尤止再也吃不下去,洛凡才直起腰,从软榻上下来。


    洛凡:“本君有事要办,先走了。”


    徐图刚要抬步跟上,就听洛凡又道:“你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跟着本君。”


    “可是君上……”徐图欲言又止。


    洛凡摆摆手:“既然闲着没事,便同尤止一并替本君准备拜师大典的事宜才是。”


    回到千魔宫的洛凡,卸下一身疲惫,整个人都放空下来,却感到非常迷茫。


    他渴望被鲜血浇灌,那种渴望胜过一切,意识被吞没,脑中的清明被杀念取代,他努力压下,复又卷土重来。


    汗水将衣襟打湿,紧紧贴合在身上,粘腻的感觉让人异常难受。


    “长晟…”洛凡嘶哑着,叫着宁徵。


    印象里,那个在他面前费力讨好,又不想让他发现自己心中藏着恨意的孩子,已经被他打发去了南荒。


    指节挛缩的紧抠着身下的锦被,洛凡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睁开眼,猩红的眸子似要滴下血来。


    徐图在尤止那里没有逗留太久,他很快来到千魔宫,想要再找洛凡问问宁徵的事,可无论他怎么请示,里面都没有一点动静。


    徐图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不再顾忌礼节,他直接踹开殿门迅速闯了进去。


    殿内空无一人,连一个宫侍都没有。


    虽然洛凡平日里不太喜欢宫侍伺候,但洒扫的宫侍还是留着的,可是如今殿内空无一人,连洛凡也没了踪迹。


    南荒


    这里是比魔界还要贫瘠之地,是被红莲业火最早焚烧过的地界,业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黄沙几乎湮没整个南荒,随处可见濒死的魔虫,环境比魔界还要恶劣。


    天幕上挂着一轮烈阳,烈阳下,盘旋着一群又一群的食脑鸦。


    每只食脑鸦危险性不高,以吃各种魔虫脑子为生,不过,因为是群居动物,所以它们成群结队猎食时,却是无数魔虫的噩梦。


    宁徵抬头看了眼天幕上的烈阳,舔了舔干裂的唇,继续往前走。


    方才遇上了一个濒死的魔族,那魔族告诉他,一直往前走,就会看见绿洲。


    宁徵才来南荒不久,就被这里恶劣的环境给惊愕了好半晌,六界之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贫瘠之地。


    脚下不知踩过多少只死掉的不知名魔虫尸体,宁徵脚未停,在看见几十只魔蝎从眼前爬过时,他才顿住了脚。


    一路行来,他所见的,几乎都是魔虫的残骸,如今乍然见到这么多魔蝎,一定不寻常。


    宁徵顿时警惕起来,他环顾着四周,一望无际的沙海,前方有热浪袭来,热风卷着沙尘逼得人睁不开眼。


    是沙暴!


    宁徵来南域半年,这是第二次经历沙暴。上一次是在芳华剑问世时,那次的沙暴不算严重,南荒环境恶劣,这沙暴肯定比南域的要危险得多。


    他正想找个山坳躲起来,可除了不大的石砾,再无其他,竟是连藏身之处都没有。


    如刀一般的风刃刮在肌肤上,传来一阵阵割裂的痛意,黄沙漫天中,宁徵已经睁不开眼,脚似有千斤重。


    他来南荒时,身上只带着洛凡赠他的斩邪。


    银白的刀身插入沙地,宁徵想靠着斩邪稳住自己的身形,可风沙太大,半空盘旋着的食脑鸦却在此时有了动静。


    怪叫声在半空响起,数十只食脑鸦挥动着翅膀向着宁徵俯冲而下。


    它们的鸟嘴呈钩状,在烈阳下,闪着锋利的寒光。


    汗水紧贴着宁徵的背脊,额上也有冷汗滴落,他将右手握着的斩邪换成左手,同时右手飞快结印,在那些食脑鸦即将攻击到他身上时,结界很快将那些恼人的食脑鸦隔绝在外。


    必须得尽快离开沙暴范围。


    要到达绿洲,必须闯过外围的沙暴,那里有沙暴风眼,几乎所有南荒的沙暴,都是因为那个风眼引起的。


    宁徵是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中醒来的,睁眼时,天幕已黑,眼前的斩邪周身散发出莹润的银光。


    他低喘着,将身子背靠上刀身,想借此缓口气。


    他也不知是怎么的,突然就被砸晕了,后脑勺现在还有钝痛的感觉传来,想必是沙暴卷起的石砾磕到了脑袋。


    不过,他还活着,倒真是意外。


    那些食脑鸦竟然没有蜂拥而上,将他分食殆尽。


    可他才刚抬眸,就被围在他身周的风信蛇被吓得愣在原地,彻底没有了任何动作,连呼吸都变轻了。


    风信蛇是生活在沙漠里的一种蛇类,它们和食脑鸦一样,都是群居动物。


    但被这些蛇缠上,比被食脑鸦缠上还要烦。


    因为一旦有人伤害了它们其中的一条,这些蛇就会追着你不放。


    宁徵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竟然能让他碰上风信蛇,而且还是一窝,少说也有十五条以上。


    解决它们简单,可他担心这里还有其他的风信蛇,所以宁徵不敢轻举妄动。


    “知道蛇王吗?只要抓到它们的蛇王,这些风信蛇,也不过如此。”有谁出现在了他身后。


    宁徵警觉回头,一人悄然站在他身后,而他手中,赫然掐着一条风信蛇的七寸。


    与其他风信蛇不同的是,这蛇脑袋上有两个触手,想必就是这人口中所说的蛇王了。


    宁徵仰起头,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借着斩邪刀身上的银光,只能看到那人白皙的脖颈和优美的下颚。


    那人白衣皓雪,衣袂翻飞,被风卷起的衣袖轻拂在宁徵的额上,令他不自觉的眨眨眼。


    清冽的冷香钻入鼻间,让人舒服得只想沉溺其间。


    这个季节,太娥气候适宜,夜晚的风也只是微凉。


    南荒的夜晚和太娥相比,冷上太多,更何况,这里白昼和夜幕相差太多。


    白日里的烈阳烤得人皮肉绽裂,夜风刮在人身上却寒气透骨。


    当真是两个极端。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宁徵讷讷的道完谢,人晃了晃,就要从地上起身。


    那人冷眼看着宁徵,见他要起身,随手便将手中刚制服的风信蛇扔到了宁徵脚边。


    “拿着吧,以后再遇上风信蛇,有它在,不会有蛇敢靠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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