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白胸中陡然生出豪情,立即就往前殿走,却发现殿门紧闭着,今日竟然没有上朝。


    “侍卫哥哥,他们今天没有上朝啊?”洛白问。


    “已经下朝了。”


    “好吧,我去后殿找陛下。”


    “陛下也没在后殿。”


    洛白大惊:“那他去哪儿了?”


    侍卫的声音很严肃:“陛下的行踪,岂是我们能知的,公子也不要随意打听。”


    洛白问不出来其他消息,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心里开始隐隐后悔。


    要是自己不是么害怕鬼娃娃,昨晚就该去给哥哥说的,免得他还被蒙在鼓里,背着那个鬼娃娃四处走。


    他眼前不禁浮现出了各种场景:


    哥哥正在马车上吃枣糕,鬼娃娃从他肩头伸出手,将剩下的半块枣糕偷偷拿走,哥哥惊慌地四处寻找,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那半块枣糕……


    哥哥站在河边欣赏荷花,鬼娃娃却趴在他肩头上欣赏他,还凑近了想和他脸贴脸……


    ——不对不对,鬼怪好像都是要吃人的!


    洛白愈加惊慌。


    鬼娃娃吃枣糕还好,倘若他要吃人可怎么办?


    他六神无主地站在小道上,听到不远处的树丛后,有两名太监在小声交谈。


    “……不聊了,我手头还有事,要将陛下明日上朝的衣袍熏好。”


    “陛下不是出宫了吗?明儿还要上朝啊?”


    “成公公交代的,衣袍要熏好,估计陛下出宫也没有走远,就在城边转转。”


    “那行,你去吧。”


    ……


    洛白听到这里,心里一动。


    哥哥还在城里,那就可以去找他啊。


    对对对,去找他,现在就出发。


    他拿定主意后便跑向宫门,穿过宽阔的广场后一路飞奔,直到在宫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出宫的令牌呢?”守卫伸手问他。


    令牌?令什么牌?洛白喘着气,愣愣地看着他。


    “没有令牌的话,那可有出宫手谕?”守卫又问。


    羽?羽什么羽?


    洛白还是没搞明白,但想到背后那两根孔雀羽,没准就是指的这个东西。


    “给,羽。”


    几名守卫看着洛白郑重递上来的孔雀羽,面面相觑,接着就无情地将他赶走了。


    洛白无计可施,在宫门处团团转,转一会儿又停下步,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守卫,琢磨着自己就这样冲出去,若是跑得够快的话,会不会给他们逮住。


    好吧,那就试试。


    洛白刚将衫摆掖进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哎,洛白,你在这里做什么?”


    洛白吓得浑身一抖,转回头,看见了一辆马车。一名长得不错的年轻人,正撩起车帘笑眯眯地看着他。


    “啊!我没做什么,我没做什么。”洛白紧张地回道。


    年轻人问:“你还记得我吗?”


    “好像记得。”洛白只想将他打发掉,胡乱应道。


    “那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啊——那个啊……”洛白当场被戳穿。


    年轻人也不以为忤,笑眯眯地将把折扇抱在怀里,就像抱着笏板那般,说:“我家有两只不听话的老猫。”


    洛白被这样一提醒,顿时想起来,这就是前几日在朝堂上见着的那个。


    “是你啊,我记得你,我还欠你杏仁酥,你叫……”


    “楚琫,王奉那个琫。”


    “嗯,王奉。”


    楚琫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洛白将掖在腰间的衫摆扯出来,支支吾吾道:“别问,别问,我不想说。”


    楚琫看了眼宫门前的守卫,了然地问:“想出宫?”


    洛白瞟了他一眼,老实道:“想的。”


    “那还不简单?我带你出去啊。”


    片刻后,一辆豪华马车停在路旁,洛白跳下车,对着车窗里的楚琫行了个拱手礼:“谢谢王奉哥哥。”


    “小意思,你要不要去我府里玩?我新养了一只八哥,说话可伶俐了,不光会请安,还会吵架。”楚琫微笑着问他。


    洛白现在没心思听八哥讲话,便拒绝了,将背后的一根孔雀羽抽出来,从车窗塞了进去。


    “王奉哥哥,这根羽送给你。”


    楚琫接过孔雀羽,道了声谢后便放在身旁。


    洛白老气横秋道:“上次我答应过给你杏仁酥,但是今天没带,只能送给你这个。不过以后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拿着这根羽,不管什么忙我都帮你的。”


    村里老人讲古,最爱说谁谁拿着某某物上门找人,说你曾答应帮我,有此信物为证,然后就多出一段听得他荡气回肠的故事。


    楚琫见他讲得这样郑重,便也凝肃了神情,拿起那根孔雀羽说:“那行,我记住了,你欠我杏仁酥,还欠我一个人情。”


    等到马车离开,看着车水马龙的长街,洛白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要去哪儿找哥哥呢?


    他到京城后的这段日子,一直住在宫里,也就被元福接来那晚,在马车上见过从城门到宫里的那一段。现在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发现京城竟然是如此大,大得超过了他的想象。


    “好俊俏的小公子,进来玩啊,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多没意思。”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大门口对洛白挥着手绢。


    洛白不记得自己认识她,但还是对她笑了笑:“谢谢姐姐,不玩了,我还有事。”


    这话一出口,好几名女子都涌了出来,一边咯咯笑一边将他往屋里拖,还伸手捏他的脸,揉他的头。


    “好弟弟,走吧走吧,让姐姐们陪你玩会儿,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不了,真不玩了,真有事呀,我连八哥吵架都没去看的。”洛白两条腿在地上拖,拼命往外挣。


    “八哥吵架呀,八哥吵架哪有和姐姐们打架好玩……”女子们哄笑得更加大声,二楼也探了好几个头出来,有些还只穿着肚兜,露出白生生的胳膊和脖颈。


    洛白急得脸都通红,迭声喊着我不去,后面慌了神,竟说姐姐们快放手,不然我会咬人的。


    “咬人啊?哎呀,就怕你不咬,快咬,姐姐让你咬。”一名女子将脸凑在他嘴边娇声道。


    还是路过的几人看够了热闹,笑着把他从女子们手里救了出来,催他道:“小公子快走快走,这些娘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精,当心把你连皮带骨吞下去。”


    洛白这下骇得不轻,一边飞快往前走,一边在那笑声中频频回头,心道这京城就是不一样,那些故事里才听说的鬼娃娃,还有吃人的狐狸精,居然都能遇到。


    好在这些狐狸精长得好看,一点也不可怕,就是有些难缠,以后只要多注意着点也就是了。


    洛白顺着长街找人,看见敞开的店面,还会探头进去看看。路上遇到卖糖人的,玩杂耍的,用小竹圈套瓷娃娃的,要换成平常,他肯定挪不动步,可现在要找哥哥,竟然能不去多看一眼。


    可这样找终究不是个法子,他钻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左右看看没人,只有一只趴在墙头的野猫,便对那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原地变成了一只雪白的小豹。


    野猫倏地瞪大了眼睛,一反懒洋洋的状态,既崇拜又畏惧地看着小豹。


    洛白熟练地坐在地上,将衣物打成卷儿背上,再在包袱上插了那支孔雀羽,纵身跃上了墙头。


    野猫看着小豹在墙头上飞奔,喵一声后,赶紧也追了上去。


    像是受到某种吸引般,从那些墙洞瓦砾中,显出了很多野猫的身影。它们探头探脑地望向奔跑的小豹,纷纷跟了上去。


    “这些野猫是疯了吗?一群一群的在屋顶上窜。”


    “老夫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多野猫聚集。”


    “发春了吧?”


    “发春也不是这样,看着倒像是要去打群架。”


    夕阳铺满整个京城,所有的房顶都被镀上了橘红色,像是在原本灰扑扑的瓦片上,撒上了一层碎金。


    一大群野猫在那些房顶上纵跃奔跑,大大小小各种花色,不下百余只,可谓是难得的奇观。


    若是细心去看的话,它们都是跟着一只大白猫在奔跑,只是很难瞧清那大白猫的身形,一个晃眼就被其他猫给挡住了视线。


    洛白变成豹后,嗅觉灵敏了很多,他在那些连成片的房梁上奔跑,注意捕捉着空气中楚予昭的味道。


    这家在煎饼,面有些糊了……奶味,这家有小宝宝……啊,这是什么奇怪的香味,阿嚏,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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