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月忙不迭追上去,眼巴巴地望着江肆后脑短而黑的头发。
“江四哥哥!”施月一路小跑,跟到他身侧,埋怨:“你怎么不等我?”
江肆觑了她一眼,只有淡淡的三个字:“没必要。”???
怎么就没必要了,施月歪着头看他:“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脾气比王清远还难猜。
江肆“冷漠无情”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往后山去。
施月叹了口气,一步一步悠哉悠哉地跟着他走,低着头似自言自语般调侃:“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江肆步子顿一下,没停,继续往前走。
施月看着他的背影,也加快走路的速度,距离保持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声音轻飘飘的,既不刻意又确保他能听见。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说:“前一晚还压得人喘不过气,摁着亲过来亲过去,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
江肆呼吸变慢,脚步缓下来。
“手好酸,腰也疼。”施月还在继续。
鹿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像是突然闹别扭了似的,停在原地不走了,扁着嘴哭诉:“怎么连你也欺负我……”
江肆走了几步,察觉她没跟上。
回过头,看她委屈巴巴的模样,语气松动,无奈地问:“怎么手还酸起来了?”
施月固执地站在原地,伸出手给他看。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江肆看不清。
他皱着眉,往她身边走了几步。
手腕处确实有不浅的一道红痕,大概是他昨天把她的手钳在身后时弄出来的。
江肆心疼地执起她的手,一时竟不知所措。
灰蓝色布衣下一截纤细如玉的手腕,仿佛稍微用力就能给她折断。
从小他就知道她浑身的皮肤娇得要命,随便磕着碰着都会红好一阵子,更别提他昨晚如斯疯狂。
江肆垂下头,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觉揉了揉。
“很疼?”
施月得了便宜还卖乖,其实手腕不痛,就是红了点,但看着江肆这么心疼的样子,她索性坐实了受伤的事。
“疼……”施月轻轻开口,声线带颤,像猫叫。
江肆眉心越蹙越深,侧身,牵着她的手就往寮房走。
在那里还有他背包里的跌打损伤药膏。
“昨天怎么不说?”他问。
“忘了。”她回。
两人的手紧紧握着。
江肆上药和施月完全不同,施月上药就是字面的意思,把药膏扣出来涂抹在伤口上,顶多就是上手比较温柔,但比起江肆的专业手法那就太不值一提了。
他抹药速度很快,动作熟练,一看就是经常用药。
手掌搓热以后再往施月手上按,那感觉,又酸又疼又爽。
施月被他握住手腕,视线一路从他手上转移到脸上。
他脸上的擦伤从青紫变成了淡淡的黄色,看得出恢复了很多,不经意看都不知道他受了伤。
就是不知道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想到昨夜给他上药的情形,施月脸上迅速爬起一层红云。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好奇,问他:“江四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江肆眸光微闪,手掌心搓揉着她的手腕。
被他揉过的皮肤会短暂地失去血色,而等他的手离开后,那里的肌肤会慢慢的,一点一点恢复回桃李胭脂色。
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江肆沉默两秒,选了个最不引人怀疑的理由。
“听苏超说的。”
“哦。”施月点点头,然后疑惑地问:“那苏超哥怎么知道我被困在乌溪的?”
她来这里的事情,大概也就王叔叔和她妈妈知道呀。
还是说她失踪了几天,消息就传遍淮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施月尴尬地看他:“不会是我妈上新闻贴寻人启事了吧?还是我妈报假警了?”
但这都不是林望舒能做出来的事。
江肆好笑地看她一眼,略加思索:“可能是吧。”
施月果然一副见鬼的表情。
其实他岂止知道她来了栖霞寺,就连她出发时坐的哪辆车,几点走的,和谁一起,他都一清二楚。
从她回到他身边的那一天起,他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去她身边守着,连苏超都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简单帮施月抹了点药,江肆站起来,看向她的背部。
“我给你揉揉腰?”
施月赶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被他揉腰,那画面想想就要命。
“你不是说,腰疼?”
至于原因——
江肆看向寮房的门,木门背后确实有几条凹凸不平的楞子,难以想象她这么娇嫩的人被抵在上面磨来磨去会是什么感觉。
施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背上隐隐作痛的地方更明显了。
江肆懊悔地道歉:“下次换个地方。”
“……”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后悔拿亲吻的事情同他开玩笑了。
以往四哥哥在她面前都是正经严肃的时候居多,没想到,他居然也能这么毫无底线!
那么羞人的事被他一本正经地说出来,脸皮这种东西,他是真的不打算要了吗!!!
“算了,我不疼了。”
施月局促地低下头,手指在大腿上画圈圈。
粗制布料磨得指尖酥酥麻麻的,她又换了根指头继续绕圈圈。
江肆低头看她,她的脸颊被染成了桃红色,没有橡皮筋,头发只能松散地用梅花枝挽着,枝丫上还长着一朵骨朵,红色的花瓣倒成了墨发上唯一的点缀。
宽松的长衫衬得身姿更加纤细,头发与肌肤,黑与白。
施月就像落入凡间的精灵。
古典长相更是给她平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他确信,她是上天派来勾魂的妖精。
此刻妖精脸色微红,睁着水汪汪的墨色水眸问他:“四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江肆嗓音哑哑的,低声诱哄:“你猜猜。”
“我陪你上课的时候?”
他沉默不语,施月又猜:“运动会在天台上?”
江肆:“还要更早。”
“那是……”施月困惑了,脑海里细细搜索:“那是一起玩游乐场的时候?一定是这个!”
远比她知道的更远更久。
江肆耐心地看她回忆,一伸手扯过方毯给她盖在腿上。
施月的手机没电了,刚好江肆和她的是同款,他带了备用充电宝。
江肆帮她把电充好,从包里随手捡了双手套,准备往屋外走。
他说:“我去后山帮忙扫雪,你待房间里别动,到时间就去吃饭。”
施月还想跟着去帮忙,被他一把摁了回来:“有我就够了。”
到时候红着眼睛说手疼,他可能真受不住。
她语气支支吾吾:“我帮着扫了有几天了,不会帮倒忙的。”
但没别人效率高就是了。
这几天扫雪她的手心也磨出了不少茧子。
江肆摸了摸她脑袋,眼睛里的宠溺显而易见:“月月不用去,一会儿我卖力点,把你那份也扫了。”
“……”
“乖乖的。”说着,江肆戴上手套。
开门的时候冷风裹挟着白雪从门缝里呼呼地吹进来,他快速出去,把门合拢。
施月翻滚着到窗口看他。
江肆一身劲装,修长的腿在雪地里一深一浅踏出两排脚印。
黑色的背影迎着风雪一往无前,像个救世大英雄。
她失神地看着江肆,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没注意。
“嘿,小姑娘。”清晨砸冰锥子的女人出现在窗台边。
施月愣了一下,赶忙开窗。
“阿姨。”
两人隔着半开着的窗户聊天,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施月被风雪一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乌黑的发丝随风扬起。
阿姨把手揣进袖口里,脖子上系着厚厚的羊绒围巾,上半身随意地倚在墙上,盯着远去的江肆看。
“这你男朋友?”女人问。
施月尴尬地笑了下,腼腆地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女人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语气耿直又老练。
“你喜欢他,是不是?”
施月只迟疑了两秒,立刻点头。
“他也喜欢你,对不对?”
施月刚要张口,话还没说出口立刻就被女人驳了回来:“诶诶诶,我都听说昨晚的事了,可别想骗我。”
“不是我说,一千个人里都很难找到这么一个敢为你舍生忘死的人,说他不喜欢你,鬼都不信。我们家那个,我窜稀窜得要命的时候,他还跟我抢厕所,别说大雪天为我爬栖霞山了,就是雨水稍微大点儿让他出门给我买杯咖啡都难。”
施月微微笑起来:“叔叔知道您这么说他?”
“那倒不知道。”女人笑眯眯地看她:“我只在背后吐槽,在他面前,绝不多说一个字。”
“阿姨很聪明呢!”
“那是。”
女人说话直截了当,施月第一次和她见面就喜欢上了她。
聊了一会儿,她窥了眼施月哆嗦的模样,提议道:“走吧,出来咱们去烤馒头吃。”
院子里一群人闲得无聊。
正好早上蒸的馒头剩了不少,天冷人就想吃东西,与其饿得心慌,还不如将就将就把馒头烤着吃了。
施月点头,折回房间把东西收捡好,然后跟着她去了后厨。
庙里冷,不少人来这里蹭火。
三省师傅刚好也在,看他的一身灰头土脸的就知道他又在后厨捣鼓吃的了。
他做的东西不难吃,勉强算一般,施月是第一个夸奖好吃并且把他做的馒头吃完的。
三省见到她立刻笑眯眯地出去打招呼。
“施小姐,是不是饿了?我煮碗面给你吃?”
“不用不用。”施月赶忙摆手,拉着别人解释:“我和阿姨过来烤火。”
女人补充:“顺便烤个馒头。”
“那行。”三省师傅让出条路,双手裹着面粉也不忘合十鞠躬:“天冷,你们去里面烤烤,我还得去做午饭。”
施月:“辛苦您了。”
“嗐,说什么呢!”省师傅开开心心地往后厨走。
和小师傅寒暄完,施月跟着女人去到最里面。
她烤馒头,自己没吃,而是分给大家。
看大家吃得开心,她也忍不住尝了口,被烤过的馒头清脆香甜,味道确实不错。
想着江四哥哥扫雪还没回来,她特意给他偷偷留了一块。
快到饭点,扫雪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江肆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开饭的时候,他才出现在后厨的位置。
省师傅又端出一大盆馒头,放在桌上,首当其冲地选了又大又圆的一个,递给施月。
“喏,你尝尝这个,肯定好吃。”
施月眼尖地看着江肆手里同样端了一盆馒头,果断拒绝小师傅的好意:“省师傅,我吃不了太甜的。”
三省师傅:“这个不甜,特别好吃,你试试。”
施月态度坚定:“我真的吃不了太甜的,今早上试过了,我还是更喜欢吃这个。”
说着,她往江肆身边走了两步,不客气地从盆里拿了一个出来,扬了扬。
“省师傅,你手里那个我吃不了,我还是吃这个吧。”
这次江肆沉默的时间比早上更久。
就在施月彻底懵逼之前,三省师傅放下手里的馒头,欣喜道:“江先生,看来施小姐真的很喜欢吃我做的馒头呀。”
施月:“……”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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