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的相遇未尝不是前世磕破头求来的。
缘字,本就妙不可言。
嘉平的佛山因形状酷似佛像而得名,从隋唐时期便有得道高僧在山顶修建佛寺,后来寺庙逐渐壮大,以至于今天成了嘉平地标性建筑。
每年山上烧香拜佛的人不尽其数,求姻缘求财求平安求子,人人都有欲望,人人都逃不开世俗。
上山之前,施月和王清远坐了接近五六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路程遥远再加上行程决定得突然,软卧没有了。
下车的时候,施月只觉得腰都直不起来。
佛山分前山和后山,前山是人为修葺的一排排台阶,有栏杆有缆车,后山则是比较原始的山路,直线距离是前山的三倍不止。
只想来打卡拍照的人大多选择从前面上山,真正有所求的人几乎都会虔诚地从后山一步一个脚印地爬上去。
施月和王清远到的时候,嘉平正在下雪。
米粒大小的雪花从空中飘落,没等落在地上就融化了。
但因为气温很低,两人的睫毛上都凝结了银色水雾。
“走哪边?你自己选。”王清远缓缓开口。
他能感觉到气温骤降,但来都来了,也不能说走就走。
施月捂着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双脚忍不住跳了跳,这天气,冻死个人了。
“咱们走前面吧。”
看前山的高度,恐怕这层层叠叠高耸入云的台阶已经够他们爬半天了,若是后山,她还真不一定能爬上去。
王清远视线落在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尖上,淡淡点头。
然后解下自己的围巾蛮横地裹到了施月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施月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看着王清远暴露在外面的喉结部位,她犹豫地问:“你不冷?”
“不冷。”王清远的喉结上下滚动了番,抬眸往了眼山顶巍峨壮阔的庙宇,压低了声音道:“走吧。”
一路上风雪不断,石阶上染了水汽。
施月谨慎地扶着护栏,一步一步往上爬。
每两百九十九阶就有一个供人歇息的亭子,走过七个石亭,便是传说中的千年古寺。
从亭子的角度可以看见佛山以下全部风光。
这个季节往下看,漫山遍野的枯黄树叶,山下潺潺小溪已经凝结成冰,空中漱漱地飘着白雪。
施月伸手接了一片,忽然想起一句话:“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王清远回头,正好看见施月凝视着雪出神的模样。
少女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上沾染朵朵雪花,整个人缩进毛绒绒的大衣里。
眼神澄澈,似猫瞳承载了星辰大海。
此刻她干净又美好。
“还不走?”王清远叫她。
施月仓惶回神,指尖的雪花已经融成了一滩水,她抬头,从阶梯下方仰望着王清远。
认真地看着他,道:“一会儿,千万要帮我把项链取下来。”
那东西太贵,弄坏了她赔不起。
她想把东西完完整整的还给他。
还有,她想早点回到淮序,去见江肆。
“嗯。”王清远眼神飘忽,转过身闷头往上爬。
他现在不想和她争辩,等到了山顶上,有她好玩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上走,经过凉亭的时候王清远会自发停下脚步,等她休息。
休息得差不多了再往上走。
雪越下越大,本来地面只是有点湿润,到后面,台阶上的雪已经堆砌了大概指头的厚度。
王清远的脚步也开始慢下来。
同行的游客越来越少,不少人在半山腰选择了放弃。
“太冷了,回家吧,下次再来。”王清远听见耳边有人这么说。
最后一对同行的夫妻俩相互搀扶着返回。
他回过头,施月依旧咬着牙往上走。
“走啊?怎么停了?”施月纳闷地看他。
王清远点头,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往上爬。
冬日的枯枝毫无生命气息,乌黑的枝丫上堆着厚厚的一层雪。
一黑一白,反倒别有风味。
两人登至山顶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爬了太多台阶,施月的两条腿已经控制不住地发颤,后面两段路几乎是王清远扯着她往上爬。
寺庙前有和尚拿着竹编扫帚扫雪,万万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登顶。
“施主,你们这是——”
施月抬头,眼前高八九米的红墙镌刻着美丽的花纹,尖耸的屋顶驻守着一排脊兽。
远远望去绿瓦红砖,庄严肃穆。
朦胧中似有僧人诵读佛经、敲磬撞钟的声音,鼻尖也隐约能闻到香火味道。
施月把视线挪到小和尚身上,她礼貌地鞠了一躬,然后开口:“我们是从淮序那边过来的,想上柱香。”
“淮序啊?那有点远。”小和尚把扫帚立到屋檐下,然后小跑着到两人面前,双手合十:“施主,今天雪大,你跟我过来烧了香,早点下山吧。”
平时他是不用管这些的,乖乖完成他自己的工作就好,但因为下着雪,且这雪越下越大怕后面雪大封山。
也因为眼前的姑娘娇俏得过分,他不想冷落了这么怜人的姑娘。
王清远不屑地看着和尚。
施月赶紧地向小和尚道谢,然后跟着他往殿内走。
寺庙依山傍水,春秋季漫山遍野红得似火的树林,远远看去,就像是霞光披在了山上。
所以大家把寺庙取名为落霞寺。
庙子里最大的一所庙宇,名为朝圣殿。
入寺前门口摆放了一箱拱游客朝拜的香,小和尚随手给他们拿了一份,解释:“香代表戒定慧,戒定真香。供香的时候双手捏举,高过头顶。默念心中所想,礼完之后,方可把香置于香炉之中。”
施月点头。
朝圣殿院子里种植了好几株腊梅,香味袭人,淡黄色的花瓣透明的,上面落着白雪。
别说梅花了,就连施月山上也沾染了不少雪。
小和尚离她很近,鼻尖轻轻一动,笑着说:“施主也是有缘,我闻着你身上正是梅花香味。”
“你是说这个?”施月从兜里掏了个香包出来。
这是初冬她亲手做的,没想到香味经久不散,正和院子里的腊梅交相呼应。
“正是。”小和尚捏着烟去火烛前点燃香火,然后把香递到施月手里,认真地说:“施主奉完香可以去前院抽个签,老师傅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可帮你解签。若是平常天还可以在寺里逛逛,不过今日雪大,施主还是早些回家吧。”
施月点头。
小和尚转身又给王清远也点了三支香,递到他手里。
王清远对小和尚莫名奇妙存了几分敌意,接过香,觑了他一眼,然后迈着步子走到施月身旁。
两人并没有进殿,而是在殿外,对着肃穆的佛像按照师傅所说的那样,恭敬地许愿上香。
“好了。”小和尚等她们把香插进香炉里,腼腆地道:“那你们去找老师傅吧,我也继续去扫雪了。”
“谢谢您。”
施月又给他点头致谢。
等小和尚走远,王清远才黑着脸问她:“你刚才许的什么愿?”
他眼瞅着她和小和尚你一句我一句的,硬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施月回头恭恭谨谨地看了眼佛像,莫名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王清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不放过一丝表情,他缓缓道:“你的愿望里,有没有我。”
“……”施月抬头看他。
王清远强硬地拽着她的手,一副她只要回答得让他不满意,他就一口咬下去的意思。
施月用力抽回手,语气不好:“没有。”
王清远面色倏然变冷,他想咬人。
施月强调:“是真的没有。”
说着,她朝小和尚说的求签的地方走去。
经过悠长的一条石砌长廊,尽头处便是他说的那个地方。
长廊的栏杆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随着风越吹越猛,雪越下越大,四散的雪花如柳絮般纷飞,地面白茫茫的一片。
远看,一排红瓦一层雪。
院子中间种着一颗几百年的老榕树,树上挂满了红色丝带。
丝带在风雪中四处飞舞,和雪天辉映。
树下有老和尚揣着手小憩。
“师傅。”
施月叫了他一声,声音放软,又轻又甜。
老和尚打了个盹,浑身抖一激灵,抬头看有人过来,用眼神询问他们。
施月问:“还解签吗?”
老和尚转了转胳膊,搓了下脸,朝她伸手:“抽了什么?我看看。”
施月把刚才抽中的签递给他。
“几年空座莫人招,今日新花上嫩条。千里有缘千里会,他乡异域也相交。”老和尚把签捏在手心,把头压低,眼睛却向上看她:“这是上上签。求什么的?姻缘?学业?还是钱财?”
此话一出,不止施月心里一紧,就连王清远表情也变了。
两个人同时盯着施月看。
施月背脊挺直,心跳声极具加大。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刚才许愿的时候,脑海里的确不由自主闪过一个人。
并且除他之外,她别无他求。
王清远明白了,他自然看得出施月的欲言又止。
也明白,她求的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体内疯狂滋生,如果不是强硬维持着体面,他此刻可能已经发狂。
“咳咳。”老和尚轻咳了一声,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深究,而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既然是上上签,那必然是你所求的,都会是好的结果,如果目前不是,那说明还没到最后。”
说着,他看了眼王清远,问:“小伙子,你要抽吗?”
“呵。”王清远冷笑。
老和尚笑起来和蔼可亲,智者的眼神总是洞悉万物,轻易就看出王清远心里的不服。
他叹口气,意有所指:“年轻人总是心高气傲,不信命,不服输,等你经历多了便知道,有些事情它勉强不来。”
“什么个糊弄人的鬼东西。”
王清远恍若未闻,拽着施月就想离开。
施月被他拉得踉跄,临走之前,老和尚忽然叫住她。
“小姑娘,但始信在你有危险时,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的人,就是你所求的正缘。”
“谢谢师傅。”
施月和王清远一前一后,拉攘着离开。
上了山,烧了香,施月问:“现在你可以把项链取下来了?”
王清远看向她,绕到她背后,抬手,啪嗒一声,项链从她脖子上抽离。
施月拿着项链,递还给他:“喏,你自己收好,挺贵的,掉了可惜。”
王清远不接,她把他的手从兜里拽出来,一本正经地把项链放回他的手心里。
“等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再把东西送给她。”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大力出奇迹直接把东西拽下来的原因。
王清远把项链揣进她兜里。
“回淮序再说,我总有让你求我给你戴的时候。”
“噗呲——。”施月笑出声,当是帮他揣一程,正经说道:“那不可能。”
这人总莫名自信。
两个人正在闲聊,出寺的时候,人都傻了。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下山的路连台阶都看不清楚,出口那里被人用红色布条拦了下来。
刚才扫地的小和尚着急地冲她们道:“先别走,雪太大,已经封山了。”
“……”
毕竟是陡峭高耸的石阶,真踩滑一个,怕是半条命都要没的。
封山能理解,但施月担心的是——
“那我们怎么办?”
小和尚无奈挠头:“只能住寺里了,庙里有储备物资,政府应该也会想办法把咱接下山去,听师兄说,后山情况更严重,滚了好几块大石头下山,还把游客给砸了。”
施月听他碎碎念,后知后觉拿出手机,举过头没有。
“他妈的什么鬼运气?”王清远没有克制情绪,憋了一路,此刻总算忍不住发泄出来。
“不是有缆车?咱们坐缆车下去。”
他突然恼了,拉着施月就要走。
小和尚把人拦住:“不行,风雪太大,缆车已经停止运行了。”
“……”
“那就拜托师傅帮我们安排一下。”施月叹气,拉着王清远跟着小和尚走。
没有信号,她没办法联系到林望舒,但怕她太过担心,施月硬着头皮打给了110,让警察叔叔帮忙转达,她在山上一切都好,等解了封就能回去。
林望舒比她想象中要冷静很多,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逞强,相信救援人员,切忌单独行动,乖乖在那里待着。
施月连连点头称是。
在山上一连住了三天,禅房里什么都没有,连被子都只是薄薄的一层,夜夜冻得施月睡不着觉。
这几天风雪不断变大,地面的雪已经堆积到半人高度,每天一早施月都参与到庙里人扫雪的工作里。
王清远则立在屋檐下,生无可恋地看着她们。
施月打趣道:“你不是想来看雪?现在如愿了?”
王清远恶狠狠地看着她:“姐姐,你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他有数不清的办法让她闭嘴。
施月打住,用手在嘴上做了个合上拉链的动作。
扫完雪去食堂吃饭。
她时刻把手机揣着,每到一个地方就掏出来刷刷手机信号。
出发前她有告诉林望舒自己是和王清远来佛山拜佛。
但想着一天就回去了,所以并没有给江四哥哥提起,怕他多想。
现在她消失几天,不知道他会不会着急。
手机意料之中地没有信号,她把东西收起来,端起小碗,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米粥。
虽然没办法进出,但寺庙里的各位师傅依旧按部就班地忙着自己都事情。
整个庙宇一派宁静。
傍晚时分,施月在屋子里坐立不安,或许是被困得久了,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焦虑。
这雪不会下几个月都不停吧?
她妈妈会不会很着急?
江肆哥哥知道她被困吗?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加上手机电量越来越低,施月终于开始心慌。
再反观王清远,他倒是从一开始的烦躁跳脚变得越来越平静。
看到施月着急,反而嘲笑:“知道着急了?”
施月白了他一眼,看着越来越厚的雪层,眉头紧锁。
到第五天,施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王清远精神状态也萎靡下来。
都是娇生惯养的人,没受过罪,在这里吃不饱睡不好,每天晚上冷得发抖,烧火用的柴也没剩多少。
庙里除了他们俩,还收留了几个同样被困在这里的人。
他们一个比一个病殃殃的,茶余饭后稍有点空就守在入口处,等着救援人员赶来。
今夜也是。dgdg
施月吃完饭早早地洗漱完回了寮房,夜里冷,她不想浪费精力去折腾。
正当她准备拖鞋上床,忽然听见屋外一阵骚动。
“有人上山了。”
“什么?真的?几个人?是救援人员?”
“听说只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上来的,白天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但师兄非说是山里的猴子什么的,我就说嘛,一定是人。”
“什么人?不要命了?”
施月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同旁人一样激动,鞋也不脱了,赶忙开门看向路过的几人。
“师父,是救援人员赶到了吗?”
小和尚尴尬地摇头:“应该不是,我们正准备过去看看,一起吗?”
施月点头。
冰封的雪山,一座比一座高地屹立在夜空中。
在山与山之间,一道黑色身影尤其明显。
正如小和尚之前所说的,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那是个人,但从他的路线上看,他居然是从山下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前山被封,后山被堵。
他不知道从哪里凭空踏出了一条路,在这个积雪堆积到结冰的山路上,一步一步坚定地向上爬。
雪里,可以看见他走过的蜿蜒曲径。
一个好几米高的山坡,一群人看着他爬上去又跌下,再爬,再混落,来来回回好几次,片刻不歇。
“这兄弟,为了什么啊?”
施月心跳不止,她淡淡说了句:“我下去看看。”
然后说走就走,去厨房拿了火把打着电筒就往来人的方向走去。
他已经独自走了很长距离,距离山顶也不过还有十分之一的路程。
施月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那个身影熟悉得让她想哭。
这些天她天天祈祷能够见到他,但真当他出现的时候,她却不敢相信。
会是他吗?
施月刚要翻越围栏,王清远把她拽住:“你不要命了?”
大雪下面指不定哪里就有什么危险,那个人既然能走这么远,最后一截路何需他们操心。
施月一把挣开他的手,义无反顾地往下冲去。
她浑身凉透了。
其他人想拦,被她冷硬的表情吓退。
人工修建的台阶不能走,她只好翻越到山坡上,那人也注意到她手里的灯火,转移路线朝她走来。
走了好几十米,终于在一条短道上相逢。
一道黑色身影,如天神般降落人间,身影颀长,手脚上擦伤无数,就连脸上也挂了彩,每一根发丝都狼狈不堪。
背上简单背了个包,膝盖上一大摊淤泥干涸的痕迹。
她从未见过江肆如此可怖的模样,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布满红色血丝。
就像是拿着一把弯镰从地狱杀上来的魔鬼。
江肆深深地凝望着她,一贯冷漠疏离的眼里皆是失而复得和不可置信。
不敢相信她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江四哥哥……”施月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百味杂陈,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心疼。
鼻尖酸涩,眼睛微红。
此刻他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把将施月拥入怀里。
力度之大,仿佛是要将她摁进自己的骨血。
他咬着牙,语气狠戾,警告道:“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离开淮序半步。”
第二次。
她第二次平白无故在他的世界里消失。
那种痛楚,在过去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秒,他都深切感受着。
“什么?”
施月猝不及防被他抱紧,只能露出半张脸。
他抱着她的手微颤,不断地收紧。
得知施月被困在山上,江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找她的路上。
施月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察觉到他整个人已经是强弩之末,她紧紧地回抱着他,牢牢地攥紧他的外套。
天地间,仿佛再没人能把他们拆开。
江肆弯着腰,侧脸轻轻蹭过施月的脸颊,细碎的吻落在施月耳畔。
他低声说:“好险。”
声音沙哑低沉,声线颤抖,带着哭腔。
施月要抬头看他,被他按住后脑勺。
紧接着又听他说道:“幸好。”
好险,差点再也看不到你,幸好,你没事。
施月心里一阵酸楚,心上像是突然缺了一个口子,歪歪扭扭的漏着冷风。
只有无限靠近江肆,才能让她收获短暂的温暖。
所有无名的喜欢此刻被冠以爱的名义。
她比平时任何一个时刻都清楚的明白,她对他,今生今世都忘不了了。
所以她越抱越紧,像是落水后抓住的最后一片浮木,全身心交付在他怀里。
但这个程度还不能让施月满意。
还不够。
远远不够。
雪色与月色之间,他成了第三种绝色。
江肆没有出声,他搂紧施月的肩膀,细细亲吻她的碎发。
两人情不自禁地越搂越紧。
像劫后重生、久别重逢的情侣。
江肆拉着施月的手放在他肩膀上,扯下手上厚厚的攀爬手套,连着背包一起扔到地上。
右手掐住施月的腰,那腰正如他此前无数次午夜梦回幻想的那般,盈盈一握,不堪一折。
两个人都极力压制住心底的紧张,绕是如此,施月的指尖仍在颤抖。
额头抵着额头,彼此间呼吸交缠。
江肆吻住施月的脖颈,在上面留下春色痕迹。
良久后,他和她拉开一段距离,施月不敢看他,双眼向下,眼皮止不住颤抖。
月夜里,她和雪一样泛着微光。
施月缓缓闭上双眼,双手揪紧他的领口。
江肆的大手深深插入施月的发间,压着她的头,精确无误地碰上她的唇。
他的吻比她所了解过的亲吻都要凶都要猛,像是暴风雨突然来临。
那绝不是温柔,而是想要将她一块块拆开,倾吞入腹。
她像是风雨飘摇中的海棠花,破碎地挂在枝头。
风吹过能洒一地霜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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