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穿越快穿 > 溺光 > 18. 十八颗糖
    撇开夜游会那晚的意外不谈,施月的桑庄之旅还算顺利。


    考试成绩还没出来,但她估摸着分数应该会很不错。


    其中一道大题,还是江肆曾经给她讲过的那道,他讲得很清楚,在考场上为施月节省了不少时间。


    施月从桑庄回来,第一个想找江肆报喜。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还不知道他的家庭住址。


    职工院早几年就拆了,他现在不可能住那儿,纠结了很久,施月才在某个周六试探性地问江肆,能不能让她去他家看看。


    江肆犹豫地看着她,下意识推脱:“家里没什么好看的,要不我先带你去吃饭?”


    “可是下次我如果有事,找不到你怎么办?”施月的眼睛又软又亮,柔得像水,还带着期待。


    江肆无奈,只好领着她上车。


    施月爬上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江肆正要给她系安全带,她自己拿着锁扣啪塔一声,系好了。


    动作行云流水,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去他家。


    他收回手,发车。


    江肆住在淮序最新的一个小区,07年的淮序四处都还是六层小楼,只有这里,已经用上了电梯。


    栋栋高楼直耸云天。


    超现代的装饰让施月一度觉得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施月跟着江肆上电梯,电梯门在十七楼打开,江肆走在前面,施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拘谨的模样像刘姥姥逛大观园。


    到门口的时候,施月发现,江四哥哥家里用的居然还是密码锁。


    这个年代,密码锁是施月见都没见过的东西,只偶尔在电视上听说过。


    没想到江四哥哥家里现在这么有钱。


    江肆按密码的时候施月自觉别开头。


    随着叮咚一声,门锁打开。


    江肆握着门把手把门推开。


    和施月想象中的不同,她以为这样高大上的房子,怎么也会装修得富丽堂皇,没想到他的屋子很简单,入目皆是黑白灰的色调。


    他等她进门,拉开鞋柜,取出一双灰色男士拖鞋放在她脚边。


    “新的,将就穿。”


    他从来没想过施月有一天会来到他家里,所以生活用品几乎没有准备。


    抬头的时候看见施月有些局促,江肆皱眉,强调:“随便坐,当自己家。”


    施月只当他是客套,乖巧地换好鞋子,忍不住好奇往里面探了探。


    屋子里干净明亮,窗帘大开,这种十几层楼的风景是她不曾见过的,仿佛一眼就能俯瞰整个淮序。


    但她似乎在这间房子里找不到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


    她比划道:“叔叔阿姨呢?”


    “他们没在这儿。”江肆没提江兵去世的事,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到沙发上去,又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给她。


    差不多到饭点了,江肆问她:“鱼汤要不要喝?”


    施月点头。


    他立马下楼买了点菜,这边超市的鱼很新鲜,鱼肉鲜甜没有腥味,施月应该会喜欢。


    只是他太久没有做饭,动作有些生疏。


    害怕施月无聊,他特意帮她把电视打开,遥控器放在茶几上,这才进到厨房。


    立在厨房,先煮了锅水,灰黑色的瞳孔出神地盯着砂锅。


    施月来得猝不及防,竟然让他心里有一丝雀跃甜蜜的滋味。


    他透着厨房的玻璃窗看了眼客厅,她坐在沙发上,姿势不是很随意,他给她打开的可乐她也没动。


    江肆烦躁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点烟。


    他斜倚着墙面,拿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角,眯着眼,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


    吐出第一口青白烟雾的时候,施月忽然来到厨房,江肆眸光一凝,立刻用手把烟灭了。


    施月是想过来帮他洗菜,来别人家,她不好意思坐着不动让主人一个人做事。


    但是袖子还没撸起来就被江肆按住。


    他的袖口挽在手肘上,小臂肌肉明显,修长的手指上布满厚茧,尤其是虎口处,粗糙得不像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皮肤。


    他手上有淡淡的烟草味,不算难闻。


    江肆低头看她,凑近的时候,更容易发现他两只眼睛的颜色差异。


    左眼是健康的黑色,而右眼,带着点朦朦胧胧的灰,让人看不清楚。


    眼神冷漠,幽深,无穷无尽的疏离。


    他看着她,呼出的气息裹挟着香烟的味道。


    施月倏然缩回手,浑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竖起,又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最疼她的江四哥哥。


    保持礼貌和忍不住亲昵的怪异感相互缠绕。


    江肆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直起身,滚了下喉,温和道:“不用你帮忙,我一个人可以。”


    施月下意识抿唇,比划道,她可以帮他洗菜。


    之前在家里她经常帮她妈妈洗菜来着,她洗得很干净。


    江肆面对着砂锅,侧身对她,语气听不出异样:“你乖一点。”


    看出她一脸认真,江肆还是不忍心凶她,撇过头:“真想帮忙?”


    施月点头,袖口斯文整齐地挽了两圈。


    江肆悠悠地笑,往后走两步,把水池里的菜往篮子里一捞,没了菜叶遮挡,水池里剩下一份刚切片的鱼肉和排骨。


    “洗这个?”他问。


    眼角的笑意一闪而逝,他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她。


    施月默了两秒,挽好的袖口放了下来,她气鼓鼓地看着江肆。


    让她洗菜就行了,血淋淋的肉她是真的不敢碰,而且那肉很新鲜,摸上去估计还能感觉到温度。


    “呵……”


    施月听见他笑了一声,然后看着他转身洗完手后,动作利落地伸手进水池。


    一些细碎的骨头渣子被他挑起来,排骨清洗得很干净。


    他把骨头放进锅里,切了点姜蒜进砂锅,回头发现她还在这儿。


    见他还想说什么,施月立刻转身,若无其事地回了客厅。


    等施月走后,江肆紧咬的牙才松开。


    砂锅里的水缓缓升温,逐渐沸腾,他看着锅里的肉,失神片刻,痛苦地抬手捂住左眼。


    尽管右眼睁着,但视野依旧一片混沌,只能从朦胧的白雾中看到一点影像。


    果然,真是废了呢。


    施月回客厅以后,逐渐放松下来,江肆家是高清电视,她在家里还没见过这么清晰的画面,没一会儿她就看入迷了。


    桌上的可乐也被她喝了大半罐。


    厨房里咕嘟咕嘟的声音一直没断过,江肆把排骨煮好后做了糖醋排骨,又用砂锅煲了一碗鱼汤。


    那鱼真的是施月吃过最好的味道,江肆亲眼看着她喝下两大碗。


    饭后,江肆带着施月去之前约好的顾医生那儿。


    顾医生虽说大学期间学习的是人脑方面的研究,但因为他的妻子曾经心理出过问题,在与妻子结婚后,他开始转修心理学。


    施月被带去心理诊所的时候怕怕的,毕竟儿时的经历是她最不想回忆的。


    但如果想解开心结,必然要直面伤疤。


    顾医生看上去很年轻,灰色的休闲毛衣外套里面搭配着灰色格子白色衬衫,臂弯处两道长长的白杠,身形颀长,整个人看起来镇定自若。


    神情温和,气质儒雅。


    他的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皮质笔记本,上面别着一个白色樱花扣,他将笔记本往桌上一放,清冷的声音伴着疏离妥善的微笑响起。


    “江先生,她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请您先出去一趟,我需要对她进行下一步检查。”


    施月揪着江肆的袖子不敢放开。


    江肆眉头紧锁,扫了眼施月的手,见她真的害怕,他把她护在身后。


    “她有点紧张,我在这里可能更方便治疗。”


    顾医生看了眼施月的情况。


    她像个惊弓之鸟。


    权衡之下,他摇头:“那恐怕不行。”


    江肆出去后,顾医生递给施月一杯温水,水里添加了让人放松的药物。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一如刚才般温和良善,先是简单询问了施月几个问题。


    把当年意外发生的细节询问清楚,从她被如何绑走,到她父亲怎么救她,再到施卫国如何被坏人杀害。


    事无巨细,问了个清楚。


    施月的脸色越来越白,从乖巧温顺的小白兔变得越来越草木皆兵。


    她满头大汗,无助地坐在白色的病床上,药物起了作用,她逐渐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的眼睛好似一场巨大的漩涡,声音虚无缥缈,如置身梦境。


    顾医生在笔记本上记录:“这么说,是你爸爸让你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许出声?”


    施月点头,汗水浸湿头发,碎发黏在她的脸颊上,此刻她的眼神已经接近模糊。


    “包括他被人杀害的时候?你再想想,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


    施月抱着膝盖,彻底陷入回忆当中。


    顾医生放下笔记本,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语气温和:“现在就是你爸爸去世的那一天,你躲在草丛里,他被人追击。”


    施月抱着腿往后缩。


    “砰——一声枪响。”


    施月浑身一颤,但双眸死死闭着。


    顾医生循循善诱:“有人击中了你父亲的小腿,他摔在地上,刚好挡在你面前。”


    施月唇瓣微张,双手不停在空中乱抓。


    顾医生握住她的手:“接下来,你以为他会被歹徒一枪击毙?不,施月,你看见了吗,远处的山上有一队人。”


    施月乱抓的手停了下来,浑身的颤抖也止住了,她闭着眼,似乎正在迫切地寻找“对面山上的人影。”


    可她找不到。


    顾医生缓缓开口:“你找到了吗?歹徒正在靠近你的父亲,你看见他满腿的血,咬牙挣扎的模样了吗?”


    施月又开始颤抖,动作比刚才更迫切,她拼命地寻找顾医生说的山头,寻找他所说的那队人马。


    可她找不到,她找不到!


    施月双手不停地在空气中胡乱挥舞,坏人快要靠近她爸爸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们出现了!”顾医生忽然提高音量,那一声震得施月立刻安静下来,他大声道:“他们过来了,可他们看不见你父亲,快叫他们,让他们过来救人,快叫!”


    施月紧张地张嘴,吸气,可就是叫不出来。


    “坏人拔枪对着你父亲了,他在倒数——三、二、一——”


    “啊——”施月忽然叫出声,从床上坐起猛然睁眼,入目是浅蓝色的床帘和白色天花板。


    病房大门被江肆一把推开,他双眼充血,快步到施月面前。


    施月躺在床上,眼神一片茫然。


    刚才的一切,居然只是一场梦,没有歹徒,没有山头,没有救援人。


    顾医生打开笔记本,记录下她的情况,然后把她用过的水杯端走。


    施月浑身虚脱乏力,艰难地用手后撑起疲惫的身体。


    江肆没有动作,她虚弱地抬头看他。


    然后见他一点一点,宛若慢动作地低下头,一向漂亮的狐狸眼眼角泛着微红。


    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动作生硬得像年久失修的机器。


    刚才施月回答顾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带锈的刀,生生插进他的心口,再狠狠搅拌两下。


    疼的他发疯,拔出刀,上面的铁锈也会跟着留在血肉里。


    施月伸手握他的手背。


    她没看见他紧握的手心赫然存在几道青白的指甲印。


    江肆垂着头,极力克制着情绪,轻柔地帮她把脸上的汗珠擦掉,头发理好。


    “冷不冷?”他笑着哄她。


    施月摇头,她现在浑身疲惫,已经感觉不到其他的了。


    江肆微微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怀里休息,隔着衣服,江肆低哑的嗓音带颤。


    他说:“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江肆不知道。


    原来他真的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他的月亮,原来受了这么大的罪。


    顾医生说,施月的病情还好,可能是林望舒照顾得好,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语言表达欲望明显增加了,不然也不会第一次心理测试就能发出声音。


    他建议江肆,多带施月做一些刺激的活动。


    不要整天闷在家里看书。


    0ox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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