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杞和病容不是假,杜明昭善内科主观相,判断的出面前之人是装病还是真病,况且她不觉得宋杞和需要假装称病。
只是很古怪的是,来这里几日杜明昭却捉摸不透宋杞和若有若无的亲近。
这亲近来自哪儿?
书里宋杞和大门都不迈出一步,后受原身纠缠更是不愿外出,可现在情况全变了。
她不近山,山却跑来近她?
杜明昭压住乱想的思绪,将手中的盘朝前一递,葱香饼还热气腾腾的,勾得她肚子差点咕咕叫,“我娘烙的饼,宋公子不嫌弃的话就着当晚饭用。”
她说话是一贯的轻而柔,如那开春的柳絮,落在宋杞和心尖,仿若在挠着痒痒。
宋杞和稍一垂首,便见她系着早已被水洗去色暗红红绳的手腕。
她的手腕本就白,午后下地晒了一趟,红印将将褪去,被那红绳一衬显得更是如玉莹白。
“宋公子?”
杜明昭发觉宋杞和走神了。
“应庚。”宋杞和让应庚接下食盘,杜明昭又将篮中枇杷倒入宋家侧院的箩筐之中,他不觉含笑道:“婶子每日都要送些枇杷来,家中还余有许多,我哪儿吃的完?”
杜明昭一听就回:“那还不是我娘想着你身子不好,且枇杷能止寒,我家门前的枇杷树都快摘秃了,我自个儿都没吃几颗……”
她说多了,自己都没意识到。
“拿些回去,我用不了这么多。”宋杞和又给应庚使了个眼神,应庚当即要去抓枇杷。
杜明昭抬手一挡,“可别,我要是再带回去,我娘准说我。”
她最后的暗自嘀咕被宋杞和听入了耳,桃花眼中笑意更深了点,便问道:“今日的枇杷可好吃?”
“还,不错。”杜明昭顿了一下。
她没等到宋杞和之后的解释,回过头只见他转身往主屋方向而去,边道:“李叔,就到这里吧,你请回。”
主屋内李铁树步子急快,“宋半仙,您还没回我那个话呢,那事到底能不能办?”
宋杞和没接话,他纤长的羽睫轻轻垂下。
“求求您了,就给我算上一卦吧!我要求不多就求个财运,若有望赚上大几十两银子,我明儿就去买地!”李铁树紧追不舍,抓着宋杞和不放,“我这年年亏本,换谁也顶不住啊。”
杜明昭听得直皱眉。
算卦?
算财运?
宋半仙?
杜明昭越细想这事哪哪都不对劲,和她认知的原书内容区别太大了吧?
像是她买个正版小说,打开一看却是盗版网站不知哪儿找的作者瞎写一通,除了主角名字没变,剧情全部魔改。
杜明昭一颗心更乱了。
她抬眸轻睨宋杞和,不曾想刚好与他睇过来的眼撞了个正着。
宋杞和背对着晚霞,墨色乌发由发带系在脑后,天边烧起浅绯的霞色,有些甚至扑入他那双桃花眼中。
杜明昭看他侧过头与李铁树一笑,“今日太晚了,有什么改日再谈。”
“可我得做决定了啊,宋半仙,这可不等人!”
李铁树还要再问,杜明昭揉着蹲酸了的腿站起,冷笑说道:“李叔,你这求着宋公子为算命?既是算命,我也会,我帮你算上一算吧。”
“你?”李铁树只差把“讥讽”两个大字写在脸上。
杜明昭可没忘初来时李婶子有多撒泼,至今欠了她几两银子扯皮不肯还。
这些时日杜明昭想找她要钱,可却连赵氏与李胖虎的影子都没见着。
李铁树和赵氏乃一家人,问谁要钱不算要。
李铁树不屑一顾,“你个黄毛丫头又不懂算时运,啥也别说了,我回家去了。”
“我给你算的财运可不咋好,信则有啊,李叔。”杜明昭勾起唇,话一落刚要迈出宋家门的李铁树果真停步,她又道:“我算到你家定会赔银子,就这样。”
“莫名其妙!”
李铁树一听就觉得自己被耍了,气呼呼地就走。
宋杞和笑而不语,侧过头望她,“杜姑娘不止通岐黄之术,还钻研易经算卦?”
“没有,我乱说唬他的。”杜明昭讪讪笑着,“李婶子原欠了我一条新裙,我是在想法子让他家将钱还我。”
“很贵?”
“当然啊!”杜明昭数着手指头,“三两呐,攒了我近一年!”
没法子,没钱就是容易变得抠搜,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杜明昭了,她花一个铜板都会心疼许久。
宋杞和桃花眼眯起,笑意从眼尾倾泻,“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杜明昭想说他才不懂,可还没说完自己立马后悔。
她干嘛和宋杞和道这些有的没的?
她得离病美人远一点。
杜明昭当下不再多谈,和宋杞和道别,“我回去了,娘还等着我吃饭。”
她态度转变的太突然,从软团子似生笑的姑娘变得冷淡起来,宋杞和敏锐地察觉她的不愿,眸子沉沉凝住。
他还以为先前她乐意吐露心声,已是愿意接纳自己了。
只是错觉。
宋杞和食指紧紧扣住拐杖,指尖发白。
……
一连五日,杜明昭都在家中温习薛径给她的医书。
这几本同为初学者入医门必学,包括人体脉络结构图与常见草药种类,看见穴位脉络杜明昭双眼一亮,她知道自己有机会再持银针了。
遵循薛径教导,杜明昭每日都有四个时辰会待在薛径的药堂。
五本书习完,薛径考了她一番书中医理,杜明昭一一作答,全部都能做对。如此,薛径便又让她习字练字。
前世杜明昭随爷爷学了一手潇洒走笔流畅的行书,可这边原身是个字写不好的,她只能假装难看,每日都练上两个时辰。
练好很难,装丑也很难。
杜明昭丧着脸又练了几日,薛径终于觉得她字能入眼了,便开始允她入前堂观坐诊。
村内来薛径这儿看病的不会太多,看诊总会要诊金,多数人宁肯自己苦熬,也不愿花家中好不容易攒的几个铜板。
上午前堂就来了一位病人。
杜明昭一看,是王家的王二牛。
王二牛见杜明昭端坐木桌左侧亦是讶异,甚至还有几分怨怪,可他这会儿头闷闷的,拿不出力气斥杜明昭。
“哪儿不适?”薛径边把脉边问话。
王二牛干脆无视了杜明昭,只磕磕巴巴道:“脑子昏,眼睛还酸涨,连带喉咙这块干涩了两日。”
薛径又道:“张嘴。”
他又给杜明昭一道眼神,示意她来看。
王二牛张了嘴巴,杜明昭接着道:“伸出舌头。”
这次一听是杜明昭开的口,王二牛就有些不乐意的,可薛径还卡着他的下颚呢,他又没法动弹,只能照做。
“舌泛白,舌苔微红,加之双眼犹有血丝,闷头难耐,是风寒之症。”杜明昭提笔在崭新的笔录里记下医案,又从手边拿出专门用来开方子的纸薄,“不是什么大毛病,回去吃几幅药就好了。”
她分析的极好,薛径随意一扫开的方子,更是满意,直笑着点头。
王二牛没反应过来,下颚就被人捏起,是薛径撒开了手。
那一边杜明昭写好方子,将纸推到王二牛面前,笑着说:“拿好药方去抓药,切忌近日勿食辛辣,王叔,你可以走了。”
“不是,等会儿……”
王二牛觉着自己脑袋更沉了,似乎还有点要出幻觉的意思。
才半个月没见,那个害虫杜丫头就女大十八变了?
可这十八变变的也是模样啊,她变得是啥?
是整个人脱胎换骨了!
王二牛染上风寒,脑子更是转不过弯儿,他把诊金装进前堂的陶罐,走时还一步看一眼屋子,好似不信是杜明昭所写。
薛径喝了两口水,赞许道:“丫头没让我失望。”
“是师父在旁,我无所畏惧才可信心十足施展手脚。”
“有信心是好事,村中来看小病的多,你能看对病开好方子已是很好,但行医还讲究个人情世故,这些嘛……只当锻炼你了。”薛径话里有话。
杜明昭轻轻点头,“我会尽心的。”
没过一刻,前堂门外又有人前来看诊。
薛径去开了门,道:“请坐。”
杜明昭收起笔抬头时与来人对上眼,两人齐齐一愣。
“怎么会是你这个死丫头!”
李婶赵氏满脸通红,伸出食指打着颤,“你给我看病?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她手边还牵着同样通红脸的李胖虎,两人烧得不清,杜明昭是明白这几日不见赵氏母子原是生病。
杜明昭淡笑,“是我。”
你能咋的?不服来辩。
赵氏扭头就问薛径,“薛郎中今日不坐诊了,咋能叫这个丫头看人,那不得弄死别个啊!”
薛径不喜赵氏粗鄙,仍好脾气回道:“今日由我徒弟坐诊。”
“徒弟?这死丫头是你徒弟,就凭她?死丫头都成了大夫,我不治了!”
赵氏激动地从木凳里起身,拖拽着李胖虎就走,嚷嚷走得生龙活虎的,完全不像病中。
薛家门外,赵氏又对门内吐了两口吐沫骂了两句。
另一边王二牛匆匆而来,两人撞一起,赵氏看他捏着方子问:“你去找死丫头看病了?”
“杜丫头?”
“你真脑子被驴踢了吧,那丫头混不吝多少年呢,真要懂医以前咋不看?”赵氏尖酸刻薄嘲讽王二牛,“你要不怕被医死就只管吃她开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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