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铮眉头一皱,没理系统,而是插嘴问女人们:“时间?地点?”
“据说是在今夜,城南郊的河边上。”
“啊,动手这么快?”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
无人注意到,姜铮麻溜的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裹,悄悄出门去了。
*
城南郊外。
圆月高悬,阵阵夜风拂过,河面上不时地泛起粼粼银波。
有个宗伯模样的人站出来,痛心疾首的指责罪魁祸首——罗桂花的不检点之举,顺便严词告诫族中女眷定要以儆效尤、莫要沦得这样的下场。
族人们无论男女都纷纷应和着,然后轮流上前,朝笼子里的人猛吐口水、扔石头。
被关在笼子里的,自然就是罗桂花了。
她的手脚被绑得很结实,浑身赤.裸的蜷缩在里面,挣扎都挣扎不得。她的眼神惊惧又愤恨,似乎拼命在说什么,但奈何嘴里被塞了布条,只能发出些破碎的声音。
不过,那些人也并不关心她想说什么。
等最后一个族人吐完口水时,宗伯厉声喝道:“沉塘!”
“吼!吼!吼!”
几个壮汉扛起猪笼的四角,开始下水。
他们沉默地往前走,等走到接近河中心的地方了,就把猪笼大力往水里一抛。
“哗啦——”
猪笼连同罗桂花的闷声挣扎,瞬间消失在一片水花里了。
岸边早有老妇痛哭着跪倒在地,此刻更是浑身瘫软,应该是罗桂花的母亲。但宗伯和其他族人都鄙夷地看着她,她的妯娌们便赶忙把她架起来,强行把她带走了。
其他人站在那里沉默地看了会,然后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姜铮已经成功救出被无情扔进河里的罗桂花,并带着她躲进一片高高的庄稼地里了。
她早早地就来了,躲在对岸的高树上仔细观察了许久。
要想成功营救罗桂花,必须考虑到这三点——夜黑风高、人多眼杂、水流湍急。
于是,她往河的下游走了又走,最终停在上游看不到且河道稍窄的地点。
水流湍急势必会加大营救难度,所以为以防万一,她将深色布条搓成两条结实的长绳。一条分别绑在树根上和自己腰上,另一条绑在腰上,然后静待时机。
在罗桂花被扔进水中、水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她就毫不犹豫地摸进河里,成功在下游截住猪笼,然后快速把绳子绑在笼子上,再拖着笼子逆水而行、回到岸边。
最后,她用随身利刃割开猪笼,把已经昏迷的罗桂花救了出来。
虽然快到夏季了,但夜晚的河水还是很寒冷的。
河水下又有暗流和暗礁,过程不能说是不惊险。
要不是姜铮当初逃出王家后乘船就是走的这条水路,平时偶尔也会过来摸底排查、加强记忆的话,还真不好说能不能顺利救出她。
她把双手按在罗桂花胸口,快速交替挤压,促使她呕出肺里的水,剧烈咳嗽着醒了过来。
罗桂花浑身湿透,满眼茫然:“我没死?你是谁?这是哪儿?”
“先穿上衣服吧。”姜铮递给她一身干燥的男装和小衣,善解人意的走远了些。
罗桂花也不废话,立马抓起来穿好,然后跟过来扑通一声跪下磕头:“恩人!我,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
姜铮扶起她:“你先起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罗桂花:“恩人您随便问!”
姜铮:“那个奸夫呢?”
估计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先问这个问题,罗桂花愣了好几秒后,才咬牙道:“我没有奸夫!是那牛大壮非要骚扰我,还经常对我动手动脚的。我男人有次收工回来,刚好撞见他把我扑倒在床上扒我衣服……就气得打了我一顿,非说我和野男人苟合。我跟宗族里的人都说过了,但那牛大壮挨打后居然一口咬死是我先勾引的他……可我真是被冤枉的!”
姜铮不意外的点点头,又问:“那你男人平时对你怎样,对其他女人又怎样?”
罗桂花厌嫌的冲地唾了声:“他?他就是另一个牛大壮!”
这话可真是言简意赅。
姜铮对系统说:“你怎么说?”
【一家之言,算不得数。】
姜铮冷笑:“那加害她的人就不是一家之言、就算得数了?”
【……】
“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如果你想离开这里,”姜铮拿出一个小包袱来,“这是给你准备的盘缠。”
罗桂花没接。
她满眼茫然,不安地绞着手指:“我,我也不知道。我没地方去,但也不想离开。”
姜铮沉默地看着她。
“我娘家人护不住我,也不敢信我;那牛大壮被打断了腿,估计还躺在炕上……我想找他、找我男人,还有那些害我的人报仇!”
说到这里,罗桂花眼中尽是坚定:“对,我想报仇!”
姜铮问:“你想让他们有什么下场?”
罗桂花咬牙切齿,双眼喷火:“我想让他们都尝尝被装猪笼沉河的滋味!”
姜铮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后,带她去了城西的某个偏院,让她先住下。
第二天,姜铮让几个平时比较活跃的女人去了偏院,给她们介绍罗桂花。
女人们听完之后,哗然了:
“原来姜先生昨晚是去救你了?”
“可万一你公婆和娘家发现你——”
罗桂花断然抢话道:“他们不可能发现我!”
说着,她徒手抓起炉子里的新炭,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左脸上。
“滋啦——”
女人们惊得赶忙上前拽下她的手,为她敷药包扎。
罗桂花顺从地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流下来。
半晌后,她才哽咽着说:“谢谢,谢谢……”
“以后我心里只有两件事,报仇、报恩。”
罗桂花再次面朝姜铮,跪倒在地:“请恩人帮我!”
报仇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过姜铮还是答应下来了。
【事实真相未必就是她说的那样,你就决定要帮她了?】
姜铮正色道:“我有的是手段去让牛大壮说实话,你要见识一下吗?”
【……】
【你为什么总要惹祸上身?】
姜铮:“因为我看不惯不公。”
“为什么不听她解释、不查明真相再说?为什么只沉她,不沉牛大壮?”
“退一万步说,就算事情真是那样,她就该被那般侮辱,甚至是被沉河而死吗?”
【……】
不得不说,罗桂花复仇的决心很大。
她不仅自毁容貌,还绞了头发,刻意改变了行为举止,甚至还按照姜铮吩咐,耐着性子跟女人们从零开始学习文化知识。
闲暇之余,她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即使偶尔抬起头,看的方向也永远是城南。
女人们虽然没有反对姜铮收留她,但也不怎么亲近她。
对此,姜铮从不干涉。
不过没过太久,她们对罗桂花的态度就改变了。
因为有人憋不住去了城南,又是旁敲侧击,又是仔细摸排的,然后亲自证实了罗桂花的说辞。
她还气愤地说,原来她男人早就勾搭上了一个妖艳贱货,想娶她回家,怪不得会借此搞事,一口咬死说是她的错!
桂花她可真可怜!
气愤之下,女人们偷偷分组协作,奔向城南。
她们给伤刚好转的牛大壮套了麻袋,暴打了他一顿,打得他三条腿彻底断了,再也硬不起来;
她们故意在夜晚用白布在渣男家门口乱晃,装作是罗桂花的冤魂来找他报仇了;
甚至一夜之间,渣男家的喜事变成了鬼事,他和姘头名声尽失,一度都不敢再出家门,也不敢再有联系;
城中男人们一时纷纷以此为戒,收敛了往日那些花花肠子……
当罗桂花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呆住了。
女人们搂着她的肩膀,温言宽慰:“不过沉河这个事儿有点难度,咱们以后一个一个来,你先别急……”
罗桂花泣不成声,嚎啕大哭:“姐妹们,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哪怕是要我立马去死,我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女人们纷纷听得红了眼,勉强笑着训她:
“都是自家姐妹,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你好不容易被姜先生救了出来,怎么能说这晦气的话。”
“对啊,我们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好日子还长着呢!”
“……”
看着这和睦温暖的场景,姜铮缓缓笑了。
然而没过太久,城内就又出了一件事。
据说是一名杨姓大户人家的儿媳差点被贼人玷污,羞愧不已,非要自尽明志。
其族人十分感动其烈举,于是决定尊重她的做法,并准备在她死后把她的名字列入族谱,还要在家族的贞节牌坊上刻上她的名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此贤妻……她的名字值得被铭刻在贞节牌坊!】
姜铮紧皱眉头,心中厌恶不已:
贞节牌坊,又是贞节牌坊!
她放下刚写完的教材,将纸张摊开晾着,悠悠反驳道:“你告诉我,这城里有几个男人为妻子守身如玉了?”
“按你这话来说,他们岂不都是残废,岂不都该去自尽以明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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