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现代言情 > 恐惧玫瑰 > 14、血偶12
    门开着,走廊灌起了阴风。


    云不趣在先前开.枪射杀秦梦之后,就一直显得心情不好。主要表现在腿站直了,腰板挺正了,吊儿郎当的痞笑疏懒范儿收了,立在林无善身边像棵松。


    何冲撸了撸袖子,蓄势待发道:“来,等我细细说给你们听——”


    云不趣便冷着脸打断:“长话短说。”


    何冲:“……”


    何冲想骂人,但他不敢。因为对方除了道具[魔术师的扑克牌]之外,还有一把苍青色的枪。


    于是憋了闷,却只能直入话题、平铺直叙道:


    “一共翻到三个比较有价值的案件。一个是徐安安的[娃娃机内窒息致死案],一个是陆雅[被杀分尸案],这两个案件摆在一个案头,结合之前冯玉蓉提的,应该都是她负责的案件。还有一个平平无奇[娃娃偷窃案],摆在隔壁桌上,云不趣拷了金三明,应该就是负责的这个。”


    “先说小一点的案子,那个娃娃偷窃案。大概就是6月底,八岁的陆雅丢失了一个昂贵的娃娃,妈妈赵芸帮忙登报寻找。这时候有人看见报纸了,就告诉小姑娘,他看见这个娃娃被小卖部老板女儿徐安安拿在了手上。7月9日,又有人写了一封举报信,说这个娃娃其实在卢凡那。目前警察带着惯偷卢凡搜脏。”


    “第二个案子,就是小卖部老板徐兴的女儿徐安安被发现惨死在巷角荒废的娃娃机中。调查出来的过程大概是:7月3号中午,徐安安放学回家,被陆雅堵在了巷子里,陆雅质问徐安安为什么要偷自己的娃娃。徐安安胆子小,被堵着不敢说话。陆雅于是逼着徐安安爬进了荒废在巷角的破旧娃娃机里,并拿石头堵住了出口。陆雅原本只打算锁徐安安半个小时以示惩罚。但很不幸,有其他小朋友来找陆雅玩,小孩子玩性大,她忘记了。”


    [你那么喜欢偷娃娃!那么喜欢偷娃娃!你就给我死在娃娃机里吧!贱.人!]


    衣裙精致的小姑娘仰着最娇嫩可爱的脸,嘴里说出最恶毒的话,留下一个被锁在娃娃机的徐安安,转身离开时甩得辫尾如杀人的利刃。


    7月的盛夏,太阳很大很大,阳光所到之处如同炙烤,空气都泛着热浪。娃娃机里密不透风,又闷又热。瘦弱的小姑娘不过七八岁,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停地哭喊,喊着爸爸,喊着妈妈,喊着自己没有偷娃娃,绝望地扒着玻璃橱窗拍打,短小的指甲划了一道又一道刮痕,划得手指全是血。


    汗湿了整件衣服后,她又开始觉得发冷,嗓子也开始疼得说不出话。


    “等到徐安安爸妈出去找时,徐安安已经被闷死在娃娃机里。7月7日,徐安安的妈妈接受不了打击,自杀了。”


    徐安安的死是意外,又不是意外。小孩子的恶纯粹得你不知可以拿什么言语去评价,因为无知,所以无畏,所以超乎想象。


    纯粹的恶更加瘆人。


    金三明盯住了林无善手里的娃娃小雅,心情十分复杂。


    “第三个案子。7月8日,痛失妻女的小卖部老板为了报仇,劫走了陆雅,把她杀害后残忍地进行肢解剥皮,做成了和她丢失那个娃娃一模一样的人偶。”


    “所以林歹先前的推论应当是正确的。一共死亡三个人,徐安安,徐安安她妈,陆雅。分别对应了相应的亲属关系。”


    何冲说完忍不住发表了一点自己的感想:“果然是五级本的难度,虽然有三个‘恐怖’听起来很恐怖,但是线索背景给的很完整。我以前听说,七八级的副本剧情如脱缰野马,让人云里雾里的,十分抓瞎。”


    说到这里,何冲问了问看起来很像过了高级本的云不趣。


    “是这样吗?大佬?”


    大佬冷漠的嘴脸:“现在问这个是预着自己早死没命体验吗?”


    简直绝杀。堵得何冲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林无善忍着笑,替云不趣回缓了一下场面:“这里的今天,时间看来是7月9日,停在小卖部老板杀死陆雅的第二天。”


    何冲被堵得有点讪讪的:“对。”


    林无善又接着说:“我们目前的身份,我是徐安安的舅舅,云不趣是经手娃娃失踪案的警察,金三明是实际捡走或者是偷了娃娃的小偷,死去的冯玉蓉是经手徐安安死亡案件和陆雅死亡案件的警察,秦梦是陆雅的妈妈。至于你——”


    “何冲立刻抬手做坦诚状:“对,我就是那个污蔑徐安安、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说谎欺骗陆雅的流氓邻居。”


    林无善:“所以我们的角色或多或少都和这三个人的死亡有关。”


    金三明也跟着思考:“那我们搞清楚了这些,要怎么封锁剩下的两个娃娃呢?我们到现在连这两个娃娃的面都没见上。”


    林无善笑起来:“有句话是,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林先生的意思是,”金三明没想过还可以主动去招惹恐怖的,有点不可置信地问,“我们要钓恐怖吗?”


    钓系美人,如斯厉害!


    何冲明白林无善这操作,他一脸怀疑地问:“安全地引出徐安安或徐安安她妈,这也太难了吧?”


    林无善摇头:“安全不了。”


    何冲:“嗯???”


    拜托不要把“安全不了”讲得这么云淡风轻!勾引恐怖出来这和上门送死有什么区别?!


    金三明举手:“那我们要怎么引出它们呢?”


    林无善简短地说了三个字:“娃娃机。”


    金三明茅塞顿开。


    ——“第四,这位哥哥问‘会偷什么娃娃’,老人家的回答就告诉了我们与娃娃机有关。意味着我们要尽可能不去触碰娃娃机里的娃娃。”


    这是当初他给林无善的注解。当时林无善还叫醒了盯着娃娃机时间过分久了的冯玉蓉。


    “娃娃机就是徐安安的禁忌!”何冲也跟着醒悟道,“所以现在我们得有人去小卖部,疯狂盯着那个娃娃机看。”


    所以,得哪个人去呢?这是个问题。


    金三明率先道:“林先生肯定是不行的。他是持有者,恐怖阵营,恐怖不一定会出来伤害他。”


    何冲嘟嘟哝哝道:“事先说明,我肯定也是不行的……”


    “这个我们可以路上讨论,”林无善道,“在去小卖部之前,我们可能还得先去一个地方。举报信应该也是何冲角色给的,这个时间有点蹊跷,再加上徐安安的妈还没有什么特别明确的线索,我怀疑会在何冲角色的‘家’里。”


    何冲直觉没什么好事情,下意识有点抗拒:“别吧,这也不知道‘我’家在哪啊?”


    云不趣抬眼,冷静道:“既然是流氓邻居,总归是在小卖部附近,范围不大。”


    他的思路很清晰,甚至记住了小卖部周边的大概布局。


    “小卖部相邻一共四个房子,左右,前后毗邻,刚好一人一间。”


    何冲:“可是禁忌……”


    “小雅已经被封锁,”林无善提醒道,“现在已经没有‘偷’这个禁忌。”


    何冲:“……”


    “那好吧,”何冲认命道,“那就走吧。”


    众人再次出发。


    何冲一路思前想后,轻咳几声,装作不在意般笑问:“欸,云不趣,你之前那把.枪是怎么回事?又是道具吗?你怎么那么多道具,不会是榜上有名的玩家吧?”


    云不趣脚步一顿。


    金三明心想要遭,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那把.枪的来源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每次那把.枪一开,云三爷就不高兴。


    ——估摸是因为,每次这把枪.杀的都是污染者吧。


    云不趣脸色更臭了:“关你屁事。”


    三番四次被怼,何冲也老大不高兴,他不是很爽,在云不趣、林无善后头叽叽咕咕:“得,你是大佬,我也不敢问我也不敢说。不过你既然这么多道具,等下扛个恐怖不过分吧?钓个恐怖你上不过分吧?”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


    “我和金三明这种渣渣,被恐怖袭击一下就没了。但你不同啊,欸,就跟玩儿似的。您大佬有大量,能者多劳嘛,待会辛苦一下你。”


    “你不上说出去都丢份儿啊,揽着两个道具,冷眼看我们送死多不合适啊。人类都是要互帮互助的嘛。我先前不是也冒着风险为大家收集了这么多线索,然后毫无保留地托盘而出?轮都轮到你了不是?”


    云不趣懒得搭理他。


    林无善脚步却兀的一顿,他停下来,回头目光和善地看着何冲。


    何冲现在对林无善的大脑又敬又怕,哪怕林无善谦如君子,搁何冲眼里跟半个怪物也没什么分别。林无善一看他,他就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不可抑制地泛起一点淡淡的胆战心惊。


    “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你,”林无善笑着说,“擅自翻动警局材料,可视为‘偷’,更别说直接把卷宗带走。之前你怎么不怕小雅找上你?”


    何冲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因为我舍己为人、死而后已,没、没想那么……”


    “不。”林无善面如冠玉,笑容有些寡淡,“是因为你知道小雅没有办法纠缠你。”


    林无善的声色渐渐偏冷。


    “你是眼睁睁地看着冯玉蓉被杀害的。”


    这一句如当头一棒,锤得何冲眼冒金星。他此刻在心里有点记恨起林歹来,不断痛斥他的脑袋瓜为何要这么好使,针针见血,句句要命。


    可林无善并没有放过他。


    “还有,陆雅不过八岁,要搬个足以遮挡娃娃机的石头根本不可能。”


    何冲简直想喊救命,这人干嘛要这么机敏!


    “所以,石头是有人帮忙放的。”林无善冷静地问,“你为什么要隐瞒‘自己’是陆雅杀害徐安安的帮凶?”


    何冲现在看林无善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怪物。


    “这种事情,警方不可能调查不出来。所以我猜,你还隐瞒了卷宗调查结果出来的时间。7月3日,徐安安死亡。7月8日,老板杀了陆雅。而徐安安死亡的调查结果应该是7月8日出的,也就是说,老板并不知情‘你’是帮凶。”


    “所以你需要隐瞒,因为你害怕被徐安安盯上,你想把矛盾点放在暴徒金三明身上。”


    何冲被林无善剖析了个浑身赤.裸,像是脱光了站在大街上被人围观那种感觉。何冲抖着唇许久,才愤怒地说:“猜猜猜!你先前分明说过,并无证据、损毁人誉、不好胡说!”


    林无善“哦”了一声,十分诚恳道:“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所以,我说错了吗?”


    ……


    没有。完全没有。正因如此,在对方嘴里的自己才显得如此卑劣。


    何冲没有否认,但反问:“保全自己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林无善说,“不过,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顿了顿,林无善又道:“以赎罪的立足点出发,待会的事情,你做也很理所应当吧?”


    何冲在这一刻终于悟了。


    人家这是给云不趣找场子来的。


    可恶!


    真是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正巧目的地已到,何冲按照原先安排,直接挑了一间小房子钻进去搜查了。


    林无善再转头,那阴沉了一路的云不趣挑着眉,像拨开云雾见月明,懒洋洋地抱胸问他:“你挑哪间?”


    金三明看完全程简直叹为观止。林先生堪称一级顺毛大师。


    没等林无善回答,金三明自觉地挑了一间稍远的,把居中距离最近的两间留给了两人。


    林无善说:“都可以。”


    最后林无善挑的房间就在小卖部隔壁,房子并不大,是很常规的民居陈设,林无善四处翻找了一会,并没有找到什么比较有用的线索。


    十分钟后,云不趣倚在门口叫他:“先生。”


    林无善很自然地“嗯”了一声,温和地问:“何事?”


    应完后便愣在原地,出神了片刻。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得仿佛穿透了时间和空间。曾几何时,也有这么一个人,成天喜欢倚在门口喊他,先生长、先生短。


    “我这里有东西,”云不趣抬手招他来,“一起看看。”


    林无善好笑地把脑海里那莫名其妙浮现的情景删去,抬头若无其事地回道:“好,这就过去。”


    云不趣发现的东西是一封信。


    没有开头称呼,上来的第一句,便是:


    {如果我死了,一定是那家人害死的!他们一家都是疯子!疯子!!!我承认,我不是个东西,我帮忙抬了那块石头。但我肯定没有那两夫妻那样丧心病狂!}


    信看到这儿,光线不好。林无善换了个地儿,倚在了窗边。他正打算往下看时,突然留意到一个细节。


    “云不趣,”林无善叫他来,并指着旁边小卖部的窗户,询问道,“你看看,从那扇窗,是不是刚好可以看到巷角?”


    云不趣的空间感极强,他观察了一会儿,便给了林无善十分肯定的答复。


    “对,可以。”


    林无善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头接着看信。


    信的下面,继续写着: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那老东西在家,他家的窗户明明就可以看见,我怎么会去帮忙搬那块石头!我先前还真是纳了闷了,那天老东西怎么就突然出去打麻将了!直到前天晚上,我偷听到那老东西和他婆娘吵架。}


    {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


    {那老东西明明看见自己的女儿困在里边,他就是突然想起自己妻弟成天抱着的什么破人偶,念叨的什么请魂术,想要把自己至亲的女儿做成人偶,去请早死了四五年的儿子的魂!!!}


    {他婆娘气得狠。今天,就传出他婆娘自杀的消息。}


    {我十分害怕。}


    信件戛然而止。


    林无善看完后许久不曾说话。


    云不趣掠过一遍,给林无善介绍:“传闻有一术,称之为请魂术,也叫祭人偶。简单来说,就是拿至亲血肉,拆骨剥皮,做成人偶,贴符、作法,唤死去游魂上身。不过此术撑不长久。据闻,无上大司族十分擅长此术。”


    云不趣顿了顿,才想起来:“哦,你可能不知道‘大司族’是何人,出去后记得翻翻自己的折子,进八卦社区里问问。”


    林无善把信折起来,一边折一边问,语速很慢:“那,那位无上大司族用此术做什么呢?”


    “叫魂,问事。”云不趣笑了一下,“不过都是据闻、传说。你信吗?用人偶请魂什么的。”


    林无善不假思索:“不信。我是□□员,只信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


    云不趣沉默了一会儿。


    转移话题:“所以之前的判断也许有点出入。”


    “确实,”林无善沉吟道,“这样一来,安安是‘恐怖’之一,但安安的妈妈却不是了,‘我’的人偶另有一个,可能还需要再去‘我’家里看看。”


    话说到此,忽地听见金三明在外面急切地叫他们。


    “云哥!林先生!出事了!你们快出来看看!”


    林无善几乎是和云不趣异口同声:“何冲。”


    两人出门,只见小卖部门口,金三明旁边,何冲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爬进了洞口狭窄的娃娃机里。


    他身形健壮,娃娃机的出口却十分狭窄,他的手脚由此寸寸断裂,软绵绵地趴在身上,而身体在又在拼命往里面挤,他的身体就被那个洞口挤压成了一个方形,多余的部分全部变成紫红的肉渣。再往上,他折断了自己的脖子,脖颈像断了一样,把头挂在了洞口,隔着玻璃阴惨惨地将众人望着,脸部还残余着恐惧和极其诡异的笑容。


    金三明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地看向了云不趣和林无善。


    ——何冲什么时候出来的,什么时候被娃娃机蛊惑的,什么时候被恐怖杀死的。没有人知道。


    可怜金三明听到了林无善和云不趣的交谈,只是想过来看看,结果却直接撞上这样的场景。


    “得把他清理出来。”林无善十分冷静地说,“不然待会没有办法把小雅和老板塞进去。”


    什么都还不知道的金三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老、老板??”


    “哎——”


    有人应了一声。


    金三明都不知道自己一嗓子叫出了个啥,僵硬着看去——


    那个消失已久的老头,瘦骨伶仃地套着蓝色汗衫从小卖部里面走出来,像是死鱼的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们,他咧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朝他们笑容满面地发问:


    “你们抓到小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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