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画的话像是一团燎人的火,在瞬息间烧断了秦东意的理智。
他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秦东意按在了床榻上。
他用腿勾住秦东意的腰,抬手摸向他的腰带。
烟青色的外衫垂落在地,最终和一团素白搅在了一起。
对我温柔点吧。
楼画在心里重复道。
他好熟悉秦东意的气息和味道,熟悉他的抚摸,也熟悉他的身体。
虽然他把记忆丢掉了,但身体的本能还依旧记得他。
恍惚间,楼画眼前闪过了一些破碎的画面和感受。
他记得,这种事是很痛的,有人掐着他的脖颈要他喘不上气,浑身上下的灵流都像是被烈火浇灌,除了痛,几乎没有别的感觉。
但现在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虽然还是会有点痛,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确实是被人温柔对待着的。
喜欢他。
楼画搂紧了秦东意的脖子。
比起这个世界,他还是,更喜欢他。
疏桐院的烛火摇摇晃晃,一直到天快亮才熄灭。
屋子里除了檀香味,还有属于另一人的晚香玉花香,两种气味纠缠在一起,多少有些暧昧。
秦东意醒来的时候,怀里已经没人了,连地上散落的衣衫都只剩了他一个人的。
只有一边的桌上,多出一张写了字的纸。
秦东意披衣起身,走到桌边,拿起来看了一眼。
纸上的字迹干净漂亮,只写了一句话:
疏月君,味道不错。
后面甚至还跟了一个怪里怪气又可爱的小笑脸。
秦东意看着那个小表情,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他把纸条收进了储物戒里,等到整理好自己去往主山时,那里早已是一团乱了。
戊炎一大早就在生气,他手里举这个传音法器,把地面踏得震天响,看见秦东意,二话不说就冲来兴师问罪:
“你那鸟人去哪了?老子一大早就被这玩意吵醒来,是他干的好事吧!”
传音法器里还播放着戊炎巨大的呼噜声。
周围弟子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帮着他一起找罪魁祸首。
但很快,远处便有一个弟子急急跑过来,只道:
“戊炎长老!山里找不到人,山下值夜的弟子说,魔尊大人一大早就带着燎鸯师姐离开了!”
在戊炎还忙着满山头找楼画的时候,那人已经在暗香谷的王座上躺了好一阵了。
未雨殿没有别人,甚至没有点灯,楼画就那样横着躺在王座上,动都不想动一下。
虽然昨晚感觉不错,但可没人告诉他,第二天腰会这么痛啊。
楼画咬着自己的指尖,直勾勾望着殿顶出神。
片刻,有人推门进来,楼画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他瞥了那人一眼,只问: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事?”
雾青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事,连朔前日和徐惘打闹,摔伤了头。城内的小喇叭花种了一片喇叭花园,很热闹,主人得空可以去看看。”
楼画点点头,似乎有些出神。
雾青进来是为未雨殿添香的,楼画不喜欢自己的地方有外人进出,因此这种琐事一直都是雾青在做。
此时,楼画看着雾青的动作,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在他离开前,蓦地开口问出一句:
“小瞎子,你以前的主人,是个怎样的人?”
楼画注意到,雾青听见这句话后,动作明显一顿。
随后,他垂着眸子,只道:
“属下的主人,只有您一人。”
楼画扬唇笑了一下:
“我自然知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以前的我,是怎样的人?”
“……”
雾青拿着香料盒的那只手逐渐用力到骨节发白。
“不想说?小瞎子,你胆子大了,学会跟着外人一起瞒我了?”
楼画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似乎他所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
但雾青最是了解他。
他在楼画面前单膝跪下,只道:
“主人,一直是主人,没有变。”
楼画有些烦躁地皱了眉。
他在想,自己身边怎么都是这样不好好说话的闷葫芦。
他微微叹了口气,摆摆手,让雾青离开了。
在那人脚步声远去之后,未雨殿重新恢复了安静。
楼画躺在王座上,一下一下晃着腿,靴底和王座坚硬的表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楼画在想,以前的他,过得究竟是有多惨,惨到丢了记忆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想起来。
但他向来是个叛逆的性子,他们越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越好奇一些。
所以,被这些人费尽心思保护的楼画,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可楼画身边的人一个个守口如瓶,他要是想知道那些事,大概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
谁能告诉他?
楼画回想着自己认识的那些人,最终,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
三世镜。
未雨殿内一下一下的撞击声戛然而止。
楼画从王座上坐了起来,半晌,唇角轻轻扬起,像是一个笑容的模样。
燎鸯有很多年没有回过暗香谷了。
暗香谷跟她记忆中的模样差别还是挺大的,尤其是城南那个小喇叭花种植的喇叭花园,小妖们觉得新奇,每天都围着那里看热闹。
她也想看看在永夜下种出来的喇叭花是什么模样,因此刚一回来就往那处跑,可惜还没挤进去,就被人拎着衣领拖了出来。
“干什么?谁呀?!”
燎鸯在那人手里挣扎着,等到被放到地上,她得空回头看了一眼,又没了声。
她今早刚回暗香谷,就被雾青拉过去开了个小会。
除却问她情况如何,便是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比如,现在的主人不是以前的主人,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不能在他面前提起关于以前的任何事情。
燎鸯也怕自己说漏嘴,原本打算一直躲着楼画走,结果才刚跑出来就被人抓了个现行。
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尴尬地笑了两声,道:
“主人,找我有事吗?”
楼画微微眯起眼打量她,看得燎鸯一阵紧张。
但好在,楼画很快就收起那副严肃的表情,只冲她笑了一下,还从储物戒中拿了纸和笔递给她:
“丫头,你给我画一画熔炉城的具体方位和结构。”
“熔炉城?主人问那里干什么?那里可都是玉骨教的人,很危险的。”
燎鸯狐疑地盯着他看,却被楼画轻轻拍了脑袋:
“让你画你就画,别说那么多没用的。”
“哦……”
燎鸯不敢忤逆楼画的意思,只能慢吞吞接过笔,边画还不断张望着,期待雾青哥能突然出现救个场。
可惜,一直到她画完,雾青也没有出现。
燎鸯只能认命,她认认真真给楼画指着地图上各个方位:
“这里是熔炉城的主城,里面多是一些小妖和魔灵。顺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就能到毕方住的宫殿。”
“三世镜呢?”楼画抬眸看着燎鸯。
“三世镜?”燎鸯一激灵。
她大概能猜到,楼画问三世镜是为了什么,但还是指着宫殿一处道:
“就在这里了。”
楼画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而后便收好地图,飞身而去。
燎鸯注意到,他去的并不是未雨殿的方向,更不是清阳山。
“完了完了……”
“哎,燎鸯,你回来啦?来看看我的小花园……”
人群里的小喇叭花挤了出来,拉着燎鸯的手,想邀请她进喇叭花园参观。
“不了!下次下次!”
燎鸯挣开了喇叭花的手,原本想回未雨殿找雾青,但最终还是一咬牙,冲向了清阳山的方向:
“出大事了!”
那边,楼画悠哉地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去向了玉骨教的交界处九阴山。
在玉骨教那些人撤走之后,九阴山显得有些冷清。
他站在山顶最高的树上,望着玉骨教的方向。
灵流结界、城镇、灯火。
那些东西一直蔓延去天际,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在隐匿结界下藏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一直到多年前才主动现于世人眼前。
楼画眸色渐深,随后足尖轻点,掠向了熔炉城的方向。
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把毕方的三世镜抢回来,但他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要找回自己那些丢失的记忆。
比起那个,他倒是更想知道,金犼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他那张脸给楼画的感觉太熟悉了,可他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张脸关系到很重要的事,还有很隐秘的真相。
如果能拿到三世镜,那大概一切都好说了。
从九阴山到熔炉城并不算很远,楼画行了半日的时间,便到了熔炉城边缘。
等真正到了地方,楼画才明白“熔炉”此名的含义。
这地方,真真是像极了一个大烤炉。
一眼望去,这里从地面到天空都是一片红色,那颜色像是生生被火烧出来的,偶尔行过某处,还可见地面裂开的缝隙中隐隐有岩浆在流淌。
甚至连空气都翻滚着肉眼可见的热浪。
楼画的灵力是冰属性,这种烤炉一般的温度让他有些难受。
他皱着眉,只想着速战速决,但还没进城门,他就遇见了第一个难题。
城门口的结界外,全副武装的守卫用兵器将他拦在了外面:
“喂,哪里来的?不知道熔炉城的规矩?”
熔炉城的规矩,他上哪里知道?
楼画在心里嫌弃一句,而后抬眼打量一番眼前的守卫。
这两人多半是魔灵,浑身上下还都裹着兵甲,连容貌都看不清,像是两个铁桶一般。
楼画微微眯起眼,打量着周遭进城的人。
他这才注意到,熔炉城周围不论男女老少,脸上都覆着面具。
思及此,楼画心念一动。
他弯起眼睛冲二位守卫笑笑,而后便从储物戒中寻了一块做工精致的凤凰面具,抬手戴上,只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
“来的太急,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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