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是穿个吊带你觉得怎么样?”
“啊?”
谢兰亭有些懵,她完全没反应过来话题为什么从热奶茶突然跳到了穿吊带裙子上面。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叫人难以捉摸,她没法接话,神情似是有些嫌弃又不好直说。
“天太冷了,夏天再说吧。”
这会儿寒风有些陡峭,南槐与她一起站在人工湖旁,看满湖的红色莲花盛开,似温暖灼人的火焰。
听见这句敷衍的回答,双手握着鲜芋红豆牛奶的女孩儿便自己笑了起来。
南槐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夜色宁静,湖面被冷风吹过,荡起细微涟漪,让她一下就想起了蒋念念在风中扬起的单薄裙摆。
那么清凉,又那么撩人。
她低头,鼓起脸颊喝了一大口热烫的奶茶,然后随意地往旁边举了起来。
“你要喝吗?这个没有另外加糖。”
白色的纸吸管上残留着一圈口红印子,南槐浑然不觉,只望着人笑,介于奶茶和浅橘的唇色在并不明亮的月色下又纯又欲,是校园里男孩子们都会喜欢的女朋友用的口红色号。
谢兰亭忍不住看她,目光落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又落在对方饱满的唇瓣上。
“不了,我不太喜欢喝奶茶。”
“好吧。”
南槐有些遗憾地吧唧了一下嘴巴,捏着杯子想了想还是大胆提问:“我听别人说有学妹和你告白,有这回事吗?”
谢兰亭不知道怎么得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眼尾余稍却瞧见南槐漫不经心地看着满湖还在盛开的红莲,就好像刚刚那句话是随便问问而已。
“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多年前的事了。”
“好多年前的事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南槐脱口而出,抬眼看见对方有些惊讶的神色便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飞快地低头借着继续喝奶茶的动作掩饰表情。
小姑娘养气的功夫不到家,假装不在意的时候却总是借着眼角偷偷摸摸地看人,像一只鸟雀悄摸站在角落里观望,稍有不对就要飞走了。
“是个不认识的学妹,但是我拒绝了她。”
南槐抬起头,又望见一片浅色。
在夜色下,谢兰亭毫不躲闪地看她,偏长直的眼型和线条分明的脸庞依旧是往日里冷淡的模样,像是秋末里的霜雪。
明明冬天还未真正到来,冰雪就落了下来。
这片薄薄的霜雪微动,浅色就融进了清冷的月色里,声音也染上了温柔的温度。
“别生气。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为什么拒绝呀,她长得不好看吗?还是不够优秀配不上你?”
树影摇曳,南槐被对方抓着手腕一前一后走在校道上,月光将两人影子拉得细细长长,女孩儿软绵绵锲而不舍地追问。
谢兰亭有些无奈,换了个位置走到靠路边的左边,伸手将这只怕生又敏感的鸟雀拢在了手心里,不让她随便离开。
“不记得了,长相和能力并不是作为恋人的必要条件。”
很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让人满意,南槐撅了噘嘴,像个蛮不讲理的女朋友一样跑到她前面站好,反手扯住谢兰亭的手指,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坚定。
“但是我长得很好看对吧!”
谢兰亭第一次知道无理取闹也显得很可爱,她理应会觉得被冒犯继而有些生气的,但是在南槐面前她总是妥协。
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带着娇矜又有些高高在上的骄傲抬着小下巴看她,浓密的漆黑鬈发伴着晚风一吹就冒出了茸茸的可爱,眼睛闪闪,仿佛落了漫天星辰。
她还小,兰姨她们给她做发型的时候也不会刻意地定型或者抹上发油,长发蓬松卷曲,少女与生俱来的野蛮和单纯任风随便一吹便肆意生长,扑面迎来。
谢兰亭眼神闪了闪,躲过了南槐的亮晶晶眼神攻势。
这样很不理性,这样不好,这样她暂时还掌控不来。
从没有在某件事上感受到不可控制的谢总裁下意识松开了手,她不敢看南槐的眼睛。
那双眼睛,太明亮了。
“走吧,司机在门口等很久了。”
她率先走在了前面,只留下了一个伶仃的影子,南槐抿了抿唇望着对方已经走了两三米的距离,小跑跟了上去。
晚上十点半,亭江大学的校门口灯火辉煌,偶尔还有学生进进出出,南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像一只笨拙的鸟雀。
车子就停在门口附近,远远就能看见陈修又套着斯文败类的形象站在那儿装相,他近来迷上了某些奇奇怪怪的韩剧。
谢兰亭腿长,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得也不快,可是她不敢伸手抓住那片衣角,怕被拂开。
为什么生气?难道是我长得不好看?
南槐有些茫然。
上车以后,尴尬的气氛在小小的空间里蔓延得愈发浓重,陈修坐在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往后看,愣是不敢多说半句话。
他今年的奖金还没捞回来呢。
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司机章叔眼神跳动。
陈修推了推镜片,不动声色。
好像是。
光线昏暗的车内,同坐后排的两人中间仿佛隔着一道银河,谢兰亭神情冷淡并不说话,而南槐则是缩在座位上一直低头不语,只看得见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走吧。”
“我想透透气再走。”
冷战的信号在车里打响,南槐第一次如此不给面子地反驳了谢兰亭的话语,按下车窗背对着人趴着窗沿上看外面。
她有些生气了。
烂桃花说的没错,人类果然都是善变的,明明她什么也没做谢兰亭就生气了。
委屈的小魅妖觉得太奇怪了,她已经竭尽所能地参照着江蓠和书上说的那样去迎合和攻略谢兰亭,事实上效果也出奇的好。
她住进了对方的家里,而且还睡过一次谢兰亭的床,认识了她的好友家人,照书上说的四舍五入她们现在都应该结婚了。
可是就一会儿工夫,谢兰亭就突然变得好冷淡,南槐不理解,她想不明白。
做人太难了,她想回山里做一只妖。
风从打开的车窗灌了进来,激得人下意识有些起鸡皮疙瘩。
谢兰亭皱眉,偏头看去,只能看见一个背对着自己的气鼓鼓的背影,光看头发丝儿就能看出对方现在有多么的不高兴。
她看了两眼,并不犹豫自己的做法。
保护和驯养,是两种不一样的做法,她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驯养女孩儿的主人。
她硬着心肠让自己移开视线,却不经意间瞥见南槐搭在窗沿上露出的手腕,上面一圈深红色的痕迹。
“关上吧,风吹进来会冷。”
从不会花言巧语的谢总裁说软话的时候也显得非常冷漠和顽固,陈修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的南槐才不会乖乖听话,她拒不接受对方的建议,固执地趴在窗沿上,小小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进来。
“我有点讨厌你了。”
这一秒,谢兰亭听见自己的心脏不正常地跳动了一下,像是悬空高高扬起,然后突然坠下,视线有一瞬间的失明。
她马上感觉到了后悔,她后悔自己的擅作主张和一意孤行,后悔刚才太过奇怪的冷暴力和漠然,这样会把人吓跑。
有些手足无措的谢兰亭艰难地想要哄一哄自己的小姑娘。
“你想吃奶酪霉霉蛋糕吗?”
她记得昨天晚上睡觉前南槐看着电视上的一款莓果蛋糕广告差点流口水。
“你想扔下我。”
谢兰亭只能沉默。
“扔”这个词,或许一直以来都是女孩儿最为敏感的,她曾在大雨中被人抛弃,被自己捡起,却因为自己突如其来的冷漠再次感受到了可能会再次被扔下的惶恐和失望。
谢兰亭说不出解释的话,是她自己犯蠢做错事。
车内挡板被升了起来,隔绝了前后座位的交流。
“我绝对不会扔下你。”
可南槐并不理会她,反而发出了一声类似于抽泣的声音。
……
谢兰亭沉默地坐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要碰一碰南槐乱乱的长发,却又克制地缩了回去。
“是我错了,原谅我好吗?下次再也不会了。”
她笨拙却认真地道歉。
几分钟后,南槐这才肯回过身来看她,脸上满是委屈。
“你刚刚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你。”
谢兰亭哑然。
她把人欺负得太狠了,女孩儿皮薄脸嫩,这会儿气得脸红红的,眼泪汪汪,好像马上就要掉泪珠子。
她什么也不明白,也不理解,只是在为谢兰亭刚刚走得太快将自己撇下的行为委屈。
她太委屈了,看得人心又软又疼。
在这双水光潋滟的漂亮眼睛里,谢兰亭意识到了自己的节节败退。
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独断专行的想法是那样荒谬且不近人情,并且为此感到懊恼。
知错就改的好总裁抬手轻轻摸了摸南槐的头发,脸上的霜雪消失殆尽,取而替之的是一片温情。
“是我不好,以后我都牵着你,能原谅我么?”
被顺毛摸了几下,完全觉得自己委屈坏了的小魅妖抬眼看她,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不高兴地扁嘴抱怨。
“那你怎么还不抱抱我呀?”
谢兰亭只好张开手臂将她拢进怀中,在一片清浅香气中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这只娇软的落难金丝雀终究还是为自己找到了新的主人,并且驯服了新主人。
而谢兰亭,心甘情愿被她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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