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因林如海和祁徽要喝酒,所以他们就单独置了一桌酒菜,在留月亭里喝酒用饭。
祁徽吃了一口菜后,对林如海提了今天的事。
“林兄,我格外喜欢玉儿。只是玉儿自己在家难免孤独了一些,若是林兄放得下心,不如明日让我带玉儿栖灵寺散散心,后日让她在我的客栈住一晚上,你再来接她回家可好?”
林如海其实挺放心祁徽的,只是黛玉年岁太小,他有些不放心:“玉儿能得祁弟的喜爱,我高兴都来不及。只是祁弟要开客栈,她去你的客栈里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
想起黛玉,祁徽平静的脸上不由浮现一抹笑意,连嗓音都柔和不少:“玉儿乖巧懂事,怎么会打扰我?我也是想着,女子闺训严苛,她现在年岁还小,往外看看也没事,等她大了,要出去散心恐怕就更难了。”
林如海想到自从夫人卧病,玉儿小小的一个人,就常在夫人跟前玩笑逗乐,让贾敏宽心。他又公事繁冗,玉儿很是懂事灵慧,从不吵他闹他。
但细细想来,这样的懂事也是缺少了欢乐导致,他家玉儿也很久没有出过一次门了。
若是家中有别的孩子还好,但家中就只有玉儿一个孩子,她难免孤单一些也是有的。
这样一想,林如海就觉得祁徽的提议不错。
如今夫人身子稍微好了一些,黛玉跟着祁弟出去散心一两日,松快松快,那也没什么的。
林如海想着,亲手倒了一杯酒给祁徽,笑道:“祁弟既然有心带玉儿散心,我怎么会不放心。那我家玉儿这两日,就劳烦你这个做叔叔的,多多照顾她了!”
这话真是求之不得,祁徽抬起酒杯和林如海碰了一下杯子,朗声道:“林兄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照顾玉儿。不过,过两日得你亲自来接玉儿,我有些事与兄长分说。”
他打算回去就好好搜一搜可以赚钱的方子,并与林如海谈一谈合作。
林如海自然应了。
想到现在在客栈里当厨子的青龙,他忍不住对祁徽说:“按理说,我不该劝祁弟,只是那青龙做饭,到底有些不合适。他那样的身份,怎能就做一个小小厨子呢?不如我改日给你找个好厨子,把青龙替换了吧。”
祁徽有些为难。
这是系统安排的烹饪机器人,他也换不了。况且请个真人厨子,他不仅要付给厨子好多钱,还不能完成系统接下来的任务。
所以请个真人的厨子,真的是画蛇添足。
祁徽喝多了酒,脸上有些微醺,他便对林如海道:“林兄无需担心,那青龙本来就是做菜的。我也没逼迫他,他自己也是愿意当厨子的。况且青龙真的是个好厨子,他做菜特别好吃,别的厨子都比不上他!下回你来,我就让他做饭给你吃。”
这几句话是真的,因为系统出品,必出精品。
况且青龙这个一级烹饪机器人,还可以升级。说不定越升级,他做饭就越好吃,祁徽越想,越舍不得换下他。
林如海:“……”堂堂青龙神君,何时自愿做厨子,何时又成了个好厨子,他怎么不知道?
莫非是祁弟逼迫青龙神君的?一想到这,林如海连忙压下这过于胆大和匪夷所思的猜测。
只是祁弟脸颊微红,但他眼神坚定,不会改主意的样子,林如海觉得,自己说服不了他换了青龙了。
他又想到青龙叫祁徽一口一个主人的样子,只沉沉的叹了口气。
罢了,这仙人之间的事情,终究不是凡人能够插手的。既然祁弟一定要用青龙做厨子,想来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
他不在劝了,只是觉得涉及青龙一事,那还是要写封折子到御前的。
林如海怕祁徽多心,就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祁弟不受凡间规则禁锢,但兄忝为两淮巡盐御史。地方官员也属于皇上的另一道耳目,遇见奇异之事,自然应该给皇上去一封折子。为兄想将青龙之事,写封折子到御前,不知道祁弟可能应允?”
“这是自然,兄可将我的事情,全都写给皇帝看。”
月色榕榕,一旁池塘里倒映着月影,亭影,以及他和林如海的身影。此时荷叶已经田田连接,想必再过不久,就能欣赏“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了。
祁徽提着酒壶,自己坐到亭子里椅子上,扶着栏杆惬意笑道:“林兄处境并不好,自古盐科官员就是不好做的。”
林如海叹了一口气:“还是祁弟懂我,旁人只见我守着两淮盐场,管着两淮盐引,监督着两淮盐商,还说这其中多少财富,都是他们羡慕不来的。”
林如海好似不吐不快一般,将心里的话吐露了出来。
“可那偌大的财富,着实是个烫手山芋。谁都想要伸手往袋子里抓一把,谁都想要做账,挪走一笔盐引。”
“我要死守这袋子,若是哪日不慎,令袋子开了口子,那些人就会抓住我的把柄,对我威逼利诱,让我监守自盗,成为他们的人,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
林如海眉头皱起:“等到那时,他们会如同闻了鱼味的猫一样蜂拥而上,我在想要阻止,就来不及了!”
他是忠臣,只忠于皇位上的人,不参与夺嫡。他也是孤臣,只能依靠皇帝的庇护,守着盐道上的盐引。
但他这样是得罪人的,比方说支持太子的甄应嘉就几次想要捞盐政上的钱,他自己中饱私囊的同时,还把钱送去给太子。
这仅仅只是个缩影罢了,江南这边的大富商,又都和高官勾结,虚报盐引数量,故意挖空盐道上的钱财。
这些事情多不胜数,林如海什么也不敢做,就算他冒着得罪几个皇子的风险,他还是死死守着盐引、盐税这个钱袋子。
自古盐官难做,这并非是一句虚言。加上两淮盐商豪奢,净与官员勾结,两淮的盐官又比别处更加难做。
祁徽也觉得林如海的局势不太好,原文里也没写清楚,他最后是因劳累过度,病死在任上的,还是因为朝廷倾轧,陷入夺嫡党政之争,死在任上的。
祁徽自斟自饮,瞧着水里的倒影,安慰林如海:“林兄不必担忧,你这样忠诚清廉,想必再过不久,皇帝就会调你回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祁徽说着话也算有的放矢。
他觉得,凭他下凡游历的仙人身份,凭之后他和林如海合作的方子一出后,让给康熙的红利。
想来康熙也会等时机成熟,就找人来接任林如海的官职,并把他放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职位上,以保证自己的红利安全。
林如海听了祁徽的话,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君心难测,林如海本来以为之前皇帝会调他的,结果也没调。
他已经在盐政上两任几期了,到现在也没听到皇帝要调他的风声。
林如海只能苦笑了一下:“希望如此吧,我前半生熬在科举上,后半生熬在盐政上,现在就希望自己最后能全须全尾的退下,能守着你嫂嫂还有玉儿过一生,我就满足了。”
这不仅是林如海的心愿,也是祁徽的目标之一。
他想黛玉生活美满,那对黛玉最好的结果,就是她父母安在,可以护她疼她,不让她寄人篱下。
祁徽饮了小半壶酒,现在已经有了一点醉意,他直接对林如海道:“林兄若是信我的话,两日后你亲自来接玉儿。你我谈一谈合作之事,顺道这合作也可以把皇帝拉进来。”
他将酒壶放在椅子上,慵懒的靠着栏杆,语气里掺杂了一些冷意:“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再好的关系,也没有利益的捆绑来得牢靠。”
利益面前,他不信康熙不动心。
林如海被祁徽的话惊了一下,他正要询问,两日后祁徽到底想要与他、与皇帝合作些什么。
谁知他已经放下酒壶,嗓音柔软了起来,兀自兴奋的说着别的计划:“明日我要带玉儿去栖灵寺登高,再喝下去真怕自己起不来,所以我要扫兴先回去歇息了,兄长不用管我。”
林如海立即抬头,只见方才还清清冷冷,与他漫不经心谈着事情的祁仙人,此刻唇边含笑,眼里倒映着池塘里的柔软水波,温柔月影,郑重又轻柔的说着要带他女儿出去玩的话。
祁弟这般的神情,就好像带玉儿出去玩,才是他的头等大事。而他方才说的什么合作,根本比不上带玉儿出去玩重要。
这样突兀的转变,着实林如海突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他能真实感受到,祁弟对玉儿的疼爱很真挚。
林如海不由自主的想,看来祁弟真的将玉儿,当成了他的小侄女。
这样也好,他家没有男丁,他和夫人身体也不大好,若有个什么意外,玉儿也多了一个人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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