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哄哄的折腾了一晚上, 所谓的跨年,其实就在于倒数时那几秒钟的兴奋与期待。
互相说完“新年快乐”,满广场的人十分有默契的四散离开, 该回家睡觉的睡觉,该去狂欢的狂欢。
雪糕姐没再跟他们疯,再晚她一个女孩子就不方便了, 直接叫了车回家,临走前还冲边桥喊:“都新的一年了,可以考虑做我男朋友了帅哥!”
“嘘,你自己注意安全,到家发个消息。”苟小河看看司机,小声叮嘱她。
“没事儿,俩路口就倒了。”雪糕姐摇摇头, 很感慨地拍了下苟小河的肩, “我的河, 你要是再man一点,我都要移情别恋了。”
“啊?”苟小河愣愣, “这不好吧……”
“她就这么一说, 你还整得挺害臊。”任鹏飞在旁边都听不下去了, 七手八脚地把车门一推, “拜拜!”
去宠物店领了狗, 剩下他们几个大男生面面相觑, 都不想回家,带着狗去别的地方玩也不方便,干脆又一起回了别墅。
苟小河平时生物钟很规矩, 过了零点就睁不开眼。今天他倒没觉得困, 回家还把那一桌子吃剩的垃圾给收拾了。
边桥去二楼洗澡, 任鹏飞和崔洋窝在家庭影院里,宣布他们今晚要在地下室睡,还让所有人都下来。
苟小河想上楼找边桥,经过客厅时,看见江潮正在阳台外面打电话。
他没想偷听,但是正好看见江潮笑了一下,像是聊得挺开心,让他下意识想到了“blue腿直”。
江潮这样的性格,如果直接问他,应该也不会生气。
正琢磨着,边桥从楼上下来,朝他脑袋上丢了条毛巾。
“噫!湿的!”苟小河把毛巾抓下来抖了抖。
“干嘛呢。”边桥问他。
苟小河指了指江潮的方向,小声告诉他:“我在想,如果问江潮的性取向,他应该不会觉得有什么吧?”
边桥拿回毛巾继续擦头发,扫了眼江潮,又垂眼看着苟小河。
“你说呢?”苟小河搓他的胳膊,食指卡在边桥胳膊肘上,磨着那一小块褶皮刮来揉去。
这是他的“揪手”,姥姥告诉他的,她说每个小孩小时候都有个喜欢摸的东西,像个小小的手癖,哭的时候摸摸就不闹了。
比如他那没见过面的妈,从小喜欢揪枕巾;小姨小时候爱摸姥姥的耳朵垂;苟小河就喜欢揉胳膊肘。
不过后来边桥来到家里,他的癖好就都变成了边桥相关。
苟小河自己都好久没想起这个“揪手”了,无意识的在边桥胳膊上揉两下,觉得很好摸,又想一出是一出的问他:“你有没有揪手?”
“你对江潮的事儿这么感兴趣?”边桥没回答什么揪不揪手的,还把苟小河的手给拍开,去冰箱拿水喝。
“我不是好奇吗,”苟小河跟着他,“你什么都没跟我说,也不说是怎么发现的江潮……”
“发现我什么?”江潮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他们身后问了句。
“哎,吓我一跳。”苟小河差点儿踩着自己,转过身心虚的笑笑,“没,我以为你在楼下看电影,结果刚才看你在外面打电话。”
江潮笑笑,似乎刚才的电话让他心情很好,收起手机去找任鹏飞他们。
“问啊。”江潮的身影一消失,边桥冲着地下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给你机会不中用。”
“怎么问啊,莫名其妙的。”苟小河瞪他。
“那就少管别人的事。”边桥又把毛巾扔过来,苟小河隔着衣服戳他痒痒肉。
今年过年早,元旦一过去,期末考试没几天就跟着来了。
苟小河的钱没白花,数学直接提了二十多分,把他高兴坏了,拿到成绩单跟边桥炫耀了半天。
“寒假是不是还会开小班?”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轮补课了。
“年后。”边桥说。
“那你报名记得带上我,你补什么我也补,在学习上花钱,姥姥不会怪我的。”
边桥没拒绝,苟小河又问他:“你有想考的学校吗边桥?”
“没有。”边桥看他,“怎么了?”
“那你有想去的学校也记得跟我说,”苟小河美滋滋地计划着,“我跟你考一个地方。”
放假要回别墅住,他们把老楼里的东西随便收拾收拾,背着作业回家看狗。
年前是小姨姨父最忙的时候,家里还是只有阿姨每天来做做饭,苟小河有点儿呆不住,他想回老家看姥姥,已经想好久了。
就是不知道边桥愿不愿意。
以前不知道边桥的身世时,苟小河其实挺不能理解他对姥姥的态度。
虽然姥姥心情很不好的时候会骂边桥是狼崽子,对边桥的态度也很难像对苟小河这个亲外孙一样好,但是那些年他们祖孙三人的相处,苟小河是看在眼里且亲身经历的:至少在衣食住行上,姥姥从没有苛待过边桥。
况且人死为大,不管姥姥生前如何,她人已经入土了,边桥做为晚辈没回老家祭奠就算了,知道这件事儿以后,他还说了句“关我什么事”,苟小河一直想起来都不太好受。
可自从上回听小姨说完那些话,他再站在边桥的角度去回忆过去,又觉得没经历过边桥的家庭变动,真的很难去体味他的心情。
边桥当年还发过誓,以后一辈子都不回老家了。
苟小河不知道能不能劝动他,又怕提起这茬他会生气,自己在房间思考半天,把出门需要的东西先装好一个小包,才慢腾腾的去找边桥。
边桥正好换了衣服,看见苟小河就指挥他:“收拾收拾,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要出门啊?”苟小河愣愣。
“怎么了?”边桥正往脖子上挂围巾,平时带苟小河出门他都挺高兴,这会儿的语气倒不像个雀跃的意思。
“我想回老家看看姥姥,”苟小河纠结了一下,“本来想跟你一起……要不咱们回来再去吃好吃的?”
边桥绕围巾的动作慢下来,跟苟小河对视着停顿两秒,皱皱眉,又给摘了。
“你要是不想去也没事,”苟小河忙解释,“我去上个坟就回来,你和江潮他们去玩,等我回来去你。”
“你怎么去?”边桥打断他。
“汽车站有车,我查了,”苟小河晃晃手机,“一小时后正好有一班。”
边桥看了眼时间,说:“十二点半了。”
苟小河“啊。”一声。
“一点半的车,来回几个小时?你今天回得来?”边桥问。
“能吧?”苟小河算算,“回来的车最晚到七点呢,我尽量快一点。”
边桥什么也没说,收回目光重新戴上围巾,去抽屉里揣上什么东西,径直往外走。
苟小河猜到十有八九是这么个结果,心里还是有点儿失落。
“走不走?”正冲着边桥的背影撇嘴,他回头喊了一声。
撞见苟小河的表情,他眉毛一动:“撇嘴?”
“什么?没有!”苟小河这才反应过来,嘴角瞬间咧到后脑勺,蹦着去捞边桥的胳膊,“没撇嘴!我这是高兴!”
“麻烦死了。”边桥一脸嫌弃的甩手。
苟小河跟边桥认识这么多年了,俩人一块儿坐汽车出远门,这还是第一次。
他莫名有种要去春游的感觉,候车的时候还去给边桥买了一兜零食,让他可以坐在车里吃。
边桥没接那堆吃的,看一眼都够。
摁了会儿手机再抬头,苟小河又在旁边举着手机,冲俩人“咔嚓”拍了张照。
非主流手机壳还在他手机上套着,从指缝间反射出亮闪闪的光。
“胡圆要是看见你,肯定很惊讶。”苟小河对照片很满意,反正只要是边桥的照片他都满意,开始修修裁裁添加滤镜。
“你告诉他了?”边桥看他修图看得满脸无奈。
“啊,说了。”苟小河又给照片加了个闪光的特效,“他高兴得发了两遍‘我靠’。”
“别再加黑滤镜了,”边桥受不了了,伸手戳着手机屏幕,“我脸都拍糊了你看不出来吗?”
苟小河差点儿没拿稳,手忙脚乱地“哎哟”一声,紧跟着觉得边桥在意的点特别好笑,拿起手机对着他的脸比较一下,乐得直往他身上歪。
之前跟小姨开车回老家要四个小时,汽车起码慢上半个小时,等晃到地方,已经六点多了。
“这就是你说的能赶上?”边桥一下车就冲着天色皱眉。
从县里到村里还得坐车,等到坟上天都得黑透。
“还真是。”苟小河拎着他那一小兜好吃的跟下来,“老家已经没法住了,晚上我们去胡圆家挤挤?”
边桥盯着他。
“那怎么办?”苟小河就知道边桥不会同意,朝四周看看,“要不找个宾馆过夜,明天早上咱们再去上坟。”
边桥的表情缓和了些,这还算句人话。
县里没什么像样的宾馆,尤其汽车站附近,大部分都是小旅社。
他俩找了半条街,实在没什么能挑的,最后进了个如家,门脸还怎么看怎么像山寨店。
“双人间。”边桥把身份证摁在前台。
宾馆老板是个大娘,正在嗑瓜子,刚起身要给他俩登记,苟小河一把把身份证摁住了。
“不要双人间,阿姨,”他盯着墙上的价位表,“我们俩要个大床房就行。”
“大床房?”
大娘看看他们,下巴一歪,“噗”一声吐出两片瓜子皮。
“大床房的床有点挤哦,哪有一人一张床舒服,两个大小伙子了,挤在一起多不方便。”
苟小河在省钱方面的脸皮一向够厚,根本不管大娘怎么说,也不管边桥在旁边看傻子一样死盯他,只“嗯嗯嗯”地点头:“大床房就行,开一夜。”
拿到房卡上楼,他还小声跟边桥分析:“双人床其实就是两张单人床,大床房也是两张单人床拼一起,都是两张床,双人房贵了那么多,太不划算了。”
多有经验似的。
边桥从他要换大床房开始就没说话,一直到房间门口,才冲着他后脑勺开口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啥?”苟小河边刷门卡边回头看他。
对县城里的宾馆不能抱有多高的期待,但是进到房间里,苟小河还是愣了愣。
“忘了我喜欢男的。”与此同时,边桥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冲着那张窄窄的大床抬了抬眉毛。
“我没忘,”苟小河过去摸了摸床沿,“我跟你又无所谓……但是这个大床好像没那么大。”
床是真的不大,不说跟他老楼里的单人床比,好像也就比学校宿舍的床宽个半米,一个人睡是足够了,两个人肯定会有点儿挤。
不过房间内的环境还行,有电视有空调,卫生间也蛮干净的。
苟小河绕着床看来看去,边桥就靠在墙上看他,问了句:“换房?”
“不换。”苟小河很执着,“又不是不能睡,干嘛浪费那个钱。”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睡一起,但是在外面肯定跟家里不能比,你就忍忍吧。”他拍拍边桥的胳膊,心里还带有一丝丝小窃喜,“小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边桥把他的手掸开,耷下眼骂了句:“傻狗。”
县城里没什么晚间娱乐,他俩也不是回来玩的,出去吃了晚饭,只能回宾馆休息。
苟小河盘在床上摁电视,遥控器摁烂了也就那几个台。他停在电影频道,下床找边桥:“你干嘛呢?”
边桥从回来就在卫生间里呆着,一直在放水,又没有其他动静。
苟小河探头往里看,边桥正抱着胳膊冲淋浴间皱眉,说:“水怎么热得这么慢。”
“你要洗澡?”苟小河伸手接水,是有点儿凉,“在这儿还洗啊,洗完再感冒了。”
“你不洗?”边桥一听他话里的意思,脸上就显出嫌弃,“不洗你睡地上。”
“我中午在家洗过了。”苟小河又试试水,“我去给你问问老板。”
前台阿姨还在嗑瓜子,说热水器都正常,等等就热了。
苟小河只好跑回去,把空调温度再调高点儿。
边桥冲完澡出来,他正趴在靠里那半边床的被子上玩手机,听见卫生间门响,就赶紧把被窝拉开喊他:“快进来。”
水温上来后并不冷,边桥只穿了条内裤,看苟小河拍着床喊他,怎么都觉得别扭。
苟小河倒是坦荡得要死,边桥上了床,他给他拽拽被子,趴回去继续跟胡圆聊天。打打字,看一眼电影,再打几个字,又偏头看着边桥。
“看什么。”边桥靠在床头给手机充电,没跟苟小河对视。
“没有,我就是觉得好像一下回到小时候了。”苟小河趴得胳膊肘酸,干脆浑身一歪,把脑袋枕在边桥肚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的膝盖上瞎晃悠。
“起来。”边桥动动腿,拿开手机看他。
“我就靠靠。”苟小河赖着不动,又翻个身,背对着边桥的视线,把耳朵贴在被子上,随着边桥肚子的起伏一起呼吸。
边桥抿抿嘴,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抬手把灯拍灭了。
人的感官很神奇,刚才灯光大亮,苟小河还觉得很有精神。
现在房间昏暗下去,听着不知道在播什么的电影,和“嗡嗡”低鸣的空调暖风,他眼皮一张一阖的,浑身的乏劲儿渐渐都涌了上来。
好像还有点儿冷。
苟小河还不想睡,起身钻进被窝,换个角度看电影。
没看两眼他又觉得热,在被窝里蹬蹬腿,把秋裤给脱了,把腿往边桥肚子上撂。
小腿砸上去的瞬间,边桥的小腹明显收缩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病?”边桥眉毛一皱就瞪他,往下扒他的腿,“拿开。”
“你肚皮真滑溜。”苟小河笑着往旁边躲,见边桥没打算跟他闹,自己又拱回来,赖皮赖脸的重新把腿架上去。
“边桥。”他在边桥动手之前先开口问,“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男生的?”
“不是说了跟你没关系吗?”边桥转过脸。
“我知道没关系,我就是好奇。”苟小河往他那边挤挤,“我又不会跟别人说,你跟我聊聊,就咱们俩知道。”
他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露出来的眼睛在晦暗的光线中亮晶晶的,在被窝底下像个多动症一样乱拱,光搭腿还不够,摸到边桥的胳膊,他往自己这边拽拽,开始揉胳膊肘。
“你故意的?”边桥看着他,突然问。
“什么?”苟小河没明白他的意思。
边桥没说话,下一秒,他从被窝里面握住苟小河的腿,翻身往前一掀,整个人压了过去。
“疼!”苟小河浑身往上一拱,腿根被掰得生疼,呲牙咧嘴的往外推他。
推不动。
边桥撑在他头上,腰以下的部位,沉甸甸地嵌在他腿心里。
紧密相贴的位置稍微蹭过,苟小河胡乱扑腾的动静瞬间停了,眼睛一点点睁圆,惊奇地瞪着边桥。
边桥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
对上苟小河震惊的眼神,他眼角一敛,面无表情地抽身靠回去。
“同性恋就是对同性也想做男女之间的事。”他重新拿起手机,在两人之间留出一大块空隙。
“说过了,跟你没关系,跟你是男的有关系。”他冷冰冰地说,“所以别招我。”
苟小河还没从刚才的触感里回神,搓搓大腿根,他夹着腿把脸缩进被子里,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哦”一声。
这一晚上,俩人谁都没睡踏实。
苟小河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热了踢被子,冷了就往边桥那边挤,曾经那六年的习惯让他在睡梦里也要往边桥身上贴,皮肤与皮肤总要黏在一起,像搂条大狗,半睡半醒之间还要摩挲两把。
边桥踢开他三次,苟小河终于背对他蜷着身子睡熟,他在黑暗里望向那截细瘦的脖子,心中又翻涌起数不清的暴躁的幻想。
他很烦躁地抬起手臂压在眼上,等苟小河的腿又一次撂过来,感到那坨绵软的肉块挤在胯骨上,他滚烫的掌心往下伸了伸,到底还是收回手,没再把人往旁边推。
第二天清晨,苟小河是在一阵无法形容的舒适中醒来的。
他在睡梦里蹬了一下腿,毫无预备地睁开眼,往下摸索摸索,顿时闹出个大红脸。
上次遗精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他赶紧拥着被子坐起来检查,生怕沾到人家宾馆的床上。
结果床单被罩没看出什么痕迹,边桥被他的动静闹醒了,皱着眉坐起来,俩人同时看见他左边胯骨上那些半干的痕迹。
“……你的?”边桥朝苟小河那里扫一眼。
“不是吧?”苟小河脸通红,歪着屁股往床下挪,“可能是你自己流的……”
“我怎么流到这个位置,你瞎吗?”边桥脸都黑了,使劲拽了一下内裤边。
苟小河尴尬得要死,没脸说话,直接冲到浴室冲澡。
内裤一脱,里面更完蛋,湿黏黏的到处都是,简直没眼看。
可丢死人了。
更丢人的还在冲澡之后——苟小河在卫生间里转了八十圈,还得红着脸开门,朝边桥喊:“我没裤子换了,边桥,帮我递一下秋裤。”
边桥已经拽着内裤忍半天了,直接把苟小河拽出来,不耐烦地进去接茬冲澡:“自己拿。”
苟小河挂着空挡套上秋裤,怎么都觉得刺挠。
正趴在床沿上想死,卫生间门一响,边桥绷着脸喊他:“裤子给我。”
苟小河“哦”一声去给他递裤子,俩人目光对上,他又没憋住笑了半天。
一个人的尴尬才是尴尬,两个人都尴尬,那就不算尴尬了。
收拾完东西下楼退房,他俩谁都没提昨天晚上的事。
苟小河忍不住问了边桥一句“你刺挠不”,差点又挨一顿揍。
在街上随便吃了点儿早饭,再坐上专门去苟家村的车,苟小河懵懵懂懂的买好纸钱鞭炮,拎着往姥姥的坟上走。
边桥没给姥姥磕头,但他帮苟小河烧了纸,点了炮。
苟小河看他做这些,想起姥姥还在时,一家三口鸡飞狗跳的时光,鼻腔酸溜溜的,跪在坟前说了好多话。
“好了?”边桥远远的在田边等着,看苟小河回来,打量着他的神色。
“嗯。”苟小河吸溜一下鼻子。
边桥转身走几步了,又转回来,用拇指往他眼角上抹了一下。
“土。”他硬邦邦地解释。
苟小河心里一热,下意识想往边桥背上蹦,想起头天晚上的事,又别别扭扭的刹住脚。
“我想去找胡圆,你去吗?”走到村口的小桥上,苟小河抬头问。
“不。”边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啊?”苟小河有点失落。
他还是希望边桥跟村里有所联系的,毕竟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地方。
“不想听村里对我指指点点,听够了。”边桥看着他。
接着没等苟小河说话,他直接往等车的地方走:“我在车站等你,赶紧吧。”
边桥不在身边,苟小河去找胡圆都不踏实。他一步三回头地朝村里走,给胡圆打电话,没接,又给他发微信,问醒了没。
等了两分钟没收到回复,他脚步一停,转身就往回跑。
村口的“站台”其实就是一根破牌子,斑斑驳驳的,漆都快掉光了。
边桥记得几年前他走的时候就是这样,到现在也没换。
靠在立牌上出了会儿神,路过的人带着好奇打量他,他掏出口罩戴上,低头摁手机。
一首歌没听完,余光里看见有人朝这儿跑,边桥漫不经心地抬头,苟小河顶着早晨九点钟的太阳光,边跑边朝他挥挥手:“边桥!”
边桥定定地望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晃眼,照得他太阳穴“嗡”地晕了一下。
再定神,苟小河已经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面前,撑着自己的肩膀喘气。
“怎么回来了?”他拿下一只耳机,看着苟小河。
“胡圆没起呢。”苟小河朝他露出个大笑脸,“我怕你走了,没忍住就回来了。”
苟小河这句“怕”其实就是顺口一说,没过心,然而边桥听在耳朵里,却脱口反问他一句:“那年我走的时候,你也怕吗?”
“嗯?怕啊,”苟小河想都没想,“可是小姨接你是去城里上学的,肯定比呆在村里好,怕也没办法。”
他的气儿顺过来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其实姥姥也舍不得让你走,她难受好几天呢。”
边桥对后面的话没什么反应,像是什么也没问,又看了苟小河一眼,戴上耳机继续听歌。
回家的路程比来时顺畅得多,也可能是完成了一桩念想,苟小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到县里坐上回家的车,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被手机震醒时,他正靠在边桥肩膀上东倒西歪,迷瞪着眼从兜里掏手机,还被边桥凶一嗓子:“你口水弄我衣服上了。”
“对不起。”苟小河摸摸他的肩,掏手机一看,是胡圆的视频电话。
“你回来了?我刚醒我靠,”苟小河一接通他就在对面喊,确实是个刚睡醒的模样,头发炸得跟个鸡窝一样,“快到了没?我去接你啊。”
“你有眼屎。”苟小河朝自己眼睛上比划一下。
“边桥呢?怎么就你自己?”胡圆边抠边问。
“我俩都上完坟回去了。”苟小河把手机往旁边转转,给他拍边桥。
“回去了?!”胡圆一声脏话到了嗓子口,边桥面无表情地朝屏幕上转一下眼睛,他又梗着嗓子没骂出来。
“怎么就回去了?”他开始疯狂抓头发,还去对着镜子照照,“我等你等半夜我靠,苟小河你有没有心?”
“那你不是没起吗。”苟小河刚才那半觉睡得浑身没劲,打个呵欠,又往边桥胳膊上靠,“我俩一早就来了,家里没法住了,回村里也没地方呆,正好有车就回来了。”
他没说边桥不想回村里的事,找了一堆由头,胡圆还是骂个不停,他只好笑着道歉:“好好,我不是人,别生气,这不是放假了,你来城里找我玩也行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边桥看了眼胡圆后,就收回目光该干嘛干嘛,俩人连声招呼都不想跟对方打。
这会儿苟小河正说个没完,他突然动动肩膀说了句:“后脖子痒痒。”
“哪?”苟小河举着手机,扭头往他脖子上摸,“你脖子怎么这么烫。”
“底下一点儿。”边桥低了低下巴。
胡圆激情澎湃的指责“嘎”的就没声了,瞪着眼看苟小河把手伸进边桥后脖领子里,帮他抓痒痒。
“日。”他小声骂了句,“得了赶紧挂了吧,看你这舔狗架势我就来气。”
“啥啊?”苟小河再扭头,视频通话已经“嘟”一声结束了。
“哪痒?”他收起手机又去看边桥。
“哪也不痒。”边桥跟个没事人似的。
苟小河瞪着眼看看手机看看他,小声嘟囔:“有病。”
后半截路俩人交替着睡,终于回到别墅,正好是他俩昨天出发的时间。
阿姨正好在家里收拾卫生,狗小盒没等他们进门就在玄关摇着尾巴叫,俩人谁也没心思摸他,边桥直接冲到二楼洗澡,苟小河也去房间换一身家里穿的舒服睡衣,去厨房找吃的。
“我以为你们又都不在家吃,还没做饭呢。”阿姨本来都准备走了,赶紧又洗洗手去套围裙。
“没事阿姨,”苟小河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泡个面就行。”
“那不行。”阿姨把泡面给他夺走,“我给你俩下点鸡蛋面,方便面最没营养了。”
苟小河跟她道了声谢,正想去给狗小盒开个罐头,阿姨又喊他一声。
“哎小河,你叔叔阿姨最近没吵架吧?”她轻声问。
“挺好的吧?”苟小河想想,“前天看他俩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了阿姨?”
“哦那没事,”阿姨摆摆手,“我就这几次过来都没看见他俩,顺嘴问问。”
苟小河跟狗玩一会,阿姨下好面离开,他估摸着边桥应该洗完澡了,边盛面边喊边桥下来吃。
面盛完了,楼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捧着碗嘬了口汤,只好上楼去喊。
“边桥?”
一进门就看见浴室里排气扇还开着,里面没人,空调和地暖把整个房间蒸得热腾腾。
苟小河伸着脑袋往卧室看,边桥趴在床上,被子只胡乱盖了半拉身子,后背小腿都露着,一条胳膊还软塌塌地伸在床沿外面。
“你困啦?”苟小河立马放轻声音,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给他拽拽被子。
刚捞起胳膊往床上塞,掌心的温度就让他愣愣,他连忙边桥脑门上摸,滚烫。
“怎么发烧了!”苟小河想起在车上帮边桥抓脖子就觉得烫,当时没多想,看这架势是从路上就开始烧了。
“让你别洗澡非洗,现在好了吧,烧得像个红薯。”他拍拍边桥的脸,晃悠他,“边桥!醒醒先别睡,我带你去打针。”
边桥睡得昏昏沉沉,根本不想睁眼,有些烦躁的摆了一下胳膊,搭着脑门翻了个身。
被子本来就没裹多少,随着他乱动干脆直接散开了,苟小河正要把他往回扒拉,目光往下一落,整个人原地一呆。
“妈呀,”他偷偷瞟着边桥那里,脸红红,“你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俩刺挠不?
(明天也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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