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宰只羊,剥了皮拎回来。”蜜娘对朝宝说,“这些天在山里也没好好吃饭吧?砍半边羊让牧仁大叔给你们炖一锅,吃饱了回去歇歇,明早再来上工。”
“可不是,逮的兔子还没山狸子吃的多。”朝宝把最后一羊毛袋的翘果儿扛进院子,靠着墙边放,“先放这儿,等东家回来了他再往屋里搬。”
“行,放着吧。”她拿牛角梳给其其格和吉雅,让兄妹俩给大斑小斑梳梳毛,它俩进山一趟,油滑的毛都打结了,一缕一缕的,尤其是厚毛爪子,脏变色了。
……
“有人在家吗?是这家吧?有些不像。哎,小妹,我打听一下,卖蜂蜜的是不是住这家?”
蜜娘听到声,大步往出走,人还没出门声先出去了,“没走错,就是这家。”
走出去了才知道是老顾客,她跟盼娣扬了下手,招呼道:“阿嫂阿婶,屋里坐,我家门前挂的有布旗,你们下次再来认准这个就好找了。”
来人是阿斯尔住的那个村的,去年就来买过,不过今年来的人更多,赶了三架勒勒车,还有十来个人是骑马来的。
“只记得你家是最东边的,没想到今年你家东边又盖了这么多房子,就有些不确定。”妇人们提着瓦罐走进院子,见四只山狸子好享受地躺在地上,两个孩子蹲着给它们梳毛,这待遇可比人都好。
“还有蜂蜜吧?够我们买吗?”
“有,今年蜂蜜不少。”
大斑小斑听到熟悉的字眼耳朵一抖,一骨碌爬起来,甩了甩身上的浮毛,慢步跟在人后面往后院走。
大胡小墨见了也屁颠屁颠跟上去。
“吉雅,把秤给我提过来。”蜜娘在后院喊。
“好。”吉雅拍掉身上沾的毛,又给其其格拍了拍,“妹,你去拿钱匣子。”
大斑小斑坐在后院的空地上,虎视眈眈盯着敞开的门,见小主人跑来了,它们抖着尾巴也想跟后面溜进去。
“哎哎哎!它们不咬人吧?”有人把瓦罐扬了起来,准备见势不对就砸下去
蜜娘喝了一声,接过吉雅手里的秤,看了其其格一眼,指着院子说:“带着大斑小斑它们站院子里,别进来,你们身上有毛。”
又转过身说:“放心,它们不咬人。你们看看要买哪种蜜,缸里的是百花蜜,坛子里的是旱地莲花蜜、扫帚梅花蜜、哒哒香花蜜、黄苓花蜜。”蜜娘特意敲了敲最靠墙的那个坛子,“韭花蜜,就这一坛,你们先看看,待会儿我舀一勺出来你们尝尝。”
这还是她养蜂几年来,第一次发现韭花蜜,要不是韭菜的味道大,她差点当百花蜜倒缸里了。
“韭花蜜?那是什么味儿?闻着韭菜味尝着是甜的?”
蜜娘先给买百花蜜的舀蜜装瓦罐里,用木板盖上缸了,才打开坛子问:“旱地莲蜜,谁要?罐子拿来。”
“扫帚梅的谁要?哒哒香花蜜,今年才有的,黄苓花蜜也是,花香不一样,酿的蜜口感也有不同。”
“挑的我眼睛都花了,都想买回去尝尝,这可比红糖口感好多了。”说话的小阿嫂是去年买一坛子当年礼送人的那位,“明年这些都还有吧?”
“有,往后每年都有,只多不少。”蜜娘喊了一声吉雅,“拿些筷子来,把大胡小墨喝奶的碗也拿来。”
吉雅在听到她说给人尝韭花蜜的时候就跑去拿筷子了,“娘,已经拿来了。”他站门口把筷子递进去,“我再去拿碗。”
“你家的孩子可真听话。”
吉雅听了嘴角一翘,连蹦带跳往前院去,背影都透着欢快。
“韭花蜜尝着有些辛辣,喜欢的可以买些回去。”蜜娘舀了半勺起来,勺底在坛沿刮了又刮,“你们尝尝,口感很丰富,辛辣味跟甜味并不相冲。”
最终韭花蜜卖了半坛子,都说要是喝的好明年再来买。
勺子里剩下的蜜都倒在了吉雅拿来的碗里,他还把碗给洗干净了。
“再倒半勺水搅和搅和,把大斑小斑它们领去前院。”蜜娘交代他,勺子放桶里,关了门出去称重,笑看了眼等了许久的小丫头,称了银角子后都给了她,“找你婶子三十二个铜板。”
其其格在钱匣子里翻的哗啦响,用稚嫩的声音说出老练的话:“婶子你数数,出了这个门你要是说少了我可不认账的。”
年轻的妇人笑弯了腰,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对蜜娘说:“你家的丫头小子都养的喜人,长得好嘴巴又会说,人还勤快,我见了喜欢的恨不得抱回去养。”又对其其格说:“婶子信你,就是少了也不找你的事。”
这话说的可不是相信她的意思,其其格坚持让她当面数一遍。
“阿嫂,你就点个数,亲兄弟明算账,多了少了咱当面说清楚,免得心里不舒服。”蜜娘跟着劝,转手递了一角银子给其其格,“这个阿婶估摸得准准的,刚刚够,不用找。”
“你这当娘的能干,养出来的孩子也个个机灵,小丫头几岁了?四岁?那还没念书啊!都会数这么多数了?”
其其格听着一溜的夸赞,乐的合不拢嘴,嘴巴越发甜,送人出门的时候站在布旗下笑成一朵花,“阿婶阿奶路上慢着些,蜂蜜喝完了明年再来买啊。”
车马拐道走了,蜜娘搂着她进屋,冬天的风又干又冷,吹在脸上刺挠的厉害。
“你爹那个傻子也不知道跑哪儿找去了,也不嫌累。”她回头嘀咕。
院子里的四只山狸刚吃完蜂蜜,小斑舔了自己的嘴还给大胡小墨舔,大斑抱着碗躺在地上,粗瓷黑碗被它舔得水亮亮的,比洗的还干净。
“蜜娘,羊宰好了。”朝宝提了半边羊进来,“东家还没回来?要不我去找找?”
蜜娘跟进灶房准备做饭,“不用找,他心里有数,你忙完了就帮牧仁大叔做饭去,他人老了,剁肉提水就别让他干。”
她刚把羊肉切好,巴虎就回来了,见灶门边堆的干牛粪见底了,提了羊毛袋出去又捡了一袋子回来,“跑的太快了,估计还躲着人,我没找到。”
“知道躲人就没事。”蜜娘让他去洗个脸洗个手,“换身干净的衣袍,头发也重新梳梳,待会儿来给我把这些肉剁了。”
半边羊一半剁了倒后锅里煮,剩下的炒一大盘羊肉,羊腿扔火炉子里慢慢炖,炖个半天,晚上刚好可以吃。
自从牧仁大叔他们另起炉灶做饭后,到了饭点,家里的狗就兵分两路,一路守在前院,一路守在后院,喂饭的时候站门外吆喝一声,像饺子下水似的,扑棱棱地挤进门。
“汪——”大黄冲着东边的院墙叫了一声,刚准备出去,见其他的狗都不动,它扭身又埋头继续吃饭。
蜜娘和巴虎站在檐下,眼睁睁看敞开的大门外悄无声息出现了五只棕黄皮毛的山狸子,嘴里都叼了只血淋淋的兔子。再看大斑小斑,人家回头望望,嚎了一声继续嚼羊骨头。
“我们进去。”巴虎拉着蜜娘去了灶房,关了门推开窗,挤在窗口窃窃私语:“原来是出去逮兔子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蜜娘按着男人的肩膀探头出去,“你说它们会进来吗?”
巴虎不确定,院子里挤了一二十只狗,估计是不敢进来的。一二十只狗,九只山狸子,他想着这个数量,惊恐地吸了口气。
“进来了进来了。”蜜娘激动。
艾吉玛跟其其格和吉雅挤在门缝里往外瞅,五只山狸子慢吞吞从门口路过,警惕地朝木门瞥了一眼,叼着的兔子扔在门外,绕开围着食槽吃肉的狗,谨慎地走到大斑小斑面前的食槽边。
“啧啧,真自来熟,也是真胆大,也不怕突然冒出个人把大门关上。”蜜娘瞅见野生的五个大口吞食槽里的羊肉,突然想起了吃食的问题,“狗和山狸子加起来快有三十只了,这一顿要吃一只羊吧?”
这样一算,她顿时就没了看热闹的兴致,离开窗口坐回椅子上,斜眼瞪着男人,见他也愁眉苦脸的又忍不住笑,“你就卖了老命养牛养羊吧,家里养了这么多嘴。”
巴虎捂眼笑了一下,“哪会一顿吃一只羊,山狸子自己会捕猎,它们吃的不算多,而且还会往家送兔子,算是能自己养活自己。至于狗,它们守夜看门,会放羊会看孩子,给啥吃啥,还忠心,养它们也是应该的。”
说的有理,“那你苦着脸干啥?”蜜娘拄着下巴问。
巴虎瞥她一眼,伸脚踢一下,“你可真烦。”
蜜娘抿嘴一笑,不跟他计较,“它们进院子里来,咱家的狗竟然不叫,也不撵它们,你说奇怪吧?”
巴虎重重点头,但也不奇怪,狗认亲,是一家的它们不会咬。蜜娘在嫁给他之前跟朝鲁去家里送羊毛,巴拉和阿尔斯狼在院子里看到了吭都不吭,包括大黄也是,它拴在毡包外面拴了小一个月,巴拉和阿尔斯狼回回进出也没去咬过它。大黄在第一次见他娘就像看见的是熟人,让摸让抱。
扈家父子来家里,狗见了不叫,阿斯尔一家过来,狗叫两声也就是给人提个醒,刚刚大黄那声叫也是,是在提醒主人外面有东西靠近。
“走了,它们出去了,大斑小斑也出去了。”艾吉玛见山狸子走了,一把拉开门,门口还扔着五只灰毛死兔子。
其其格和吉雅快步跑出去,只看到了一抹棕黄色的影子,一眨眼就不见了。
狗吃饱了也都出去了,院子里空了下来,巴虎拿了扫帚扫地上掉的米粒,铲了倒去喂鸡。之后提了五只兔子去河边剥皮,家里攒的兔皮给三个孩子做身兔毛袄还有剩的。
蜜娘刚洗完碗,又有人来买蜂蜜,来的是东边住的新牧民,顺便问今年她家的牛粪还让不让捡。
“能捡,你们随便去捡。”蜜娘把铜板递给其其格,等人走了,她问她怎么不出去玩,“去找宝音玩去,别天天守在家里收钱,都钻钱眼里了。”
“我不想出去玩,就喜欢帮你干活。”小丫头又开始哄人。
“那现在没人来买蜜,你来帮我砸翘果儿。”蜜娘收回钱匣子,拿了八个铜板出来,见她往外跑,作势要撵她回来,“你跑什么?不是喜欢帮我干活?”
其其格嘎嘎大笑,一溜烟蹿出大门,“哥,出去玩啊。”
蜜娘把手里的铜板递给艾吉玛,“你也出去玩,哈布尔留家里我跟你叔哄,晚上回来的时候去端两块儿豆腐。”
天色半昏的时候,九只山狸子回来了,但没有进门,在河对面的草丛里扑咬打闹。巴虎拎了两只剥皮兔子扔过去,“下次再逮兔子别给咬死了,你们的口水脏兮兮的,我们不想吃。”
九只山狸子,两只兔子都没啃完,还挑三拣四的只吃肉,骨架子完完整整留下了。巴虎见了松了口气,看来野生的食量也不大,剩下的三只兔子,明天它们再逮几只回来,煮了拌些饭也就够它们吃了。
一到天黑就关门,狗和山狸子都关在外面,吃饭喂食的时候提了食槽去东边的狗屋。巴虎抱了半捆干草铺在地面上,这是给山狸子准备的。
蜜娘收拾了锅灶,舀了水端进卧房去给孩子洗脸洗脚,见巴虎在锁门,她问:“它们还在不在?”
“在,我把饭往食槽一倒,它们就跟大斑小斑挤过去吃了。”巴虎心情不错,甚至想拉一曲马头琴乐呵乐呵,嘴上却是说:“真够厚脸皮的,把咱家当它们的家了。”
蜜娘以为这事也就这么定了,也就不再操心,而是问起去都城的事,“你是打算先宰牛宰羊还是先去都城?”
“先去都城,等下雪了再宰牛宰羊,那我们明天就去?”
蜜娘把吉雅往他怀里一推,抠了坨面脂搓化抹孩子脸上,趁机揪了他一下,“也揪的动啊,不是铁打的,知道累吧?歇两天再去。”
男人心里暖融融的,就是累也有满身的力气,“那我明天把公鸡宰了,免得天不亮就扯着嗓子吵得人睡不好觉。”
漠北的冬天天亮的晚,公鸡打鸣的时候外面还是乌漆麻黑的,它们一声接着一声的叫,不把人吵醒不罢休。
“娘,我明天早上想吃鸡蛋羹。”吉雅听到鸡就想起了蛋。
蜜娘看了巴虎一眼,“行,明早让你爹给你和妹妹一人炖一碗,要撒葱花和香油。”冬天的早上,只要巴虎在家,都是他先起床去做饭,饭快好了她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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