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宇天预知过三次未来, 乃至于他到现在都没办法分清楚那三次预知到底只是预知，还是真正的重来。
那三次人生中他一直都沉浸在人类拯救中，通过三次的循环来寻找这个世界的真相，虽然大雾五年显得尤其艰难, 但在沈黎苏醒后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后便直坠地狱。
“第一次预知, 我们找到了荧光草之内的四类生物, 这四类生物是世界的应对措施, 不会对人类的基因产生侵略性。”曹宇天这样说：“虽然是在很后期才发现，甚至走了很多弯路。”
基因病、天灾、生物变异，很多的东西压制在人类身上，这是人类第一次面对大变的世界, 他们很难用旧有的方式去处理现在的世界，基因病又无法治疗，曹宇天试图找到基因改变的源头，最后也不了了之, 最后他只能提出人类进化计划, 但如何实施还是很难处理。
接着就是沈黎苏醒，大雾十年后, 他的苏醒简直就是一件大事, 所有人都在期待他会有什么独特能力, 但沈黎的表现可以说是很平常。
他没有任何区别于普通人的能力, 哪怕是连一点异常都没有。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心性、他的学识，他参与在第一线, 让整个局内的氛围都好了一些。
因为他依旧是十年前的沈黎, 不会说话但永远心怀希望, 他未曾感受过太大的伤亡, 心还没有变得强硬，或者说……即使经历过，他的心也一如既往，永远都是以前的沈黎。
后来，他们一起发现了荧光草的用处，发现它们是对天灾的应对手段，发现它们本身没有侵蚀性，可以用于基因病的治疗。
可惜，还没等他们开始研究，灾难就来了。
寒潮过后便是冰封的世界，冻土无法开垦，气温骤然变得极端高温又变得极端低温，流感和瘟疫蔓延，基因病可以说没必要治疗了，因为他们再也没办法控制住基因变异体，所有异变的人全部逃出研究所，人类数量锐减流六成。
最后的一刀便是地理变化，有山峰钻出来，又有山峰陷落，安全区变成盆底，又有其他安全区被山峰挤压破碎，人类好不容易在这十年打造的安全区被毁的一塌糊涂，人类再次陷入陌生领域。
他们没能撑过下一个十年。
“在我以为这就是结局的时候，我预支到了第二个未来，还是从大雾五年开始。”曹宇天道：“这一次我提前知道荧光草的基因可以治疗基因病，于是我立刻去找这些东西来试着治疗基因病，成果不错，很多人都被救了。”
一切表现的那么欣欣向荣，不同于第一次，在曹宇天第一次经历的知识被带到了那里，他提前预知了很多灾难，还知道了拯救基因病的办法，就像是小说中的重生者一样，他满身荣光，似乎就是世界的救世主了。
他期待着沈黎的苏醒，他知道沈黎会在大雾十年苏醒，不管是天灾还是四种生物的发现都是他和沈黎一起，所以他莫名的想要和沈黎分享。
沈黎苏醒后曹宇天感觉到熟悉，因为沈黎依旧是那个样子，不管经历多久他似乎都是这样的，对世界充满希望，哪怕是没有任何特殊，带着众人对他期待后的失望稳步前行。
他们依旧是搭档，寻找着让这个世界更好的方法。
但是，沈黎的苏醒是个转折点，天灾还是来了。
曹宇天通过第一世的经历提前做好措施，他努力控制着人类的伤亡，成功度过寒潮，度过冰冻，迎来了第二个春天，甚至还通过记忆确定了地理改变后的安全位置，重新建立人类的第二个安全区。
然而，他想的实在是太过完美，世界又是那么的不确定。
新的曹宇天没有见过的天灾持续爆发，人类的基因病集中爆发，他们难以处理如此大量的基因病爆发，包括荧光草之类的基因失去作用，社会秩序崩溃，人类逃窜，在没有人数优势下，人类的存活率变得极低。
人类的耐性很强，可以在不同环境中成为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但人类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攻击力太低，很难和猛兽搏斗。
就这样，在持续的灾难下，第二次预知也在失败中告终。
“在这两次经历里我明白了一件事，重生并不能说为所欲为，因为你的学识和预知只能持续到你存活的那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都还是未知数，现实不是爽文，这个世界也不是爽文流。”曹宇天道：“然后，我开始了第三次预知。”
沈黎坐在他旁边听着，片刻后才开口，“累吗？”
“嗯？”
“连续三次经历同样的事情，那么多年那么多事，持续不断的努力，虽然你说是预知……但，应该很累吧？”
曹宇天看向沈黎，青年坐在他身边，也没有看他，金色的眼睛注视着远处，沈黎的样貌已经和他记忆里的样子分割开，但他依旧是他，他突然想起在第三次预知中，沈黎也这样问过他。
问他会不会觉得累。
可曹宇天，在第三次预知里，对不起他。
用四种生物的基因治疗基因病有效，但不能完全治疗好，那些没有爆发基因病的人也有威胁性，于是廖江帆提出寻找纯粹人类进行人类基因研究，来治疗基因病的想法。
这第三次预知便是以此为标准进行。
他们找了五年都没有找到这个纯粹人类，直到沈黎苏醒，这时曹宇天才发现……为什么沈黎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独特的能力，为什么他会沉睡十年，为什么他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因为他就是那个最纯粹的人类。
上层捏造事实，让沈黎‘去世’，毕竟一个睡了十年的人去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人起疑，廖江帆和沈黎并不相识，他主持了一整个计划的实施，赵教授无力阻止，曹宇天也没有反对。
或许那个时刻曹宇天已经被拯救世界这件事侵蚀了整个身心，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阻止人类的灭绝，包括把自己的朋友送进实验室。
沈黎在几乎没有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便被收容进实验室，他询问过原因，最后在得到答案后沉默着接受了，曹宇天告诉他，如果不愿意可以拒绝，但沈黎没有拒绝。
实验室的生活很枯燥，这是一个扼制人思想的地方，沈黎的一切知识和天分都被无视，他只需要提供基因供他们研究。
他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活了五年。
在这五年里，人类基因病的防治差不多到了极限，人类可以彻底摆脱基因病，曹宇天也在一点点和天灾搏斗，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做着贡献，直到那一天，曹宇天去看沈黎，却意外的发现他变了。
他不再是曹宇天记忆里那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人，他依旧不愿意多说话，眼睛里再也找不到光。
“我是生物学家，进行过生物保护，你知道我觉得自己像什么吗？”沈黎说：“一只被保护的熊猫，一只濒危动物，被保护被研究，试图繁育族群，没有隐私和自由。”
“可以是任何东西，但唯独不是人。”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比较好，我也没办法。”沈黎说：“我反抗不了更多的人。”
曹宇天和他分享最新的成果，和他说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恢复正常，所有人都可以重新安稳的生活，沈黎听的认真，不知道是想了什么，但最后他只是问曹宇天会不会觉得累。
因为他听着都觉得很累。
是终于发觉的林奇明违抗命令打开实验室的门把沈黎放走，他经过三世都没有见过林奇明这么激动，他用最激烈的语言辱骂着所有人。
他说人类科学是为了服务人才存在，而不是用伤害来填补科学，本末倒置的他们没有资格来说他们是为了人类好，沈黎脾气好很难去拒绝别人，这不是他们伤害他的理由。
林奇明离开科研局，也带走了他的搭档，没了沈黎，这似乎是第三次预知中曹宇天能看到的最意气用事的一幕。
但也就是在那一刻，曹宇天感觉自己好像错了。
失去了沈黎他们也没有太大变化，继续和天灾斗智斗勇，一直到曹宇天记忆消逝的那天，基因病的消失让人类的数量没有锐减到那么少，但是，天灾依旧在袭来，世界还在翻天覆地的变化。
曹宇天见识到了更多的东西，比如：海洋和陆地的切换。
海水倒灌进来，没有任何退路，大陆被一寸寸浸泡，哪怕是没有基因病这也是无法避免的灾难。
他逃到最高的山上，在那里他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沈黎。
青年还是原先的模样，他坐在山顶上看着远处，眼睛里倒映着自然在世界上灌输的一切灾难，曹宇天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反应，仿佛是已经失去了反应能力，曹宇天上去想拉住他的手往外走。
就在那时，沈黎抬起头来看向他，在他的眼里没有曹宇天熟悉的东西，他满眼都是冷漠，冰冷的仿佛只有一具壳子。
他的影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点点的从他的眼睛里他的身体里钻出来。
他说：“人类驱逐计划完成。”
苍白的手就朝着他伸过来，最后一刻曹宇天甚至来不及有反应，下一刻曹宇天便直接醒来，他大口喘气，也是在那一刻，他知道了前面两个世界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
自然既然会一点点的控制着天灾，这说明它本身就有意识，它的意识隐藏在唯一一个纯粹人类的体内。
因为它比谁都清楚：没有哪里比一个纯粹的人类身体内更安全。
自然是一个伪名词，它包含循环系统，包含所有生物，包含着大气、水源、阳光等各种东西，为了灭绝人类扰乱循环系统，这也会导致自然本身也会出现紊乱，所以它也会需要一个足够安全的避难所。
哪怕是实验沈黎都是最珍稀的保护动物，他不会死，他永远排斥其他基因，是最完美纯粹的人类身体，自然便安稳的在他体内休眠，等待着沈黎苏醒，重新操纵整个世界。
但同样，换句话说……杀死沈黎，便是杀死了自然。
因为沈黎承载着自然，承载着这场灾难的起始，他的死就代表着这场灾难的结束。
曹宇天头疼的厉害，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在现实中，他脸色难看的来到沈黎的病房中，他甚至拿到了能够置人于死地的毒药，他坚定的想要杀死沈黎结束这一切。
一直到他进入沈黎的病房，看到了睡梦中平静的他。
那时候沈黎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他安静的躺着，浅浅的呼吸，只要曹宇天把毒药送进营养液，他立刻就会死。
但曹宇天犹豫了，他想起了第三次预知中对着他笑眼底却没有笑意的沈黎，想起前两次和他搭档寻找希望的沈黎。
他下不去手。
沈黎凭什么要为此付出生命？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倒霉的被选中了而已，他倒霉了二十年，到现在还是一个倒霉的家伙，连这种事都被他赶上了，如果这个世界有最倒霉奖，一定要颁给他才行。
而且，如果沈黎死了，曹宇天就没朋友了。
他放弃了杀死沈黎，选择给沈黎做伪装，他在仅剩的时间里把沈黎的基因做上虚假的外壳，起码不能让人发现他是纯粹的人类，接着他选择离开，去寻找能够把沈黎体内的东西分离出来的办法。
荧光草、永恒树、人鱼、火鸟，这四类生物是天灾中的应急措施，是以自然抗拒自然的方法。
他决定试着让沈黎获取这些基因，因为没有侵略性，这四类基因在沈黎体内也不会引起过敏反应，也可以为他做伪装。
他不确定这四种生物是不是自然给人类留下的应急措施，因为自然本身要的是人类灭绝，这种措施仿佛是在和自然对着干，他只能赌一把，他想救下沈黎，也想救这个世界。
将廖江帆送进隔离室也只是他一点小小的报复，毕竟在第三次预知中廖江帆支持了全程试验，也是他提出的方法。
就让他也感受一下一直被关在隔离室的感觉好了。
而他，或许再也成为不了什么英雄了，毕竟他知道了最大的灾难在什么地方却没有动手，甚至在隐藏沈黎的存在，把沈黎一点点推出去，让他站在最顶端，成为人们依赖的存在。
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没有人会知道沈黎体内存在着最大的灾难。
这不是第四场预知，而是真正的经历，再也没有预演，也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
失败，就意味着毁灭。
“所以，这就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的理由？”沈黎看着曹宇天，“因为我能听到的话，它也能听到？”
“你在确保它不能知道你的计划？”沈黎站起来。
“灾难开始就说明它已经苏醒，在你过敏反应强烈到失去意识的时候，醒来的就是它。”曹宇天注视着沈黎，“现在它是不是知道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的发展已经完全和我预知的东西偏离，地理改变不应该在这么早。”
“小黎你听我说，你不能自暴自弃，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不要让另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你得保护好自己。”曹宇天摁住沈黎的肩膀，“我们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你要冷静，我会找到办法。”
沈黎看着他，“所以你才会不让我接触过敏的东西，因为你不确定我在失去意识后苏醒的它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小黎你要冷静。”
“没有，我很冷静。”沈黎止住曹宇天的话语，“这样很多事情就能得到解释了。”
为什么大灾变没有记忆，因为大灾变便是这场灾难的开始，他被自然选中，成为自然的棋子，那一整年他几乎是没有意识的，他的意识被接管，所以会做出类似掐死猫和其他生物的行为，一年后他的意识才回来。
为什么会注射现在会过敏的疫苗？因为他当时根本就不过敏，是自然确保他是纯粹的人类导致他的身体出现极端的过敏反应，让他变成一个接触新东西就会应激过敏的人。
很好，他依旧是那个倒霉的沈黎，这辈子都没幸运过，包括现在。
他这辈子都不会是什么锦鲤。
“好吧。”曹宇天放弃了，他继续躺下，“我知道任何一个人知道这种事都做不到冷静，小黎，你可真倒霉。”
“能倒霉到这种程度，你应该去选吉尼斯纪录。”
“那玩意儿早就停办了。”沈黎也坐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搞不定就找人暗杀你。”曹宇天应声，“嗯，明杀也行。”
“太费时间了，我自杀好了。”沈黎呢喃，“这样还快一点。”
曹宇天摁着胳膊上的伤口坐起来，他看着沈黎，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他问：“小黎，你想活着吗？”
“想。”沈黎一如既往的回答：“我还没到为爱奉献自己的程度。”
“很好。”曹宇天笑了，“希望你永远都能如此坚定的想要活下去。”
说完曹宇天起身，他一步步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山头，沈黎没有动弹，他依旧坐在原地，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天空，脸上还有之前落上的血渍，他懒得擦，金色的眸子像是在注视整个世界。
他听到了鸟叫声，抬起头来便看到翅膀上燃着火焰的鸟飞过来，沈黎伸出胳膊，鸟便丝毫不见外的落在他的胳膊上。
它像是在邀功，问沈黎要吃的东西。
“没了。”沈黎只能这么说：“气温太低，那些虫子都冻死了，你吃的就是最后的。”
鸟歪歪头，也不知道是明白还是不明白，它只是用自己宽大的翅膀拍拍沈黎的头发，明明燃烧着火焰却一点都不觉得烫，沈黎闭上眼睛感受着难得的温度，最后火鸟飞出去，还给他带了虫子，像是在喂羽翼未丰的小鸟。
沈黎不吃虫子，于是鸟自己吃了，吃饱后在他旁边卧下开始休息。
太不设防导致沈黎都有点不习惯。
曹宇天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了山，沈黎在周围走了一圈发现没有能下去的位置，这里非常险峻，按照他作为技术人员的体能，他估计只能翻滚下山，完成刺杀‘自然’的伟大壮举。
最后沈黎回到原来的位置，天色逐渐暗下来，他便坐在火鸟身旁假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在睡梦中，他难得梦到了年幼时的事情，梦到了大灾变开始前的那场大雨。
他抱着足球站在雨中，那是一个夜晚，雨下的很大，到处都是水，他身上也湿漉漉的，因为找不到父母在哭泣。
这个时候，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穿着白色的斗篷，看不清面容，好像只有一团黑色的雾气一样。
“不要哭。”那个人的声音很奇怪，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是设定好的程序音，“你的父母马上会来找你。”
小沈黎擦着眼泪，哭的打嗝，只有父母到来才会安慰到他。
天空闪过一道闪电，小孩子再次被吓到，发出幼童被吓到后尖锐的叫声。
“没关系。”那个人还在说话，“你不会死。”
“因为你是最特殊的人，我选中了你。”
“你将是最纯粹的人类。”
黑色的雾气消融，一股脑钻进幼童的身体里，小沈黎咳嗽一声便倒在地上昏迷过去，下一刻出现的便是担心他的父母，年轻的夫妻惊恐的看着倒地的孩子，他们连雨伞都扔了，以最快的速度抱起倒地的孩子。
“小黎，小黎！”男人摇晃着孩子，“好烫，他在发烧！”
“不要晃他，这样很容易出问题，发烧？他的皮肤上有疹子，不会是过敏吧？”女人喊着，“赶紧送小黎去医院！”
“好，叫救护车！”
沈黎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星空和月亮，月亮很大很圆，沈黎这才恍惚想起今天是月圆。
虽然说这句话听上去有点泄气的感觉，但是……他还有机会度过下一个月圆吗？
第72章
许多人都说沈黎缺乏对这个世界的敏感度, 或许是因为他睡过了最艰难的十年，所以他对这个时代不会绝望。
他充斥着希望，和这个时代的人划分出一种很明确的界限，带着十年前才有的怜悯和期盼, 他甚至没能放弃梦想, 在生存之外还会想着其他东西, 他的心过于丰满。
但绝望从来都不是一个限定词, 起码在沈黎看来是这样。
比如现在的他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身体里寄宿着一个最大的灾祸, 这个灾祸承载着他的生命，只要沈黎死亡就能一定程度上清除它，但是沈黎不想死，除去沉睡的十年, 沈黎满打满算也只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多年。
死亡这样的事情太沉重，他也很难用所谓的‘为了世界’这样宏大的理由去死。
沈黎睡不着了，他坐在起来安静的看着远处漆黑的风景，就这样一直看着, 好像在看着什么有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火鸟似乎被他惊动，它拍打了一下翅膀, 然后站起来蹭到他身边, 把头埋在他的腿上又睡了过去。
这只鸟很喜欢他, 沈黎很轻易就能判断出这个事实。
沈黎试着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 虽然燃着火星却依旧没有烫的感觉，只有一点温热, 羽毛很顺滑, 看上去这只鸟把自己养的很好。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沈黎自言自语, 也不觉得这只睡死的鸟能听懂, “以后应该怎么办？”
按照曹宇天的说话，世界一直在持续不断的天灾，人类能够度过一时的灾难，却不能在持续不断的灾难中存活下去，纵使曹宇天天纵之资也失败了三次，哪怕是一次次总结经验，却依旧有无数可怕的事情等待着他。
这都是因为沈黎体内的东西还活着。
曹宇天孤注一掷，怎么都不想让沈黎就这么死了，所以他把这件事隐瞒起来，进行最后一次尝试。
这一次如果人类灭绝，那就是真的灭绝了。
沈黎看着夜空呢喃，“我可以说这是道德绑架吗？”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情况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他死则人类活，他活则人类亡，多可怕的选择。
一夜无眠，一直到天空出现第一抹破晓，火鸟终于睡醒，它飞起来迅速消失在天空，沈黎坐在上面思考着自己之后应该怎么办，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不可取，但什么都不做也不行。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师兄？”
沈黎愣住，他连忙往下看，在半山腰能看到的位置，沈黎看到了林奇明，林奇明脸色有点白，手抓着一块凸出来的石块，看到沈黎后他眼睛一亮，不断的和沈黎招手。
“师兄，师兄你真在这里，师兄你没事吧？”
“奇明你怎么上来了。”沈黎试着伸出手来，林奇明脸色难看，但却试着够沈黎的手，最后沈黎拉住他，把他用力的拉上山顶。
林奇明比沈黎狼狈多了，他全身都是泥土，灰头土脸的，手臂和膝盖处满是擦伤，血染红了他的外套，他还在咳嗽着，像是感冒了一样，声音也有点嘶哑，尤其是上来后一直不断的咳嗽。
沈黎轻轻拍他的后背，林奇明瑟缩了一下，沈黎确定他的后背有伤。
“没事。”似乎是看到了沈黎眼里的担心，林奇明笑了一下，“往上爬的时候没抓稳摔了一下，我确定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
“对了师兄。”
林奇明眼睛亮亮的看着沈黎，他拉开外套拉链，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大试管，在试管中一条红色的小鱼挤在里面艰难的摆动尾巴。
“都这个时候你还惦记这条鱼。”沈黎接过他手里的试管，“你真的没事？”
“确定，我真的没事。”林奇明坐在地上，“能找到师兄还是这条鱼给我指的路，果然师兄的鱼也不是什么普通鱼，连师兄的位置都能定位，不过真好，总算是看到了一个活人。”
沈黎被他这句话惊到，“活人？”
“嗯。”林奇明点头，“我是从半山腰往上走的，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尸体，当然山下的人应该自救率比较高，上面的人一旦抓不住就会翻滚下去摔死，一开始山脉扩张时动静又大……啊，说这些是不是有点不看气氛，毕竟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
“在山脉停止扩张时我侥幸在片刻和其他安全区联系到，确定只有我们这里出现如此极端的地动。”林奇明在笑，笑的却比哭还难看，“但是，这个安全区非常重要，因为它就近接收了D区的大半人。”
“科研局、特异局、医疗局，甚至是隔离的基因变异体，这一波会损失多少也不好说。”
人类的发展在于智慧和学识，而这里就承载着起码是这个国内最聪慧最强悍的一批人，这场猝不及防的灾难或许会让他们倒退十年，重回十年前大雾初期无法控制的阶段。
沈黎听着林奇明的话，片刻后才开口，“下山好下吗？”
“不太好下，因为下面很多悬崖，没有路，石头也很光滑。”林奇明摇头，“我当时被挂在一个凸出来的石头上，旁边还有能抓到的东西，这才硬撑过来，当时有很多人带着石头被甩下去，这种情况单靠我们两个技术人员很难安全下山。”
“但不能一直在这里等待救援，要是真是这种特大灾难，我们获得救援的时间也会无限拉长。”
“而且这种环境救援难度很大。”林奇明呢喃，“食物也只有之前气象部门给我们发的应急品。”
果然还是要自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鸟叫，林奇明被声音吸引，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看到那只翅膀燃火的鸟飞过来，还抓着几只虫子，他们眼睁睁看着火鸟把虫子扔到沈黎面前，接着它停在沈黎的胳膊上疑惑的看着林奇明。
仿佛是在问：我刚出去一会儿怎么又多了一个人？
沈黎无奈，“我真的不吃虫子。”
火鸟拍打了一下翅膀，然后看到了沈黎手中的试管瓶，和瓶子里艰难游动的小红鱼，它眼睛一亮，直接从沈黎肩膀上跳下来，把刚才扔到地上的毛毛虫衔起来扔到试管瓶里。
小红鱼嫌弃的看着飘到它面前的虫子，无奈没吃的，就张嘴把虫子吃掉。
火鸟开心了，把剩余的虫子一股脑全扔进了试管瓶里。
“我怎么觉得，它在喂孩子？”林奇明怪异的看着这只火鸟。
小红鱼把所有虫子吃完，火鸟快乐的叫了一声，然后再次飞出去，大概是又去找虫子了，难为它在这个经历过寒潮的大冬天还能找到虫子。
林奇明看着鸟飞走，接着他从口袋里拿出通讯器，因为动作牵扯到伤口他疼的呲牙咧嘴，他的手指在打颤，最后他决定尝试一下能不能联系到外面。
沈黎用手试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在刚碰上的瞬间他就感觉到很烫。
“好烫，你在发烧。”
“是吗？”林奇明反倒比他还惊讶，“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很冷，一直觉得是因为在室外待久了，没想到竟然是发烧，可能是伤口发炎，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过会儿就退烧。”
沈黎皱眉，“你这样不行，要是伤口不及时清理会发炎越来越严重，这种极端天气你烧起来很容易出问题。”
“所以我在联系外面。”林奇明冲着沈黎安慰一般的笑着，“我觉得这次一定能联系到。”
“毕竟你看，我们这里有蓝锦鲤，还有一只红锦鲤，都两条锦鲤了怎么可能还联系不到。”
沈黎看着他，不忍心告诉他自己还是那个最倒霉的人。
林奇明一遍遍试图和外面联系，山顶的通讯信号并不好，到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嘶哑，火鸟回来了一次，它歪头看着不断说着话的林奇明，还给他叼了好几只虫子，仿佛是在让他吃点。
最后林奇明还是没有联系到外面。
他丧气的低下头，然后就看到沈黎带着手套把地上已经冻僵的虫子递到他面前。
“师兄？”林奇明疑惑的看着这些虫子。
“我检查过，这些虫子可以疗伤，有比较好的药用价值，在之前医疗局那边本来准备就这种虫子做新的药，可惜被这些天灾拖延。”沈黎道：“吃了它，你的伤会好点。”
林奇明脸色难看的看着这些虫子，然后眼巴巴的盯着沈黎，“……一定要吃吗？”
“吃，你还在发烧。”沈黎注视着他，“当时气象局没有来得及准备药物，发烧全靠熬你也不怕把自己烧成傻子。”
于是林奇明慢吞吞的把虫子拿过来，他闭上眼睛把虫子塞进嘴里，虫子早就死了，他也不是没吃过虫，但这种生的口感依旧很恶心，他努力了许久才把虫子咽下去没有吐出来。
吃完后林奇明才松了口气。
他注视着剩下的虫子，接着才有点恍然大悟，“所以那只火鸟一直抓这种虫子来，是为了让我们疗伤？”
“大概是。”沈黎点头，“剩下的你晚上再吃。”
林奇明脸色又难看了一点，他叹口气，“师兄不吃吗？”
“我没受伤？”
“咦？”林奇明意外的看着他脸上的血迹，“可是你脸上的血……”
“是别人的。”沈黎擦了一下，可惜血早就干了，没有水压根擦不掉，他也不管了。
他看向山下，接着用手摁了一下地面，片刻后他才开口，“奇明，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或者说你往上走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
“什么？”
“冻土。”沈黎摘下手套摁着手下的山土，“这些土很硬很冰，而且还有冰霜在，地表温度极低，比空气温度要低上不少，这种极端冻土是只有这座山上才有，还是山下都是？”
林奇明知道沈黎是什么意思。
作为生物学家，学习生物环境也是常事，他们知道各个区域都有植物生长，就算是沙漠都能长出仙人掌，岩石缝隙也有小草挣扎着冒出，高原冻土的植物生长极其缓慢，并且生物种类很少，只有极端的几种植物在。
要是整个世界都被这种冻土覆盖，除非来年春天气温温暖到足够将这些冻土融化，那么他们来年也无法种植粮食，说不定还要影响其他植物的生长，植物长不出来势必会影响食草动物，进而导致食肉动物饥饿。
这个世界上的生态循环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存在，不只是人类会受影响，所有生物都会受影响。
两个生物学家在一起就会出现一种画面，开始讨论这种状况对来年的生物多样性产生什么影响，谈论到最后两个人对来年都忧心忡忡，最坏的情况就是春天到了，但是没有虫子发芽。
而且沈黎想起了曹宇天说的第三次预知，海水一点点淹没大地，到处都是水，除了海洋生物之外没有任何生物能避开这片水。
与其说是在灭绝人类，不如说是在把地球的生态回归到最初……
地球在一开始，应该是一个只有海水的世界，所有生命的起源都是在海里。
林奇明困了，他吃的那条虫子是药虫，未被处理过的药虫会带着副作用，轻微毒性不会导致人出现问题，只会让人出现短暂沉睡，林奇明把通讯器给了沈黎让沈黎有空试着联系后就忍不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着手中的通讯器，沈黎把它放在身上，两天一夜没有怎么睡的沈黎也觉得倦了。
但他还是把能找到的衣服全盖在林奇明身上，现在林启明在发烧，自己本身有荧光草的基因不怎么怕冷，人在睡着状态下很容易失温，他可不想一觉醒来看到林奇明被冻的更严重。
火鸟凑到沈黎身边，是的，它到现在还没走。
沈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觉得有林奇明在身边确实比独自一人更安心了一些。
再次吵醒他们的是通讯器的声音，沈黎一下子坐起来，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开始变黑，似乎是已经到了傍晚，林奇明也被吵醒，他动作还有些迟钝，整个人有点呆呆的，沈黎连忙接通通讯器。
“这里是沈黎，是局里吗？”
“沈黎……终于联系到了。”对面在咳嗽，沈黎能听出是童局长的声音。
“局长？”
“你在哪里？身边有别人吗？我现在就派人去接你。”
沈黎连忙道：“林奇明和我在一起，我们在山顶，经过判断我们在安全区最中央的山峰上，这里温度很低，奇明发烧了，希望救援能快一点，局长你在咳嗽吗？”
“受了点伤，没有大碍。”童局长呼吸有点急促，他说：“小沈，你回来后就去住院部。”
沈黎愣住，“住院部？有我认识的人受伤很严重？”
“对。”童局长说：“你妈妈被落石砸中，现在意识已经模糊，你回来后就去看看她。”
童局长一直都知道沈黎和班佳阳的关系很差，作为当年一手把她提拔上来的人，他看着班佳阳找到爱人，看着她幸福的结婚生子，却在某个时刻赌气回来，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
他不会去掺和别人的家事，但是她终究是沈黎的母亲，在最后一刻还是要去看一眼。
沈黎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对这个通知表现的有些不知所措。
挂断通讯后，沈黎就安静的坐在原地，林奇明终于找回意识，也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是通讯器在响，刚想问沈黎救援在什么时候就看到了沈黎的表情。
林奇明从来没有见过沈黎这副模样。
他一直都是奇怪的，不理解玩笑，不理解别人的真实想法，他又是自信的，一直对自己的学识自信，对自己的想法自信，他的自信也影响着很多人，但林奇明唯独没有见过沈黎这副模样。
就像是……猝不及防的被塞进了很难接受的事情，脑子都被短路了，无法做出正确反应导致他整个人都在迷茫状态。
最后林奇明也没有开口，他只是安静的待在沈黎身边，仿佛这样可以给他带来一点安慰。
……
沈黎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等待消毒结束，因为他要进的是特殊病房。
整个安全区被山脉挤压，最后死伤者的数量非常大，他们不得不就近征集普通医院做紧急治疗，班佳阳因为伤的太重加上身份特殊被送进这里紧急手术，接着送进ICU观测。
“一定会没事。”旁边给他做消毒的护士已经疲倦的有气无力，但她还是露出消融安慰着沈黎，“沈黎先生可是锦鲤，有您在，班副局长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在那一刻，沈黎感觉到了强烈的落差感。
他真的幸运吗？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不幸。
大灾变开端被自然选中，接近一年的意识处于不稳定阶段，极端行为造成父母双方的不同意见，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沈黎被母亲放弃，恢复意识后便是父亲重病身亡。
仿佛从那一刻开始，他的灾难便注定好了一样。
如果没有这一切，他或许依旧是父母最爱的孩子，母亲会珍稀的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去看那些花花草草，他还是会成为生物学家，只不过这一次就像是别人说的那样，因为孺慕母亲而进行研究，而不是父亲临死前一个善意的谎言。
“好了。”小护士提醒沈黎，“沈黎先生可以进去了。”
沈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和她道谢，接着他走进病房，班佳阳孤零零的躺在里面，只有一个小护士在观察仪器。
荣雨晴不在，因为她失踪到现在还没找到。
不管是否交恶，是否有交集，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失踪的人哪怕只是一个数字都显得那么可怕。
沈黎坐到班佳阳的病床前，班佳阳还有些微意识，沈黎能够看到她额头上厚厚的绷带，看到她胸口上插着的各种管子，她伤得太重太重，只能依靠机器勉强维持生命。
“你来了。”班佳阳的声音很小，沈黎只能勉强听清楚，“没想到最后还能见你一面，也不错了。”
沈黎没有开口，只是听着她说。
“从来到这里我就昏昏欲睡，脑子里总是想到你小时候的样子，你那时候真的很可爱，我和你爸爸那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你就变了，我也变了，现在想想，我可真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不称职的妻子。”
“连丈夫去世都是在很久后才知道，连自己的孩子都承担不起责任。”
“小黎。”班佳阳问：“你恨我吗？”
沈黎看着她，“实话说，我早就没有恨这种情绪，与其说是恨不如说本来就没拥有过所以也就没什么感觉，我不爱你，自然也不恨你。”
“是吗？”班佳阳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却不好看，像是在哭，“说的也是，一个老太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突然道歉，怎么都不真诚，要我我也是这种感觉，我确实活该。”
“嗯。”沈黎道：“没错，你活该。”
活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得不到什么好话，活该连一个血脉亲子都不真心的爱她。
沈黎就是没办法去爱她，就算是知道她放弃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极端行为，是因为自己太倒霉，但她放弃的过于快速过于理直气壮，仿佛她对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丝爱意，无法付出爱，又怎么会得到爱。
“但起码，我还是自顾自道歉了。”班佳阳这样说：“对不起小黎，以前你不爱我，以后也别再试着爱我了。”
机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小护士连忙通知医生，沈黎看着小护士和来人把她推出来，沈黎只能跟着他们来到手术室前，医生让他签署手术通知书，沈黎也签了，唯一一次以家属的身份来签署这样的东西。
手术室红色的灯亮起，沈黎坐在等候的座位上，一如当年，他坐在这里等待着父亲的手术结果。
沈黎用力的绞着自己的手指，他的指腹发白他却丝毫不在意，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理会，只是静静的让思绪一点点沉寂下去。
一直到手术灯灭，医生走出来满脸遗憾，沈黎接过那张通知书，金色的眸子里依旧没有什么称得上激动的情绪。
班佳阳是一位优秀的生物学家，她是科研局不可或缺的副局长，为人类做出诸多贡献，但唯独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沈黎把通知书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眼睛注视着手术外空荡荡的等候室。
……这下子，他连一个能被称之为‘母亲’的人都没有了。
第73章
沈黎待在等候室外久久没有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能做什么, 他只是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去。
三大局损失惨重，那些沈黎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事们失踪大半，医院里都是伤员，他住在科研局工作也在科研局, 他几乎没有第二个家, 现在他好像已经真的没地方去了。
沈黎想起了林奇明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大雾初期, 人类猝不及防, 他们失去生活空间, 呆在一些可能安全的地方瑟瑟发抖，每个人都是那么恐惧，找不到安全的位置，找不到能回去的家, 或许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
他在思考，在思索，以至于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女孩的到来。
荣雨晴的胳膊上吊着绷带，她的胳膊被落石砸断, 脸上带着擦伤, 但腿脚还利索，在进行简单加固后她便听说班教授受伤严重, 她便再也忍受不住, 迅速朝着这里跑来, 只是再如何她也来晚了。
荣雨晴看到了坐在等候室里的沈黎, 也看到了沈黎旁边的通知书。
她扑过去抓起那张薄薄的纸，看到那并不是手术通知书而是死亡通知书。
女孩哭泣的声音终于惊动了沈黎, 他转头的时候便看到满身都是灰尘的女孩攥着那张纸哭的声嘶力竭, 用石膏吊起的手臂已经错位她也不在意, 她哭的足够痛心, 起码比沈黎真情实感多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来晚了。”女孩一边哭一边无意识的喊着。
沈黎没有去说什么，他只是安静的注视着她，然后继续看向空荡荡的等候室，直到有一个伤者被推进来，伤者同事在焦急等待，等待途中他疑惑的看着大哭的女孩和坐在旁边一脸平静的沈黎。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突然，沈黎开口了。
荣雨晴满脸都是泪水，她抬头看向沈黎，却发现沈黎并没有注视她，仿佛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概从六岁开始就很少会见到她，几年见不到面都很正常。”沈黎道：“你说她是你母亲一般的存在，那她作为母亲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你爱她吗？”
荣雨晴和沈黎对视在一起，在那一刻荣雨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低下头不敢和沈黎对视。
接着她才哽咽着说：“对不起。”
“我当时不应该去你那里说那些胡话，我当时脑子昏了头，只想让班教授高兴一点，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毕竟我也不爱她，我和她之间的关系顶多就是在陌生人的基础上多加了层血缘关系。”沈黎从口袋中摸出一张纸，上面是班教授遗物的所在地，“所以我觉得这些给你比给我好一些。”
“如果你爱她，应该会好好管理这些东西。”
把东西给了荣雨晴后沈黎好像松了口气，他没在意还在哭泣的荣雨晴，而是起身离开这个等候室，仿佛他刚才一直的等候就是为了把那东西给荣雨晴，起码这些遗物会在一个爱她的人手里。
沈黎是个好人，他看上去冷漠但心地善良的过分，所以他愿意把这东西给荣雨晴。
因为他知道，荣雨晴就是比他更爱班佳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离开手术楼，沈黎一边走一边给林奇明打电话。
在寒潮过后，电力和网络修复都在紧张进行，起码要供应这个医院区域的通讯和电力，沈黎拨出去的电话很快就被接到了。
“你现在在哪里？”沈黎问：“我去找你。”
“师兄？”林奇明声音有点小心翼翼，“我在住院部外面了，身上是皮外伤，发烧也开了药，医院没有空位给我住，所以我没事，师兄你呢？我听说班教授她……”
在看医生的时候林奇明才知道沈黎为什么会有那么茫然的表情。
因为班教授重伤，已经被判断救不回来了。
他一直都知道沈黎和班教授之间关系不好，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些矛盾，到现在沈黎已经非常正常的认为自己没有父母，班教授也只是一个稍微特殊一点和他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他一直都知道这件事。
但就算是这样，那也是沈黎的母亲，是沈黎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她已经去世了，后面的事也处理好了。”沈黎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包括她的遗物我也给了合适的人，所以不用担心。”
“师兄。”林奇明开口，“没关系吗？”
“没关系。”沈黎呢喃，“毕竟我和她之间也没存在过什么母子关系，顶多就是不讨厌。”
林奇明叹口气，接着告诉沈黎他所在的位置，他在外面等沈黎过去。
挂断电话，沈黎走楼梯往下走，就这样一路走到大厅，住院部外面有很多人，大多数都是在这种地动中受伤的人，三大局一边救助伤者，一边搜查失踪的人，还要抓紧时间测量地理，就怕再出现一次地动。
就在沈黎马上就走出住院部的时候，一个女孩拉住他。
“你是沈黎吗？”女孩焦急的喊着，“沈黎沈黎，你知道重症监护室在哪里吗？”
“重症监护室？”沈黎看着她，“别着急，ICU在8楼，你直接上去就能看到有护士在值守。”
女孩眼泪哗啦啦落下，她不断的和沈黎道谢，手却怎么都不放下来，看上去像是被吓坏了一样，沈黎注意到她并没有伤，身上也没有多少尘土，估计是伤者的家属。
“受伤的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家人，但是我最重要的人。”女孩的手在颤抖，“沈黎，你知道吗？D区的所有人都在地动所在地，那些人包括D区的研究人员，包括特异局的核心，也包括特异局看守的人。”
“那些人被关在隔离室中，被看管着无法脱身，那些人的死伤率在80%以上。”
沈黎微微愣住。
“不管是基因变异体还是罪犯，他们就该死吗？”
砰的一声，沈黎即使避开但还是被子弹擦伤，他捂住自己的胳膊，鲜血涌出他的手指，周围人被枪声惊到，周围一片死寂，他们惊恐的注视着沈黎和他面前的女孩。
女孩笑着哭着，手中是一把自制枪械，她把枪对准沈黎，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作为被特异局重点关押的人，博士被砸成重伤，因为他逃不掉，他一直被关在那里，最后伤痕累累只剩下一口气，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女孩哭泣着，“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博士没有错，我要证明博士是对的，你就是这场灾难的源头，杀了你！”
“杀了你！”
沈黎后退，女孩被特异局的安保人员摁住，但下一刻又是从其他地方的一枪，这告诉在场的人来这里的恐怖分子不止一个，沈黎捂着胳膊逃进旁边的楼梯间，住院部一楼大乱，枪声尖叫声，沈黎听力不错，他能判断出开枪的人少说也有五六个。
鲜血顺着手臂滑下，他摁下旁边的应急警报来提醒楼上的人，起码不要有人下来。
一楼的失控很快，沈黎听到有人往楼道里走，这群人一看就是冲着他来的，沈黎担心自己往楼上走会波及上面的患者，所以一直都没有试图向上，他强忍着手臂上的伤口试着打开一楼楼道里的窗户，却发现因为年久失修，窗户已经打不开了。
倒是没想到当时下意识往这里避开，竟然给自己找了个死胡同。
砰，子弹直接打进来，沈黎偏开身体避开，他把手机调成静音，防止手机出声被发现，但低下头他却看到自己的血迹都顺着手指滴到地上去了，这怎么看都躲不掉。
就在这时，一个人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沈黎回过头的时候便看到了荣雨晴。
女孩拉起他没有受伤的胳膊带着他往上走。
“荣雨晴？”
“上二楼，然后从窗口跳出去。”荣雨晴声音很轻，“二楼跳下不至于会受伤，也不会牵连上面的人。”
沈黎点头，他和荣雨晴上了二楼，因为刚才警报的原因，二楼几乎所有人在第一时间往上转移，现在只能看到紧撤离的医生，两个人都伤了胳膊，于是只能单手去开窗户，沈黎翻过窗户，鲜血印在玻璃上，就在这时，一个手持枪械的男人上了二楼，看到沈黎的瞬间就对他开了枪。
好在因为太着急，他没有瞄准，子弹打碎了他旁边的玻璃，沈黎强忍着疼痛跳下去。
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只要沈黎离开这里，那么这些人就会离开医院，最起码不会出现误伤。
荣雨晴显然也不安全，她只好跟着沈黎跳下来，两人一起寻找安全的地方，最后他们躲在医院背面的阴影中，枪声暂时远离。
“他们是谁？”荣雨晴还有些后怕，“为什么在追你？”
“博士的组织成员。”沈黎靠在墙上，他身上没有东西可以包扎，只能用力的摁着伤口，“那场地动导致博士重伤进了ICU，他的追随者心态崩溃，就来干掉我，毕竟博士预言我是那个造成灾难的人。”
“杀死我说不定能证明他们的博士是对的。”
沈黎笑了笑，“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搞这一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博士会死都是因为他犯罪，犯罪会被抓，这场地动是意外，不只是博士受伤我们有很多人都死了，难道博士就比其他人特殊？”荣雨晴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连班教授都去世了，很多人都死了失踪了。”
“人就是这样，每个人都会偏心，不是所有人都会平等的对待一切，就像是你在意班教授，他们在意博士。”
荣雨晴注视着沈黎，片刻后她低头看向沈黎的手臂，“你的手臂……”
“擦伤。”沈黎道：“可能要缝针，等过去后就去看看，正好这里就是医院。”
刺痛感很尖锐，沈黎一直没受多大的伤，顶多就是之前被仙人掌刺伤后疼了一阵子，除去那一次这就是他受伤最严重的时候，沈黎微微呼口气，试着忽略手臂上的疼痛。
特异局大部分人都在这里做安保，现在只能希望他们尽快把这些人处理了。
“咳咳。”
沈黎他们听到了咳嗽声，还没等沈黎起身荣雨晴就突然把他推开，子弹穿透了荣雨晴的腹部。
“走。”荣雨晴咳嗽着喊：“你快走！”
全身是血的女孩走过来，她的长黑发上都沾满了血迹，她看着沈黎的眼神里满是仇恨。
“去死，去死啊！”
砰的一声，子弹在她身后响起，血从她的身体里爆开，女孩微微张了下嘴，接着便直直的倒下，特异局的人连忙跑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医生，荣雨晴被抬上担架，沈黎连忙跟上去。
腹部中枪是一件不好说的事情，因为腹部脏器很多，只要一打不准就很有可能造成严重伤害。
女孩捂住自己的腹部脸色惨白，她被抬上应急担架迅速去了手术室。
“不要死。”荣雨晴虚弱的对沈黎说出最后一句话，“你是班教授唯一的孩子，最后一个亲人，你可千万不能死。”
“一定要好好活着。”
手术室的大门关闭，沈黎也被带到处理室，医生准备止血缝针，旁边还有特异局的人在，他们被这次袭击吓坏了，全程都有人跟着沈黎，生怕再出现一次恐怖袭击。
“我们抓到了所有人，击毙了三个人。”那人和沈黎说：“他们这次是针对你来，应该是那个组织里一直隐藏在人群里的残余人员，因为博士重伤所以不再隐藏。”
沈黎看向他，“博士呢？他现在怎么样？”
“……在一个小时前不治身亡。”那人这样说：“但是沈黎，你不要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他们那是诡辩，只是想让你感到愧疚，如果轻信了他们的鬼话你就输了，这和你无关。”
“放弃廉价的同情心和愧疚感，你现在可是很多人心目中的英雄。”
“我不是。”
“也是，英雄哪里有这么好当。”
医生准备好了缝针的线，就在这时，另一个人进来，他也带着一个受伤的人进来，告诉医生他也需要缝针，那人沉默的坐在沈黎旁边，沈黎看着他，片刻后他看向特异局的工作人员。
“你们是不是没有公布博士的审问笔录？”
“当然没有。”
沈黎看着他，然后问出了一个让在场人都稍微愣了一下的问题，“那他的这些手下是怎么知道的？”
他记得当时自己被特异局要求配合和博士对话，博士的话语里明显表露出他被抓后才明白沈黎有问题，按照这个方向来看博士的那些手下不应该知道沈黎的特殊性，可是他们不止知道了，还针对沈黎杀过来。
以及，他们是怎么知道博士受了重伤就在这里的ICU？
如果说：……特异局里本来就有他们的内应呢？
沈黎旁边的伤者笑了起来，他抬起头来，沈黎看到了他眼中的怨恨，下一刻，炸弹在他怀中直接爆开，轰的一声，沈黎正面迎接了爆炸的全部威力，滚滚浓烟直接从医疗室里冒出来。
外面的人茫然的看着处理室，满目都是惊恐未定。
“发生了什么？爆炸？”
“不是说恐怖袭击的人已经全被抓了吗？”
“医疗事故？”
“大家不要惊慌，先撤离这里，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在这里值守的工作人员立刻疏散人群，接着小队长走向爆炸的诊疗室，刚一推门门便直接摔在地上，他挥散面前的灰尘后开口。
“有人吗？这里出了什么事？”小队长道：“医生？”
随着门开，里面的烟雾都一点点消散，他终于看清楚了里面的状况。
因为爆炸的缘故，房间里的桌子和仪器都成了黑色，一些纸质物在燃烧，火焰的灼烧让整间屋子非常热，甚至在这个大冬天让人出汗，沈黎安静的站在中间，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滑过他的手指滴落在地上。
他全身都很干净，甚至干净的过了分，旁边有四个躺在地上的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被炸的乱七八糟，身上也呈现黑灰色，也不知道有没有生命危险，和他们对比起来，沈黎显得更奇怪了。
“沈黎？”小队长小声喊：“出了什么事？”
他好像没有听到，又好像是听到了但懒得给回应，小队长只看到他的眼睛轻飘飘的扫过地上的人，扫过这个漆黑的房间，接着迈过那些人一步步走出这个房间，对自己的疑问没有任何回复。
小队长下意识给沈黎让开位置，他满心疑惑，但还是里面的伤员更重要，他匆忙闯进房间里检查那些人。
“已经死了。”这时，小队长听到沈黎开口了。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沈黎站在门口注视着他的眼神，那种轻飘飘的冷漠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回事？
“沈先生？”小队长下意识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沈黎却没有丝毫开口的欲望，他转身往外走，刚才还在往下流的血已经不再淌，小队长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给特异局总部汇报情况，接着尽快检查身后躺下的四个人，最后确定他们确实已经去世。
按照这个场面来看确实是剧烈的爆炸造成了他们的死亡，但为什么沈黎没事？甚至连一点灰都没沾到？
童局长还在劳心劳力，哪怕是受伤都在处理地理变化的问题，接着他便接到沈黎出问题的报告。
他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
班教授刚去世，沈黎是他唯一的亲子，同时沈黎也是很多人的精神支柱，要是他出问题那就太可怕了，童局长不顾自己的伤立刻带着人往沈黎所在的位置去，在去的时候他刚还在找沈黎能认识的所有人。
不管是林奇明还是山羽轩都好，可惜最后也只找到了就在附近的林奇明。
但就算是他也从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的沈黎。
他平静的行走，面无表情，但仿佛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很多东西，混杂着粘稠的难以言说的东西，沈黎给人的感觉定格在冷漠和恐怖上，这仿佛就是他们第一次在太空中看到地球的影子所带来的震撼感。
这不是沈黎，最起码不是他们认识的沈黎。
“沈黎。”童局长喊他的名字，“停下，你现在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沈黎不回答，也没有反应。
赶过来的林奇明看着沈黎，却感觉到了熟悉，这种仿佛只有一个壳子在本能行动，在之前他也见到过，曹宇天说过沈黎是过敏了，只要过敏他就会这样，所以绝对不能让他接触会过敏的东西。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沈黎现在在这个状态。
“是基因病吗？”童局长看着沈黎，眼神里带着悲伤，“因为经历太多所以引发基因病，否则无法解释他现在异常的举动。”
“不，不是，师兄他没有基因病！”林奇明连忙否认，“师兄这是过敏了，他会因为过敏产生应激反应，所以……”
“这不可能，过敏归过敏，他在爆炸的房间里一点都没有受伤。”之前的小队长反驳，“这可不是过敏反应，正常人过敏会免疫伤害吗？这不可能！”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沈黎停了下来。
就在众人以为沈黎恢复了意识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眼睛注视着面前的医院，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大楼，他微微勾起嘴角。
只见他抬起手来，之前手指上的鲜血还没有干透，就这样粘在他的手心里，随着他抬手，有仪器报警声瞬间响起，在场的所有人惊讶的听着警报声，下一瞬间，强烈的地动开始。
这一次是地震。
……
沈黎苏醒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自己不在医院，他躺在一个空荡荡的森林里，因为被摧残过，这片森林七零八落只有几棵树，他就躺在唯一一颗还算完整的树下，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洒在他身上。
他坐起来，接着感觉手上湿漉漉的，他举起手来便看到了雪融化后的水和血迹交融在一起，有点脏。
意识到手臂好像不痛了，他挽起袖子，却没有看到子弹孔，只有一个小小的疤痕。
“怎么会在这里？”沈黎摁住太阳穴，“出了什么事？”
他闭上眼睛，下一刻一个画面突兀的出现在他脑海里，他猛的睁开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裂开的地面，看到了医院的倒塌，看到了医生在转移病人，林奇明站在他的对面茫然的看着他，试图把他唤醒。
沈黎站起来，他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的皱眉。
“这可……太糟糕了。”
第74章
“损失怎么样？”
“撤离的比较及时, 之前因为恐怖袭击和爆炸的原因患者都被转移出去，反而让伤亡人数降到最低。”
“当时在做手术的人呢？”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早早被转移，耽误急救的人也不多。”
童局长闭上眼睛，他摁着自己的太阳穴, 脸上带着疲倦。
伤亡人数不算多, 这似乎是最好的消息了。
“那沈黎呢？”
“不知道。”那人眉头皱起来, “因为地震问题, 我们的医院楼几乎要塌, 所有监控设备都损坏，我们只能调取之前的监控录像，只能看到他趁着地震混乱离开这里往东边走了。”
“东边？”童局长更烦闷了，“东边可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座座山。”
报备的人也在疑惑，“沈黎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离开安全区？因为地震的原因？”
童局长沉默着，片刻后才开口，“可能是基因病吧。”
“基因病？”
在地震发生前他明显做了什么, 他可以提前发现基因病, 估计患上基因病后这个能力会更加突出，能提前察觉到地理变化也正常, 所以他才会比机器更早的发现点什么。
旁边的人嘶了一声, “那这样不是说明沈黎先生哪怕是患上基因病也有极大用处？”
“话不是这么说的, 但他这个能力确实很特殊, 鱼类确实可以提前发现地震，要是真的是这样, 哪怕是基因病我们也得找到他, 你通知特异局, 去寻找河流和海洋, 他本身还未产生变异，可能只是暂时出现一些本能反应，还有理智的可能性大于80%。”
“好。”那人点头，“沈黎先生失踪这件事要一直瞒着吗？”
“瞒着吧，能瞒就瞒，瞒不住了就告诉民众他在地动之后就失踪一直没找到，但特异局判断他存活的可能性很高。”童局长这样说：“其他的去找通讯部沟通，他们会和你商量。”
“是。”他把童局长的话记在本子上。
把事情吩咐下去，又找人在各个地方持续观察地动变化，之后童局长去了现在暂时的医院，医院内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和哀嚎的伤员，他一路往上走，最后在最后一个病房里看到了坐在病床上的林奇明。
林奇明伤得不算重，他在地震中试图去拉沈黎，结果沈黎没有拉到自己还被落下的碎石砸伤，造成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他留院观察一下，林奇明就被安排住进来，这整一层都是他们科研局的人。
“怎么样？还头晕吗？”童局长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好多了。”林奇明笑了一下，“师兄找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特异局还会继续找，不用担心，他一定没问题。”童局长宽慰他，“你之前是不是说沈黎会过敏？关于这个过敏你说的好像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你可以具体和我说说吗？”
林奇明歪歪头，“就是过敏，山医生说是应激性过敏，就像是一些人会在害怕后下意识做出什么举动来，等做完后才会有有意识，师兄在过敏的特别厉害时会出现这种自救行为。”
童局长微妙的皱眉，“……你确定这是过敏行为？我怎么听着不像。”
“那像什么？”
“因为自我保护所以产生应激反应，这像是小说里的双重人格。”
“不可能，师兄没有第二个，他就是他，如果有我会发现。”林奇明道：“而且那个状态不像是有意识，应该就是在意识模糊时的下意识反应，类似梦游，不过鱼会梦游听上去还挺神奇。”
童局长叹口气，“看来这个所谓的过敏性应激出现的并不多，只有在他身边很久的你见过。”
“有的人就是这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像开挂一样避开。”林奇明说着说着眼神里带上一抹伤感，连声音都变低了，“师兄应该就是这样，不然他还能真的患上基因病不成？”
“总之我们先找到他再说，有什么事等我们找回人再检查。”童局长这样说，然后和他说了再见，准备去见下一个人。
看着童局长咳嗽着离开病房，林奇明微微松口气。
看上去童局长相信了。
说实话，林启明也没见过沈黎那个样子，刚才说的话大多数都是他胡诌的，沈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完全不知道，但他知道沈黎绝对不可能患基因病，按照曹宇天的说法，沈黎是最纯粹的人类，他的身体概不接受任何外来基因入侵。
但不是基因病那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会提前发觉地震？
也是在这个时候林奇明才意识到这一点，为什么师兄能比机器还早的发现基因病？
基因觉醒是混杂了其他生物的基因，给予人类一点奇怪的能力，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沈黎是锦鲤，鱼类的感官敏锐，他又是比较特殊的锦鲤所以能观察到基因变化很正常，林奇明也早就接受这个设定，现在突然想到这根本不可能。
没有其他生物基因就不应该有特殊能力，但沈黎确实能提前察觉到其他生物基因。
为什么？
沈黎身上一定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曹宇天可能知道，但他并没有告诉自己，曹宇天甚至把沈黎是纯粹人类的事情告诉了他，却不告诉他这件事，这只能说明：这件事比沈黎是纯粹人类还麻烦，还糟糕。
林奇明感觉自己现在头晕眼花，他知道自己脑震荡还没好不应该胡思乱想，但他真的非常担心沈黎，甚至想第一次联系曹宇天，可惜他压根就没有曹宇天的联系方式，在沈黎苏醒后，能联系到他的也只有沈黎。
用力的闭上眼睛重重的呼口气，林奇明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着急。
既然曹宇天能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这说明曹宇天他还在意沈黎。现在他负伤住院，特异局的安贺忙的要命，山羽轩和廖江帆到现在还是失踪状态，沈黎熟悉的人也就这几个了。
可千万不要有事。
……
沈黎走到了一个可以挡风的地方，虽然他不怕冷，但不说明他身体足够防寒，背着风沈黎开始想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记忆很模糊，或者说几乎只有片段，在片段中他能判断出病房楼在震动倒塌，似乎是地震。
这段记忆怎么看都太难想象，沈黎放弃开始想之前发生了什么，他还记得自己被博士的组织成员追杀，手臂中了子弹，之后特异局的工作人员抓走了所有人，但在沈黎缝针的时候进来一个同样受伤的特异局成员。
但他似乎是组织安插进来的卧底。
之后的事情沈黎忘了，但左不过就是这个组织成员用什么方式来暗杀他，按照这些人的疯魔程度，刀子已经不足以让他们满足，所以大概可能是枪械，甚至是炸弹。
好吧，他现在认为大概率是炸弹了。
沈黎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觉得现在事情真是复杂了。
起码，他没受伤，甚至之前的枪伤都痊愈了，这让他感觉有点模糊的恐惧感，这种发生在他身上让他逐渐改变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很难说明也很难去克制，人可能不怕死，但不可能不害怕自己会变成另外的模样。
某种程度上甚至可能比基因变异体还难以想象。
就在这时他想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拉开外套拉链，接着在口袋中看到了那个试管，试管中小红鱼看上去还算活泼，只是试管里的水早就没有了，它好像并不完全需要水就能活。
沈黎把试管拿出来，小红鱼知道沈黎终于发现自己了，于是很欢快的蹦了一下，接着撞到了玻璃壁。
和小红鱼对视在一起，片刻后沈黎看了看周围。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苏醒后虽然沈黎努力学习地理记住不少地图位置，但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位置他很难和地图上的位置联系在一起，如果在十年前他还能通过植物分部大体判断，现在完全不行了。
沈黎只能往高处走，在高处往下眺望，可惜他看到的除了山还是山，好不容易才看到一条不同于山的白色结晶体。
那是一条被冰冻的河。
沈黎从高处下来，接着把小红鱼重新塞进口袋里，接着往他刚才看到的位置走，在山上看着似乎不算远，但走下去才知道真的很远，从天亮走到傍晚时分，沈黎这才来到这条结冰的河。
冰层结的很厚，但沈黎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可以判断这里是活水。
找到一块石头，沈黎开始砸冰，冰层很厚很硬，沈黎砸了一会儿才勉强砸出一个很小的空隙，他擦了擦汗，接着继续往下砸，直到砸出拳头一般大小的洞，他把石头扔出去，接着从怀中取出小红鱼。
他把小红鱼从试管中倒出来，双手捧着靠近水源。
“喂。”沈黎看着手心里的小红鱼，“你该走了。”
小红鱼趴在他手心里，似乎不知道沈黎是什么意思。
“你看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你跟着我也吃不到饭，所以我要放你走。”沈黎对它说：“你这么厉害，顺着这条河就能找到食物，说不定还能顺着这里漂流到海，去找小糯米。”
“只要别跟在我身边就行。”
小红鱼似乎听懂了，它甩着尾巴轻轻的触碰沈黎的手心，没有跳出去。
“走吧。”沈黎继续道，他说：“我现在是真的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了。”
沈黎注视着它，“曹宇天的前三次预言中应该没有捕捉到你和火鸟，他只是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可是你们不是荧光草和永恒树，你们一条是鱼一只是鸟，是会跑的，而且只有一只，所以那三次中，大概率都是使用荧光草基因来治愈基因病。”
“跟在我身边可危险了，说不定你也要被抓走研究。”
小红鱼张开嘴啃咬着沈黎的手指，也没用力，有点痒，沈黎笑了笑，他把手往水下放，双手分开，在他手心里的小红鱼便落到那个他好不容易才凿出来的冰窟窿里。
它没有游走，而是探出头来看着沈黎。
沈黎看着它，他下意识把手指伸过去，他的手指沾到了水，但下一刻他便看到一股紫色的东西从他沾水的地方迅速在河流中蔓延，沈黎愣了一下，他收回手指，紫色的奇怪液体也消失不见。
小红鱼沉沉浮浮，它似乎被吓到了，最后一次探出头后便直接扎进水里消失。
沈黎收回手，他盯着流动的河流，接着小心翼翼又把手指放进去，在手指接触到水源的一瞬间，那股紫色的东西再次出现，仿佛是从沈黎身上逸散出来的东西在污染着整条河流。
连忙收回手指，沈黎从口袋中寻找，最后成功找到他过敏后就一直随身带着的手套，把手套戴好，沈黎起身离开这个河道，心情复杂的准备找个地方过夜。
洪水和寒潮过后，无数生物死亡，这会带来非常严重的连带反应，包括幸存下来的野兽因为找不到食物性情凶猛。
他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野兽搏斗，虽然是生物学家，经常外出考察，但他野外生存能力真的很差。
最后他找到一个废弃的山洞，这应该是某个野兽的巢穴，只是在接连灾难后山洞里的野兽不知道是跑了还是死了，最后只留下这个到现在还□□的洞穴，沈黎坐在里面，接着开始思考之后应该怎么办。
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是一定的，只是他还要不要回去？
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回去安全区依旧会接受他，曹宇天为他造势就是为了现在，哪怕沈黎表现出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群众也可以自行脑补，他们因为沈黎的能力无条件信任他，无条件认为他可以破局。
沈黎在他们心目中的定位不一样，所以无论如何只要不被他们知道真相他就永远可以回到人类中去。
但是，然后呢？
沈黎开始疑惑，开始思考。
他是人，也认同自己是人，他是非常坚定的人类派，在自然中站在人类的位置上，他当然想回到人类的集聚地，但这三番两次下来，连沈黎自己都不自信自己之后会不会出问题。
这次是地震，下次呢？
就在这时，沈黎听到了通讯声，声音很微弱，沈黎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接着便看到了曹宇天的名字。
他足够强悍，哪怕是现在都能联系到沈黎，明明沈黎的手机信号都已经变成×号。
“小黎？”曹宇天的声音很小，还有点断断续续，但起码沈黎可以听懂，“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沈黎道：“一座山上吧。”
“山上？”曹宇天有些疑惑，但是他也没有继续询问，“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你们那边有没有注意到？在刚才开始河流出现异状，水源呈现被污染的状态，这是我在三次预知里都没见到的场景，污染还在扩散。”
沈黎应声，“我知道。”
“毕竟这玩意儿是在我眼前扩散出去的。”
曹宇天沉默了。
许久后他才开口，“……你说什么？”
“你以前和我说：人如果变成基因变异体就不要留下什么理智，那种时有时没有的理智只会让人显得更悲哀，当时我还没什么感觉，现在我知道了，你说的对，人如果变成基因变异体那就千万不要留下一点理智和记忆，变成没意识的怪物比变成有意识的怪物强。”
曹宇天明显被他的话吓到了，“小黎？不要自暴自弃，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事情还有转机。”
“我很冷静。”沈黎道：“我宁愿自己没有这么冷静。”
他太清醒了，也太不会欺骗自己，他从六岁开始就厌恶谎言，所以什么事情都清晰的刻在他的脑海里，他希望看到真相，哪怕这个真相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所以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改变，他的身体中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这个存在正在对这个世界大打出手。
他失去意识地震就来了，他碰了一下河流河流就被污染了。
会有多少人多少物种因此被伤害？沈黎不想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
他欺骗不了自己，也不会欺骗自己。
曹宇天意识到沈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你失去过意识？”曹宇天询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地震，在医院。”沈黎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伤亡。”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让自己失去意识，包括睡觉。”曹宇天道：“我现在确定你的位置过去找你，记住，千万不要睡着。”
曹宇天挂断了电话，他开始通过信号确定沈黎的位置。
实际上他也不太清楚他第三次预知中沈黎到底是什么情况，沈黎的身体中寄宿着自然，自然只有在沈黎失去意识的时候才会出现，为了防止沈黎死亡在危急关头它也会接替沈黎的意识。
所以，他不确定他最后看到的沈黎是被自然夺取了意识，还是沈黎主动放弃了自己的意识。
因为那确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沈黎是一个好人，他甚至没有经历过大雾十年的洗礼，他真诚且善良，带着十年前对未来的期望，却突兀的发现自己本身就是灾难的源头，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带来难以控制的天灾。
这不是正常人可以承受的事情，也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可以承受的心理压力。
大晚上行动明显不安全，但曹宇天也没有办法，他带着手电出门，在寒冷的夜里行走，在路上他能看到河流正在被紫色的水蔓延，这种紫色的水很淡，几乎看不清颜色，但在这种紫色水经过后，淡水鱼们立刻翻起肚皮。
甚至曹宇天还看到了几个刨开冰面爬出来的水生基因变异体，半人半鱼的东西在冰面上抽搐着，抽搐一会儿后便不再动了。
这些水含有剧毒，整条河流的鱼都在成片成片的死。
这种大范围的水源污染根本瞒不住沈黎，更何况他是看着这些东西蔓延出去的。
曹宇天只能希望沈黎的心理足够强大，强大到即使这种事情也不足以击败他。
沈黎不会死，他的精神崩溃后接管他身体的就是自然，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一边走曹宇天一边查看手机，他在试着联系林奇明，不能让沈黎单独一个人留下，他自己还有事情要做所以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沈黎身边，必须找到一个能好好看住他的人。
找到林奇明的联系方式不算难，毕竟他还有进科研局的漏洞，从漏洞里进后台查到林奇明的电话号码不算难。
他把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儿对面接了。
“你好？”林奇明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犹疑，“曹宇天？”
“你知道是我？”
“我觉得你一定会联系我。”曹宇天听到林奇明似乎在翻身，好像是移动到了某个地方，“是师兄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他在哪里？他现在还好吗？”
“我一会儿把地址给你，你带他回去，他现在不能受到刺激。”曹宇天道。
林奇明微微皱眉，“可是局里在怀疑师兄患了基因病。”
“让他们查，他们查不到，只要查不出来他就没事。”曹宇天对此没有任何感想。
林奇明想了想，“可是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师兄的状态也好，他为什么会失去意识也好，你说是过敏反应，但正常过敏反应不会这样，你哪怕是胡诌也要告诉我一个答案才行。”
“他的身体里住了一个定时炸弹。”曹宇天说：“如果你不想这颗定时炸弹把小黎炸死，你就好好看着他。”
说完曹宇天就挂断了电话。
林奇明怪异的看着挂断的电话，“这什么奇怪的解释？定时炸弹？”
也就在这时，一个人冲进病房里，他额头上还缠着绷带，林奇明认识他，他是自己在生物研究区的一个同事。
“奇明，你现在怎么样？可以出外勤吗？”
“怎么了？”林奇明有些惊讶。
发生了什么？竟然会让一个住院的人来找另一个住院的人出外勤。
“海洋的污染蔓延到河流了，甚至比海洋的污染还严重。”那人说：“河鱼大批量死亡，包括当时在洪水中离开的基因变异体，现在隔着冰都能嗅到尸体的味道，上面让我们赶紧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奇明微微睁大眼睛，“这种程度的污染？！早干嘛去了？之前没有征兆吗？”
“完全没有，一夜之间所有河流都被污染，我们没人可用了，只能找受伤轻的去检测，要是真的有毒我们又要没水喝了。”
“好。”林奇明把手机放回口袋，“我收拾一下立刻就出发。”
……希望之后还来得及去接沈黎。
第75章
曹宇天找到沈黎的时候他正缩在一个洞穴里, 他在洞穴口点了柴火，火光闪烁着照亮他的面容，沈黎正在注视着这点火光。
他注意了一下柴火的位置和摆放方式，确定沈黎在点燃柴火的时候考虑过地势和氧气问题, 这说明他的理智还占上风, 虽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曹宇天还是松了口气。
“小黎。”曹宇天走进来, “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应该领迪尼斯记录？”
沈黎瞥了他一眼, 发出很轻的一声回应，然后继续注视那片火焰。
这一路走来把曹宇天冻坏了，虽然寒潮过去，但冻土却在蔓延, 这是曹宇天记忆里正确的发展，外面气温还在零下十几度，山路不好走风还大，他感觉都快找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了。
赶紧把手放在火边烤, 试着缓和身体的温度, 曹宇天一边抽鼻子一边开口，“我联系了小奇明, 之后让他来接你。”
“嗯。”沈黎依旧淡淡的回应。
但曹宇天却稍微有些怔愣, 下意识看向沈黎的眼睛。
这种回应态度太平淡, 说实话曹宇天觉得让沈黎回去可能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因为沈黎是个好人，他的好人心态会让他出现愧疚感, 即使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他, 他会抗拒回到人群中, 担心自己会导致更多灾难。
可是沈黎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
“喂, 你是小黎吗？不会换了个人吧？”
“你说话这么欠真的没被打过吗？”沈黎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我不回去你一定会找各种方法劝我回去，现在我说要回去你反而不适应，你就非让我喊着不回去然后被你感化？好套路的主角模式。”
曹宇天确定了，这是沈黎。
“因为不符合你的设定啊，再怎么看都要纠结一下。”曹宇天把旁边的树枝扔进火堆，“人是一种情绪化的产物，感情赋予人类一种特别的能力，这导致人类的生物本能会被感情压制下去，这本身就是一件奇迹般的事情。”
“大概是因为我太清醒。”沈黎道：“在情绪化后，往往可以清醒的意识到一点问题。”
“你预知了三次未来，那这三次未来中，你除了发现自然在我身体内，有没有发现一点别的东西？比如自然为什么要灭绝人类，自然为何要选择这种方式？”
曹宇天歪头，片刻后才开口，“这不是你的工作吗？”
“什么？”
“探讨自然的关系，梳理生物圈和生态循环，这是生物学家的本科，我是学基因的，对这方面没什么太大见解，你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曹宇天摊手，“目前只能知道自然对人类非常恶意，也对人类很了解，所以才会做出寄宿在唯一一个纯粹人类体内的行为。”
“可是逻辑不通。”
沈黎注视着火光，火焰印进他的眼底，像是在他的眼里燃烧。
“自然想毁灭人类，因为人类进化到顶端在破坏生态系统，于是自然要让人类鲸落，人类数量足够庞大，死亡后会惠及其他生物千百年，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脱离维持生态系统所以毁灭人类的范畴了。”
“摧毁生态系统的反而是自然自己，这些天灾降临直接损毁了所有生物的家园，不管是植物、动物还是细菌，所有生存空间都在压缩，生物大批量死亡，除非自然想让整个世界回到星球诞生初期重新孕育新的生命，否则这都太过离谱。”
沈黎呢喃，“更何况人类的耐性意味着在这些灾难中人类往往能比其他生物更能活到最后，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曹宇天明白了，“所以你才准备回去，你觉得奇怪，就想去搞明白这些事。”
“很多事情都有征兆，按照你说的，这场灾难是从30年前的大灾变开始，横跨30年的灾难一定有什么联系在。”沈黎微微皱眉，“我要回去查查资料。”
也是，沈黎从来不是等死的人。
哪怕是短暂的情绪化，他也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去寻找一些疑点，沈黎从小生活的环境注定了他需要主宰自己的人生，他太倒霉了，倒霉到现在已经习惯性的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就算是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看来不需要特地去关心他的心理状况了。
第二天，曹宇天告诉沈黎一个地址后就离开了，他说林奇明会在那个地方等着他。
但实际上曹宇天就是给了沈黎一个地图，还是手画的，曹宇天可以空手画细胞，但画别的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沈黎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曹宇天是让他顺着河流往上走。
之前放走小红鱼的冰窟窿已经重新结冰，沈黎顺着河道走，水哗啦啦流淌，但走了一会儿沈黎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俯趴在地上，身上一层冰爽。
沈黎走进，他河面的冰层有被强行凿开的痕迹，沈黎蹲下来，用带着手套的手拨动了一下，奇怪的东西翻了个身仰面朝天，沈黎也看清楚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条张着腿的鱼，鱼头呈现青紫色，全身都是冰渣渣，能够看到他的腹部似乎出现了溃烂。
这是一个逃逸到这条河流的基因变异体。
死的不是那么好看。
但看着它的死亡，沈黎意外的感觉到熟悉，好像是在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的死法。
错开这具尸体，沈黎继续往上走，很快他就看到一个蹲在河岸的人。
林奇明穿着厚厚的棉衣，他手上戴着手套，刚刚砸破河岸上的冰，用试管取了一些水在观察，他的身边还有死去的鱼，鱼的身体小，已经开始出现大范围腐烂，因为凿开冰层的原因，一股子腐臭味直窜鼻子。
所以林奇明一边取样一边被熏的不断后仰。
“奇明？”
林奇明看到沈黎后眼睛亮了，他把试管放在安全的地方后连忙站起来，“师兄真的在这里，怎么样？身体如何？”
“我没事。”
“我说的是胳膊，你不是中枪了吗？还不知道你有没有缝针，一整天过去要是不处理会发炎。”林奇明絮絮叨叨，他想去看沈黎的手臂，但想起自己刚才接触过水不太敢伸手。
沈黎自己拉起手臂上的衣服，给他看自己手臂上的小伤疤，现在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痕迹。
“没事。”
林奇明懵住。
他看着那个小痕迹，又看着沈黎，他百思不得其解，完全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能在一天就伤好。
难不成真的是基因病？
把袖子拉下来，沈黎看着他凿出来的窟窿，“你在干什么？河水取样检测？”
“啊，对，是这样没错。”林奇明连忙点头，这才算是反应过来，“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这里的水源出现大批量污染，污染程度很强，毒性也很厉害，水生鱼和河道里尚存的河流植物大批量死亡，一个晚上就腐烂。”
林奇明说着皱起眉头，“现在可是零下十几度，怎么会腐烂呢？”
“对了我取样结束了，师兄先和我回去，大家都很担心你。”
这几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大半人都在医院，只有小半人能活动，沈黎回去的时候甚至没办法做全套的基因检查，基因部门抽空给沈黎做了基础基因检测，意外发现他的基因很稳定，没有任何患上基因病的可能，也有医生过来判断，在医生的判断里沈黎确实没有问题。
童局长还有很多顾虑，但现在实在是太忙了，人手急缺，在事情告一段落前他也只能暂时把沈黎的事情搁置，顶多只能吩咐林奇明好好看着他。
于是沈黎就加入到林奇明的队伍开始对河流污染检测。
他们收集了很多样本，每个样本都需要检测，因为害怕自己本身会对样本产生影响，所以沈黎没有太过插手，大多都让林奇明去检测，林奇明有些奇怪，但他只认为沈黎可能是心情不好。
毕竟出现意识缺失还跑出去这一点确实挺怪异。
检测结果出来，林奇明重重松口气，他伸着自己僵硬的胳膊腿，抬头看向窗外已经天黑了，他拿着检测报告出来，沈黎正坐在小办公桌后看资料，他的面前堆叠着一大堆文件，他一边看一边把这些文件分类。
“师兄在看什么？”林奇明坐在他对面，他拿起其中一份文件，“大灾变带来的影响？”
“我在做分类，把30年前大灾变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重新梳理一遍。”沈黎道：“你的检测结果怎么样？”
“哦对，检测结果。”林奇明打了个哈欠，他把检测结果放在堆满文件的桌子上，“这果然是和海洋污染完全同样的毒素，虽然之前就有这个判断，但现在算是100%确定了。”
沈黎的手顿住，“海洋污染？”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看那具尸体会觉得眼熟了。
大雾后，星球上的生物出现变异，陆地一夜之间变成人类陌生的模样，人类的集聚地被侵占，但与此同时海洋也在迎来巨变，海洋生物很少出现，即使是出现也是一副奇怪的模样，海洋作为最大的生命源泉几乎成为死亡圣地。
因为海洋出现严重污染，当初设立海洋局一定程度上是为了找到净化海洋的目的。
沈黎没有去过海边，但在档案里见过被污染死亡的鱼类，和那具尸体大差不离。
“海洋的污染非常严重，海洋局发现可以净化海水的海菜花了十多年，海菜还没有种植起来就出现这种事情。”林奇明叹气，“我们一直觉得河流的水是顺流到海里，海洋污染不会蔓延到河道，这十年也确实没有发生过，谁知道一夜之间这污染就蔓延的这么快，甚至比海里还严重。”
“这种污染是怎么造成了？”
“这个事情的因还真和人类有关。”林奇明啧了一声，“这事师兄你也知道，前一百年有个地区在偷偷往海洋里倾倒核废水，在发现的时候核废水已经影响了海洋健康，本身海洋有自愈能力，这种自愈能力本身比大地要更强。”
“但是，这一次海洋并没有把这些毒水净化掉，这些剧毒的东西一直在海洋里飘荡，一百年后在大雾的影响下彻底爆发，形成这种强烈的污染。”
关于海洋污染的事情沈黎确实知道，在十年前这就是一个非常危机的事情，他们还有专门应对海洋污染的小组进行研究。
当时倾倒核废水的国家信誓旦旦的说不会对海洋造成影响，结果谁知道这些东西一直都在影响海洋健康，不管做什么都很难净化，当时这个国家在网络上被人人喊打，到最后是全世界的人承担，每个国家都把净化海洋放在最高层。
没办法，海洋一直呈现这种污染状态，没有人敢吃海鱼，这会影响着所有人的饮食，影响着一大批人的生存职业。
原来是这个遗留原因加上大雾后的变异，导致整个海洋污染变得难以控制。
沈黎靠在椅背上，他声音里带着一点疑惑，“所以是海洋被污染，然后这种污染蔓延到淡水河流？”
“嗯。”
当然，沈黎很清楚淡水河流的污染是从他的手中蔓延出去的，他亲眼看到的事情也不会否认，他只是觉得奇怪而已，因为这种污染不是沈黎的本意，他也不会去污染河流，只有他身体内的自然在用这种方式不断制造天灾。
如果之前的地动还能说给生物制造新的生存空间，这份污染又是什么？
污染之所以是污染，是会影响到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生态健康，河流不会再出现新生命，河水渗透进土壤里也会影响植物的生长。
“奇明。”沈黎开口，“你觉得自然是什么？抛开现在的情况来说一下。”
“我？”林奇明歪歪头，他耸耸肩，“实际上我们这些人对自然的观感都很好吧，因为喜欢生物所以才会选择这个专业，生物势必要学习自然和生态系统，要是按照我以前学过的东西来看，我很难去讨厌自然。”
“是啊，自然应该是很包容的存在。”沈黎站起来，他开始在书架上寻找书本，找了一会儿才想起这里不是科研局，没有他熟悉的档案架。
林奇明坐在椅子上，他注视着正在试图寻找替代的沈黎，心中却觉得有点宽慰。
沈黎身上在发生着一些变化，连他都能看出来，沈黎必然早就发现了，但是沈黎还是之前的样子，他没有惊慌也没有绝望，反而还是在积极的参与工作，寻找各种漏洞。
他还是以前的样子。
就在这时，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一下，林奇明微微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死死的盯着沈黎的影子。
就在刚才他似乎在沈黎的影子里看到了什么，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影子里扭动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林启明不觉得自己会看错，这让他想起了地震时沈黎的模样。
他表现的太空洞，但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他空洞的皮囊里爬出来。
“师兄！”林奇明忍不住喊他。
沈黎回过头来，在他回头的一瞬间所有感觉立刻消失，灯还是原先的灯，沈黎还是原先的沈黎，他的影子也变得无比正常。
“怎么了？”沈黎问他。
“没，没事。”林奇明笑了一下，“我刚才眼花了，以为有小虫子在你身边飞。”
沈黎转身寻找林奇明说的小虫子，他的过敏体质依旧是个难事，尤其是现在，一只虫子说不定就会让他直接进入应激过敏中，防备虫咬已经成了沈黎下意识的举动。
确定没有虫子后沈黎继续找资料，他翻开一本本书寻找他想找的内容，林奇明走过来问他要找什么东西。
沈黎也说不太清，只是说是一本探讨人与自然关系的书。
说的太模糊，最后果然没找到。
“我先把检测报告送过去，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林奇明看了一眼时间，“我还要去趟医院。”
“医院？”
“嗯，去换药。”林奇明叹气，“人手不够，我们这些轻伤的也被拉来工作，医生只能让我们每天去换药防止伤口发炎，不过我已经没事了。”
或许就是在那一刻，沈黎突然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比较好。
他确实很冷静，一直逼迫着自己在现实中站起来，迎上去找到解决方法，他确实很坚强，坚强的不像是个正常人，但就在林奇明说自己受伤的那一刻，他那道坚固的墙突然之间就崩碎的一塌糊涂。
林奇明受伤了，是那场地震的原因。
仿佛是把他一把拉回现实，让他看这场灾难到底连累了多少人。
“师兄？”突然的沉默让林奇明有些担心，“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和你去检查一下身体？”
“我没事。”沈黎不再找书，他回到座位前，“嗯，我一点事都没有。”
可是他的情绪不对头。
林奇明敏锐的感觉到沈黎好像是在难过，这种难过是他说出自己要去医院后，林奇明无法和这件事和沈黎联系起来，但他也知道了，不能在沈黎面前说自己受伤的事情，最好连其他同事的伤情也不要提起。
确定好这件事，林奇明把检查档案放在一个档案袋里，还没等厉害沈黎突然接到电话，打电话来的是童局长。
“童局长？”沈黎接起来，“有什么事？”
“廖江帆找到了。”童局长这样说。
这不是好事吗？
但是童局长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喜悦，甚至带着一点严肃，廖江帆的同事很多，但没有太多和他过于熟悉的人，赵教授已经失联，师兄曹宇天不可能过来他们也联系不到，最后童局长还是联系了沈黎。
在撇开那些人后，沈黎竟然是那个和廖江帆接触最多的人。
“你来接他吧。”童局长说：“安慰一下他，然后带他去基因区现在工作的地方。”
沈黎有些疑惑不解，他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自己来，直到他来到临时的局长办公室看到廖江帆后他才知道是为什么。
年轻人坐在椅子上，身上全都是泥土，沙砾擦破了他的衣服，他沉默着坐在那里，眼神里没有一点光，他的腿完好无缺，只有他自己，没有另一个人。
似乎是被局长嘱咐过，在看到沈黎后他站起来走到沈黎面前，然后安静的跟着沈黎往回走。
沈黎什么都没有问，因为已经没有问的必要。
廖江帆有腿疾，他还在隔离区，猝不及防的地动对他来说就是死神的召唤，十年前他被那场大雾后的异变夺去双腿，十年后他再次在这种灾难面前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石头落下。
“我想把他拉出来，但是怎么都拉不动，那块石头太大了，死死地压住他的身体。”最后他开口了。
“他让我快走，说我们是一样的人，不管哪个离开都算是活着。”
“他不明白，我是他复制出来的人，他对我来说就是我自己，放弃他就相当于放弃了我自己。”廖江帆呢喃着，“这件事好难，难到我放弃思考，在废墟中一直试着想把他救出来。”
可是越来越多的石块落下，他终究是没有办法把人真的带出来。
他失去了另一个自己，仿佛失去了方向，他就这样在废墟中呆了两天两夜。
回来只是廖江帆会回来，只是廖江帆不会放弃自己的职责，会去完成工作，顶着压力继续下去。
把廖江帆送到基因区临时的基地，沈黎看着廖江帆走进去，他突然间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在崩溃，熟悉的人在受伤在死亡，这种很难言说的愧疚感死死地压在沈黎心口上，他不禁呼吸急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遏制住身体的颤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沈黎想。
但是要怎么办呢？沈黎又在想。
如果他到最高的楼顶，从上面一跃而下是否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当然沈黎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因为那个东西不会让他死，他会活着，一直活着，看着这个世界的改变，注视着所有的灾难。
……这是不是太悲哀了。
第76章
廖江帆回去后没有直接参加工作, 因为廖江帆的情况比沈黎还不稳定，他并不是以前的廖江帆，而是被复制出来的个体，童局长并不放心, 让他回去基因区同样是为了好好检查。
大范围的搜救还在继续, 但他们暂时救助的只有活人, 那些尸体并没有清理。
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人手足够的时间去处理尸体, 加上现在是冬天温度零下十几度, 外加冻土在蔓延，尸体和废墟一起封在地下很难翻动，最后只能暂时搁置。
这个决定没有被指责，因为不只是他们这些人面对灾难忙的停不下来, 普通人也陷在恐慌中。
直到有些人自发组织起来参与救援，在这种向上的动力引导下，大家还算是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第二天，林奇明外出收集样本回来, 他坐在椅子上不断伸展胳膊, 外面温度太低，他本身的基因范围是植物系, 对低温的抗性比较低, 回来后感觉整个人都是冰块, 不得不不断活动来让身体暖起来。
沈黎给他端了一杯温水。
“还在调查淡水污染？”
“没错。”林奇明端起温水暖着手。
这次外出取样没有和沈黎一起去, 虽然表面上沈黎没有问题，童局长也没有限制沈黎行动, 但童局长隐晦的表示不希望沈黎离开这个安全区, 首先他考虑的是沈黎或许可以提前察觉到地理变化, 这里算是他们暂时最重要的集聚地, 所以沈黎最好留下。
另外就是他很难预测沈黎是不是会再次出现那种奇怪的状态，要是在外面人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沈黎理解他的想法，也就没有再出去过。
“大家分工很明确，特异局搜救幸存者，医疗局负责治疗和后方支援，我们处理环境变化，包括污染和冻土问题。”
或者说：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瘟疫暂时不会蔓延。
和之前的事情一样，大部分瘟疫患者在这场地动中无力逃脱，有些人玩儿起了地狱笑话，说这就是处理瘟疫的最好办法。
只要瘟疫患者全死光了，不就没有瘟疫了。
当天这个人就被特异局抓进去吃牢饭。
“污染还是那么厉害，河流都成死水了，到处都是翻肚皮的死鱼。”林奇明叹气，“上面认为这种污染虽然会让一大批水生生物死亡，但同样会有适应这种水源的生物出现。”
沈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蚊子，一开始的驱蚊药管用，但一定会有一些蚊子对驱蚊药的抗性高，最后一代代演化，最后变得不再害怕这种驱蚊药，虽然对人类来说这是坏事，
这也确实属于物种进化。
现在水污染这么严重，哪怕找到一种抗性有点强的生物都可能成为他们现在唯一的突破点。
“找到了吗？”
“该说是找到了吗？”林奇明用活动开的手指拉开背包拉链，接着拿出相机来给沈黎看，“暂时还活着的生物，但是，说实话变得有点奇怪。”
沈黎接过相机看照片，看到的时候他微微皱起眉头来。
看上去确实是鱼没有错，但它的眼睛在用力的凸出来，一条肉色的东西连着它的眼睛，让它显得格外怪异。
“有点吓人是吧。”林奇明道：“这东西特别凶，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带回来，在检测后确定这是那条河的特有种，性格温顺，我们之前在餐厅吃的就是这种鱼，没想到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我们在检查后还发现它的变化还在持续，可能是这些污水导致它们急速变异以适应生存环境的变化。”
“但这太快了。”沈黎道：“进化是千百年才能出现的改变，就算是蚊子也是以年计来增加抗药性。”
林奇明托着下巴，“就像是遇到了大雾，人类不就是在大雾里突然获得其他基因……”
说着林启明卡壳，沈黎和林奇明对视，接着他们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种鱼的突然变异，和基因变异体极其相似。
人类是在突然出现的大雾中出现状况，大雾导致人类基因产生变化，后果便是人类可能爆发的基因病，最后变化成另一种生物，而这条鱼则是遇到了奇怪的水，这种水导致它的身体迅速变异。
“真的能联系到一起吗？”林奇明脸色难看，“要是真的按照这个逻辑来看，反向证明那场大雾可能并不是所谓基因进化，更像是一场全球范围的污染，被污染后，无法适应的人就会爆发基因病。”
“而且很多推论都会被推翻。”
沈黎微微眯起眼睛，“不管是曹宇天还是那个博士都确凿的认为自然在清除人类，人类的陨落会对生态圈更好，自然逼迫人类转化为其他生物，所以就诞生了大雾，大雾赐予人类另一条路途。”
“现在看来，所谓的‘自然’根本就不是在清除人类，而是清除所有生命，只不过人类实在是太顽强所以被着重针对，显得好像是在单纯消灭人类一样。”
因为人类站在顶端太久，他们对自然做了太多自私的事情，包括益虫和害虫的分类，大自然没有这个区分，只是人类在优于自己的情况下进行分类，人类一直在干涉自然。
所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报复。
“可是为什么？”林奇明不明白，“自然是我们人类总结在一起的定语，自然包含很多东西，各种生态循环圈，乃至于水源、风、温度、阳光、各种生命，这都是自然的一部分，为何自然非要把生命给全部清除？”
“没有生命，生态系统还有什么意义？”
沈黎沉默的思考着，他没有回答林奇明的疑问，因为他也不知道。
但换句话说，如果大雾是一场全球性的污染，所有人都因为大雾被污染身体内出现其他基因，他算不算……这场污染中唯一的幸存者？
沈黎歪歪头，对这个想法感到意外。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外面有噪杂的声音，沈黎和林奇明对视一眼，接着走出去。
下一刻他们看到几个研究人员穿着白大褂凑在一起，他们走过去便看到中间的一个人正拎着一个笼子，笼子里蜷缩着一只刺猬。
“刺猬？”林奇明有些惊讶，“哪里来的？”
刺猬正常情况下会冬眠，现在恰好是冬天，而且现在这种极端天灾下他们已经很少能看到动物了，竟然能抓到一只刺猬真是很难想象的画面。
“外出取样的时候发现的，它就在河流旁的一个草丛洞里，我就把这小东西给带回来了。”拎着笼子的人回答：“放在那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而且附近没有食物，冻土蔓延过去它会被冻死。”
“也是。”林奇明叹气，“它还在冬眠？”
“对，不过屋子里的温度很适宜，说不定能苏醒，我比较好奇这只刺猬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人呢喃，“而且它和我们十年前课本上的刺猬长相没有差多少，不知道性格如何。”
刺猬向来胆小怕人。
“河边？”沈黎微微皱眉，“确定没有被污染的水源影响吗？”
“没有，那个地方距离河岸有点距离，窝里也很干燥，我之前检查没有发现有污染痕迹。”那人这样说：“我准备把它当作一个参照物。”
沈黎注视着刺猬，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刺猬背上的尖刺。
几个人带着刺猬回到研究室，沈黎和林奇明也回到自己的研究室里。
“师兄你担心？”林奇明道：“他们也不是什么小年轻，有什么事情都会考虑到，应该不会犯低级错误。”
沈黎歪歪头，“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爆发基因病，大多数人也都只是有其他基因的普通人，可这些普通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异变，变成没有理智的基因变异体。”
林奇明呛咳了一下，“师兄你的意思是这只刺猬可能是还没有出现问题？或许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问题了？”
“不知道，猜的。”
林奇明叹口气，“我会和童局长谈谈这个问题，让他们多注意一点。”
在工作结束后林奇明还要去医院换药，沈黎把他送到医院后就去了档案室，这一次他查的并不局限于各种灾难，而是一些比较偏的东西，好在他们学的就是生物保护，所以比较好找。
历史上的大污染事件。
除去百年前的核废水污染，其实在此之前还出现过一次污染，某个淡水湖自然区在一夜之间被污染，鱼类和鸟类全部死亡，尸体泡在湖水里密密麻麻一层，最后光清理就花了一个月，到现在湖水都没回复到原先的生态。
有专家去调查，但很可惜没有调查出这场污染的源头，只能不了了之。
再往前，还有森林一夜全部死亡的事情发生。
沈黎看了一会儿把书合起来，接着他打开以前关于重金属超标的生物处理方案。
对于被污染后的生物处理向来很难，到目前为止人类对于此类生物只有一个措施，那就是直接杀掉，包括入侵物种也都是这么处理，被污染是一种不可逆的状态，彻底灭杀才是根本。
拿着这份文件离开，沈黎一边走一边给曹宇天打了电话。
曹宇天似乎很忙，在打了三个电话后对面才接起来。
还没等对方开口沈黎直接发问。
“你的第二次预知说荧光草可以治疗基因病，但最后基因病还在爆发，也就是说荧光草只能稳定基因不能把人类变回人是吗？”
曹宇天似乎被问愣了，一会儿后才回答：“是这样没错，荧光草本就属于外来基因，用荧光草的基因治疗基因病靠得是稳固，让人类基因和其他生物的基因进行调和，这样可以抑制发病，可惜最后失败，基因病还是大批量爆发。”
“那第三次预知呢？”沈黎小声道：“廖江帆用纯粹人类基因来研究治疗，经过五年时间基因病被治疗好，这是治愈吗？”
“以纯粹人类基因来治疗和荧光草不一样但大差不离，荧光草是稳固，另一个是加强人体内的人类基因比例，人类基因比例高了基因病的爆发率就会降低。”
“所以。”沈黎微微皱眉，“这两种方法都不能让人变回原来的人类？”
“当然不能。”曹宇天道：“基因被改变已经是定论，基因病之所以治疗困难就是因为这一点，我们再也没办法变回原来的样子。”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关心这种事？”
沈黎沉默片刻，然后才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
“如果大雾是一场大型污染，所有人都被污染后才诞生这种基因上的病症，会怎么样？”
曹宇天沉默了。
“你想说这些天灾很有可能也只是污染的连带吗？或者说是自然在消灭病原体？”
“自然对污染的抗性其实很低，虽然它可以去修复，但需要非常多的时间来降解，来一点点清理，这需要千百年，如果现在所有生物对自然来说都是携带着病原体的东西，倒是反而让我感觉算是符合逻辑。”沈黎呢喃，“不过这样一来，所有生物都是敌人？”
曹宇天想了一会儿，“这件事不太好说，都是猜测为主，现阶段唯一需要处理的事情就是你身体内的东西，还有千万不要让自己失去意识，防止这东西出来继续作乱。”
“你现在可是唯一一个人类了。”
挂断电话，沈黎歪歪头。
确实，他是纯粹的人类，为什么他会是纯粹的人类呢？为什么没有受大雾影响？
疑惑还有很多，猜测也无法证实，沈黎叹口气，他返回研究室，就像是曹宇天说的，他现在只能保证自己不要失去意识，不要放身体里那个奇怪的东西出来，现在情况已经很艰难了，可千万不能再出事端。
刚踏进去沈黎就听到了糟乱，甚至连警报都响了。
沈黎连忙跑进去，下一刻就看到好几个人在后退。
“怎么了？”沈黎连忙询问。
旁边离得沈黎近的人脸色很难看，看到是沈黎后连忙回答：“那只刺猬，跑出来了。”
“刺猬？”
“在常温环境下刺猬冬眠苏醒，一开始还非常正常，我们都来看过，可是在刚才它突然变得很奇怪。”
刺猬的牙齿并没有那么尖利，但就在那一刻，它竟然直接啃断了铁笼的栏杆，从铁笼里直接钻出来，这就算了，它出现了不同于刺猬的行为方式，整个变得格外暴躁，甚至发出非常尖利的声音。
之后它背上的刺也开始变化，有紫色的液体从它的刺上落下来，这种紫色液体和他们提取出来的淡水污染物非常相似。
“它开始啃咬周围的东西，我们报告给特异局，特异局的人来抓，结果直接被咬了一口，被咬后他的伤口立刻变得黑紫，人直接倒下，刚被送到医疗局那边。”
“就算是特殊装备也会被咬破，这东西还全身都是刺，身体比较小，所以很难处理。”
最后只好暂时驱散这里的人，等刺猬抓到后再回来。
特异局的人裹得严严实实来了，有几个专业人员没有离开，包括那个带着刺猬回来的。
沈黎也没走，他站在门口看着大厅里那只小刺猬正在咬着桌子，桌子被它咬的咔咔作响，紫色的液体不断的被甩落在地上。
特异局的人往里走，刚迈出一步就被发现。
刺猬放开嘴里的桌子腿，注视着他们发出威胁性的声音，动物也有感情，所以即使是看他们也能看出这只刺猬很凶，它盯着特异局的人像是盯着猎物一般，下一刻就直接扑过来。
好在工作人员经验丰富，在它扑过来的瞬间直接低头然后用特质网兜把刺猬整个兜住。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刺猬被关进特质的箱子里，大家也终于凑过来，这里有一屋子的专业人士对这只刺猬展开分析。
“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率是被河水污染，没想到这才几天这些东西就污染到了距离河道这么远的生物。”
“冬眠时动物身体呈现惰性，各种器官反应都比较迟缓，我估计就是这个原因毒素才没有第一时间侵蚀，在室温提前苏醒后，污染也在快速蔓延，所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凶性大发。”
沈黎注视着这只刺猬，刺猬还在试图越狱，不断的啃咬着笼子，对他们发出威胁声。
“这种污染可逆吗？”沈黎看向旁边的同事们，“河道的那些污染源怎么处理？”
“很难处理，以前的时候生活污水会净化后进行循环使用，实在是没办法用才会排出去，大多数都是汇入海洋，海洋的净化能力非常强，但现在可不能这么做了，更何况河流也没有好水让我们进行水循环。”
“至于这些被污染的生物，大概率会灭杀，彻底清理掉。”
“没有办法吗？”
“沈黎你也是学生物的，环境保护这些我们都连带学过，一旦被污染就很难清理，人工灭杀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
沈黎看着这只刺猬，“……也是。”
刺猬被特异局带走准备销毁，沈黎也和其他人道别后回到自己的研究室，林奇明还没有回来，沈黎给他打电话询问才知道今天又发现了很多幸存者，因为低温环境呆了太久所以很多都在抢救，林奇明也不好意思提前换药，就多等了一会儿。
而且医生们在昼夜治疗，肯定要比他累的多，他只是多等了一会儿。
沈黎沉默着听林奇明絮絮叨叨，片刻后才开口。
“奇明。”
“什么？”
“污染是不是自然的一大克星？”沈黎呢喃，“污染可以快速的灭绝部分区域的生态系统，让整个系统紊乱，百十年难以恢复。”
“确实是这样，污染一直都很难治理，人工参与治理也需要几年才能出效果。”林奇明应声，“师兄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在担心河流污染会导致生态环境造成毁灭性打击？现在似乎没必要考虑这种问题。”
沈黎坐起来，“我只是在想：这种污染可不可以杀死自然。”
“咦？”
“对，杀死自然。”沈黎道：“奇明你好好休息，我去试一下。”
咔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林奇明不断的喊，他还把电话打回去，沈黎却压根就没有接。
最后林奇明再也忍不住了，他跑出医院开始找沈黎。
他感觉到心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感不断升腾着，沈黎身上有太多疑问他不知道，他也没有去特地询问，但是这一次沈黎一定是做了一个他不知道却很凶险的决定。
曹宇天让他看好沈黎，曹宇天曾经说过或许全世界都想让沈黎死的话。
他狂奔回科研局，却没有看到沈黎的身影，研究室里只有沈黎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他匆忙去询问同事沈黎去了什么地方，同事们都表示不清楚，于是他又去了监控室寻找，最后也只看到了沈黎走出科研局的身影。
他简直急死了，好在有个人告诉他看到沈黎往特异局的方向走了。
林奇明立刻给特异局打电话，得到沈黎确实有过去的回答，他还说明了沈黎过去的原因。
研究那一只被河流污染的刺猬。
“去找他！看着他不要让他做出任何危险举动！”林奇明只能这样说：“我现在就过去！”
……
沈黎注视着这只因为低温陷入惰性不再狂躁的刺猬，在看到人后刺猬立刻竖起满身的刺，全身都是防备姿态，沈黎想了想，他挽起袖子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皮肤，最后还是打开一个小缝隙把手指放进去，刺猬一口咬住他的手指，鲜血瞬间溢出来。
如果他体内真的是自然，这种程度的污染会对自然产生相当大的影响，这种影响势必会反应在他的身体上，反应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他的体内并不是自然，也可以排除一个选项，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就像是五岁时那东西说的。
他不会死。
第77章
林奇明和特异局的人进来时恰好看到沈黎把手拿出来, 他的手指被刺猬啃咬出两个小洞，殷红的血从伤口流出来。
说实话，林奇明被吓到了。
到现在他还记得曹宇天对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到沈黎, 不要让他受伤也不要让他失去意识, 这会带来非常可怕的事情, 不管是对世界还是对沈黎, 林奇明匆忙跑过来, 他一把拉过沈黎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伤口。
“师兄！”林奇明这是第一次用近乎苛责的声音来喊沈黎，“你在干什么？！”
特异局的人也吓坏了，连忙去叫医生。
沈黎感受着身体变化，确定除了刺痛之外没有其他感觉, 手指上的伤口还是红色，没有和之前受伤者一样呈现紫黑色。
“师兄？！”林奇明着急的喊着。
“奇明，现在你帮我一个忙。”沈黎注视着林奇明，“从现在开始你要看好我, 尤其是在我身体出状况的时候全部记录下来。”
林奇明不明白, “师兄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试着杀死自然。”
“可这和你主动受伤有什么关系？”林奇明摇头，“不管师兄你决定了什么, 这样会让我和很多人都担心, 这种污染非常厉害, 特异局受伤的人到医疗局抢救到现在都没脱离生命危险。”
沈黎注视着林奇明, 金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柔和。
他笑了笑，表情难得温和, 他说：“没关系,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
“奇明, 有很多事情, 是我一定要去做的，因为如果不去试试我可能无法心安，我在这个世界上诞生35年，虽然其中十年都是睡过去的，但是我一直都很难去接受什么人的保护，就像是童年时没有足够能力所以只能想办法自己保护自己。”
林奇明摇头，“这不是自我保护。”
“这是。”沈黎坚定的说：“如果不展开行动，如果不抓紧处理掉现在的东西，我可能会被心理压力压垮。”
看上去是沈黎在孤注一掷，但这实际上也是他自我了解下的举措。
很多人都在受伤，廖江帆身亡，这种心理压力不断在沈黎心中积压，如果继续眼睁睁看下去却无能为力沈黎不确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一旦他心理无法承受被取代就会造成更多难以挽回的悲剧。
所以他从这繁重的压力下窥测到了细微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让沈黎立刻选择行动。
这不只是在寻找方法，还是在解救自己。
他依旧是一个自信且关于明白自己的人。
自救？对，这是自救。
沈黎的伤口一点点变了颜色，虽然很缓慢，但紫色满满爬上去，鲜血流下的时候有了更尖锐的刺痛感，沈黎盯着自己手指上的伤口，医生被喊来，他们带着口罩全副武装，把沈黎抬上担架后便对他的手指进行消毒处理。
这种消毒非常剧烈，因为污染毒性太大，他们甚至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强效消毒水做外清理。
林奇明看着沈黎被带走，他站在原地，身后刺猬还在发出尖锐的叫声，似乎撕咬了沈黎后它陷入了绝对疯癫状态，林奇明低下头，他有点想哭却知道现在不应该哭，于是泪水被压制在眼眶里迟迟不肯落下。
“好。”最后他只能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我帮你。”
林奇明跟上去，这个隔离区再次被封闭，所有没有人看到，在他们离开后，小刺猬蜷缩在箱子角落不断的呲牙。
它翻滚着，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片刻后它安静下来。
仿佛是突然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小刺猬被吓到了，它瑟瑟发抖，失去了所有凶性和怪异，它可怜兮兮的叫了两声，可是没有人回应它，周围还特别冷，小刺猬缩缩脚，把自己抱成一团后重新开始冬眠。
它的刺再也不会分泌紫色的液体，牙齿旁还带着殷红的血。
另一边，几个人抬着担架进了医疗局的抢救室。
“血压怎么样？”
“在极速上升，不只是血压，血氧浓度也在降低，心跳非常快。”
“患者意识如何？”
“意识清醒，感官没有出问题，但患者出现了呼吸困难。”
沈黎被上了呼吸机，他躺在病床上注视着天花板，也没什么天花板，就是一个大灯在照，他的视线有点模糊，喉咙也泛着疼痛，他只能强迫自己维持意识清醒，尽量让自己思考。
他现在身体上明显出现了被污染的症状，特异局在带回死亡样本时进行过解剖。
解剖后确定这些鱼类的内脏都已经变形，这种变形导致这些鱼类呼吸困难，也就是说……这些鱼大多数是被憋死的。
感觉有点像溺水。
沈黎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和父亲去过游泳池，第一次下水他呛水了，那时候很多水灌进鼻腔和喉咙就是这种感觉，沈黎自娱自乐的想：起码现在这个死法不会让尸体被泡的很可怕。
“沈先生，呼吸，努力呼吸，千万不要睡着。”医生和护士在旁边说话。
沈黎听着他们的话一点点进行呼吸，但窒息感却还是越来越重，沈黎因此感觉眼睛都花了，他用力的睁开眼睛眼前还是花白一片，耳朵里也有嗡鸣声，只不过在这种嗡鸣声里，沈黎听到了林奇明的声音。
“我师兄他怎么样了？”
“到现在还有意识，非常坚强，但身体状况一直在降低，他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心跳数也不断增高。”
“特异局的那位呢？”
“他昏迷到现在，只能勉强维持呼吸，但看上去挺不过今晚。”
林奇明用力皱眉，“师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您是专业人员，应该也很清楚这种污染很难处理，这是一种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解决掉的污染源，没有特效药，只能靠着现阶段的医疗努力拖延维持生命，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
林奇明注视着躺在病床上的沈黎，他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抢救告一段落，沈黎的情况暂时稳定，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需要抢救的患者也多，林奇明坐在沈黎身边，他小心翼翼的握住沈黎的手，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沈黎在用细微的力量回握。
到现在他还保留着意识。
“师兄，你一定会没事。”林奇明笑着说：“你可是锦鲤，锦鲤一定会度过所有难关，跃过龙门，成为一条腾飞的巨龙。”
沈黎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但他的小指轻轻动了动。
童局长终于来了，因为带病上班，他的咳嗽越来越厉害，一边走一边咳，还咳出血来，他用手帕擦掉了嘴角的血跑进来，下一刻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沈黎和陪在他身边的林奇明。
老人眼神里带着悲伤，他来到沈黎身边。
“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只被污染的刺猬。”林奇明略过沈黎主动去接触刺猬这件事，“是河流的污染。”
“局长，暂时不要让任何人去接触河流水，现在不确定是受伤后才会出现这种污染伤害还是说只是接触就会出现这种状况。”林奇明尽量把声音克制住，“师兄暂时稳定了，他一定不会有事。”
童局长缓缓坐下，“能救吗？”
“不知道。”林奇明握着沈黎的手，“医生也不确定怎么办。”
“哎……”童局长也忍不住叹息一声，“坚持到了现在，却突然发现越坚持越艰难，小班走了，很多人都走了，连小班唯一的儿子也在生死间徘徊，我甚至有时候会想这种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有。”林奇明坚定的说：“所有坚持都一定有意义，师兄也会坚持着活下来，我们每个人的坚持，组合在一起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如果是师兄……他一定会这么说。”
“是吗？”童局长笑了，他看着沈黎，“我一直觉得小沈是个不喜欢说话也不太会说话的孩子，很多人都觉得他有点冷漠，没想到确实一个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有点没想到。”
林奇明笑了，“对吧，我第一次听的时候都吓坏了，还以为师兄被夺舍了，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就在这时，特异局给林奇明打了个电话，林奇明放下沈黎的手，他意外的看着这个电话，接着在童局长面前接起来。
“你好，我是林启明。”
“什么？！”
童局长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那只刺猬恢复了？你确定是恢复了？”林奇明声音里带着惊讶，“那只刺猬不只是感染了河流里的污染毒素，还咬了两个人，现在两个人都在抢救，那只刺猬却好了？甚至已经重新冬眠？”
“是的，我们请过专业人员来检查过，确定它身上的毒素消失，现在在冬眠状态，他们在试图寻找这次刺猬恢复的原因。”
恢复的原因……
林奇明看向沈黎，在病床上沈黎不确定还有没有意识，他闭着眼睛呼吸的很慢，他的手指没有被包扎，因为这种污染需要时刻观察，似乎他手指上的黑紫色比刚才的时候要淡了许多。
就在林奇明觉得这是自己眼花了的时候，在他的眼里，沈黎手指突然抽动一下，紫黑色的瘀血从他的手指里落下来滴到床上，而他的手指上的颜色变得更淡了一点，就像是他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排异，把不属于身体的物质排放出来。
童局长也看到了，头发花白的老人站起来惊讶的注视着沈黎的手指。
他和林奇明对视一眼，接着继续看。
只见瘀血一点点凝聚，缓缓的滑落，到最后他的手指再次流出殷红色的血液，伤口处的血肉也变成正常粉色，林奇明连忙看向旁边的机器，机器上的数值表示沈黎现在的所有状况都恢复正常。
“这怎么可能！”童局长惊讶的看着沈黎，“小沈恢复了？”
“是奇迹吗？”
“不对，小沈是锦鲤，这是福运，对，是福运，或许我们可以找到治理河流污染的方法，只要找到为什么小沈和那只刺猬会没事。”
“局长，我们需要再观察一下。”林奇明连忙道，他试图打断局长的兴奋，“这种污染我们一直都不知道特性，说不定这只是一种隐藏，要是继续出现同样的状况会很难应对，说不定还会波及到别人。”
童局长点头，“你说的对，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送走童局长，林奇明坐在沈黎身边注视着他，沈黎好像睡着了，即使是恢复都没有任何反应，林奇明注视着沈黎，片刻后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上一句话。
污染后身体极速改变，后痊愈。
写完痊愈两个字林奇明顿住手，他忍不住看着沈黎，片刻后微微皱眉。
这真的很奇怪，不管是沈黎试图自伤，还是自伤后恢复，他不由得想起沈黎身上的枪伤，明明是很可怕的伤势，结果在第二天找到他时已经恢复，林奇明还听说沈黎面对过近距离爆炸。
就在林奇明思考的时候，突然间他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了，他连忙看向旁边，下一刻他的眼睛微微睁大。
沈黎平静的注视着周围，他扔掉呼吸器，拔出手腕上的针，像是没事人一样下了床，他摇晃了一下，似乎是没有站稳，差一点就直接摔倒在地，林奇明立刻上去扶了一下。
但他没有开口，因为他很难确定现在的人是不是沈黎。
沈黎转过头看着他，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林奇明的身影。
“你好。”沈黎开口了，“小草。”
以物种称呼，而不是他的名字？
还没等林奇明有回应，沈黎便放开他的手，独自一人走出医院，林奇明追上去，便看到他站在医院外的空地上，他仰头注视着没有月亮的黑夜，金色的眸子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有些亮，片刻后他张开手，像是在拥抱什么。
也是在那一刻，林奇明第一次觉得沈黎在应激状态下的，并不完全像是壳子，它似乎有自己的独立意识。
但这肯定不是多重人格。
“是谁？”林奇明开口询问。
沈黎转头看向他，他在笑，笑容和沈黎没有丝毫相同，他指着前方，手指上的血因为重力的原因从手指落下，林奇明下意识看向他指向的位置，那是一座小山，山上有科研局的实验田和实验树种。
就在沈黎指过去的时候，山发出清脆的崩裂声，整座山脉都在下陷，科研局的人惊恐地跑出来，他们注视着刚才还很高的山峰消失在土地里，最后甚至留下一个不小的盆地，虽然没有影响到科研局，但每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但是沈黎却在笑，他像是小孩子一样发出欢快的声音，仿佛是兴奋与山峰的陷落和山峰上生物的覆灭。
在那一刻林奇明确定了一件事。
不是沈黎提前发现了地理变化，而是他身体内的某种东西，控制了所谓的地理改变。
……
污染是对自然的绝对影响，一场污染需要自然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去净化，但同样，自然也可以治理污染，不管是几十年也好几百年内也罢，自然总是可以一点点的修复生态，将这片被污染的地方彻底消融。
它们是互相克制的关系，无法依存，完全对立。
曹宇天在沈黎拨打给他那个电话后就想了很多。
很多时候沈黎往往才是那么找到真相的人，因为他未曾经历过十年乃至于几十年的困苦，他一觉醒来就是现在，他还是十年前的他，他还无法完全放弃对自然的探讨，对人类和自然之间关系的想象。
每个人都说：这是自然在准备杀死人类，这是自然的错。
只有沈黎，他在绝对的人类派中却还在想：会不会并不是自然？
为何自然要毁灭人类？为何自然在毁灭人类的时候连带其他生物？扰乱生态圈有什么意义？光照、水循环、气温气压，这些东西全部都消失后对自然有什么意义？
他开始试图以沈黎的思维思考整件事。
他有过三次预知，这三次预知像是重活了三世，每一次都经受着不同的磨难。
最后一次海洋和陆地之间进行切换，海水灌进来，淹死了所有的陆生生物，水生生物也承受不了如此剧烈的拨动，到最后其实已经没有多少生物还幸存，这真的就是自然想要的吗？
沈黎是自然选择的绝对人类，因为纯粹的人类在人类中会非常安全。
可是，在这种灾难中，哪怕是纯粹人类也很危险，自然又凭什么认为沈黎一定会活着？
曹宇天打了个哈欠，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每天都在研究，现在突然间好想是被困神附体，他甚至来不及回到破旧的小床，就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不太清晰，但看到梦的那一刻曹宇天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预知。
本来以为预知不会再出现，这是新的预知？
注视着梦里的一切，曹宇天微微睁大眼睛，他挣扎着想要醒过来，但是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只能一直看着等到了最后，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因为太过用力他甚至直接摔倒在地。
他也不在意这些，而是直接从抽屉中找到自己做出的药剂，接着朝D区走。
在第四次预知中，他还是看到了沈黎，沈黎站在安全区中张开双手，眼睛注视着天空，在他的周围有山峰竖起有楼房陷落，哀鸿遍野，他却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不断的笑着，林奇明想拉住他脚下却直接踩空摔进深深的裂谷。
D区覆灭，死亡者无数。
人类再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哪怕是聚集在一起也没有丝毫方向。
最后，沈黎站在已经看不清原貌的D区，他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眼神里带着一点茫然，他终于恢复了意识，却宁愿没有恢复意识。
腐败的味道从他的脚下蔓延，土地被侵蚀，树木在枯死，尸体也在腐烂。
一切都充满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在半路中，曹宇天接到了林奇明的电话，对面很安静，但似乎可以听到笑声。
“那到底是什么？”林奇明小声喊，“那不是师兄，也不是什么应激反应，他指向前面的山峰山就陷落下去，你说师兄是纯粹的人类，现在这种状况明显不是这样！人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尽量牵制住他，不要让他有其他举动。”曹宇天只能这样说：“我现在就过去。”
“曹宇天？！”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一开始以为那是自然，自然寄宿在沈黎体内意图毁灭人类，现在看来或许那并不是自然，自然绝对不会动用污染，那只会伤害它本身，我现在还不确定。”
“什么？”林奇明微微睁大眼睛，“你一开始以为是自然在师兄体内？也就是说……师兄知道这件事，并且认为这些天灾的发生和自己有关？”
在那一刻，林奇明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沈黎说要杀死自然，又为什么说他是在自救。
因为现实的真相在不断的压榨着他的精神，沈黎是个人，或许身体内的东西可以治愈他的身体，却无法治愈他的精神，他会感到难过和愧疚，这并不是沈黎可以控制的事情。
他只能去想办法遏制住这种难以处理的感情，去做点什么。
所以他才会冒险接触河流污染，让林奇明记录下他身体的所有变化。
林奇明走到沈黎面前，他拉住还在笑的沈黎，眼睛里带着泪光，他说：“师兄，你醒醒。”
“这不是你的错。”
他甚至找不到安慰的话，因为所有的安慰都是徒劳，在现实面前，安慰的话是如此的渺小，他只能不断重复，“不要再难过了。”
沈黎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只是盯着拉住他的林奇明。
“小草。”他说，像是刚刚学会人类语言的儿童，声音很慢很小，“你在喊谁？”
“师兄！”
“他是棋子。”沈黎继续说：“是这场博弈中唯一的摇杆，还是不要醒过来比较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的有点急，错别字没改，我晚上再看看改
第78章
曹宇天有点分不清预知和现实。
现实中他正在奔向D区, 预知却还在继续，他的脑中不断浮现这次经历的未来。
他看到沈黎离开D区的废墟地，试着用各种方法清除身体里未知名的东西，最后甚至在不计后果的自杀, 每一次都会被拯救, 每一次都会安安稳稳的苏醒, 天灾还在继续, 尚还存活的人越来越少, 慢慢的整个世界都见不到人，也没有其他植物和动物。
最后是曹宇天曾经见识过的海洋和陆地的切换，在高高的山峰上，沈黎坐在那里注视着海洋, 他作为唯一一个存活下来的人类注视着这场毁灭所有生命的最强灾难，金色的眸子里满是孤寂。
世界毁灭的唯一见证者。
曹宇天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这是他第一次知道沈黎最后的模样。
作为唯一的人类，唯一无法死亡的孤独之人, 面对着世界的毁灭, 什么都做不了后只能坐在最高处注视着这场灾难，那样的无能为力, 沈黎是一个期待未来的人, 他越期待在那时就越痛苦。
他会哭吗？
或许到那个时候, 他连哭都已经哭不出来了。
这可不好。
曹宇天呼了口气, 让自己全身放松一下，接着继续往前跑, 来到D区时已经有不少人跑出来, 周围乱成一片, 因为陷落的问题特异局在指挥撤离, 因为一直都警惕着，所以他们的撤离井然有序。
特异局的人看到了曹宇天，他拦下人。
“你是谁？没有看到在撤离吗？马上离开这里，里面很危险！”
“我是基因区的工作人员，里面有重要资料。”曹宇天试图骗人。
那人摇头，“不行，特异局那边的陷落太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牵连到大楼，资料重要但人更重要，马上去安全的地方避难！”
曹宇天叹气，他指向旁边的天空，“看！那只火鸟飞回来了？”
“你觉得我会信？”那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曹宇天，“你们这些人拿资料比人命重要，我可不会上你的当，现在就给我去避难！”
刚打算直接叫人把曹宇天拉走，就在这时旁边的人摔倒，背上的机器摔在地上，他立刻上前把人扶起来，为了防止踩踏事件他的反应速度很快，刚把人扶起来他立刻想起曹宇天，结果看过去的时候曹宇天已经跑到里面去了。
“喂！”那人喊着，“你给我回来！”
说着他打开无线电，“这里是东3门，有一个基因区的人跑回去拿资料，没有拦住已经混进去了。”
“西1区也有。”无线电里传来同样焦急的声音，“是气象局的人，人太多没注意到直接钻进去了。”
“东2区也……”
“好家伙。”他啧了一声，“这些科学家真是不要命了，一个个的往里面跑。”
曹宇天逆着人流往前跑，前面还有不少特异局的人在维持秩序，他不得不寻找能避开这些人的区域，一边走一边寻找沈黎现在在什么地方，按照他预知中的画面和D区的位置，曹宇天在脑中画了个地图。
庆幸D区五年也没改基础设施，还是原先的模样。
轰隆一声，曹宇天被吓了一跳，他连忙后退，在他眼前那栋大楼悄无声息的落下，幸好里面的人早就撤离，地面出现一道缝隙，不需要往下看就能知道那栋楼一定摔得不成样子。
一路来到医疗局面前的空地，曹宇天看到了沈黎站在那里，周围在摇晃，林奇明站不稳于是蹲下来扶住地上的石头，看上去有些凄惨，沈黎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注视着这个黑暗的天空。
震动越来越剧烈，曹宇天刚踏进这个范围立刻被震倒，也是因为摔倒的声音，林奇明注意到了他。
“曹宇天！”林奇明喊他。
曹宇天勉强站起来，他往前走来到林奇明身边，“怎么样？”
“师兄没有意识，出现的人是谁？”林奇明勉强稳住身体，“我刚才和它有过对话，它似乎可以沟通，但是说的话我一点都听不懂。”
曹宇天有些惊讶，“你说你和现在的小黎有沟通？”
“对。”林奇明点头，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它说：师兄是棋子。”
这是第一次，曹宇天知道沈黎体内的东西可以交流。
实际上这非常奇怪。
不管沈黎体内是什么东西，是自然也好是其他象征性的东西也好，它们本该没有主观意识，自然只是人类总结出来的生态循环规则，发生异常也是蝴蝶效应的结果，能够出现‘毁灭人类’这样的意图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
竟然还能够交流？
“你先去避难，这里交给我。”曹宇天这样说。
“你要自己一个人处理？”林奇明有些惊讶的看着曹宇天，“师兄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而且周围的地动越来越剧烈，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会不会落下去，或者会不会有一座山冒出头。”
曹宇天把他往后推，“听我的，快走，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林奇明才不会信他，虽然他和曹宇天不熟悉，但沈黎和他熟，在沈黎口中这是一个撒谎成性的家伙，喜欢真话假话掺着说，分辨不出来就一句话都别相信最好。
“你还真是小黎的师弟，对我同样不信任。”曹宇天无奈，接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管药剂，“看到了吗？我好歹也是一个知名的基因专家，这是我制造的药剂，可以分离出小黎和他身体里的东西。”
“真的？”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我的专业素养。”
林奇明狐疑的看着他，最后还是犹豫的点了点头，他在这里实在是帮不上忙，留下说不定还是拖累，于是他迟疑的离开，把这里全部留给沈黎和曹宇天，希望过一会儿可以看到完整的沈黎。
看着林奇明终于将信将疑的离开，曹宇天松了口气，接着把药剂放回口袋里。
他没有骗林奇明，这确实是他一直在研究的可以分离沈黎和他身体内东西的药剂，但是他还没有制作完成，这只是个半成品。
会欺骗林奇明把他骗走仅仅是因为他在预知中看到林奇明站在这里被陷落的裂缝吞噬。
他想改变预知里的东西，那就要从小事改变起来，比如先把林奇明救下，让沈黎再怎么样都留下一个心灵支柱。
震动停止，好像是这场声势浩大的地动告一段落，曹宇天思考在前三次预知中的地动情况。
当时地动的位置非常明确，都在是人类的集聚地，也是因此曹宇天才认为自然在针对人类，现在看来或许只是因为人类很难灭掉，就只好把人类率先清理，但是现在地动位置已经和他预知中偏离，现在是沈黎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会出现地动。
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
终于站稳了，曹宇天小心避开预知中会出现裂缝的位置，接着才开口。
“小黎。”他喊沈黎，“喂，小黎你真的睡着了吗？”
被呼喊的人听到了他的声音，沈黎转头看向他，金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他注视着曹宇天，片刻后微微眯起眼睛。
在那一刻曹宇天觉得他像一只金色眼睛的猫，猫的狩猎本能让他死死盯住自己的猎物，连瞳孔都在一点点收缩，那种被盯着的感觉很强烈，曹宇天忍不住微微皱眉。
为什么他会这样看着自己。
“小黎？”
“鹿。”他终于开了口，“你是鹿。”
曹宇天再次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是的，他身体内的基因是鹿，沈黎体内的东西可以第一时间确定一个人的觉醒方向，这也导致沈黎苏醒后可以比机器更早的察觉到基因病，这是体内的东西带给沈黎的后遗症。
他也是利用这个特性给沈黎造势。
不过也是因此他才会坚信这个东西是自然，毕竟只有自然才会对所有生物如数家珍，不需要确定就知道一个人的其他基因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但能把小黎还给我吗？”曹宇天尽量把对这个东西的疑虑收起来，用一种算不上太随意但也不会严肃的声音道：“小黎这个人很脆弱，一点都不抗压，醒过来怕是要愧疚到死掉。”
“你也不想让小黎死吧？”
沈黎盯着他，没有因为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仿佛他的意识也仅限于此。
虽然药剂还是半成品，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继续研究，试试吧，看沈黎运气怎么样，曹宇天把针剂从口袋里摸出来，他把药剂藏在身后试着一点点靠近，沈黎注视着他没有活动。
“鹿。”在曹宇天距离沈黎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沈黎又开口了。
“鹿怎么了？”曹宇天没有贸然继续往前走，而是试着开口接话。
沈黎盯着曹宇天，“他是自然的选择，鹿也是自然的选择。”
“嗯？”
“有且只有一只鹿，他的存在是为了一线生机，鹿的存在是为了预警。”它用沈黎的声音说着听不懂的话，“不管是棋子还是鹿，都不要苏醒比较好。”
曹宇天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感，无法控制的预知再次出现，他看到自己被落下的石块砸中，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动了，他避开了这块石头，硕大的石头砸碎了地面的石砖，曹宇天看着那些碎块冷汗瞬间下来。
他现在100%确定，沈黎身体内的那个东西想要干掉他。
连忙把药剂藏起来，他可不想把唯一的半成品给摔碎，这点东西就花了他五年时间，要是真的摔碎他很难重新复刻出来。
“你是什么意思？”曹宇天避开沈黎，“什么鹿？”
沈黎却没有再开口，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再次回到了好像只是一个壳子的模样，只是眼神依旧像是狩猎的猫，曹宇天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避开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在预知里看着自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受伤死亡，看多了简直青筋都冒出来。
想让沈黎恢复就必须靠近沈黎，把药剂打进去，但是沈黎现在完全不正常，靠近他就是拿生命来开玩笑。
可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他还记得预知中沈黎的模样。
作为全世界最后一个人类，他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孤寂，沈黎是个世界上顶尖的倒霉蛋，但他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咬咬牙，曹宇天试图从预知中找到位置，还没等他想出办法，一株荆棘从地面中窜出来，荆棘碾碎了地板，像是奇怪的恐怖传说一样蔓延开来，D区正在撤离的人惊恐的看着这个长相狰狞比楼都高的植物。
“那是什么？”
“看上去像是绿棘，大概五个月前科研局在研究绿棘植株，还采集了种子，不过绿棘不是这种样貌。”
“有点像被污染后的变异种。”
荆棘上的刺有紫色的液体伸出来，密密麻麻的延伸着，这下可完全过不去了，曹宇天注视着荆棘对面的沈黎，沈黎低垂着头，金色的眸子看着地面，他没有任何反应，即使有变异的荆棘出现也不会兴奋。
就像是……预知中最后坐在山顶上的他。
曹宇天咬咬牙，他直接踏进荆棘中，尖刺刺穿了他的衣服，鲜血被挂在刺上，曹宇天感觉到身体各处都在刺痛，他用力的忽略身体上的痛感，推开最后的荆棘来到沈黎面前。
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药剂拿出来刺进沈黎的身体中。
好像一切都很顺利，但只是好像……
噗嗤。
曹宇天低下头，沈黎苍白的手上攥着一把刀，刀刃深深地刺进他的腹部，鲜血濡湿了布料。
“再见。”沈黎的声音是那么平静，仿佛刚才这样做的人并不是他，“鹿。”
用尽全身的力气，曹宇天把药剂全部推进去，半成品的药物一点点渗透，沈黎注视着他，金色的眸子倒映着他的身影，在最后一刻沈黎松开了手，殷红的血从他的手指上滑落。
因为没有支撑的力道，曹宇天缓缓的倒下。
沈黎眨眨眼睛，身边的一切变故都在停止，他几乎茫然的看向周围，手上带着粘腻的东西，于是他抬起手便看到了满手的鲜血，再低下头的时候便到了倒在他面前的曹宇天，鲜血在石砖缝隙中一点点蔓延，那一刻沈黎脑中一片空白。
“曹……宇天？”沈黎几乎颤抖着喊出他的名字，“曹宇天？！”
沈黎想扶起曹宇天却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试着从口袋找通讯器联系医疗局，但是他怎么都找不到，他摸遍自己的整个口袋都找不到手机。
他想去找人，却在起身的那一刻被曹宇天拉住。
“小黎。”曹宇天拉着他的衣角，“别走。”
“你在说什么？这个伤势得尽快治疗。”沈黎的手在颤抖，“我现在就去叫人，你……”
“别去！”曹宇天放大声音，他说：“你听我的，从现在开始只需要听我说，哪里也不许去！”
沈黎顿住，他注视着曹宇天，眼底带着一点难以控制的悲伤。
他是个很清醒的人，他脑子转的很快，在看到曹宇天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又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做了什么，在这个时代，人类的死亡几乎都是天灾造成，但是曹宇天的腹部是一把刀子，而沈黎手上满手的血迹，他不得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宇天的伤口在变化，他的血液开始变成紫黑色，甚至开始蔓延到他的皮肤上。
这场污染暂时没有任何解决方法，被刺中也就只有等死的份，医疗局比科研局的损坏更严重，更没有做手术的条件，似乎只有沈黎在无法死亡的情况下不会因为污染死亡。
“小黎，今天我看到了新的预知。”曹宇天看着他，声音有点轻，也有点哑，“这次预知，我看到了这个世界新的未来。”
沈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甚至难以发出声音。
曹宇天攥着他的衣角，像是害怕他跑了，又像是担心自己在最后一刻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完。
“……嗯。”沈黎终于发出一个音节，“是什么样的未来？”
曹宇天回忆起了他看到的一切，他看到无数人都在陷落的土地上奔跑，不想被大地吞噬，但有更多更多的缝隙出现，一个个将人淹没在泥土中。
“地面恢复了，平原和山脉重新回到了我们熟悉的样子。”他这样说。
他看到污染在蔓延，所有生物被感染，到处都是死亡和腐烂的死亡气息。
“山川河流都变得很清澈，在灾难后，那些无害的植物全都长出来，还开了花，很漂亮。”
他看到沈黎站在山峰上注视着海洋往陆地倾倒海水，唯一一个人类注视着世界的灭亡。
“你和大家都活着，在恢复原样的新世界里，很多很多人都在，大家在重新整理这个世界，重新，重新……和自然一起共存，人类依旧是这个世界最强的生物，自然也滋润着所有生物。”
他说：“未来的世界，充满希望。”
“所以沈黎，你要活着，活下去，一直到这样美好的未来到来。”
沈黎勉强自己笑了笑，“是个不错的未来。”
“我在你身体里注射了……药剂，你会逐渐和那东西分开，分离程度我……无法确定。”曹宇天身上的黑紫色越来越多，他全身都在冒冷汗，疼痛和意识模糊让他整个人都快崩溃了，“你要坚持，一定要坚持住。”
“不会再难了。”曹宇天说：“来年春天，一定是个花开的……好时候。”
沈黎表情微动：“你要去参观我种的花吗？”
“我可以，送给你一些。”
“你竟然舍得。”曹宇天笑了，“真可惜，我薅不到你的羊毛了……”
“最后说一句没有用的话……可不要愧疚，因为我一点都不需要你的愧疚。”曹宇天声音越来越轻，“当然，我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一点用都没有，小黎，你可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人。”
被沈黎扶着的人没有继续说话，他安静的闭上眼睛，好像只是睡着了。
沈黎看着他仿佛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些怔愣，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却比脑子要更快，在意识到的时候眼前便一片模糊，眼泪落在他的身上。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泪水却流个不停。
他开始期盼这只是曹宇天的第四次预知，在预知死亡后他还会醒来，进行第五次自信满满的拯救，活在他不曾了解的第五次重来。
“曹宇天。”沈黎几乎哽咽着喊他的名字，“最倒霉的人明明是你。”
荆棘开始消退，仿佛只是在短暂的时间里绚烂了一下，沾沾自喜的刺伤无数人，最后完全枯萎在土壤里，曹宇天的身体上缓缓的出现一道光芒，光芒顺着沈黎拥住他的手指蔓延，最后融进他的身体里。
沈黎睁开眼睛，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又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对面的路灯因为电力故障在闪烁，旁边的医疗楼还没有完全倒塌，玻璃碎片落了一地，沈黎看向碎片，便看到自己的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两个很小的尖角，尖角在顶开他蓝色的发，一点点成长。
像是一对鹿角。
就像是曹宇天最后附赠给他的礼物，一个带着曹宇天惯常玩闹意味的礼物。
林奇明还是因为担心回来了，他怕那片荆棘刺伤哪个人，因为即使在外面他们也能看到荆棘上挂着的污水，他避开工作人员来到这里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副画面。
沈黎跪坐在地上环抱着地上的人，曹宇天闭着眼睛没有生息。
一个完整的沈黎，却有一个不再完整的曹宇天。
林奇明走过来站在沈黎身边，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他看到了沈黎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模样。
他的额头上比之前多了一对小尖角，它霸道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让每个人看到沈黎都忍不住看向这对角。
……就是一对鹿角吧。
作者有话说：
所以，是鹿角哦。
第79章
此后仿佛世界都沉寂下来, 天灾没有再继续发生，幸存的人来到另一个地区暂时生活。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探索世界，因为污水和各种天灾的缘故已经没有多少生物生存，人类以自己难以想象的毅力才存活下这么多, 各个区域因为地动原因出现电力通讯故障, 已经无法联系。
D区和附近的安全区人员聚集在一起, 形成暂时的自卫模式, 这样一过就是好几个月。
“但是冻土还在继续, 明明按照时间来看天气应该回温了，但现在外面气温还在零下，没有植物长出来，水里只剩下被污染变异的鱼, 动土再不融化我们马上就没吃的了。”
“我们在很久之前就在留种子，现在在室内的栽培效果微乎其微，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气象部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冬天才会过去？”
“他们现在也一筹莫展。”
科研局和医疗局的大部分器械都在D区总部，那场地动直接损毁了2/3的重要设备, 只有小部分小型器械被带出来, 这些不足以让他们检测到这个世界的变化，大多数都开始靠肉眼观察, 以及手动测试。
很艰难, 但大家都在硬撑。
童局长病倒了, 他带病工作太久, 最后还是没有坚持过，在咳出血来后被老搭档宋教授强行送去休息, 赵教授终于回来, 只是一回来就面对着自己两个弟子遭遇不幸的消息。
科研局群龙无首, 最后还是悲痛的赵教授暂时接下重担, 领导科研局继续往前走。
在曹宇天死后沈黎就变了，他依旧不喜欢说话，也会去参加工作，但这种不说话和之前已经不是一个量级，如果以前别人和他搭话他会回应，现在就是很难从他这里得到除工作外的回应。
他额头上的尖角逐渐生长，终于在这几个月后长成雄性鹿角一样的形状，看上去稍微有点怪异，尤其是和别人站在一起时显得更加显眼。
赵教授研究过这对鹿角，最后确定它是从沈黎骨头里长出来的东西，角上还有神经，如果没有出现不适最好还是不要去处理，沈黎也没有想处理，他经常在白天坐在外面的石头上，并不算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看上去有些孤独。
外面很冷，但沈黎不畏冷，所以他们也没有制止。
林奇明穿着厚厚的棉衣走出来，他真的很怕冷，活动着身体确定不会冻僵后，他爬到石头上坐在沈黎身边。
“师兄。”他喊：“吃饭了，你在这里坐半天了，身体会僵硬。”
“嗯。”沈黎应了一声，眼睛依旧注视着前方。
林奇明叹口气，“感觉师兄你好像难过的太过了。”
或许是被林奇明这句话惊到，沈黎终于舍得动一下，他转过头看向林奇明，“难过的太过？你说我？”
“好几个月过去师兄还是这个样子，很少见到师兄你这么难过，持续几个月都变不回来，但这样不太好，尤其是现在状况比较难。”林奇明尽量说明自己的想法，“我们还要去做很多事情，还有许许多多的考验等着我们。”
“我确实很难过，毕竟他算是我大学时期唯一的朋友，但是，我没有悲伤到失去理智。”
沈黎这样说：“我在想一些事情。”
“嗯？”
“我知道曹宇天最后在骗我。”沈黎微微垂下眼帘，“他说他看到了新的预知，河流山川清澈又美丽，大地恢复原状，到处都是鸟语花香，活着的人终于不需要再担忧，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我确定他在骗我。”
“连最后一刻都想骗我一下，真不愧是他。”
虽然不知道预知是什么意思，但是林奇明知道曹宇天是怎么想的。
他很轻的呼口气，仿佛是叹息一样。
这种欺骗与其说是欺骗不如说是在最后一刻努力宽慰沈黎，试图让沈黎不要放弃他美好的期望，想象着最美好的未来一直坚持下来，如果是林奇明他想自己也会这样说。
沈黎这辈子厌恶谎言，却在最后一刻还是获得了善意的谎言。
“我好像知道一些谎言是什么意思了。”沈黎注视着远处的太阳，“谎言就像是太阳的光，会很刺眼，但偶尔在冬天的时候会觉得很暖和，只要不注视太阳只感受温度就好。”
林奇明忍不住笑了一下，“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要一辈子帮你解释谎言和客套话的区别。”
“但安慰也是假的，善意的谎言也是谎言。”
果然还是执拗……
林奇明有些无奈，但这才是他记忆里的沈黎，执拗的判断一些事情，并恪守这个标准，这才是沈黎一直被当作怪人还被认为是刻板科研人员的原因，沈黎并不是不好说话，也不是过于严格，他只是在某些标准上太过奇怪。
比如：善意的谎言。
“我觉得真的很不好，就想了一个办法，”沈黎笑了一下，他说：“把曹宇天口中的预知变成现实，这样就不是谎言了。”
林奇明更无奈了，“师兄你说的这个方案有点难办，还有点不切实际。”
“要对未来多点期望，怎么就不切实际了。”沈黎反而显得很放松，“我一直都在想怎么把他说的变成现实，考虑过很多因素，也想过很多东西，但还有一点疑问没有完全确定。”
“要是把这个疑问解决，我想应该会找到好办法。”
林奇明揣着手点点头，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等一下，师兄你打算做什么？”
“有一点疑问没有完全确定？你是不是又要去干什么大事？”
“没事，这一次我会远离大多数人，绝对不会造成像上次一样的问题。”
“不是这个意思！”林奇明站起来，“师兄你在想什么？难道还像是上次那样？不行我不同意。”
沈黎想了想，“其实我只是想确定身体里的东西和我分离到什么程度了，曹宇天把药剂打进去后它好像一直没动静，这是要紧事。”
“可是……”
“乖，不会有事。”沈黎拍拍林齐名的头发，“快到春天了。”
“啊？”
“我们要迎接春暖花开的新一季。”
林奇明抓抓头发，他在持续纠结后还是叹口气，好像是终于接受了。
在这一连事件发生后他已经没有信心去说什么‘你不要做可怕的事情’‘我会担心’这样的话，因为沈黎在经历着一生中最难以想象的人生，大多数人都不会和他一样被迫经历如此的困境。
他们仅仅只是这场天灾的受害者，沈黎却还要被迫承受着可怕的心理压力，任何一个物种的灭绝都有可能被压在他身上。
或许这也是曹宇天一直以来帮沈黎造势的原因，哪怕是暴露，人们也不会去多苛责他，不会自顾自说他是该死的恶魔，曹宇天把一切都算计到了，辛辛苦苦帮沈黎遮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算到过自己会在那时候去世。
所以林奇明其实很清楚，阻止沈黎或许才是在伤害他。
“会很快回来吗？”
“大概。”沈黎点头，“得到答案后我就回来，然后我们一起找塌往未来的办法。”
“好。”林奇明笑了笑，“那时候可千万不要再抛下我了。”
他送沈黎离开，看着沈黎离开暂时的集聚地，踩着脚下的冻土和白雪往远处走，直到看不到沈黎的人影林奇明才转身离开，他想沈黎总算是和他们一样了，在这场灾难中失去了很多，面对着绝望的境地，在这场灾难中苟延残喘。
但是，沈黎还是和他们不同。
他们的冷酷沈黎依旧没有学到，即使失去了那么多，他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并持续的寻找办法。
林奇明不知道沈黎是真的这么想还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所以这么说，不管如何，林奇明依旧很庆幸沈黎能够在十年后醒来。
……
沈黎尽量找到了最高的山峰，越往上越冷越往上地面越滑，沈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上去，幸好十年前他钻深山老林钻惯了，野外生存能力不高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脚滑。
站在最顶端，沈黎用力的呼气，接着他才开口，像是在说给别人听，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出来吗？”
“如果不出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你不是一直不让我死？”
没有回应，就像是他身体的东西没有丝毫意识，也听不到他说话。
之前的时候沈黎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会被身体里的东西替代，在曹宇天把药剂打入身体后这东西就再也没有抢夺过沈黎的意识，沈黎确定药剂一定奏效了，否则这东西不会这么安分，它在试图待在沈黎的身体里不被踢出去，所以才会一直不冒头。
为了确定这个想法沈黎把针筒带回去，拜托廖江帆复制体检查过残余药剂，但廖江帆分析许久后也没有看出这药剂是什么东西，但希望沈黎可以把这东西留给他继续研究，但他无条件相信曹宇天的学识。
地面很滑，沈黎低头看了一眼山下，这座山真的很高，因为天灾的问题所有树都被折断，山光秃秃的只剩下石头，要是正常人落下去几乎没有活下去的概率，沈黎呼了口气，他闭上眼睛直接往下跳。
人类的降落速度很快，一座山的高度只需要几秒钟就能落到地上，沈黎睁开眼睛，下一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接住了他。
在山脚下，绿藤挣扎着钻出地面，拼尽全力延伸后接住他，这条藤蔓带着翠绿的气息，不像是大雾后的变异种，更像是十年前的活力植株，沈黎没有动，他平躺在地上，一股黑色的东西直接被冲出他的身体。
那是沈黎梦中看到的东西，黑灰色的像是雾气一样的东西连接着他的身体，在空中沉浮。
这是沈黎在大雾后第一次和身体内的东西面对面。
“就是你。”沈黎注视着他，“看来你已经没办法控制我的意识了。”
“……棋子。”黑灰色的雾竭力发出人类的话语，“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在你体内。”
“只要我没有离开，那这一次就是，我赢。”
沈黎坐起来，“是吗？看来你根本就不是自然。”
那条绿色的藤蔓在接住沈黎后就枯萎了，不同于身体内控制长出的怪异荆棘，接住他的东西充斥着生机，翠绿色颜色让沈黎想起他幼时和父亲一起写生的公园。
“污染。”似乎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它在沈黎周围盘旋，“我要污染整个世界。”
沈黎是生物学家，也学过环境保护，所以他很清楚，污染也会造成天灾。
大气污染会造成大气变动，产生极端疾风，灰尘还会遮住太阳，水源污染会造成水循环紊乱，哪怕是转换后的雨水也会含有有毒物质，森林污染会导致干旱，干旱会连带影响更多。
污染是一种完全破坏生态的天灾，也是和自然完全对立的灾害。
它的意识并不稳定，沈黎只能听到它说出几句断断续续的话，但在这种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沈黎还是窥测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那些曹宇天在三次预知中都没有发现的东西。
这一切的起因确实是三十年前，但要比大灾变还要更早一点。
人类在发展中对自然产生影响，各种污染都在加重，即使人类试图修复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自然需要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才能把这些污染全部消化掉，最后在某国倾倒核废水后污染的规模扩大到难以处理的局势。
也是在那时候，污染进化出类似自然的规则意识，开始扩张。
污染的扩张非常快，自然为了应对这种扩张开始极端反常的诞生应急措施，也就是大灾变，在大灾变中每个人都记得那场历史性的大雨，水是一种非常好的净化物质，可以把集中在一起的污染物分流，把大气中的污染物冲下来。
于是那一天下了史诗级别的大雨，即使有后果也在试图一口气把准备扩散的污染冲散。
可惜污染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清理掉的东西，于是自然开始留后手，它选择了两个人，一个来成为应急措施，一个来成为警报装置，沈黎便是被选择的应急措施，他被自然选中，不会被污染，也不会死去，自然会一直保护他。
但也是因此，污染的意识体恰好看中了这一点，它侵占了沈黎的意识，在一个不会死去的人身体内扎根。
自然保证沈黎不会死，沈黎不死，它也不会死。
这就带来了两个后果，一是沈黎身体内出现强烈的过敏反应，二是沈黎的‘霉运’。
“所以，我才会十次出门有九次会遇到下雨天，即使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雨也会被浇满全身，因为自然想把你从我身体里清出去？”沈黎盯着面前的烟雾，“你不是人，倒是把人的阴险狡诈学了个十成十。”
这也告诉沈黎这几次他死里逃生都是自然在保护他，身体内的东西只是蜷缩在沈黎体内，不会管他死活，因为它特别清楚沈黎对自然的重要性。
它称呼沈黎‘棋子’，沈黎就是它和自然抗衡的棋子。
十年后，大灾变对污染的净化微乎其微，于是开始有奇怪的新生物种出现，这是污染开始对大地的影响，变化出完全区别于生态系统的怪异生物，这些怪异生物也在破坏生态系统健康。
自然越发艰难，生态系统稳定起来想当稳定，但一旦被没有天敌的新生生物侵入就特别容易被打破，那些入侵物种一样的新生生物不断的侵蚀着自然的掌控力，进一步削弱生态循环。
最后压倒自然的便是那场大雾，就像是沈黎说的那样，这是一场全球级别的生态污染。
生物变异，被编入其他基因，基因失控后转变成可怕的基因变异体，生态循环岌岌可危，最后自然只能尽量的维持住沈黎身体内的平衡，让最后一个应急措施不要被污染，压制他身体内的污染本源，导致沈黎沉睡十年。
十年后沈黎苏醒，污染随即苏醒，天灾开始降临。
它甚至一开始用极端天气来引导天灾，导致无数人都认为是自然想要清除人类，所以对自然的代称怀着强烈的愤恨，从来没有想过这其实是污染造成的连带反应。
直到污水蔓延到河流，沈黎他们才发现不对劲。
“它输了。”污染还在说着奇怪的话，“在选择生物时，它就输了。”
“植物、动物、人类，这些消耗品无法带来任何转变，只是棋子。”
沈黎听着它的话并没有任何激动情绪，他只是注视着眼前这道黑灰色的雾气，他的身下白雪皑皑，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似乎就像是它说的那样，自然一败涂地，生态系统毁于一旦，生物几乎全部灭亡，连最顽强的人类数量也锐减到难以想象。
连最后一个应急措施也被污染侵占，只要应急措施不死它也不会死，就这样慢慢的耗下去，总会耗到所有人都死亡，污染侵占全世界。
沈黎没有再理会他，他跪坐在地上开始挖掘地上的冻土，在用尽力气后才把冻土挖开，将枯萎的绿藤从冻土中挖掘出来，他手中捧着枯萎的绿藤，接着站起来带着绿藤往回走。
自然从未放弃过人类，也从未想过消灭人类，起码沈黎知道了这一点。
“腐烂、死亡，这个世界不需要生命。”
沈黎仿佛没有听到它的声音，只是一步步走在雪中。
曹宇天说对了一件事，自然在灾难中安置了应急措施，那些应急措施可以帮助人类度过灾难，这是因为自然虽然会杀死人类但不会赶尽杀绝，所以会让少数人类活下来，但其实不是这样，自然的应急措施不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所有生物。
所以荧光草在永夜中伸开枝叶，为所有生物提供细微的光照；永恒树在远离人类的区域一点点滋润着河流旁的小生物；人鱼发出歌声驱散暴雨，火鸟为世界带来温暖。
这是为了全世界，而不是单纯为了人类。
人类是自然的一部分，其他生物也是自然，它从未放弃过人类，也不会偏袒人类。
回到集聚地的时候污染已经重新缩回了他的体内，它再也无法控制沈黎却依旧缩在这个安全的壳子里，那是晚上，集聚地的值班人员发现了他，便带着他回到屋里，还给他披上了厚外套。
这时沈黎才发现自己的身上都是冰霜，连头发都结了一层冰。
林奇明跑过来，他一直都很担心沈黎，所以一直都没有睡着，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就看到沈黎捧着一株枯萎的植物看，冻土在室温化开，湿软的土沾了他一手，他也不在意只是一直看着。
于是林奇明拖过一把椅子坐在沈黎身边陪他一起看。
“这好像是藤类植物。”林奇明努力判断着这是什么，“……有点像十年前的植物，是师兄发现的？”
“是自然催生出来的植株。”沈黎这样回答：“你看，它是不是原先的模样，奇明，我找到办法了。”
“是吗？”
“只要让自然回来，十年前的植物就会生长，动物们也会恢复，全部都会变回以前的模样。”沈黎说：“这株植物就是证明，自然的规则很温吞，它从不会让一种生物短时间蜕变，只会推动它们在千百年内一点点进化，这种温吞保证了生物的安全，也保证了规则的平缓运行。”
林奇明眨眨眼睛，“如果师兄说的是对的，那我们应该怎么让自然回来？”
“不知道。”沈黎继续注视着枯萎的草，“但是我在想一个问题。”
“可以说说看吗？”
“荧光草应对永夜，驱散黑暗获得光明；永恒树应对干旱，以庞大的身躯蓄水来换取生物存活；人鱼可以驱散暴风雨；火鸟是带来热量。”沈黎自言自语，“它们都有各自的职责，那我又是为了什么存在？”
林奇明还在想‘人鱼’是什么，接着就听到沈黎在说他是为什么存在。
他被噎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
“师兄？你？应急措施？”
“我又是为了什么存在？才会到现在这种程度也要保全我？”沈黎呢喃，“我也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就是普通人，奇明，你觉得我哪里特殊？”
林奇明磕巴了一下，接着试探性的开口，“因为很自信？”
“当然不可能是这个理由。”
“好吧。”林奇明趴在桌子上，他伸手戳了戳沈黎头上的角，“可能是师兄有一对角，还有一头蓝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眼睛。”
沈黎转头和林奇明对视，片刻后他点头。
“或许，这也是有可能的。”
“咦？”林奇明眨眨眼睛，“师兄，我乱说的！”
作者有话说：
大概在五章左右正文完结。
如果想看什么番外可以提前说一下，我现在只确定了一个if线番外。
第80章
曹宇天曾经说过, 各大应急措施是自然留给人类的一线生机，甚至可以说是自然泄露出来的一丝能力。
当然，沈黎现在也没时间太纠结这个，污染还在蔓延, 它沉寂了这几个月可不会一直沉寂下去, 他们必须找到遏制住污染的办法。
“虽然小沈说的有点魔幻, 但是……”赵教授看了看周围的人, 接着才看向沈黎, “我们该怎么做？”
人类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渺小了，在自然灾害面前他们的能力像是一只蚂蚁，用水用火都能杀死，他们拼尽全力硬撑到现在也无能为力, 又怎么去和自然污染做抗争？
“我们往常治理污染都怎么做？”
这个话题环保科和生物保护科最有发言权，于是他们开始说起来。
“关停高污染工厂，当然现在也没有什么高污染工厂，所以这个省略。”
“植树造林, 绿色植物有利于净化空气, 并且树木还能防止沙漠干旱，土壤也会出现净化。”
“河流进行水源冲刷, 清理污染垃圾, 不能再让污水入河。”
“也就是说：完全就是扶持生态循环来应对污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片刻后他们微微叹口气, 说实话这是在十年前也公认的理论，应对污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生态好起来, 生态循环会一点点清理掉污染, 但反过来, 污染也会重创生态环境, 它们本就是你进一步我便只能退一步的关系。
无法共存，互相争斗。
“而且污染并不是这么好处理的，我们可以平衡维持着污染和生态的关系，但污染无处不在，只要人类活着就会制造污染，哪怕没有人类任何一种生物在都会因为一些状况形成污染化，甚至我们可以说污染也是生态的一环。”
“只要有生命，污染无处不在。”
“但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完全处理掉污染，而是短暂的压制，就是不让情况变得更坏。”林奇明出现把话题掰回来，“外面的河流污染那么严重，还在一点点蔓延，我们要找到不让这些污水继续影响到我们的办法。”
“如果再不处理，我们真的要面对‘末日丧尸’了，被那些污水污染后的生物可变得太可怕了。”
众人连忙点头，他们开始讨论起来，就在这时环保科的一个人举手，“如果短时间控制大范围污染，我认为还是降雨好用，最好是长时间的暴雨，大量新鲜水源的注入会让河流的水进行一次水循环，这种水循环会把污染过滤掉一部分。”
“就像是三十年前的大灾变？”沈黎这样呢喃。
“大灾变？”那人微微皱眉，“三十年前大灾变确实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雨。大雨持续很多天，造成的后果非常严重，很多生物种类遇难，尸体和废墟造成连带反应，但如果是现在，生物已经灭绝到现在这种程度，应该不会再造成那么可怕的灾难。”
“可是我们从哪里找这么多的雨？最近可是连雪都不下了。”
“人工降雨。”气象局的工作人员道：“非常幸运，我们最近在检测天空时发现，虽然我们的气温没有到春天，但是天空上的雨云已经到了春天，春季向来多雨，在人工帮助下应该可以下一场大暴雨。”
“要试试吗？各位。”赵教授看着周围的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现在也没什么事好做，而且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世界变得更好一点，好像不做白不做。”
“试试吧，就算是不行，也能稍微控制一下河流里的污染，否则春天真的来了，那些鱼怕是要爬上来咬人。”
“那可太恐怖了。”
“干了！”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做的事情，大家热情高涨，很快就开始准备，沈黎因为有永恒树的基因被请求和气象局的人一起工作，准备人工降雨的位置和范围，沈黎非常同意，和气象局的工作人员一起出发。
他们一起离开开会的地方回到居民区，到现在他们和普通民众已经没有明确分界线，毕竟现在也没有这种条件，只能说那些需要避开人实验的地方才会绝对禁止无关人员进入。
在走进去的时候这个工作人员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让沈黎等他一下后转身走向另一个巷子，沈黎看到从巷子口跑出几个小孩子。
沈黎有些惊讶，他还是走了过去，没想到一看到沈黎，这几个小孩子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从气象部同事的周围跑开往沈黎的身上跳，沈黎下意识抱住最先跳上来的小女孩，腿上抱着好几个小孩子。
“沈黎真是受欢迎。”旁边气象部的同事无奈叹气，只是这句话里也只是欣慰。
沈黎茫然的抱着小孩子，然后看向旁边的人，“这些是……？”
“孤儿。”他蹲下来抱住其中一个孩子，“刚来到这里后我们没有道具闲的要命，就来孤儿院帮忙，这些小孩子大多数都在天灾时失去父母，有一半是在寒潮后被收进来。”
“他们骤然失去了庇护，我们更不能不管他们。”
刚打算说更多，他口袋里的无线电响起，他和沈黎示意一下后避开小孩子接起通讯，沈黎被留在孩子群里，小孩子们看上去对他的头发和角很感兴趣，总是跃跃欲试去抓。
沈黎把怀中的小女孩放下来，小女孩还算是乖巧，只是一直抓着他的衣角。
“你是小鱼鱼吗？”小女孩这样问。
沈黎眨眨眼睛，“小鱼鱼？”
“嗯，妈妈告诉我他工作的地方有一只小鱼鱼。”小女孩抱住沈黎的胳膊，“小鱼鱼可以实现所有的愿望！”
气象部的同事接电话回来，恰好听到这句话，他小声在沈黎身后说：“她叫球球，父亲在大雾初期死亡，母亲是你们生物研究区的人，负责的职务不同但也算是你同事，在之前的地动里失踪一直没找到。”
沈黎眼神暗了一下，他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
“该走了，上面让我们去这个地方调查。”
沈黎点点头，但是小女孩听到他们准备离开，就用力的扯着沈黎的袖子，“小鱼鱼，不要走，求你了。”
“就算是要走，可以在走之前实现我的愿望吗？”
“对，我们也要实现愿望！”其他孩子也凑过来抓住沈黎的衣服。
沈黎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应付小孩子，他无奈的蹲下来，然后看着他们，“好，你们可以说自己的愿望我听着，但是只有三分钟时间，因为我还有工作需要去做。”
小孩子们一口同事，“好！”
之后在场的两个人便听到了小孩子们天真可爱的愿望，夹杂着一系列无法实现的美好。
“希望爸爸能回来。”
“每天早上都能吃面条！”
“我想哥哥了，可是哥哥变成鱼游走了，想再见到哥哥。”
拉着沈黎袖子的小女孩抽抽鼻子，“妈妈说：她们小时候可以吃一种叫糖的东西，很甜很好吃，我没有吃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妈妈说总有一天我也能吃很多糖，希望这一天快点到。”
后来，孤儿院的院长告诉沈黎，球球经常和孤儿院的孩子们说锦鲤的事情，她们都觉得和锦鲤许愿一定可以实现愿望。
甚至他们好几次都试图跑出孤儿院找沈黎，被院长阻止过好几次。
这下子愿望许下了，或许他们能安心的等待着愿望实现吧。
沈黎和同事离开这里，前往之前说好的位置确定雨云，沈黎一边走一边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什么。
“哪怕是给他们找到未来，我们也不能放弃。”同事呢喃着，“他们这种小孩子都没有放弃希望，还有这么多心愿没完成，我们可不能比他们更早放弃，太丢人。”
沈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觉得自己这场名为幸运实则霉运的能力，倒是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讽刺了。
如果小女孩知道造成她妈妈失踪的东西就在他身体内还会这么憧憬的看着他吗？还会带着小朋友们抓着他一起许愿吗？沈黎不知道，他只是偶尔觉得曹宇天给他做的伪装真是带着他惯用的玩闹外，还真是能刺中一个人的心防。
因为太倒霉所以给他编纂锦鲤身份，到现在竟然成了他在外人眼里最稳固的身份。
可笑又荒诞。
他们来到最高的山峰，以非常艰难的方式观察着高层的云，就在这时沈黎看向山下，就在这时他眨眨眼睛。
“是探索队回来了？”
“探索队？”旁边的人放下望远镜，“是吗？现在不是探险队回来的时间吧？”
探索队，在之前探索队还是三大局联合一起探索世界的队伍，沈黎也参加过探索队，虽然只出过一次任务还遇上了大暴雨，当然现在探索队不是为了探索世界而存在，而是寻找他们现在已经断了联系无法确定位置的其他人。
在几次地动后他们就断了联系，顺着他们之前的安全区找过去看到的也只是一片废墟，估计也是遭遇意外后搬迁。
只能希望他们能平安活着。
探索队看到了他们，接着冲他们挥手，接着大声和他们喊：“找到了！”
“什么？”沈黎和同事对视一眼。
“找到了！找到其他区域的人了！”那人喊着，“听到了吗？现在可以和他们联系到了！”
沈黎和同事有些惊讶，但同时他们眼里带上了喜悦。
这是一件好事，在任何意义上都可以说是一件大好事。
从一开始他们就考虑过，单纯只有他们施展人工降雨或许力度并不是那么大，因为这个世界很大，哪怕是这个国家都很大，他们本来能确定的范围就不大，这里还是一个小区域，一场暴雨下来可能只有这里有点效果，不出几天上游的污染还会淌下来。
但现在其他人联系到了，三个地方一起施展人工降雨效果可就不只是翻三倍。
气象局的同事留下继续勘测，沈黎则是下山和探索队汇合，探索队连忙和沈黎说他们是怎么在危机时刻发现了其他安全区的人。
“对了，沈先生，对面有你认识的人说如果看到你就让你联系他。”
沈黎连忙道谢，他把通讯打过去，通讯依旧很差，在耐心等了一会儿后，对面终于接起来了。
“沈黎？”对面发出声音，声音有点轻有点弱，但无疑是沈黎熟悉的人。
沈黎不知道自己现在该笑还是该哭。
“小羽毛。”
“是我。”山羽轩好像终于松了口气，“终于联系到了。”
后来，在山羽轩断断续续的诉说中，沈黎知道他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场地动中山羽轩被砸倒了，因为被砸中头部他当场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冻僵，身体冷到发抖，头疼的要命，还特别晕，他拼了命从废墟里爬出去，但周围没有人天还很黑，就摸着黑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记得有好几个日夜反转，中间还失去意识好几次，他凭借着自己身为医生的意识尽量避免自己身体受到更重的伤害，最后竟然被其他安全区的探索队发现，把他带回他们的暂时居所治疗。
之后这个安全区的探索队还成功联系到了另一个安全区，只剩下他们这个安全区没有找到，由于这个安全区内几乎全是三大局的中心，在没有和他们重新联系到之前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两边都有气象部门的人吗？人工降雨设备有吗？”
“人工降雨？”山羽轩歪歪头，“要做什么事吗？”
“我们准备控制一下污染。”沈黎道：“采用人工降雨的办法来一场大暴雨，让大暴雨把被污染的河流冲一下。”
“哦。”山羽轩点点头，“我去找负责人问问，之后让负责人联系你们那边，确定计划时间和地点。”
沈黎点头，他挂断电话，接着回到现在的工作地点，所有的工作人员眼里都带着喜悦，因为他们找到了失散的人，找到了新的同伴，这是一件大事。
“今晚来聚餐吧，大家一起吃顿饭。”有个人提议，“吃完饭后，大家努力工作！尽量把所有事情做到完美！”
“聚餐吃什么？我们最近有点粮食紧缺。”
“就随便吃点呗，多少没问题，我们就是吃个氛围。”
沈黎看着他们，他笑了笑。
然后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在心里默默许起愿来。
希望这场本该降落在春日的大雨可以冲破寒冰，使万物复苏，重新回归以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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