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上次没害死你弟弟, 你很失望是不是?”
说话的中年男人模样不怒自威,一看便是久居上位,轻易不会发火动怒。
而此刻他的音量不高, 但语气中夹杂着浓重的失望。
站在这一家三口几步之外的晏随, 听见这话,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是啊, 很失望。”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叫旁边抱着小男孩的年轻女人低低抽泣出声。
听见妻子的哭泣, 中年男人一时之间一时间也更为恼火,音量提高了几分:“就不该让你回来, 一回来就搅得家宅不宁!”
晏随不为所动,只是面无表情道:“你以为我很想回来吗?”
中年男人还要再说话,可原本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男孩懵懵懂懂地听着,突然挣开妈妈的手,摇摇晃晃走到中年男人面前,举着小拳头对着他的腿捶了好几下, 还伴随稚嫩的哭声:
“你不准骂哥哥!为什么要骂哥哥呜呜……”
乍然目睹这么一出家庭闹剧, 一旁的单茶和庄惜安都看得呆呆的。
直到这会儿,小家伙这么一哭一闹,两个人才如梦初醒一般。
单茶和庄惜安对视一眼。
犹豫几秒,最终单茶还是下定决心。
她快步走到那个中年男人面前, 声音不高,但语气却很坚定:“叔叔, 刚才他没有给小朋友吃那包饼干, 我和同学都看见了。”
中年男人一愣, 微微皱眉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单茶不再和他说话, 转而蹲下来,看着脚边这个眼睛里还闪着泪光的小男孩。
她轻言细语地开口:“刚才饼干是你自己从哥哥口袋里翻出来的,对不对?”
小男孩心虚地低下了头,小声道:“阳阳的肚子饿。”
他从小最喜欢的人就是哥哥了!
刚才他饿坏了,所以才从哥哥的口袋里找零食吃。
可现在被这个漂亮姐姐一问,阳阳又觉得有些心虚。
有礼貌的小朋友是不能乱翻别人的东西的。
单茶的声音温柔,如清泉般叮咚悦耳:“可是哥哥不准你吃,对不对?”
小男孩点点头,然后又垂下了眼睛,胖嘟嘟的脸上有些难过:“……是阳阳不乖。”
肯定是阳阳刚才没礼貌,哥哥生气了,才不准他吃饼干。
此言一出,一旁的中年男人微怔。
恰在此时,先前去买水的保姆也回来了。
单茶眨了眨眼睛,然后轻声问面前的小男孩:“刚才阳阳没有告诉阿姨,你很饿吗?”
明明刚才没有人叫保姆去买水的,但她却自己走开了。
“阳阳说了,”小男孩委屈巴巴的,“但是阿姨说,马上要去爷爷家吃饭了,所以不能吃零食。”
问到这里,单茶知道不用再问下去了。
小男孩的妈妈、那个打扮精致考究的年轻女人,轻轻咬了咬牙,定定地盯着单茶看。
而先前的那个中年男人,此刻脸上神情中带了几分错愕,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大儿子。
可惜的是,晏随早就走远了。
少年背着背包,刚好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缓缓在他面前停下。
中年男人喊了他一声,“晏随。”
少年像是没听见,拉开车门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
单茶也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晏随!”
少年扶在车门上的手一顿。
单茶一路小跑过去。
其实她平时都是温吞的性子,哪怕上学迟到,情愿被老师骂几句,也不会跑。
其实不过是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但等跑到晏随面前时,单茶还是有些喘不上气。
晏随垂着眸子看面前的女孩。
也许是因为在校外,她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戴帽子的白色卫衣和一条淡色牛仔裤。
看着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
女孩的脸庞明净饱满,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晏随甚至能看见少女白净剔透脸庞上的细小绒毛。
晏随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仿佛有猫爪子在他的心尖挠了一把。
酥,麻,还带着一点痒。
只是他说出口的话依旧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干什么?”
单茶仰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其实她之前是有些难过的。
为晏随对她突然恶化的态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晏随突然就不愿意搭理她了。
明明他在自己最低谷的时候对自己那么好,可现在,其他以貌取人的同学对她的态度天翻地覆,可他对她的态度,同样地覆天翻。
单茶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委屈和难过。
可就在目睹了刚才的那一幕后,单茶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小苦恼不值一提了。
他心里肯定也藏着很多难过的事情吧。
只不过从不表露出来。
这样想着,单茶又强行挤出来一个笑容,想让他高兴些。
“我们的比赛就在省实验办……你到时候会来看吗?”
少女清凌凌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隐秘的期待。
晏随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地开口:“周几比赛?”
这话,与其说是问句,不如说是提醒。
此言一出,单茶立刻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啊……是周一。”
差点忘了,她和庄惜安是向学校请了假才出来比赛的。
驾驶座上的出租车师傅在催:“小伙子,走不走啊?”
单茶赶紧收回巴在了车门上的手,后退一步,“……再见。”
晏随“嗯”了一声,然后便坐进了车后座。
看着单茶这副眼巴巴的模样,少年的喉头微微滚动,眸子闪烁了一下。
他轻咳一声,“那个……”
闻言,单茶果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十分漂亮,瞳仁泛着清澈透亮的光,没有掺杂过一丝世俗的恶念。
晏随将话继续说下去:“比赛加油。”
说完便关上了车门。
***
晏随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
今天是晏爷爷过七十大寿,所以家中不管远的近的亲戚,几乎都到了。
除此之外,不少相熟人家也远道而来祝寿。
晏父之所以破天荒的来高铁站接他,也不够是想以一家四口、父慈子孝的姿态出现在老人家的七十大寿上。
不过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如他的愿。
丽晶酒店的整个二楼都被包了下来,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晏随人刚下出租车,便被一群堂兄弟拽去了包间里,拉到了晏爷爷面前——
“爷爷,小九来了。”
晏家大家族里的孙辈的人数众多,晏随在大家族里的排行第九。
小时候,有叫他“开开”的,也有叫他“小九”的。
晏随向来是晏爷爷最看重的孙辈,这会儿老人家听见孙子来了,笑得嘴都合不拢——
“终于来了……快让爷爷看看。唔,怎么瘦了呢?一大早坐车过来是不是累坏了?”
晏爷爷知道孙子高一一开学便转学去了清宁。
老人家疑惑过,这孩子放着好好的省实验不念,怎么跑去清宁老家了。
后来还是晏随自己和老人家解释了,清宁那边有一个教物理竞赛教得特别好的老师,他转学过去,是为了明年的竞赛做准备。
知道孩子转学是为了正事的,晏爷爷便也不说什么了。
不过老爷子到底没舍得让最疼爱的孙子住宿舍,于是又特意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一套公寓住,每个月还出钱给他请了个阿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这会儿隔了一个多月才见到他,晏爷爷想他想得厉害,于是又攥着他的手说了一箩筐的话。
不一会儿,筵席准时开始。
晏随被安排在离老爷子最近的位置,另一边则是他的父亲,也是老爷子几个儿子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轮番有人上前来敬酒,直到霍家夫妇带着儿子霍舟和另一个面孔全然陌生的漂亮女孩儿上来给晏爷爷敬酒祝寿。
晏爷爷看着这个陌生女孩儿,有些纳闷:“这个小姑娘,我怎么没见过。”
霍太太于雁安赶紧笑着介绍道:“这是萱萱,大名叫单萱,亲戚家的孩子,最近都住在我们家。”
单萱长相漂亮,说话做事也大方得体,明明才十几岁的女孩儿,可当着众人的面半点不拘谨,笑盈盈地便说了一串祝寿词。
晏爷爷笑得合不拢嘴,明明给别人的红包都是一个,可轮到单萱的时候,却从旁边的托盘里拿了两个红包,往她手里塞。
单萱也没有小家子气的推来推去,而是大大方方地接下,笑道:“谢谢晏爷爷。”
***
晏随和霍舟趁机溜了出来,跑到小阳台上去抽烟。
霍舟扯了扯嘴角,冷笑道:“看见了吧?多会说话做事,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要哄得我妈把她当亲生女儿了。”
从一开始,霍舟对于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便宜妹妹,便从未接纳过。
念念才走了不到一年,便有冒牌货想要取而代之。
冒牌货明明已经用了念念的心脏,难道连念念在父母心中的地位都想要霸占吗?
霍舟越想便越觉得生气,冷笑道:“话说回来,连念念的心脏是不是给了她都不知道呢……我让你帮我查的事情,你是不是根本没查?”
晏随从头到尾都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没吭声。
霍舟用手肘照着他肋下捅了一下,“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我妈对你可不比对我差……你就忍心看着她被人当傻子耍?”
听见这话,晏随的表情终于有了轻微的松动。
沉默良久,他看向霍舟,然后问:“于阿姨最近,是不是挺开心的?”
“开心?当然开心。”霍舟脸上的笑容讽刺,“你不是见识到了吗?那个冒牌货多会哄人开心。”
晏随转过头来,看发小一眼,“那不就得了。”
“什么?”
“我说——”晏随盯着指间香烟,红色的火星在烧出来的一截灰色烟灰中忽明忽暗。
他掸了掸烟灰,漆黑的眸子盯住了发小,
“于阿姨开心,这还不够吗?
证明了她是骗子,于阿姨会比现在更开心吗?”
***
从包厢里出来,单萱轻轻呼了口气。
好累。
她笑得连脸都差点僵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说话的人是杨树,也是晏老爷子的一个外孙,也和单萱一样,在省实验念高一。
单萱转头,冲他笑笑:“里面人多,有点缺氧。”
杨树不知从哪拿来两瓶气泡水,拧开一瓶,递给她。
单萱接过,“谢谢。”
她仰起脖子,喝了一小口,姿态优雅漂亮。
将水瓶放下来时,单萱已经重新盯住了杨树。
她状若无意道:“清宁真的有那么好的物理老师吗?我都没听说过呢。”
杨树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晏随。
从省实验转学到清宁的高中,只是为了一个物理名师。
——谁会信啊?
下一秒,杨树便语带不屑、满脸轻蔑地开口了:
“你以为他真是为了学物理才转学去清宁的?不过是哄老人家的借口罢了。
他?明明是和学校的女老师搞到一起,被人家老公捉奸,闹得在学校里混不下去了,所以才转学的。”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最近好忙,终于写好了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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