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醒了怎么不去吃早餐？”
柏羁远一进门, 熟稔地伸手捏了下他的脸。
“待会再去。”
岑洺在余光里看着衣柜，心里很忐忑，生怕被发现。
周良霁不会在里面突然发情被闻出来吧？
「那个叫易感期,」系统忍不住纠正他，“AO在学校之类的公众场合会贴上阻隔贴，不知道周良霁有没有带, 不过他都进去了, 随便吧。”
“困了？”
柏羁远问他。
Alpha轻车熟路地坐下来, 离站在床边的岑洺近了一些，他穿了身短t恤。
抬手的时候后腰的灰色纹身露了半边, 那是一只双头的蛇，长着尖锐的牙齿。
岑洺紧张之余, 一下子想起了伊赛斯。
他挡住衣柜的方向，说：“昨晚你们见到伊赛斯了吗？”
“没有, 只有他的分/身。”柏羁远也是来说这件事的，“最近你要小心。”
岑洺听到这里, 懊丧地坐在床上, 摸了下脸颊, 曾经被蛇信子和伊赛斯舔过的位置。
他干巴巴说：“也许会没事的……我觉得他分裂出来的身体，或者说蛇吧，也太阴魂不散了。”
“他分出来的部分不一定是蛇，也可能是人。你应该知道他是半人半蛇吧。”
柏羁远一贯很惹眼, 那头孔雀蓝的发色在灯下饱和度颇高，这会儿撑着下颌与他低语, 手臂上全是纹身, 加上因为笑得诡异, 反倒有点像恐吓而非科普。
“原来你也知道？”
岑洺很惊讶。
“圣教会在伊赛斯突然出现之后就开始研究他了。有些人类就是他的另一部分……伊赛斯也可能是某个本体的一部分。都一样。”
“你知道哪些人是他的切片吗？”
“被分裂出来的「人」有自我意识，他们有一部分是知情的，知道自己本质上是某个本体的一部分，但不会说出去成为异类。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柏羁远这么说着，起身说，“困了就去睡觉吧，记得去吃早餐。我回学校一趟，对了，别理会周良霁。”
岑洺：“……”
你说的那个人已经在衣柜里了。
柏羁远像摸猫似的摸了把岑洺的脑袋，嘱咐了一句。
他来这儿似乎只是为了提醒他注意安全。
“好险，没有被发现！”
【……】
岑洺提起来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
柏羁远神色平静，又说了几句，没多久起身告辞了，岑洺殷勤地跟上去：“我送你到门口。”
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瞒过去了，站在门边，忽地眼前的蓝发男人回头看向他，语气如常地说：“你房间里有Alpha的味道，未免太不小心了。”
岑洺吓了一跳，没想到最终还是没瞒过柏羁远。
被他这一说，岑洺下意识地心虚，也有点尴尬，仿佛交错作业在课上被老师点名了。
——这话像地位稳固的正宫敲打丈夫在外面养姨太太的风流韵事；
——xswl柏二是大房吗；
——他都没搭理周良霁，难道是考察之后觉得周没威胁？
——那么，让柏二觉得有威胁的是裴优吗；
柏羁远静静俯视了他几秒，见他如此尴尬的表情，又觉得怪有意思的，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逗猫儿似的。
“回去吧，让周良霁从柜子里出来，多可怜不是吗，他只能听着我们在床边说话……我走了，再见，洺宝贝。”
柏羁远似笑非笑说完，转身走向了门外。
岑洺也吁了口气。
——笑死，柏二这阴阳怪气的，周良霁不在场可惜了；
——不愧是正宫；
“弹幕怎么又在乱比喻。”
他看得脸红。
——咳咳，主播还是回归剧情吧；
——确实确实（柏二显然知道什么，那些话像是暗示；
被分裂出来的都是有自我意识的。
这句话实在诡异，以至于岑洺也不自觉地反刍了几次。
他回到卧室，刚推开门，紧跟着衣柜里传出了推门的声响——
“他走了？”
周良霁动作颇慢地从衣柜里走出来，视线落在空气里的某处尘埃，并不看着岑洺，有点心不在焉的意味。
他穿了身红色的T恤，站在窗边几乎泛着血光。
岑洺心想着周良霁肯定要生气了，得哄哄人。他转身朝周良霁走过去，与他对视时，对方却明显地别过眼，不与他视线交错，反而从兜里拿出了烟咬在嘴里，下颌线绷紧了。
双手拢着的火焰将他脸上的紧绷表情照得很清楚。
岑洺在一旁看着，疑惑他为什么沉默：“我以为你会冲我发火。”
“我为什么冲你发火，我可不敢。”
“嗯……柜子里很热吗？”
“什么？”
“你脸红了。”
岑洺困惑又好奇地看着他的脸。
“没有！”周良霁被他说得咬牙转向窗外，他咬着烟反驳，“我没有，是因为被气的。”
“哦，你没把我衣柜弄乱吧，刚才忘记了，里面叠了一些衣服，没什么地方站着。”
岑洺也只是随口一问，说到这儿就走到衣柜那儿看了眼，里面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着，其实也没几件，外套羽绒服都被岑洺挂在床边了，里面只有些T恤和贴身的睡衣衣物之类的。
周良霁见他看着衣柜里那叠衣服，登时心头一跳，想起刚才自己进衣柜时不慎弄翻了一小叠衣服，只得重新叠好。
竟然是睡衣、很短的裤子、贴身的衣服。
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叠好了。
岑洺一无所知地将衣柜关好，转头问他：“你知道伊赛斯的事吗？”
周良霁低着头，过了会儿才回答：“知道。”
这话说完，岑洺急切地凑过去和他讨论起来，一脸严肃。
“他分裂出来的人身，有的不知道自己的来处，有的反而一开始就知情……那么伊赛斯是随便可以把他们收回去吗？”
“未必吧。”
周良霁吐了个烟圈。
隔着一层烟雾，岑洺看到了他的模样，扎着小辫，略微下垂的锋利眼眸，此时也满是揣摩的肃然意味。
Alpha看了他几秒，又挑眉说：“你不必理会这件事，为什么这么好奇？”
“我就是想知道啊，不准管我。”
岑洺横了他一眼。
“呃……”周良霁还真不敢管他，怕他又发脾气。
何况刚才在衣柜里看到不该看的衣服，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不说话，在岑洺眼里属于胜利的沉默。
“周良霁在我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他奇怪地对系统说悄悄话，“不会是被我驯服了吧？”
【嗯嗯大概吧，接下来怎么办。】
“我想试试看对他用魅术，说不定他知道什么。其实我也很好奇，他们是不是知道自己是切片啊？”
岑洺越猜越觉得有可能。
不会是真的吧。
按裴优的说法——这些角色都是某个人的切片，他在无限流世界的任务就是收集这些灵魂碎片。
角色有自我意识，也许他们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知道自己是分裂出来的一部分？
系统也在猜测这件事，细思极恐：“如果他们早就知道了……”
“他们这些角色，肯定不会乐意被伊赛斯，或者裴优进行融合收回。”
“如果的确如此，后续的剧情难道是切片融合反融合大作战？”
【……】
“我去问问。”岑洺这样说。
他压不下好奇心，之前他的魅术一共只使用过一次，对着梦里的晏煊，效果并不是很好。
岑洺决定卷土重来，这次是在现实里对周良霁做尝试。
他认为需要做一些准备，于是拽着周良霁坐到了床沿。
“周良霁，陪我聊天吧。”
岑洺发自内心地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靥，把周良霁晃得眼晕。
周良霁心生怪异，他知道岑洺这性格可不是随便就会给别人笑脸的，娇气得很，动不动发小脾气，更别说主动牵他的手了。
脸红之余，他忽然注意到岑洺的犄角和尾巴都出现了，那根桃心的细长尾巴晃晃悠悠地从T恤下摆弹出来，若无其事地缠在了他的手腕上绕了几圈。
尾巴是从裤子里伸出来的，以至于将T恤下摆掀开了一小处，从周良霁的角度看过去，能见到从裤子边缘往上的一小截细白后腰、嗳昧的凹下去的阴影，链接着他身上穿的柔软灰色的短裤边缘……
周良霁脸红心跳，沉默片刻才说：“你想聊什么？”
魅魔的饲养？情侣的相处之道？最近的酒店地址？最低结婚年龄？
眼前的美少年缓缓凑近了，那张漂亮清纯得无暇的脸越来越近。他浓密的眼睫眨了眨，水红的嘴唇微微张开，低声说：“你是不是知道那些分裂的灵魂在哪啊？告诉我。”
魅魔的蛊惑，人类通常无法拒绝，尤其是在夜里。
现在是在白天，窗外风和日丽。
周良霁隐约感到了这句话仿佛带了些令他难以拒绝的力量，很难说是因为岑洺本人，还是因为面前说话的是一位魅魔。
“我是知道一部分，但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伊赛斯派你来人间研究碎片归属？”
“你少管我，反正我就要问这个。”岑洺皱着眉尖又靠近了些许，“不许你瞒着我。就当帮我一个忙，为什么不行啊。”
“呃……”
“不要不理我，说嘛。”
岑洺伸手戳了戳周良霁，语气哀怨。
“你真的想知道？”
周良霁对上他隐隐生气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岑洺这人是可以随时随地撒娇的，一边生气一边撒娇信手拈来，一个笨蛋娇气美人。
偏偏他难以招架。
“其实很多人都是灵魂的碎片，圣教会就在调查这些。其实教会内部也有人是这种身份……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从柏家兄弟这里把你带走？因为他们也是。”周良说到这里，眼神微沉，“他们的灵魂是不完整的，以后会因为伊赛斯产生什么风波，很难说。”
岑洺不解：“灵魂不完整又怎么样呢，他们还是照样生活。”
“这对你没有好处，岑洺。”
周良霁这般说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这么说完，又打算继续把岑洺劝走。
岑洺忽地眼珠一转，问：“你也是一部分吗？”
这是他的猜想，基于裴优无限流主角和自带系统给的信息推断的。
周良霁身在圣教会，能得到很多关于伊赛斯的消息，那么他也可能知情吧。
岑洺原本觉得他不会解释，但周良霁反而痛快地承认了。
“是。”周良霁嘲弄似的说，“然而圣教会不知道这回事。我已经准备退出那里了，所以和柏家的情况不一样。”
岑洺讶异：“真的？”
“反正就是这样。”周良霁低头看着他，喉结微滚，认真说，“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不住在首都星了，去别的星球。”
什么意思？
——私奔啊？？
——一起去看浪漫的小行星——
——周良霁半夜列表做计划了是吧，一早就来拐老婆；
——wow，有意思，要是你俩私奔跑了，其他人肯定会炸；
岑洺望着Alpha微红的脸，又看了看弹幕，也意识到这是什么含义了。
他顿时脸上发烫，顿时开始结巴：“但、但是……去其他地方的话……”
他不能离开首都星，否则系统给的任务怎么办？
“千万别动摇了，不许答应他！”系统匆匆上线阻止，宛如恶婆婆般大喊，“宿主，这些都是诡计多端的坏男人，肯定是骗你过去卖肾。”
岑洺心中莫名：“周良霁也不缺这卖肾的钱吧。”
【我的意思是，他对你肯定是别有所图，宿主忘了他当初怎么欺负你的吗？】
“户籍是可以重新办的，快到人口普查了，你可以到那边入新身份。”周良霁早就安排好了，心里又补了一句结婚也是可以拿合法身份的。他越说越觉得心跳飞快，迅速瞟了岑洺一眼，对方白皙的脸已经泛着红，双手不自觉地搅着床单，仍然结结巴巴地说着“可是……”
空气里弥漫着罗曼蒂克的嗳昧气氛，就连系统也闻到了剧情崩塌成爱情小说的危险，不由得数据紊乱。
——打破这一氛围的不是系统，而是窗门传来的叩响。
“岑洺，开门。”
窗户那儿传来了裴优的声音。
岑洺倏然才想起，裴优也说他要过来这儿。
白发的年轻人这会儿正熟稔地将手伸进来，将室内那一侧的玻璃门上的锁打开了，轻巧地翻身进了屋内。
裴优英气勃勃的原生浓眉一扬，视线在室内转了一圈，停在床沿坐着的二人身上。
“好巧啊。”
“你来做什么？”
周良霁面色一冷。
“当然是你和打着一样的主意了。”裴优耸了下肩，朝床走了过去，也坐在床沿，朝岑洺咧嘴一笑，“你们在聊什么啊，洺宝贝？”
他乌暗的墨绿眼眸盯着岑洺，把后者看得莫名心虚。
“也没什么啊……”
岑洺小声说。
“看样子周良霁也没成功把你骗走，挺好的，我心里舒服了。”裴优挑衅地看了周良霁一眼，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不能待在柏家了。”
“为什么？”
“柏家兄弟很危险，我觉得你住酒店比较好。”
周良霁听到两人的对话，也忍着对裴优厌烦的冲动，对岑洺温声说：“你先住在酒店吧，之后怎么安排晚点再说，可以租个房子然后去上学。”
柏家是什么吃人魔窟吗？这么急。
岑洺欲言又止。
话说回来，他现在是自由身了，得找个工作养活自己才行。
——主播可以继续老本行，直播你的直播；
——魅魔の直播间，听起来随时会被封号噢；
——当然得隐瞒身份了！
“也不是不行，找点事情做，免得这些切片老是来找你。”系统觉得他被这些切片抢来抢去很容易引起麻烦，“晚点去应聘吧。”
“嗯……也不知道会在这个世界里待多久。”
【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板正剧情吗？】
岑洺还未回答，忽地听见裴优一声冷笑。
“我正打算去一趟圣教会，拿点道具，顺道送你去酒店。”
道具？
岑洺心底一动，这是只有裴优和他知道的暗语——灵魂切片融合的道具。
裴优见他看过来，了然地莞尔一笑。
他知道岑洺对灵魂融合感兴趣，故意这么提的。
果然，岑洺没多久就好奇地问他：“你什么时候用？”
周良霁不高兴了：“什么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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