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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余闻嘉在阳台跟老白玩了会儿, 走过来道:“邱哥,快十点了,我要睡觉了。”


    邱梦长刚才帮梁佟洗了澡就抱着人去卧室滚床单了, 虽然床单没滚成, 但是此时的形象有些狼狈, 裤子和衬衣都沾了水,额前的头发也是湿的。


    余闻嘉有点奇怪:“邱哥, 你的衣服怎么湿了?”


    邱梦长掩饰道:“刚刚洗澡的时候忘了调水龙头,被花洒喷的。”


    余闻嘉没有怀疑:“那你快点洗澡吧,别感冒了。”


    邱梦长说:“我去给你找件睡觉穿的衣服。”


    “我带睡衣了。”余闻嘉拉开书包拉链, 把自己的小熊睡衣拿了出来, “牙刷牙膏我都带了。”


    邱梦长笑道:“来一趟准备得这么齐全。”


    “邱哥, 你有闹钟吗?”余闻嘉没有手机, 平时起床都靠闹铃叫醒。


    “明天早上我叫你,你上学几点?”


    “八点半,我七点起床, 一定记得叫我,别忘啦。”


    “八点半上学,起那么早干嘛?我送你去学校十来分钟就够了, 多睡一会,不用起那么早。”


    “我想读会儿单词。”


    邱梦长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卷。”


    “什么卷?什么意思?”


    “夸你用功呢。”


    余闻嘉抿嘴笑了笑, 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看样子心情是真的不太好。


    “嘉嘉,哥想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邱梦长斟酌片刻, 道:“算了, 今天时间不早了,以后再说吧, 你去睡觉吧。”


    如果是以前,邱梦长话说一半,余闻嘉肯定会缠着他刨根问底,今天他情绪有些低落,邱梦长不说,他也没有追问。


    “好吧。邱哥,我睡哪里?”


    邱梦长指了指客房的方向,“床单我前两天刚换的,直接过去睡吧。”


    余闻嘉跟邱梦长说了“晚安”,抓着小熊睡衣走去了客房。


    邱梦长回了卧室,梁佟正站在窗边打电话,他回过头,対着手机交代了两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走了?”梁佟问。


    “没走。”邱梦长说,“睡了。”


    “……啊?”


    邱梦长笑了下:“来的是我表弟,跟他妈闹别扭了,在我这住一晚,在客房呢。”


    梁佟回想起邱梦长表弟那张漂亮的小嫩脸,压下想把人扔河里喂鱼的冲动,问了句:“你房间隔音好吗?”


    邱梦长嗤笑一声,摇头:“不知道。”


    他都独居多少年了,这房子数十年如一日的冷清,只有老白那嗲声嗲气的猫叫。


    邱梦长又说:“估计不太好,老小区了,楼上大爷大妈吵架我听得一清二楚。”


    此话一出,梁佟想给邱梦长送套新房的想法越发强烈。


    邱梦长从衣橱里拿出睡衣,“我去洗个澡。”


    他洗完澡回来的时候,梁佟躺在被窝里已经快睡着了。


    邱梦长掀开被子,梁佟背朝着他躺在床上,他躺进去,伸手一捞,把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他从身后抱着梁佟,听见梁佟迷迷糊糊地问:“小朋友为什么跟他妈吵架?”


    邱梦长把刘毓说的复述给梁佟听。


    “他爸是军人,一年回不了几次家。”


    就像他爸妈一样。


    “你是不是知道我爸妈在非洲?”邱梦长忽然问梁佟。


    梁佟坦白道:“知道。”


    果然。


    邱梦长捏了捏他的耳垂,力道不轻不重,“你是不是一早就找人调查过我的情况了?”


    梁佟倒也没有心虚,坦坦荡荡的:“嗯。”


    “你知不知道我不喜欢这样?”邱梦长松开了他的耳垂。


    梁佟翻过身来,面朝着他:“当时没想那么多,以后不会了。”


    邱梦长失笑:“哪来的以后?”


    “从现在开始,往后的每一天,直到你我老去,死去。”梁佟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屋里一片宁静,邱梦长仿佛能听清梁佟呼吸的频率。他抓起梁佟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问:“跳得快吗?”


    梁佟点了点头。


    “你被砸伤那天,我心跳得也像今天这么快。”邱梦长说,“我很害怕你出事。”


    “我想跟你一起老去,死去。”


    邱梦长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这不仅是因为他的职业需要时常面临疾病和死亡,更因为他孤独的成长环境。


    很少有人能感知到这些。


    梁佟摩挲着他的侧颈,问:“你爸妈什么时候去的非洲?”


    “我初二的时候。”


    初二,才十四五岁就一个人生活了。


    “一起去的?”


    “我爸先去,半年后我妈跟着一起去了。”


    “多久没见过他们了?”


    “不记得了,大半年了吧。一年见个一两次,上次见面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梁佟搂住邱梦长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唇,低声道:“以后有我。”


    半夜,梁佟起夜上厕所,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客房的门突然开了,余闻嘉顶着一头乱毛,眼睛还没睁开,跟梦游似的,从屋里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他弹了下眼皮,睁开半只眼,朝有光线的地方看了一眼。


    “邱哥……”余闻嘉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嗓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


    梁佟应了一声,担心光线太亮会刺眼,梁佟没有开大灯,把洗手间的灯留着,朝余闻嘉走了过去。


    “上厕所?”梁佟问他。


    余闻嘉摇摇头,眼睛完全睁不开,他揪住梁佟的衣服下摆,哑声说:“我好渴,我想喝水。”


    梁佟往厨房走去,余闻嘉攥着他的衣服,跟在他身后,他走到哪儿,这小孩儿就跟到哪儿,睡得稀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跟他说话帮他倒水的不是他表哥。


    梁佟给余闻嘉倒了杯温水,把杯子送到他嘴边喂他喝水,余闻嘉闭着眼睛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水。


    厨房离洗手间有点远,那边的灯光照不到这边,厨房一片昏暗,只有一点微弱的光线,余闻嘉已经把眼睛睁开了,但还是没发现眼前的人是梁佟,刚睡醒脑子也有些混沌,分辨不出声音。


    “还喝吗?”梁佟问。


    余闻嘉抱住梁佟的腰,把脑袋靠在他的肚子上,没说话。


    “不喝了?”


    梁佟估计这小孩儿一会儿就该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他把杯子撂在桌上,刚想把余闻嘉推开,就听到一声很轻的呜咽声。


    梁佟的衣服湿了,余闻嘉揪着他的衣服,闭着眼睛紧紧抱住他的腰,啪嗒啪嗒掉眼泪。


    所有的委屈在半夜清醒过来时一下子涌上心头。


    梁佟摸了摸他的脑袋。


    余闻嘉越哭越凶,一开始只是无声地掉眼泪,后来哭得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泪一起流,全糊在了梁佟的衣服上。


    梁佟轻轻揉着他的头发,难得対小孩儿这么有耐心:“你妈一个人照顾你不容易,跟谁置气都不应该跟她置气。”


    余闻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结结巴巴的:“我、我知道,这次期中考、我肯定还拿第一。”


    这回报父母的方式多么朴实无华又简单粗暴。


    梁佟无声地笑了下,抓了抓余闻嘉柔软的头发。


    “知道他为什么那样吗?因为他嫉妒你。”梁佟耐心地哄道,“长得又漂亮,学习成绩又好,当然招坏人嫉妒了。记住了,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越那样越说明他是个失败者,只能靠诋毁别人来抬高自己。”


    梁佟说了好多话,余闻嘉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対。


    “邱哥,”余闻嘉吸了吸鼻子,“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我一直都这声音。”梁佟很从容。


    余闻嘉狠狠抱住他,闷闷地嗯了一声:“我记住你说的了。”


    后来余闻嘉哭累了,直接靠着梁佟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梁佟弯腰把他横抱起来,抱着他走进了客房,把小孩儿抱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余闻嘉嘴巴微张,人中处还挂着鼻涕,梁佟抽了张纸帮他擦了擦。这小孩儿的睫毛跟邱梦长一样,又长又密,直直地落下来,不是卷卷翘翘的那种。


    不得不说,邱梦长的家族基因是真的好,要不是这小孩儿长得漂亮,梁佟恐怕没那个耐心哄他这么久,还能忍受被糊了一身的鼻涕眼泪——


    他低头看了看衣服上那一摊不明液体,直接抬手把上衣脱掉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邱梦长的手搭在梁佟的小腹上,感觉触感光溜溜的,他一睁眼,发现梁佟上半身光着,就穿了条睡裤。


    梁佟也醒了,眯缝着眼睛说了声“早”。


    邱梦长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问:“你衣服呢?”


    “被你扒了。”梁佟张口就来。


    邱梦长笑得捏他的鼻子,“你别胡扯,我要扒也扒你的裤子。”


    “半夜被你表弟糊了鼻涕,脱了。”


    “嘉嘉?怎么回事?”


    梁佟跟他说了昨天晚上的事。


    “哭了?”邱梦长有点意外,“从来没见他哭过。”


    “委屈坏了。要不要去查一下那个跟他打架的小畜生,我找人治治他。”


    邱梦长嗤笑一声:“你是□□么你,还找人治治他。他跟同学之间的矛盾让他自己解决,我们大人没必要干涉。”


    邱梦长起床换了身衣服,“我去楼下买早饭,想吃什么?”


    梁佟是有点饿了,很认真地思考起来。


    邱梦长笑道:“算了,你别想了,你想吃的我这儿也买不到,我随便买点,总裁凑合吃吧。”


    “你不是会做饭吗?”梁佟有点想吃邱梦长做的。


    “家里没材料,来不及做。”邱梦长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以后给你做,梁总。”


    邱梦长起得早,他和梁佟都觉少,不习惯赖床,俩人起床的时候才六点半,天刚亮。


    梁佟赤膊走进洗手间洗漱,身后传来余闻嘉奶声奶气的声音:“邱哥早。”


    梁佟正在刮胡子,闻言低低地笑了声。


    还邱哥呢。


    余闻嘉揉着眼睛走进卫生间,他昨晚喝了一大杯水,一大早被尿憋醒了。


    “我洗漱呢,一会儿再进来尿。”梁佟的声音清亮,语气不那么温柔,有点凶巴巴的。


    余闻嘉刚准备解裤子,闻言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一眼,猛地一愣,两只漂亮的眼睛睁得巨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孩儿被吓坏了。


    没由来的一声吼把梁佟吓了一跳,他手猝不及防一抖,把下巴刮破了。


    第42章


    余闻嘉裤子都没脱, 被眼前的陌生男人吓得连连后退,“砰”的一声撞在了淋浴间的玻璃移门上。


    这一声撞得太实在了,梁佟顾不上下巴上的伤, 转过头去看他。


    余闻嘉跟他大眼瞪小眼, 一脸惊吓过度的样子, 小脸都吓白了。


    梁佟往脸上扑了点水,把下巴上的泡沫洗干净, 然后朝余闻嘉走了过去:“撞疼没?”


    余闻嘉惊魂未定,两只手撑在玻璃门上,整个人纹丝不动。他已经认出面前的人是谁了, 是之前穿了他哥衣服的那个人。


    “傻了?”梁佟弯腰看着他。


    余闻嘉一直没说话, 后背紧紧贴着玻璃门, 跟被吓失语了似的。


    余光瞄到梁佟下巴上有道伤口, 余闻嘉指了指他的下巴,说:“你下巴流血了。”


    梁佟回过头去照镜子,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了, 一道细细的口子,伤口不大,但是有点痛。


    他没管自己的伤, 回过头来余闻嘉:“撞哪儿了?疼吗?”


    余闻嘉缓缓摇头,反应有些迟钝, “……我哥呢?”


    “出去买早餐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


    梁佟挑了挑眉:“还记得我?”


    “你穿过我哥的衣服。”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那衣服是我送给他的。


    “哦是吗?我现在穿的衣服也是他的。”梁佟说。


    余闻嘉视线往下移,见他赤裸着上半身,无语又不失礼貌地说:“……哥哥, 我眼睛还没瞎。”


    梁佟扯了一下裤腿, “我说的是裤子。”他低笑了声,“再说了, 衣服上都是你糊的鼻涕,我怎么穿。”


    余闻嘉呆滞片刻,昨晚上的记忆噌噌蹭涌进大脑,他微微瞪大眼睛,当意识到昨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后,倏地涨红了脸。


    小孩儿脸皮薄,自尊心又强,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哭过,昨天以为是邱梦长才哭得那么不管不顾的。


    梁佟但笑不语。


    这小孩儿还挺逗。


    余闻嘉仍然紧紧地贴在玻璃门上,梗着脖子,抿嘴沉默了良久,憋出来一句:“……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梁佟彻底被逗笑了,戳了戳他的脸蛋,问:“你背上是黏了胶水了?”


    余闻嘉有点莫名其妙:“……没。”


    “我是鬼吗,至于吓得一动不动吗。”


    余闻嘉撇过脸去躲开他的指尖,语气生硬:“家里有人,邱哥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一愣,噌的转过头来,“你昨天睡在哪里的?”


    “你猜呢?”


    还用猜吗,一共两间卧室。


    余闻嘉撒丫子跑了。


    梁佟无声地笑笑,继续洗漱。他用的是邱梦长的须后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邱梦长平时都用电动剃须刀,比较省事儿,不过梁佟喜欢用手动的,剃得更干净些。刚才洗脸的时候,他看到柜子里放了一瓶须后水,就翻了一下抽屉,没想到真的翻到了手动的刮胡刀,还是未开封的。


    谁知道马失前蹄,用了那么多年的手动刮胡刀,第一次把下巴给刮破了。


    邱梦长拎着早饭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看到余闻嘉穿着小熊睡衣站在浴室门口,站得板板正正,跟罚站似的。听到动静,他往邱梦长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哀怨。


    邱梦长把早餐放在餐桌上,笑道:“杵那儿干嘛,罚站呢?”


    “邱哥,你昨天怎么没告诉我家里还有别人?”余闻嘉小脸皱巴巴,“我还以为昨天是你……”


    “告不告诉你不都一样吗。”邱梦长不以为意,“来,过来吃早饭。”


    余闻嘉站在原地没动,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们睡在一起的。”


    邱梦长没说话。


    “你在屋里藏人,不让我知道。”余闻嘉目光审视,盯贼似的盯着邱梦长。


    邱梦长想笑。


    “有个成语叫金屋藏娇。”余闻嘉又说。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睡了客房,他当然只能睡我房间了,人家比你先来。”邱梦长盛了碗粥,“赶紧过来吃早饭。”


    余闻嘉思路很清晰,脑筋转得也快:“昨天来的时候我没见到他,他本来就是睡在你房间里的。”


    “他不能睡我房间里吗?”邱梦长问。


    余闻嘉抿了抿唇。


    倒也不是。


    他就是觉得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那你昨天干嘛不告诉我。”余闻嘉拧眉,“我还以为昨天晚上是你呢……”


    敢情还纠结这个呢。


    邱梦长佯装不知,故意逗他:“昨天晚上怎么了?”


    余闻嘉又脸红了,再加上憋着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钉在原地不动,动一步他怕自己尿出来。


    梁佟打开门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余闻嘉条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从梁佟旁边穿过去,闷头走进浴室。


    邱梦长看了眼梁佟,“怎么不穿衣服?”


    “不知道在哪儿找。”


    “衣柜里随便拿一件都能穿。”邱梦长走到他面前挑了一下他的下巴,“我这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找了个小祖宗。”


    邱梦长手一顿,挑起梁佟的下巴仔细看了眼,眉头一皱:“下巴怎么破了?”


    “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刮破了。”


    “你用的手动的?”


    “嗯。”


    邱梦长端起他的下巴检查伤口,梁佟接二连三地受伤,他有些焦躁:“新刀锋利,怎么不小心点。”


    “我是被你弟那一嗓门给吓得。”


    邱梦长愣了愣,脑海里立刻想象出了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也不知道谁吓谁。”


    “我用了你的须后水。”梁佟说,“没开封的。”


    邱梦长嗯了声:“放着备用的,我平时不用手动刮胡刀。”


    难怪梁佟脸上有股淡淡的香味,邱梦长凑近了闻了闻,问:“檀香的?”


    “你自己买的还不知道么。”


    “超市里随手拿的,还挺好闻。”


    俩人想是忘了浴室里还有一位小朋友,小朋友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这俩还维持着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姿势——邱梦长用手指挑起梁佟的下巴,脸靠得很近,在闻他下巴上须后水的味道。


    而且梁佟还没穿上衣。


    余闻嘉单纯的心灵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就差当场石化。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哥会跟这个人这么要好,他从来没见他哥跟谁这么亲密过。


    小孩儿心智还没发育成熟,男女之间的感情都不见得能琢磨明白,更别说男人之间的感情了。


    邱梦长侧了下头,瞥见余闻嘉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他松开了梁佟。


    余闻嘉嘴角抽了一下:“你们在干嘛?”


    第43章


    毕竟余闻嘉年纪还小, 有些事不方便明说,一来小孩儿未必能理解,二来梁佟并不知道邱梦长那边的长辈对他交男朋友是什么想法, 万一小朋友嘴快告诉家长了, 邱梦长会很被动。


    梁佟吓唬小孩儿:“你吓得我都破相了, 你哥不得给我检查伤口吗,我要是破相了, 就让你哥赔钱。”


    “这点小伤哪儿会破相啊。”余闻嘉走去客厅拿他的书包,“你等着啊,我给你拿个创口贴。”


    余闻嘉给梁佟拿了个创口贴过来, 上面还印着卡通图案。太幼稚了, 梁佟不想往脸上贴。


    梁佟垂眸望着他递过来的创口贴, 做了三秒的思想斗争, 还是收下了。


    喜欢分享好东西是小孩儿的天性,余闻嘉脸上洋溢着喜气:“我还有派大星的,你要不要?”


    梁佟立马说:“不要。”


    “好吧, 不要就算了。”


    邱梦长看了眼手表,才六点四十五,他看着余闻嘉:“你起这么早?”


    “刚才想尿尿。”余闻嘉手里抓着牙膏牙刷, “我去刷牙了。”


    邱梦长进屋给梁佟拿衣服,梁佟跟了进来, 手里攥着小朋友给的创口贴。


    邱梦长垂眸瞥了一眼,那薄薄的一片被他捏得皱巴巴的,他笑了下:“海绵宝宝都给你捏烂了。”


    梁佟小时候没怎么看过动画片, 印象比较深的动画人物也就猫和老鼠, 他不知道创口贴上的动画人物叫海绵宝宝。


    “现在的创口贴都这么花里胡哨?”梁佟微微皱眉。


    “不花里胡哨怎么吸引小孩儿买啊。”邱梦长笑了笑,“小朋友就该用小朋友用的创口贴。”


    这话像是在影射梁佟, 梁佟抬眸看了他一眼,把创口贴塞进他手里,“你帮我贴。”


    一码归一码,虽然邱梦长很想看梁佟脸上贴海绵宝宝,但是这种创口贴太鸡肋了,不透气,又不防水,就是看起来可爱点。


    “这种创口贴不透气,别贴了。”邱梦长说。


    “贴吧。小朋友给的,收都收了,不能不贴。”


    邱梦长撕开外面一层包装,把创口贴轻轻贴在伤口处,说:“我八点就上班了,一会你能不能帮我送他去学校?”


    “他几点上学?”


    “八点半。我把车钥匙给你,你开我的车。”


    梁佟平时去哪儿都有司机接送,邱梦长担心他开车技术退化,有点放心不下:“还会开车吗?”


    梁佟嗤笑一声:“你说呢。”


    邱梦长笑了笑:“会开就行,路上小心点。”


    “你怎么去医院?”梁佟为他。


    “我搭地铁。”邱梦长从衣柜里找了件黑色卫衣,递给他,“穿这件?”


    “这么嫩。”梁佟接过衣服,“怎么平时从没见你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


    “我都31了,再穿这种衣服不是装嫩么。”


    梁佟很年轻,穿这个正好。换成普通人,他这个年纪还是刚出大学没两年的小鲜肉呢,邱梦长很喜欢看他穿这种带着点学生气的衣服。


    其实这种休闲风的衣服梁佟平时穿得比邱梦长还少,卫衣基本没穿过。


    邱梦长帮梁佟把卫衣套了上去,又给他找了条宽松的牛仔裤。梁佟低头扣皮带,说:“我一会要用下电脑。”


    “电脑在书房里。”


    吃早饭的时候,邱梦长对余闻嘉说:“我一会儿就去医院了,等会梁佟哥哥送你去学校。”


    余闻嘉咬着包子哦了一声。


    梁佟正在书房处理工作,结束后他合上电脑,往旁边的矮桌上看了一眼。这房子里的其他房间都不大,但是书房十分宽敞,书柜里塞满了医学方面的专业书。矮桌上放着拼了一半的乐高,这么久了,邱梦长才拼完底座和树干。


    梁佟拿起桌上的成品图看了眼,是一座树屋,成品看起来比较有感觉,温馨又有点梦幻。


    八点十分,梁佟带余闻嘉出发去学校,余闻嘉坐在后座,时不时地瞄几眼后视镜。


    梁佟话少,不爱搭理小孩儿,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他早发现小孩儿一直偷看后视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老看我干什么。”


    小孩儿梗着脖子看向窗外,不承认:“没看。”


    “小孩子怎么能撒谎。”梁佟幽幽道。


    余闻嘉耳朵尖微微泛红,转过头来:“昨天晚上真的是你吗?”


    “嗯,有什么问题吗。”


    “邱哥什么都跟你说了?”


    “说了。看不出来你还会打架呢,谁赢了?”


    “没谁赢,班长把老师喊来了。”余闻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我哥跟你关系真好。”


    梁佟挑了下眉:“你哥身边还有跟他关系这么好的人吗?”


    余闻嘉挠了挠脸蛋,“我不知道。”


    梁佟看着前方,悠然地开口:“现在应该知道了,我才是那个跟他关系最好的人。”


    梁佟跟着导航开到了学校门口,他找了个空地,把车停了下来,校门口被校车和家长的私家车堵得水泄不通,学生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地走进学校。


    梁佟下了车,把余闻嘉的书包拎在手里,单手把他抱下了车。


    余闻嘉盯着他下巴上的创口贴看了又看,嘿嘿笑了两声:“我的创口贴好看吧。”


    梁佟偏头看了他一眼,小孩儿的表情好嘚瑟。


    “几年级了?”梁佟问他。


    “四年级。”


    余闻嘉虽然长得帅,但是个子比起同龄人实在是矮了点,又瘦,抱在手里一点重量都没有,梁佟嗤笑一声:“四年级才长这么点个儿,多喝点牛奶。”


    余闻嘉最烦别人提这个,气得要死,瞬间炸毛:“我骨龄比同龄人小!”


    梁佟挑眉:“是吗?你还懂骨龄。”


    他当然不懂,是刘毓告诉他的。


    余闻嘉小时候体质不好,经常生病,一病就没胃口,不吃东西营养跟不上,跟同龄的小孩儿比,看起来实在是太幼了,后来刘毓带他去测过骨龄,果然比实际年龄小。


    他这样的,发育会比较晚,但邱梦长家族基因好,他姑刘毓个子就不矮,余闻嘉他爸自不必说,军人出身,身高直逼一米九,遗传基因摆在那,余闻嘉迟早会长高。


    梁佟把余闻嘉抱到地上,把书包递给他,“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还记着吗?”


    余闻嘉背上书包,点点头。


    “记得就好,别把那种人当回事。”梁佟问他:“晚上我来接你,要不要?”


    余闻嘉仰头看他,有些迟疑地点头:“……要。”


    梁佟勾起嘴角:“这么给面子。”


    余闻嘉低下脑袋,嘟囔道:“……你是好人。”


    多么朴实的夸赞。


    梁佟很受用。


    梁佟陪着余闻嘉往校门口走去,余闻嘉脚步倏地一顿,停在原地,梁佟低头看了他一眼。


    余闻嘉看起来很高兴,脸上泛起了红光。


    梁佟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


    人群中有个高挑的身影,披肩卷发,一身米色长裙。


    刘毓在人流中四处张望,一回头跟余闻嘉四目相接,她蓦地笑了,快步朝这边走来。


    刘毓走近了才注意到余闻嘉身边站着的不是邱梦长,她愣了愣,一眼注意到梁佟脑袋上的伤,惊讶道:“你的头怎么了?”


    “受了点伤。”


    “怎么弄的?伤得严重吗?”


    “还好,不是很严重。”


    “怎么是你送嘉嘉过来的?”


    “邱哥去上班了。”余闻嘉说。


    刘毓有点没搞明白情况,她问梁佟:“是梦长让你送嘉嘉过来的?”


    “对,他八点上班,来不及。”


    刘毓笑了下:“他也真是的,来不及就跟我说啊,怎么还麻烦你。”


    “我昨天正好在他家借宿。”


    刘毓表情微变,点了点头:“这样啊,真是麻烦你了。”


    余闻嘉嘟着嘴:“老妈你怎么过来了。”


    “还气呢?”刘毓揉他的脑袋,“就为你,昨天我一晚上没睡好。”


    “没气。”余闻嘉闷闷道,“对不起。”


    刘毓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屁股,“去上课吧。老妈要去上班了。”


    “噢。”余闻嘉松开她妈,“老妈,今天放学不用来接我,哥哥接我。”


    “你还要在你哥家住一晚哪?不要我这个妈了?”


    “这个哥哥。”余闻嘉用大拇指指了指梁佟。


    刘毓一愣:“说什么呢你,别给人家添麻烦。”


    “我都跟他说好啦。”


    “什么?”


    梁佟说:“刘老师,我会把嘉嘉安全送到家的。”


    刘毓是大学老师,有时候晚上要留校看学生晚自习,一般这种情况,她都让保姆去接余闻嘉放学。


    刘毓虽然雇了保姆,但余闻嘉的衣食起居都是刘毓亲自照料,实在抽不出空,才会让保姆照顾余闻嘉。她想尽可能多地陪伴在余闻嘉身边。


    她今天正好要留校,没办法准点下班。


    刘毓神情为难:“这也太麻烦你了。”


    梁佟摇头:“不会。”


    “我进去啦?”余闻嘉说。


    刘毓挥挥手:“去吧去吧。”


    梁佟把邱梦长的车开去了医院,之后联系司机来医院来接他。


    梁佟下巴上的海绵宝宝创口贴实在很瞩目,惹得司机频频看向后视镜。


    “有这么好看吗?”梁佟冷不丁问了一句。


    司机立马收回目光,咳嗽了一声:“抱歉,梁总。”


    梁佟给邱梦长发了条微信:[车停在你们地下车库了,车位号是D24]


    邱梦长没回消息,大概在忙。


    司机把车停在车库,梁佟直接从私人电梯上楼,能避开员工,但是避不开秘书和助理。


    下午还要去接余闻嘉小朋友,不管怎样,这创口贴都得贴到晚上才能撕。


    艾希礼跟在梁佟旁边,胳膊底下夹着文件,低头浅笑:“梁总,谈了恋爱,越变越年轻了。”


    梁佟坐进办公椅里,艾希礼给他递了份文件。


    “梁总,这是生日宴的邀请名单,您过目一下。”


    梁佟翻开名单。


    “这是以前老梁总定的名单,现在恐怕需要删改。”


    这种生日宴一般都不是为了过生日,就是个维系商业关系、巩固生意合作的场合。


    手机铃声响起,他划了一下手机屏幕,把手机举到耳边。


    “回公司了?”邱梦长低哑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梁佟嗯了声,垂眸扫着名单上的名字。


    “创口贴撕掉没?”邱梦长问。


    “没。”


    “都说了不透气,赶紧撕了。”


    梁佟很倔强:“不贴着,怎么让我显年轻。”


    艾希礼知道自己被内涵了,抿嘴笑了笑。


    邱梦长低低地笑了声:“你以为你多大年纪,小鲜肉一条。”


    第44章


    不看虚岁, 梁佟其实也才二十六,跟邱梦长这个年过三十的大龄青年比起来,确实是个小鲜肉。


    梁小鲜肉开口了:“是小鲜肉就该用小鲜肉用的创口贴。”


    邱梦长被他逗乐了, 心道怎么那么可爱, 刚认识的时候明明看上去那么高高在上。


    邱梦长忙, 跟梁佟没说两句就挂了电话,他早上来医院后手里的工作就没停过,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给梁佟打的这通电话。


    邱梦长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还低头看着手机,黄大夫瞧见了,端着茶杯调侃道:“梦长啊, 最近看手机的频率很高啊, 以前一天都不见得你拿一回手机, 这是有情况了?”


    张子翼结束实习已经回学校了, 开始准备复习考研,办公室少了一个能叭叭的人,都没人应和着一块儿打趣邱梦长, 黄大夫还有点不习惯。


    邱梦长嗯了声,没想瞒着:“有情况了。”


    他回得那么干脆,黄大夫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有情况了?!我问的是那个情况喔, 你别瞎搞喔。”


    邱梦长笑了:“您问哪个‘情况’?”


    “谈对象啊!”


    “啊,我说的也是这个‘情况’啊。”


    黄大夫盖上杯盖, 坐直了身子,颇为意外:“所以是真的?你谈对象了?”


    “嗯,谈了, 前不久刚在一起。”


    黄大夫欣慰摇头:“可算有人把你给收了, 我太太上回来医院给我送饭,见了你一回, 天天跟我叨叨想把她小姐妹介绍给你,我才不做这讨人嫌的事儿,这下回去总算能堵上她的嘴了。”


    “怎么认识的?”黄大夫开始八卦,“别人介绍的?”


    邱梦长说:“自由恋爱。”


    “自由恋爱好啊,这年头,社畜能自由恋爱的不多了,尤其是咱干医生的,哪儿有时间谈恋爱啊,天天在跟前晃悠的不是病人就是大夫。”黄大夫放下杯子站起来,“走了,查房去了。今天有手术吗?”


    “有,下午一台。”


    今天这台手术是赵晓阳的,邱梦长查房的时候跟他叮嘱了一下手术前的注意事项。


    赵晓阳的妈妈看起来比他还紧张,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眼下的黑眼圈很重。


    余菲菲上个礼拜做手术转到重症监护室去了,赵晓阳不了解情况,已经三天没在病房见到她,有点心焦:“邱大夫,3号床的人呢?她不是去做手术了吗,为什么还没回来?”


    邱梦长看他一眼:“余菲菲?”


    赵晓阳点点头。


    “她现在在重症监护室,等情况稳定了才能出来。”


    赵晓阳心头一紧:“手术没成功吗?”


    “手术成功了也要在重症监护室至少观察一个礼拜。”


    赵晓阳松了口气,面露喜色:“所以手术成功了?”


    邱梦长不由得笑了下:“这么关心她,之前不还跟我申请想换个病房吗,嫌人家太吵。”


    赵晓阳眼睛看向别处,嘟囔道:“本来就吵。”


    “行了,我出去了。记得好好休息,不用焦虑,保持平常心。”


    梁佟把生日宴的邀请名单合上,推回到艾希礼面前,“重新拟一份新的名单给我。”


    “好的。”艾希礼拿起名单,“需要把邱大夫添进去吗?”


    梁佟抬起眼看她。


    艾希礼深知这种宴会就是生意场上的交际场所,没多少人是正儿八经来给梁佟过生日的,除了梁家的亲朋好友,能被邀请的必然都是业内翘楚和高官政要,借着生日宴跟寰厦集团加深合作关系,顺便结识一些其他有发展空间的企业。


    说是生日宴,其实就是逢场作戏的舞台。


    梁佟这么看重邱梦长,未必会想让他参加这种宴会。


    梁佟沉默数秒,说:“添进去。”


    “好。”


    “再添两个。”梁佟又说。


    “您说。”


    梁佟在便签纸上写下黄旸和钟言的名字。


    艾希礼拿起来看了眼,“这是……邱大夫的朋友?”


    “嗯。”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安排好的。”


    艾希礼看了下备忘本,“对了梁总,今天晚上跟煜扬公司的饭局取消了。”


    “怎么回事?”


    “煜扬被收购了,总裁换人了。”


    梁佟皱眉:“什么?”


    寰厦上个月刚在明市买下一块地皮,打算开发旅游度假村,那片地皮前面还有一小片枫树林,本来隔湖相望还算一道漂亮的风景线,结果没想到寰厦前脚刚买完那块地,那片枫树林后脚就被煜扬低价收购。


    随后业内传出风声,煜扬准备掘掉那片枫树林,开发新项目,不管新项目是什么,搁在那都会影响度假村项目后续的发展。


    寰厦集团是业内霸主,对方笃定寰厦为了新项目会把这片枫树林也一并买了。低价收购那片树林,就是为了高价再转出去。


    梁佟今天的饭局,就是为了商谈这笔合同。


    本来这种小公司的交易根本用不着梁佟亲自出面,但对方出价太高,高到离谱,并不是寰厦买不起这块地,而是梁佟还在考量买下这块地到底值不值,一切还要等他面见对方之后才能决策。


    正巧他也想见见是哪个想钱想疯了的小老板,想出这么阴的捞钱手段。


    没想到人还没见到,煜扬先易主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梁佟拨通内线电话:“周源,进来一趟。”


    周源推门进来后,梁佟头也不抬地问:“煜扬的新总裁叫什么名字?”


    周源早就准备好了资料,他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梁佟:“这里是我整理的资料。”


    梁佟翻开资料,眉心微蹙,盯着纸张最上方的名字喃喃道:“时知连……”


    这个名字他有点眼熟。


    材料翻到后页,果不其然,是以前跟寰厦合作过的公司法人,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广告公司。


    梁佟记得那个项目还是他经手的,那个时候他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寰厦内部大换血,常年合作的广告公司也换了,梁佟考察了几十家广告公司,在一众老牌公司中挑中了这家刚成立没几年的新公司。


    当然,该公司后来给寰厦创造的效益也并没有辜负梁佟的期望。


    一经敲定的广告公司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以后一般都会常年合作,可是后来这个公司没两年就被收购了,跟寰厦的合作到第二年也终止了。


    梁佟合上资料,说:“让艾希礼安排一下,想办法联系到这位新总裁,另外约个饭局。”


    “好的。”


    下午去接余闻嘉的时候,梁佟特意从车库挑了一辆特别骚包的超跑,这车放在市区开有点浪费,还惹人注目。


    不过梁佟的目的就是为了引人注意,不然谁开这车。


    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毫不意外地被学生和学生家长围观了,就连维持秩序的保安都频频侧目。


    梁佟还是穿的早上那件黑色卫衣,下巴上贴着余闻嘉给他的“海绵宝宝”。


    要是再骚包些,梁佟还得往脸上戴个墨镜,但是他实在不想显得自己过于十三点,就在下车前把墨镜给摘了。


    为了避免校门口拥堵,不同年级的学生放学时间有时差,一到三年级准点放学,四到六年级晚十分钟。


    到点了,高年级的学生一窝蜂涌出来,无一不被停在路旁的那辆酷炫跑车吸引住目光。


    余闻嘉背着书包从里面走出来,瘦瘦小小的一只,长得还没旁边的女生高,小朋友们一水的浅蓝色校服,要不是余闻嘉颜值出众,梁佟差点没找着他人。


    余闻嘉四处张望,本来还在寻找梁佟的身影,结果也被跑车吸引了,都没注意到跑车旁边站着的人。余闻嘉看了几秒就把脑袋转到别处去了,继续搜寻梁佟的身影。他以为梁佟还是开的他哥那辆雷克萨斯SUV,所以根本没细看跑车的主人。


    梁佟心想我长得有这么路人吗,那么大两只眼睛摆在那看的吗,这都能直接无视。


    找不着人余闻嘉有点着急了,拧着眉随着人流往外走,一张小脸垮的。


    “哇塞,好酷的车啊。”余闻嘉旁边的男生用力地拽拽他的衣服,“余闻嘉你看到没,哇哇哇太帅了,走走走,我们过去看看。”


    余闻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被旁边的同学拉着走,不知不觉就被拉到了跑车附近。


    “这么大的眼睛,安在脸上看的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余闻嘉猛地抬头,懵了两秒,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余闻嘉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变为惊喜:“你来了!”


    “来半天了。”梁佟用手指抵了一下他的脑门,“都往我这看了,还没看到我。”


    余闻嘉的目光落向梁佟身后的车,又“啊”了一声:“你的车!”


    梁佟把他的书包拎了过来。


    “好帅啊!”余闻嘉仰头看着梁佟。


    梁佟挑了下眉:“车还是我?”


    余闻嘉傻笑了一声,难得坦率一回:“还是你更帅一点。”


    这话听得梁佟心情大好,张嘴就道:“这车送你好不好?”


    余闻嘉愣住了:“啊……?”


    余闻嘉身后跟了不少同学,都是一波一起出来的,包括跟他打架的那个男孩。他旁边的男同学拉拉他的袖子,低声问:“你爸爸?”


    余闻嘉摇头。


    梁佟早就注意到余闻嘉身后那个表情难看的男生了,只有跟他关系不好的同学,才会露出那种欠收拾的表情,而且那孩子额头上有伤,估计是跟余闻嘉打架弄的。


    梁佟把余闻嘉拉到自己身边,对着那帮小朋友说:“嘉嘉爸爸很忙的,哪有空亲自来接他。”


    那男生又问余闻嘉:“你家还有司机!”


    梁佟面上微笑,心里呕血。


    “哇塞,余闻嘉你家里这么有钱?你爸爸干啥的呀!”


    余闻嘉头昏脑涨的,老老实实道:“军人。”


    一众小男孩滋哇乱叫起来:“我靠……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我靠我靠好牛啊。”


    第45章


    余闻嘉本来就是个不太爱出风头的人, 他性子孤傲,平时独来独往,班里跟他走得近的同学很少, 他也不太爱跟其他人说他家里的事。


    平时不声不响一乖孩子, 被惹急了也会跟人打架, 战斗力还不低,人家额头受了点伤, 他自个倒是完好无损。


    余闻嘉不喜欢受人关注的感觉,他有点烦了,催促梁佟:“哥哥, 我们走吧。”


    虽然不想回应同学们的议论, 余闻嘉还是礼貌地跟他们说了“拜拜”。


    “我走了, 明天见。”余闻嘉机械地说。


    同学们七嘴八舌道:“拜拜拜拜!”


    余闻嘉坐进副驾驶座, 他从来没做过这么小的车,连车门开起来都那么炫酷。


    余闻嘉忽然笑了一声:“你成我家司机了。”


    “你爸爸雇不起我。”梁佟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刚刚在你后边、脑门上鼓了个大包的是跟你打架的那个人吗?”


    余闻嘉点了点头:“嗯。”


    梁佟挑了挑眉:“战斗力可以。”


    “那是他自己撞的!不是我弄的。他自己没站稳,撞到黑板上了。”


    “你伤着没?”


    那小孩儿看起来高高壮壮的, 光吨位上就碾压余闻嘉了。


    余闻嘉摇头:“没有。”


    当时班主任来得很及时,那场架没打得起来。


    小孩儿坐在旁边,梁佟不敢把车开得太快, 而且这片儿靠近市区,也没办法提速, 他头一次开跑车开得这么憋屈。


    这车就是个花瓶,只能用来撑撑场子。


    余闻嘉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心情特别明朗, 满足感爆棚。他从小就崇拜两个男人, 一个是他爸,一个是邱梦长, 现在这个崇拜名单里又多了一个人。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余闻嘉问梁佟。


    梁佟欠嗖嗖的:“这是我隐私。”


    余闻嘉哼了一声:“我回头问我哥去。对了,我哥呢?他是不是还在上班呀?”


    梁佟嗯了一声,他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余闻嘉:“你哥以前有给你找过嫂子吗?”


    “当然没有啦,我哥又没结过婚!”


    “我说的是准嫂子。”


    余闻嘉摇摇头:“没有。”


    “你哥没谈过恋爱?”


    “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我妈说他工作太忙,没时间谈恋爱。”


    梁佟笑笑:“是吗。”


    看样子邱梦长的家人应该还不知道他的性取向。


    “你谈恋爱了吗?”余闻嘉还挺八卦。


    “不告诉你。”


    余闻嘉一脸不高兴:“什么都不告诉我,不说拉倒。”


    梁佟把余闻嘉送到了小区门口,门卫看傻了,见过有钱业主的豪车,但是这么拉风的跑车还是头一回见识到。


    小区不让非业主的车辆随意进出,梁佟只能把车停在外面。


    同一栋楼里认识余闻嘉的阿姨,看见他被一个开豪车的陌生男子带着往小区里走,停下来问:“嘉嘉,今天不是妈妈接你放学的呀?”


    “我妈妈加班。”


    “那这是谁呀?”


    “我表哥的朋友。”


    “我说怎么从来没见过呢……那你赶紧回家吃晚饭吧,阿姨走了啊。”


    “阿姨再见。”


    梁佟把人送上楼,在电梯里问余闻嘉:“晚饭吃什么?家里有人做饭吗?”


    “保姆阿姨会做的。”


    走到家门口,余闻嘉打开了指纹门锁,屋里的灯亮着,厨房里传来忙碌的动静。


    “嘉嘉回来了?”保姆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余闻嘉应了一声,问梁佟:“你要在我家吃饭吗?”


    “不了,我还有事。”


    “什么事啊?”余闻嘉很想让梁佟留下来。


    “回去上班。”


    “啊?你怎么还要回去上班啊?”


    梁佟笑了声,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因为我是老板。”


    “你是不是很有钱啊?”


    “还行。”梁佟拍拍他的下巴,“我走了,你进去吧。”


    “你等等。”余闻嘉说着跑进了卧室,把书包往书桌上一扔,从抽屉翻出了一部手机,他有手机,但平时基本不用,他不爱线上聊天,也不喜欢玩游戏,手机对他而言就是一块废铁。


    梁佟在门口等了会,余闻嘉捧着手机从屋里跑出来,喘着气道:“我们加微信吧,这样我想找你玩的时候可以直接在微信上找你。”


    “我平时很忙,没空陪你玩。”嘴上这么说,梁佟还是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余闻嘉把手机开机,等待数十秒,打开到微信界面,说:“我怕以后找不到你人。”


    “找你哥就能找到我。”梁佟把微信打开,给余闻嘉扫了一下。


    梁佟把自己的名字打出来给余闻嘉看,余闻嘉备注好,笑了笑,说:“我叫余闻嘉。”


    梁佟嗯了声:“我知道。行了,我走了。”


    “拜拜,梁佟。”


    走出小区,梁佟坐进了车里,拿手机给邱梦长发了条微信,问他在干什么。过了三分钟邱梦长也没有回复,梁佟直接开车去了公司。


    回公司后,梁佟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开了一场临时视频会议。


    会议开完已经八点半了,梁佟看了眼手机,发现微信置顶一栏还是空白一片。


    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出了邹鸣的名字。


    梁佟拿起手机:“什么事?”


    “哥,我需要你,你快来。”邹鸣说话的背景音特别吵,他不得不拔高了嗓门。


    梁佟微微皱眉:“怎么了?”


    “我在酒吧,出了点事,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说清楚点。”


    “刚刚在酒吧有人找我喝酒,喝了没一会,有个男的来找茬,说我泡他对象,我朋友帮我骂了两句,那人就对我朋友动手,我就跟他打起来了。”


    “你受伤没有?”


    “没有。”


    “谁先动的手?”


    “对方。”


    “这种事找我干什么,打电话报警。”


    “不能报警!”邹鸣有点着急,“被我爸知道我就惨了,他肯定不愿意让我在这呆着了,肯定会让我回法国,我还不想回去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朋友呢,人怎么样?”


    “人没怎么样,就是砸了好多酒,现在酒吧老板不让我们走。”


    梁佟把通话切换到免提模式,手机搁在桌上,问:“哪个酒吧?”


    “BLUENESS。”


    梁佟刚拿起水杯,闻言手一顿,“gay吧?”


    “啊。”


    “你一个直男去gay吧干什么?”


    “被我朋友忽悠过来的,我进来才发现不对劲。”


    梁佟漫不经心地笑笑:“发现不对劲还跟人喝酒,你这接受能力够强的啊。”


    邹鸣笑了笑:“哥,你别说,这gay吧帅哥还挺多的,男的长得比女的还漂亮。”


    邹鸣是直男,但他不恐同,刚刚他意识到自己进了gay吧,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并没有觉得反感,想着反正来都来了,那就接受一下新事物,见识一下新世界。


    他长得英俊,一进去就被不少人盯上了,找他喝酒的很多,他也没表现出抗拒,反正就是喝酒聊天,又不会吃亏。人家想约,他就直接拒绝,说得明明白白,喝酒可以,但是不约。


    没想到喝酒也能喝出事来。


    “哥,你来救我么?”邹鸣可怜兮兮的,“我不想被我爸遣送回国。”


    “地址发我,我一会过来。”


    “好!我等你!”


    梁佟点开微信,邱梦长还是没回消息,这么久都没回,估计一直在做手术。


    梁佟给他发了条语音:“忙完了回我消息。”


    梁佟自己开车去了酒吧,他把车停在门口的停车位上,按下车窗往酒吧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拿出手机拨通邹鸣的电话。


    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坐在拉风的跑车里,很难不引起路人的注意。


    电话没打通,有人敲了敲车窗,梁佟侧头看了一眼。


    “一个人吗?”来搭讪的是个长得挺英俊的男人,面相成熟,气质斯文,看上去年纪不小。这人对自己的颜值有着清晰的认知,如果外形上没点资本,他也不会轻易在大马路上跟一个开超跑的小帅哥搭讪。


    梁佟没说话,低头看手机。


    “一起进去喝一杯?”


    “不用。”梁佟下了车,径直往酒吧的方向走。


    那人跟了上来,低声问:“有约了?”


    他走在梁佟旁边,靠得有些近,梁佟不由得皱眉:“离我远点。”


    酒吧内部很大,邹鸣他们那边闹得再凶,也没影响到其他狂欢的客人。邹鸣在的那个吧台,地上一片狼藉,都是被砸碎的酒瓶,遇到这种情况酒吧老板也不愿意报警,警察来了影响生意。主要是这一地的酒,得有人买单。


    邹鸣正在跟梁佟打电话:“哥,我在A区,你进来了往左边走。”


    梁佟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邹鸣眼睛一亮,冲他挥手:“哥,这边!”


    梁佟挂断电话走了过来。


    “哪位是老板?”梁佟问。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开口道:“我是负责人。”


    梁佟嗯了声:“地上的酒,估一下价。”


    对方会错了意:“您要全额赔?”


    梁佟看了她一眼:“我们只赔一半。”


    “另一半难道要我赔?”跟邹鸣起冲突的人从人群里冒了出来。


    邹鸣的朋友高声道:“不然呢?没让你全赔就不错了,要不要调监控看看,是谁先动的手?”


    酒吧负责人说:“先生,那一半理应您赔,如果您不配合赔偿我们的损失,我们只能报警了。”


    对方自知不占理,噤了声。


    酒吧负责人吩咐酒保来估价,邹鸣重新找了个卡座,让梁佟小坐一会儿。


    “哥,谢谢你来救我。”邹鸣哭丧着一张脸,有点郁闷,“酒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的。”


    梁佟轻笑一声:“还给我?你的老婆本得攒到猴年马月去?”


    “不攒了。”


    邹鸣的朋友噗嗤笑了一声:“你还知道老婆本啊?”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五官很青涩。


    “忘了介绍了。”邹鸣说,“这是仇英,我朋友。”


    梁佟看仇英一眼:“你带他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对方干笑了一声:“带他见见新世界嘛。”


    梁佟在心底笑了一声,心道你是想带他看新世界,还是想看看能不能掰弯他。


    “你多大了?”梁佟问。


    “20。”


    “还在上学?”


    “嗯。”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总是不经意地落在邹鸣身上,也就邹鸣这个直男,没看出来人家对他有意思。


    邹鸣插嘴道:“他可厉害了,才20就读研究生了!”


    梁佟莫名其妙提了一句:“邹鸣过几个月就要回法国。”


    仇英愣住了,表情发怔地看着邹鸣:“是吗?”


    “是啊,今天如果我哥不来救我,我说不定明天就被我爸赶回法国了。”


    仇英哦了一声,低头玩手机,不说话了。


    “怎么了?”邹鸣亲昵地搂住他的肩膀,勾了勾嘴角,“舍不得我啊?”


    “大鸟哥,再强调一遍,我是gay,离我太近你很危险。”


    梁佟笑了,眼神玩味:“大鸟哥?”


    “啊呀,你想哪儿去了!大鸟是我名字的延伸义,看不出来吗?哥,你思想不纯洁。”


    “都成年人了,谁思想还纯洁。”仇英嘀咕了一句。


    说话间,有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了过来,一脸歉疚地看着邹鸣:“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他就是刚才跟邹鸣喝酒的人,那个找邹鸣茬的是他的前男友。


    “我没想到他也在这,我跟他分了都小半年了,没想到他还那么神经病,对不起啊。”


    邹鸣说:“这也不怪你啊,你道歉干嘛。”


    对方叹了口气:“总之对不起了,今天你们喝什么,我来请客。”


    “不用了,真的,没必要。”


    他前脚刚过来,他前男友后脚就跟来了:“你又来找他?”


    “你有病吧?咱俩分手多久了你心里没数?”他推开他前男友,“有病去治病,别在这碍眼。”


    两个人你推我拽,纠缠着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邱梦长刚做完手术,魂被抽去了一半,他洗了澡就在更衣室的长椅上躺下了。


    赵晓阳这台手术完成的时间远远大于预计的时间,邱梦长闭上眼,仿佛还能看到从手术室里出来,赵晓阳他妈见到他时,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黄大夫也刚做完手术,他从门外走了进来,开口时嗓子都是哑的:“我勒个去,你下午那台手术做到现在?”


    邱梦长睁开了眼睛:“你也还没回家呢。”


    “别提了,刚要下班,就来了个急诊,我到现在一口热乎饭还没吃上,饿死我了。”


    邱梦长打开手机,点开了梁佟发来的语音。他给梁佟回了消息,但是梁佟没有回复,他想了想,直接给梁佟打了通视频电话。


    他太累了,累到只想看一看梁佟的脸,哪怕一秒也行。


    梁佟去洗手间了,手机忘在了桌上,邹鸣去吧台点酒,仇英本来在看手机,余光扫到桌上的手机在闪,他抬了下头。


    他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转头叫住邹鸣:“大鸟哥,有人给你哥打电话。”


    “谁啊?”邹鸣伸手,打算把手机给梁佟拿去。


    仇英伸长胳膊把手机递过去的时候,没坐稳,手一滑不小心点到了接通键。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镜头正好对着舞池,仇英感觉手里的手机没再震了,才发现他已经把电话接通了。


    “我靠,点错了!”


    黄大夫正从柜子里拿衣服,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音乐声,吓得手一抖,他回头看邱梦长:“看什么呢这么大声音,吓我一跳。”


    仇英讨厌接电话,更别说帮别人接电话,他手忙脚乱地滑动屏幕想挂掉电话。


    邱梦长在电话这头看着,看到屏幕里出现了一张五官青涩又模糊不清的脸。


    三秒后,屏幕一黑,对面挂了。


    第46章


    仇英顿时觉得手里的手机特别烫手, 赶忙搁在桌上,“鸟哥,怎么办, 我不小心把电话挂掉了。”


    邹鸣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问:“谁打来的?”


    “备注是‘医生’。”仇英不明情况, 关心道:“你哥生病了?”


    “医生?”邹鸣凑过来看了一眼,这备注让他很快联想到了某位医生, 看到屏幕上的通话记录,他有点讶异:“怎么还是视频电话?”


    “我刚刚还手滑按到接通了。


    邹鸣问他:“你看到他的脸了?”


    “没有,刚接通我就挂了。这医生怎么大晚上的打视频电话过来啊。”


    “想我哥了呗。”邹鸣笑得意味不明。


    “啊?”


    “可惜你没看到脸, 这医生——”邹鸣顿了顿, 挑眉道:“长得特别帅。”


    仇英从刚才开始情绪就有点低落, 邹鸣这话又触到了他敏感的神经:“帅不帅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你不就喜欢帅哥吗。”


    说话间, 梁佟已经回来了,仇英主动认错:“不好意思啊哥,刚刚不小心把你的电话挂掉了, 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手滑了。”


    梁佟目光落向桌上的手机,邹鸣在一旁说:“哥, 你赶紧回个电话吧,这电话是你的医生打来的。”


    邹鸣特意加重了“医生”两个字的读音。


    梁佟拿起手机, 发现邱梦长打的还是视频电话。


    屏幕上显示通话时间4秒,梁佟偏头看向仇英:“你接电话了?”


    仇英赶紧解释:“我是不小心滑到的,马上就挂掉了, 真的不好意思啊……”


    邱梦长坐在更衣室长椅上, 沉默不语地看着手机屏幕。在他情绪翻涌的三分钟内,他没有给梁佟回拨电话, 只是静静地端坐着。


    梁佟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邱梦长接通电话,背景音还是那么喧闹。


    “下班了?”梁佟问他,“刚刚去洗手间了,没带手机。”


    “你在哪?”


    “酒吧。”


    酒保已经给砸坏了的酒估完价,负责人带着账单找了过来。


    “先生,这是我们核算出来的账单,您过目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麻烦在账单上签个名。嗯……您是现金还是扫码?”


    梁佟対电话那头的邱梦长说:“等我一会。”


    他拿过账单扫了两眼,仇英拿出手机対着账单拍了张照。


    梁佟给负责人递了张卡,“刷卡。”


    “刷卡的话,能麻烦您跟我去一趟柜台吗?”


    梁佟把卡交给邹鸣,“你去。”


    梁佟继续跟邱梦长通话:“喂。”


    “你去酒吧干什么?”


    “我弟在酒吧跟人打了架,我来帮他擦屁股。”梁佟眉梢一挑,“怎么,你以为我来玩儿的?”


    “刚才接电话的是谁?”


    “我弟朋友。”


    “你在同性恋酒吧?”


    邱梦长问这话的时候刚巧有个男的端着酒杯来跟梁佟搭讪:“帅哥怎么头破了?被人砸的?”


    梁佟没搭理这人,继续跟邱梦长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在同性恋酒吧?”


    “舞池里全是男的。”


    梁佟笑了声:“就那么几秒,你看到这么多东西?”


    来搭讪的男人耐心地等着梁佟,梁佟戴眼镜的时候跟不戴眼镜的时候气质不太一样,多数时刻他的眼神是很冷的,会给人很浓重的距离感,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戴上眼镜,薄薄的镜片挡住凌厉的双眸,削弱了他眉眼间的冷感,气质变得很斯文,还平添了几分禁欲的气息。


    加上他谈吐不凡,从头到脚一身的奢侈品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块镀了金的香饽饽。


    路人跟梁佟搭讪的话刚才全落进邱梦长的耳里了,他很冷静地爆了句粗:“让你旁边的人滚蛋。”


    梁佟一怔,没想到邱梦长还有脾气这么暴的时刻,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搭讪的人,那人眯着眼睛绅士地一笑:“不着急,等你。”


    “别等了,不约。”


    “不约没事儿啊,一块喝杯酒嘛,就当认识个新朋友。”


    邹鸣刷完卡刚过来,热心地把那位搭讪的男士往外推:“不约就是不约酒,不是不约炮,不会这个都听不明白吧?这位大哥你不要打扰别人跟男朋友打电话啊。”


    仇英吃了一惊,目光向梁佟凝聚。


    “有主了?”那人啧了一声,举了下酒杯,“打扰了啊,抱歉。”


    “人已经滚了。”梁佟対邱梦长说。


    邱梦长嗯了声:“早点回去休息。”


    “给我打视频电话干什么?”


    “想看我男朋友的脸。”


    “一会儿给你看真人的。什么时候下班?”


    “今天值班,睡医院。”


    “饿吗?晚饭吃了没?”


    “还没。”


    “一会我来找你。”


    “一会是多久?”


    梁佟低头看了眼腕表,“现在过去大概半小时吧。”


    “我现在就想看你的脸,我想跟你视频。”


    邱梦长从小到大独立惯了,非常潇洒,结果谈了个恋爱人变黏糊了,黏起人来还挺难让人招架,还会浅浅地撒一下娇。


    “酒吧太吵了。”梁佟说,“那么黑,你也看不清我的脸。”


    “出去打。”


    梁佟忍住笑意:“知道了。我一会打给你。”


    邱梦长挂断电话,身后的黄大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他肉麻坏了:“哎哟,梦长你这谈起恋爱来也挺要命的,这么黏糊呢。你看我这一身鸡皮疙瘩……”


    邱梦长笑了笑没说话。


    黄大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果然之前是没遇到合适的,一遇到合适的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了,感情啊,还得看缘分。”


    梁佟准备要走,邹鸣也站了起来:“球球,我也走了。”


    球球?


    梁佟看了邹鸣一眼,方才意识到“球球”是邹鸣対仇英的称呼。


    “你这么早就走?”


    邹鸣面露倦色:“不想在这呆了,有点累了。”


    “那我也走吧。”


    梁佟问他们:“你们怎么回去?”


    邹鸣说:“我先打的送他回学校,再回家。”


    梁佟哼笑了一声:“20岁的研究生了,还要你打的送回学校。”


    这话里的意味很明显,包括之前梁佟提的那句“邹鸣几个月后就要回法国”,仇英知道这话是対他说的,在提醒他。


    梁佟看得很明白,但是邹鸣看不明白。


    “20岁怎么啦?”邹鸣一把揽过仇英的肩头,“20岁还是个宝宝,长这么好看万一路上被坏人盯上了怎么办。”


    很甜蜜的话,仇英只觉得难受,但他也只是配合地笑笑,希望能够满怀从容跟几个月后的邹鸣告别。


    走出酒吧,梁佟依言给邱梦长打去了视频电话。


    邱梦长很快接了,镜头対着他那张俊脸,视频画面比较模糊,梁佟边走路边斜举着手机,眼神顾不上镜头。


    邱梦长这边屏幕上的梁佟完全是糊的,从他拿手机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移动的下巴,和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这是你的脸吗?”邱梦长吐槽,“我只看到了一个帅气的下巴。”


    梁佟闷闷地笑了两声,喉结在抖。


    “戴眼镜了?”邱梦长盯着他脸上的银边眼镜。


    网络原因,対话有延迟,过了三秒,梁佟才垂眸看向镜头,嗯了一声:“晚上开车看不清。”


    梁佟轻微近视,平时不怎么戴眼镜,一般只有开会和晚上开车的时候才会戴。


    邹鸣听见电话里传来低沉的男音,脑袋从梁佟身后探出来,冲屏幕里的人咧嘴一笑:“晚上好啊医生。”


    仇英正低头看着手机,闻言抬了下头。


    “热恋期就是不一样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邹鸣打趣道。


    邱梦长笑了笑:“中文不错。”


    “这个新成语是我们球球教的。”


    邱梦长脑中有根神经一跳,仿佛听到黄旸在叫他,他的DNA动了:“球球?”


    “是球球,不是邱邱。”梁佟笑得眯起了眼睛,喉结又微微颤了起来。


    邹鸣把仇英拉进了镜头里,“就他,我朋友,刚刚不小心接了你电话的那个。”


    仇英看着屏幕愣了两秒,心底卧槽了一声。


    邹鸣居然没夸张,这人真是个超级大帅哥。这颜值有点太高了,仇英冷不丁跟人対上视线,耳朵莫名红了。


    “不好意思啊刚刚,不小心把你电话给挂了。”仇英被帅哥帅得有点眼晕,但内心非常坦荡,没有任何想法,但他耳朵的的确确是红了,梁佟和邹鸣都看在眼里。


    “没事。”邱梦长在电话那头说。


    邹鸣嘟囔了一句:“你脸红干什么?”


    仇英猛地转过头,生怕旁边的正主误会:“我哪里脸红了,你瞎说什么啊。”


    “耳朵红了。”邹鸣啧了一声,“你果然就喜欢帅哥。”


    仇英不知道怎么的,焦躁的情绪被邹鸣这句话挑到了顶峰:“你他妈还是个帅哥呢,我还喜欢你呢。邹鸣你真是有病,二逼。”


    仇英撂下他往马路上走,邹鸣莫名其妙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还没反应过来,仇英已经走远了。


    “好好的你生什么气啊?”邹鸣追了上去,“等等我,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


    仇英站在路边等车,邹鸣紧挨着他站在他旁边,低头跟他耳语,仇英往旁边挪一下,他就跟着他挪一下。


    “那男孩喜欢你弟?”邱梦长问。


    梁佟扯了扯嘴角:“可能吧。”


    他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挂了,我开车了——”他顿了顿,笑着念出黄旸対邱梦长的爱称:“邱邱。”


    梁佟让艾希礼准备了份晚饭,他到医院的时候艾希礼已经把晚饭送过来了,都是一些私房菜。


    邱梦长在值班室,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梁佟拎着餐盒站在门外,鼻梁上还架着那副款式简单的银边眼镜。


    这是邱梦长第二次见到梁佟戴眼镜,直观感受就是太有气质了,难怪招蜂引蝶。


    梁佟直到进屋也没说话,邱梦长沉默地关上门,待梁佟把餐盒放在桌上,拉着他的胳膊把人压在了衣柜上。


    邱梦长沉默地吻他,咬他的舌头,手指缓慢地揉搓他的耳垂,从柔软的耳垂一点点滑到凸出的喉结。


    他还记得刚才在视频电话里,梁佟笑的时候,喉结抖动得很明显。


    有点性感,又有点色情。


    梁佟被吻得透不过气,喉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鼻息交缠,薄薄的镜片沾上了温热的湿气,梁佟的视线变得模糊。


    邱梦长轻轻捏了捏他的喉结,压低了嗓音说:“以后少去那种地方。”


    第47章


    梁佟被吻得呼吸都不稳了, 还偏要触他逆鳞:“不去那种地方,我上哪儿喝酒去?”


    “哪儿不能喝酒?正经人谁去那种闹吧喝酒?都是去狩猎的。”


    梁佟眯起眼睛,问:“你去没去过那种地方?”


    “闹吧?”


    梁佟嗯了声。


    “没去过。”


    本来邱梦长就忌酒, 平时基本不喝酒, 偶尔去酒吧也是被黄旸他们拉着去的, 去的也都是喝酒聊天的普通酒吧。


    他的生活很忙碌也很单调,虽然是个gay, 但很少接触那个圈子里的人,比较铁的哥儿们也都是直男,如果他没有选择跟梁佟在一起, 他身边的人, 除了黄旸和钟言, 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同性恋。


    梁佟看着邱梦长那张略带倦意的英俊面孔, 心里在想,你哪有资格教育我,你要是顶着这张脸去那种地方, 还不知道会成为多少人狩猎的对象。


    还好他男朋友是个清心寡欲的社畜。


    社畜倒的确是社畜,清心寡欲就说不太准了。


    “我又不喝酒,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邱梦长的鼻尖若即若离地蹭着梁佟的鬓角, 在他耳侧轻轻嗅了嗅,“闻到你身上的味道没有?一股烟味、酒味——”


    “都是别人的味道。”邱梦长忽然低头咬了一下梁佟的喉结。


    这一口不轻不重, 梁佟没感觉到疼,只是条件反射地喘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掐住了邱梦长的腰。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我这人有点极端?”邱梦长边问他, 边舔他的喉结, “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


    梁佟的手不由得收紧,微微仰起头, 颈部拉伸出漂亮的线条,他压抑着气息提醒:“你门还没锁。”


    梁佟的眼镜镜片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淡蓝色的光。邱梦长的视线从他的眼镜移到脖子,被咬过的喉结微微泛红。


    邱梦长按住梁佟扶在他腰上的手,身子略微往前倾,明知故问:“梁总怎么了?”


    回答的他只有梁佟不稳的气息。


    邱梦长逗够了,让梁佟坐到床上去,然后走过去把门锁上。


    值班室面积不大,有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和一排不太宽敞的衣柜。梁佟坐在那张逼仄的单人床上。


    医院的值班室虽然是单人间,但实际上是公共场所,值班的大夫都在这张小床上休息,床单每天都有人换,床铺整洁又干净。


    被子被平整地铺在床上,床上没有睡过的痕迹。邱梦长值班的时候不睡在床上,一般就是几张椅子拼起来,在椅子上小睡一会儿,他不习惯睡别人睡过的床,就算床单从里到外换洗过也接受不了。


    “有人来找你怎么办?”梁佟问。


    邱梦长曲起手指勾了勾他的脸蛋,“梁总还会担心这个呢。”


    “我怕传出去,影响邱大夫在医院的名声。”


    “我男朋友为什么会影响我的名声?”


    “男朋友不会影响你的名声,但你跟男朋友在值班室鬼混会影响。”


    邱梦长笑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蛋。


    梁佟有喷香水的习惯,但他身上的香味不刺鼻,反而淡淡的,很好闻。梁佟今天身上的味道有所不同,他用了很久的香水,好像终于换掉了。


    梁佟发现自己好像总是招架不住邱梦长这种很纯情的吻,明明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反而让他越加心猿意马。


    “脸这么烫。”邱梦长说。


    梁佟别过脸去,语气催促:“快点。”


    邱梦长心道你今天差点惹我生气,还敢摆出一副地主架子,他一手撑在床边,一手掐住梁佟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宝宝,旧时代卖笑的还能从金主那讨个笑脸呢。”邱梦长低下头逼视他。


    上一秒“梁总”,下一秒“宝宝”,邱梦长的称呼转变着实有些跳跃。


    这一声“宝宝”把梁佟叫愣住了,他半晌没说话。


    邱梦长就喜欢看梁佟露出这种表情,那种只有在面对他时脸上才会出现的表情,他低笑一声,松开了梁佟的下巴,说:“亲我一口。”


    梁佟仰头吻他。


    “别喊我宝宝。”梁佟口齿不清地警告,这句警告伴随着他变哑的嗓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邱梦长吻着他的嘴唇说:“你就是宝宝……”


    梁佟的额头渗出了一点汗,他抬起头盯着邱梦长看了会,然后轻轻推了他一下,开口时嗓子有些哑:“去洗一下。”


    回来的时候,邱梦长看到梁佟站在窗边抽烟,窗户全开,外面的风灌了进来。


    梁佟闻声转过头来,咬着烟说:“饭都凉了。”


    邱梦长坐到桌前打开了餐盒,说:“把烟掐了,在医院还抽烟。”


    梁佟拿出随身携带的烟灰袋,把烟摁在里面熄灭了。他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坐下。


    邱梦长先倒了杯水,仰头灌进嘴里的时候,梁佟忽然问他:“洗干净了吗?”


    邱梦长端着杯子愣了愣,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垂眸看着他:“你亲我一口检查一下?”


    刚认识邱梦长的时候,梁佟觉得他有种距离感,虽然性格外放,但骨子里是很淡漠的。


    事实证明,接触的时间越久越能看透一个人的本质。


    梁佟神情懒洋洋的,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了口:“你怎么那么骚。”


    邱梦长发现梁佟丝毫没有身为年幼者的自觉,他好歹比他大了五岁,好歹得被喊声哥吧。


    没大没小。


    “你就是这么跟年长五岁的哥哥说话的?”邱梦长看了他一眼。


    “没有五岁。”梁佟纠正他,“四岁,我二十七。”


    “那是虚岁,我不认这个。照你这么算,我虚岁都三十二了,再过几年就奔四了。”


    梁佟嗤笑一声,他刚爽完,浑身舒爽,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邱梦长说什么他都顺着他来。


    他忽然喊了一声:“邱哥。”


    梁佟喊了声“邱哥”就停住了,他没什么话要说,他就是想喊这个,他知道邱梦长喜欢听这个。


    要让梁佟放低姿态,这是只有邱梦长能做到的事。这声“邱哥”听得邱梦长心里软乎乎的,他抬眸看梁佟一眼,说:“邱哥累了,要亲亲。”


    梁佟起身,凑过去在邱梦长嘴上亲了一口,邱梦长的唇齿间散发着一股薄荷的清香。


    “洗干净了吗?”邱梦长问。


    “检查不出来。”


    “那再亲一下。”


    梁佟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嘴唇上,“应该是洗干净了。”


    邱梦长嗯了一声,抚摸着他的颈侧,低声呢喃:“宝宝……”


    第48章


    梁佟拆线那天, 邱梦长恰好去外地参加研讨会,本来这线谁拆都可以,但邱梦长不在, 梁佟就没高兴去医院。周源联系了私人医生, 来家里帮梁佟拆线。


    梁佟的伤口恰好避开了额头, 紧贴着发际线沿着头皮往上延伸,一道两公分左右的伤疤。


    缝针当天他脑袋上是缠了一圈绷带的, 出院后他嫌形象不好,就让护士换药的时候把绷带拆掉了,只在缝合处粘了两层纱布, 不裹绷带纱布很容易松, 好在医生给梁佟换药比较勤。


    出院的这两个礼拜, 都是私人医生帮梁佟换的药, 梁佟没时间老往医院跑。


    拆线的时候梁舟安就在旁边看着,她有点担心,她哥好好的一个帅哥, 以后脑袋上别秃了一块。


    “大夫,我哥脑袋上会留疤吗?留疤的地方还会长头发吗?那一块不会秃吧?”


    “别担心,这缝针的大夫技术很好, 毛囊没被破坏肯定还能长头发,不会秃的。”医生把拆下来的纱布扔进垃圾桶, “你看缝合的地方,已经有头发长出来了。至于疤痕么,肯定会有, 不过时间久了, 会慢慢变淡的,而且伤口又是在头皮上, 头发长了,一遮,也看不出来。”


    “那就好。”梁舟安看着梁佟,“哥,你脑袋上要是秃了一块,估计得去做植发了。”


    医生笑了起来:“没那么严重。”


    医生拆完线,在伤口处包了一块无菌纱布,叮嘱道:“这两天伤口不要碰水,过了两天才能够揭掉纱布。”


    梁佟嗯了声:“之后可以正常洗头了吗?”


    “可以的。”医生说,“两天后我再来检查一下您的伤口,那么我先告辞了,梁总。”


    邱梦长今天下午出发去的外地,学术研讨会要开两天,预计第三天上午回来。


    邱梦长只有中午和晚上才能空出时间联系梁佟,他给梁佟发微信,问他在干什么,伤口愈合得怎么样,还拍了一张午餐的照片给他发过来,跟他汇报自己今天吃了什么。


    之后人就消失了,再出现就是晚上,他给梁佟打了通电话,聊了没两分钟人就睡过去了,电话那头“咔哒”一声,片刻后,传来了一阵平缓的呼吸声。


    邱梦长在电话里的声音比往日更低哑,梁佟能感觉到他的疲惫。


    梁佟坐在办公室里,対着手机说了声“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两天后,梁佟头上的纱布终于被取掉了,两个多礼拜,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但要遮住那块留疤的地方,长度还是短了些。


    梁佟给艾希礼打了内线电话,让她预约理发店。中午,梁佟去了趟理发店,让理发师把他头发剃了。


    这位理发师是梁佟的御用理发师,拿着剪子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梁总,您说剃了,是剃……多少啊?”


    梁佟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剃光。”


    理发师咽了咽口水:“您要不再想想?有什么想不开的呀要把头发全给剃了。”


    梁佟抬起眼皮,“没看到我头上缺了一块毛吗?”


    “看到了看到了,长长短短的确实不好看,不过那也用不着全剃光呀。”理发师好声好气道,“要不剃个板寸?稍微留点儿,都剃光了不好看,您看您这伤口处也有头发长出来了。”


    梁佟点了下头,表示接受他的提议。


    “好嘞,您放心,肯定给您修个满意的造型。”


    板寸而已,怎么修也修不出个花儿来,这理发师修的发型跟邱梦长之前在医院拿推子给他剃的也没多大差别,就是为了把长度修得整齐些,剃得更短了。


    梁佟看自己这个造型已经看习惯了,内心平静又麻木,反倒是理发师,修完头默默地搓了搓手心的汗,生怕总裁不满意,一个不高兴把他们沙龙买了改建棋牌室。


    其实理发师打从心底觉得总裁留这发型挺好看的,板寸就适合五官硬朗、头型完美的人,又man又酷。


    “您觉得怎么样?”理发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梁佟没说话,他在想邱梦长出差回来见到他这个发型会是什么反应。


    理发师以为他不满意,干笑了一声:“没事儿,头发长得很快的,过几天就长长了。”


    面対沉默的梁佟,他抿了抿嘴,实话实说道:“梁总,其实您这样挺帅的。”


    梁佟抬眸看着他。


    “我说真的!绝対不是恭维您!这发型像您这种头型饱满的人才好看呢。”


    梁佟嗯了声,站起身,周源走过来帮他穿上了外套。沙龙负责人和理发师把他送到了门口,恭送他离开。


    “您慢走。”两人都暗暗呼了口气。


    晚上梁佟跟煜扬公司的新总裁有顿饭局,梁佟就顶着这发型去赴约了。


    梁佟提前五分钟到了餐厅,坐在包间里给邱梦长发消息,按照前两天的回消息频率,这个点邱梦长一般不会回复。


    其实他俩平时也很少在微信上聊天,他忙,邱梦长也忙,离得近还能随时随地见面,根本不在乎线上那点腻歪的时间。但现在相隔两地,见不到面也就算了,连线上聊天也没有回应。


    梁佟知道这并不是邱梦长和他能够控制的,他也渐渐感觉到了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


    三分钟后,煜扬公司的总裁由侍者领着走进了包厢。


    “梁先生,您等的客人到了。”


    跟着侍者走进来的男人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女侍者走在他前面,显得有点娇小。


    这是梁佟第一次见时知连,虽然两年前寰厦跟他的广告公司有过项目上的合作,但合同不是梁佟经手签的,他没有接触过公司负责人。


    梁佟站起了身,対方走到他面前伸了下手,“你好,梁总。”


    梁佟他握了握手,“你好,时总。”


    対方脸上挂着生意场上惯用的客套笑容,但眼神和气质都带着一种压迫感,人是长得挺帅的,也很有气场。


    対方的目光落在了梁佟头上的伤口处,停留片刻,问:“梁总的伤恢复得怎么样?”


    “刚拆完线,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第一次看见梁佟头上的伤,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梁佟挑了下眉,问:“时总知道我受伤的事?”


    时知连笑了笑,直言道:“寰厦集团总裁为了救附院的一位医生被砸伤了脑袋,要不是寰厦公关做得好,这消息恐怕早就上新闻了吧。”


    时知连所言不虚,梁佟受伤这事虽然当日就被公司封锁了消息,但不可能瞒得密不透风,消息在业内传得肯定很快,区别只在于同行竞争者敢不敢把这消息大肆宣扬出去。


    以寰厦在业内的地位,没人敢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


    侍者把菜上齐后,两人寒暄了一会儿,梁佟直接切入正题。


    “明市枫林屿的那片枫树林,时总打算出价多少?”


    时知连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嘴角带着微微笑意:“出价多少梁总都会买吗?”


    梁佟不可能被対方牵着鼻子走,他摇头,道:“我只花它值得的那个价钱。”


    “看来梁总并没有抱着志在必得的想法来跟我吃今天这顿饭啊。”


    梁佟笑了笑:“我从来不抱这样的想法。时总的心里价位是多少,直说吧。”


    时知连并拢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缓缓吐出两个字:“原价。”


    梁佟一愣。


    时知连继续说:“当初煜扬花了多少钱买的那片枫树林,我现在原价卖给寰厦。”


    要不是时知连补充说明了一下,梁佟真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原价?”梁佟不相信会有这么划算的买卖,“是有附加条件吗?”


    “没有。”


    梁佟微微皱眉,感到十分迷惑。


    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出神的片刻之间,隐约听到时知连轻轻笑了一声,他抬起眼眸,视线瞥过去。


    “梁总可能不记得我了,两年前,我创立的广告公司曾经跟寰厦有过一次短暂的合作。”


    梁佟说:“我记得。”


    时知连有些意外,不由得挑了挑眉。


    “那个项目是我经手的。”梁佟说。


    “是的,也是你挑中了我的公司。不过签合同那天我并没有看到梁总本人——”时知连顿了顿,继续喝酒,“跟那种小公司的合作,应该不需要梁总亲自出面。”


    梁佟没说话,等他继续往下说。


    “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原价出手那片枫树林,主要是为了感谢梁总当年的赏识。”


    梁佟有点好奇:“你的广告公司为什么会被收购?”


    “准确来说不是被收购,是我自己卖掉的。”


    时家有产业,但时知连没有继承家业,23岁开始自己创业,什么领域都涉足过,后来又対广告行业产生了兴趣,28岁成立了集团旗下第一家广告公司。


    跟寰厦合作之后,广告公司囊获了一大笔资金,踏足广告业只是他的一次尝试,那段时间正值他公司的上升期,他有意进军房地产行业,就打算舍弃掉广告公司。


    时知连不傻,他当然不会做亏本买卖,感谢梁佟是真,借着这个机会卖寰厦一个人情也是真。时知连公司旗下也有不少产业,近两年的重心放在房地产领域,他想提升公司在房地产业的地位,怎么少得了寰厦的帮扶。


    不过他也明白,寰厦不是那么好攀附的,就这么一个人情,还不足以能加深公司跟寰厦的关系。这件事上,他的私心占主要原因,他确实很感激当年的梁佟,除感激外,更多的是欣赏,欣赏梁佟这种唯才是举的态度。


    如果不是梁佟,他那个刚成立没两年的广告公司,怎么可能有机会跟寰厦这样的大集团合作。


    梁佟当年很年轻,现在也依然年轻,从梁佟变成梁总,他身上一直带着一种从容又坚定的气质。


    “梁总,你没怎么变。”时知连忽然说。


    梁佟有些纳闷:“我们见过?”


    “几年前梁董还在世的时候,带你参加过一个酒会,那个酒会我也在场。”


    梁佟跟着他爷爷参加过的酒会太多了,他不可能每个见过的人都有印象。


    “那个时候你还很年轻。”时知连说。


    梁佟蓦地笑了:“我现在很老吗。”


    时知连抽出一支烟,“我说的是更年轻的时候。”


    那会梁佟五官还很青涩,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儿样。


    “介意我抽烟吗?”时知连问。


    “不介意。”


    谈完正事,两人聊了点别的,但毕竟是同行,除了生意场上的那些场面话,往深了聊容易暴露企业内情,所以也没聊太久。


    赴约前,梁佟让秘书查过时知连的资料,除了明面上能查到的一些头衔,这人跟明星的花边新闻也不少,不过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八卦绯闻,新闻也都是一两年前的了。


    两人在餐厅门口告别,梁佟的司机已经站在车旁等候,梁佟环顾四周,似乎没有看到来接时知连的人。


    “时总怎么走?”梁佟问道。


    话音刚落,只听得“砰”的一声,一辆银色的SUV里走下来一个人。


    时知连循声朝那边望去,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幅度,说:“有人来接我。”


    梁佟也看了过去,从车里下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身材清瘦,脸上戴一副黑框眼镜,身穿一件灰蓝色的针织背心,内搭是宽松的米色衬衫。梁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人的穿着,怎么看也不像是司机。


    这人走到距离他们两米的地方就停住了,站在台阶下看着时知连,开口问了句:“走了吗?”


    他眼神一飘,看了梁佟一眼,梁佟跟他対视了两秒,他便移开了视线。


    “怎么了,觉得很帅?”时知连忽然看着那人问了一句。


    対方一脸迷惑:“啊?”他像是反应过来了,眉心微蹙,“什么啊……”


    梁佟似乎体会到了这段対话的深层含义,在这段対话里,他好像成为了时知连的假想敌,只是因为那人多看了他一眼。


    厚重的黑框眼镜挡住了那人小半张脸,看着他这张平平无奇的脸,梁佟猜到了些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


    “先告辞了,梁总。”时知连说。


    梁佟嗯了一声:“慢走。”


    来接时知连的那个年轻男人不远不近地走在时知连的旁边,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生疏,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因为不多时,时知连就走到那人的旁边,用手兜住了他的后颈。


    时知连个子高,两人体型差得很大。


    时知连没有坐后座,而是开门坐进了副驾驶。梁佟已经把两人的关系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眼看着时知连侧头吻住了那个男人,整个人把対方笼罩住,边吻边摘去了対方的眼镜。从梁佟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人搭在方向盘上、慢慢攥紧的手。


    车灯很快就熄灭了,挡风玻璃随之变暗,车里的景象也看不清了。


    梁佟低头看了眼腕表,八点,距离邱梦长离开这个城市已经过去一个下午加两天两夜。


    邱梦长刚开完晚上的会议,跟他同行的几位同事打算一起去吃夜宵,走出会议大厅,邱梦长才得空看了眼手机。


    梁佟的消息挂在屏幕最上面。


    [医生,想我了吗?]


    [我看到有人接吻,我也想跟你接吻。]


    “医生”这个笼统的称呼喊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调。


    这么直白又热烈的话梁佟已经很久没说过了,邱梦长停在原地,胸腔有些发热。


    “邱大夫。”前面有人喊了一声。


    邱梦长“哎”了一声,边走边低头打字回复梁佟。


    [等我。]


    邱梦长刚发完消息,快步跟上大队伍,说:“不好意思啊大伙,我有事,一会就回北城了,今天就不陪你们去吃宵夜了啊。”


    “啊?咱们不都是订的明天早上的票一块回去的吗,什么事啊这么着急?都这么晚了。”


    手机震了一下,梁佟发来消息: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邱梦长回复:医生很想你,现在就想回来。


    第49章


    邱梦长立刻订了最近的一班飞机, 回酒店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好在带的东西不多,一会就整理好了。他提前退了房, 拎着行李在酒店门口等出租车。


    提前回来的周大夫在门口跟他打了个照面, 惊讶道:“梦长, 你真要走了?”


    邱梦长笑了笑:“啊。”


    “这也太仓促了,什么事啊这么着急回去, 晚上赶夜路累的嘞。”周大夫看了看手表,“这都八点半了,你订到机票了?”


    “订到了。你们不是吃夜宵去了吗?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周大夫是邱梦长的老前辈, 在医院任职了大半辈子, 他摆了摆手, 道:“太累了, 我这把老骨头吃不消,要紧回来睡觉了。”他笑眯眯地盯着邱梦长,“看你红光满面的, 是不是着急回去见女朋友呢?”


    邱梦长既然选择跟梁佟在一起,就一定会把这段恋情暴露在阳光底下。


    他也是第一次跟医院的同事坦言自己的性取向。


    “是男朋友。”邱梦长说。


    周大夫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男朋友?”


    “対, 我喜欢男的,交往的対象也是男的。”


    周大夫年纪比较大, 思想没那么开放,対这种事有点接受不来,他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之后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怎么也没想到神外科最帅的青年才俊居然是同性恋。


    他半晌没说话,不知道怎么接话。


    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 邱梦长跟周大夫道别:“周教授,我先走了。”


    周大夫点点头,表情还是有些别扭,挤出一点笑容:“路上小心。”


    邱梦长在出租车上收到了梁佟的微信。


    [哪个机场?到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邱梦长回道:不用,落地了我去找你。


    梁佟坐在车里,不多时接到梁怀玉打来的电话,他前两天刚拆了线,梁怀玉来电询问他的伤势情况。


    梁佟随口敷衍了两句,梁怀玉问他:“还在公司?”


    “没。”梁佟看着窗外,“刚吃完饭,准备回家。”


    “来我这坐坐,好几天没见我儿子了。”


    梁佟想了想,确实有一阵儿没去他爸那里了,他也有点想念他爸养的那只八哥。


    梁佟吩咐司机送他到梁怀玉的木雕工作室。


    挺晚了,助理早就下班了,工作室只有梁怀玉一个人,他坐在院子里沏茶,等候梁佟的到来。


    梁佟刚结束饭局过来,身上还穿着板板正正的西装,领带微微松开,解开了衬衣第一颗扣子。


    “嚯,穿得这么正式,去应酬了?”梁怀玉的目光从梁佟的着装打量到他的发型,“头发又剃短了?”


    梁佟嗯了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长出来一点,怎么又剃了,再剃一点儿,都快剃成光头了。”梁怀玉沉沉地笑了两声,“但是你别说,这发型还挺适合你的,又精神又利落。”


    梁佟没说话,梁怀玉抬眼看他:“你啊,别老冷着一张脸,看谁都一脸凶相,小孩儿见着你都得跑。”


    胡说八道,余闻嘉见了他就不会跑。


    “小孩儿跑不跑关我什么事。”梁佟喝了口茶,回头看了一眼窗户,鸟笼被挂在窗边,八哥被关在里面,歪着脑袋跟他対视着。


    这是只哑巴八哥,不会说话,梁怀玉刚把它领回来的时候也训练过它,可是效果甚微,后来就放弃了,孩子就是不想学习人类的语言,勉强不来。


    八哥的叫声很悦耳,跟它黑不溜秋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


    梁佟去屋里逗了会儿鸟,被梁怀玉埋怨“回回来这里不是看爹的,是看鸟的”。给八哥喂了点东西,梁佟回到院子里陪梁怀玉喝茶。


    其实他跟梁怀玉没什么能聊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梁怀玉一个人在说,从小到大他跟梁怀玉的相处模式都是这样。


    其实并不仅仅是梁怀玉,梁佟対谁都是这样。


    梁佟没有一个平凡的童年,他习惯了不交朋友,习惯了不倾诉不表达,习惯了处在以自我为中心的孤独的世界。


    梁怀玉接了通电话,拿着手机走进了屋里,梁佟坐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没过多久,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哎哟”。


    梁佟回头一看,梁怀玉扶着腰站在工作台前,弓着身子眉头紧皱。


    梁佟走进了屋里,“怎么了?”


    梁怀玉一只手撑在台子上,疼得直抽气:“抻着腰了。”


    地上摆着一座木雕,梁怀玉刚才试图把它搬到桌上去,结果没使対力,扭着腰了。


    “还能动吗?”梁佟走过去扶住他,摸了摸口袋想拿手机,结果摸了个空,手机被他放在外面的桌上了。


    “手机给我,我打电话叫医生过来。”梁佟说。


    “不用叫医生,我这是老毛病了,我让理疗师来一趟。”


    梁怀玉刚拿起手机,就被梁佟一把夺过,“理疗师是帮你疗养的,不是给你治病的。”


    说着,梁佟联系了周源,让他找个私人医生过来。


    邱梦长一下飞机就给梁佟打了电话,打了两通都没人接,这个点梁佟应该不会在公司了,这么想着,邱梦长直接去了梁佟家,那里是除了公司以外,邱梦长唯一知道的梁佟的住所。


    私人医生很快就到了工作室,帮梁怀玉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说是没什么大碍,就是闪着腰了,这几天躺着好好修养,每天敷膏药做理疗,很快就会恢复。


    梁怀玉平躺在沙发上,“我就说把理疗师喊来就行了,我这都老毛病了。”


    梁佟回到院子里,拿起桌上的手机才看到邱梦长的来电记录。他给邱梦长回了电话,邱梦长说他已经下飞机了,现在在去他家的路上。


    “你在哪儿?”邱梦长问梁佟,“在家吗?”


    梁佟知道邱梦长去的是他平时很少回去的那个家,他没多说什么,只道:“在那里等我,我一会过来。”


    梁怀玉听到梁佟在跟人打电话,扭头往门口看了一眼,“有事?有事的话你快走吧。”


    “我先送你回家。”


    “我现在也动不了啊,怎么回家,你别管我了,忙你的去吧,我这里有休息的地方,今天晚上我就睡这了。”


    梁佟只好叮嘱医生:“照顾好他。”


    出租车在一片别墅区附近停了下来,这里是北城有名的富人区,出租车司机一路开过来的时候就有点纳闷了,他还是头一回带人来这里,从没做过这种地方的生意。


    这里面住的都是身家上亿的富豪,怎么还有搭出租车过来的。


    邱梦长在打车平台上付车钱,听到司机问了句:“小伙子住这儿啊?”


    邱梦长说:“不是,我来找人。”


    司机笑了笑:“我说呢。大晚上的,没人出来接你?这里面外边的人可进不去,安保可严了。”


    “没事,我在外面等。”邱梦长说着下了车,“辛苦师傅。”


    “哎,没事儿,走了啊。”司机朝窗外挥了下手。


    邱梦长下车在小区附近的路口站了一会,没多久,一个穿着保安制服、人高马大的男人走了过来。


    “请问是邱梦长先生吗?”対方询问道。


    邱梦长点了下头。


    “梁佟先生吩咐我把您带进去,您随我过来吧。”


    保安殷勤地拎过邱梦长的行李箱,被邱梦长一把拦住:“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这片别墅区其实没有几家住宅,虽然区域很广阔,但住户很少,主要是因为每家每户占地面积都很大,独门独院,每户之间又相隔甚远,一户就占了很大一片区域。之前黄旸开车来接梁佟,进小区后又开了十分钟才抵达梁佟的住宅。


    这一次,邱梦长甚至坐上了一辆观光旅游车。


    保安把邱梦长送到了梁家的住宅门口,邱梦长道了谢,眼看着他开着小红车慢悠悠地消失在视野中。


    邱梦长听到了一声雄浑的狗叫声,梁佟养的那只德牧朝门口狂奔过来,隔着铁门看见邱梦长,它使劲用鼻子从铁栏杆里面往外拱,“嗷嗷”直叫。


    邱梦长觉得自己可能是比较有狗缘,时隔这么久,Happy看见他还跟看见了老熟人一样,叫声里不带警告和威吓,叫个不停完全是因为太兴奋了。


    邱梦长蹲下来摸他的鼻子,笑道:“别叫了,再叫人家要把我当贼抓起来了。”


    Happy“嗷嗷”两声,当真不叫了,用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地拱邱梦长的手心。邱梦长隔着铁栏杆摸它的耳朵,毛茸茸的,手感很不错。


    汽车驶进住宅区,梁佟坐在后座,司机忽然嘀咕了一声:“怎么门口有人啊。”


    梁佟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邱梦长弯腰半蹲,黑色的行李箱立在脚边,他伸手揉着Happy的脑袋,梧桐树在路灯的映照下拉出细碎又斑驳的影子,浅浅的树影投落在他的半侧背影上。


    身后亮起一道灯光,邱梦长回过头,看到黑色的汽车向这边驶来,在他面前缓缓停下。


    梁佟从车上走了下来,邱梦长把行李撂在原处,快步朝他走去。


    邱梦长的步伐渐渐停了下来,眉眼间漾起笑意:“怎么把头发剃这么短。”


    梁佟一身正装,又理了个特别朋克的寸头造型,酷酷的感觉和斯文的气质相交织,糅合出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如果梁佟戴上他的那幅银边眼镜,邱梦长的心跳频率可能会变得更快。


    邱梦长走到他面前,眼眸微微垂落,低声道:“帅哥这么酷啊。”


    “抱我。”梁佟说。


    邱梦长抱住了他,用手轻抚他的后脑勺,短短的发茬扎得他手心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第50章


    Happy在铁门后面叫半天, 梁佟才意识到邱梦长摸他的手刚摸过狗。


    “一股狗味儿。”梁佟说话时一阵热气喷在邱梦长的耳朵上。


    邱梦长松开他,嘴角噙着笑:“你让我抱的,你还嫌弃我?”


    汪汪汪——


    Happy在院子里狂叫。


    司机开车从铁门前绕过, 把车开进了车库, 邱梦长捧住梁佟的脑袋让他低头, “给我看看伤口。”


    幸好,疤痕不算明显, 头发长长了应该也能遮住。


    “穿得这么正式,去哪儿了?”邱梦长轻轻抻了一下梁佟的衬衫衣领。


    “应酬去了。”梁佟按了一下铁门旁边的指纹锁,铁门自动开了, Happy激动地想往邱梦长身上跳, 梁佟一个眼神瞥过去, 用那种命令的口吻给它下指令:“去屋里趴着。”


    Happy听到指令, 转过头不情不愿地往自己的“豪华大别墅”走去,一步三回头,耷拉着眼皮, 眼神十分无辜,嘴里还发出“嘤嘤”的叫声。


    “梁爸爸対孩子是不是有点太严格了。”邱梦长用一种老师跟家长谈心的语气调侃梁佟。


    其实Happy是梁佟养大的,一些简单的指令也是梁佟训练的, 只不过梁佟很少陪它一块疯玩儿,就像害怕家长的孩子一样, 它在梁佟面前也总是格外乖巧。狗的一生一般只认一个主人,Happy虽然跟梁佟没那么亲近,但它只听从梁佟一个人的指令。


    梁佟嗤笑一声, 回了一句:“我是严父, 你可以当那个慈母。”


    邱梦长被他逗笑了,忍不住捏他的耳垂, “什么玩意儿……”


    “变相跟你求爱,医生听不出来吗?”梁佟在邱梦长分神的片刻之间,转头贴近他的耳畔,压低了嗓音强调了一遍,“医生,我在跟你求爱。”


    “医生”这个称呼,在微信上以文字的形式呈现,和从梁佟嘴里亲口叫出来,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邱梦长対自我的认知又清晰了些,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个俗人,不然怎么会那么喜欢梁佟说这些调情的话。


    邱梦长侧过头来,温热的呼吸扑洒在梁佟的脸上,梁佟的脑袋下意识往后一仰,邱梦长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往自己跟前带了一下,鼻尖抵在他的鼻尖上。


    “宝宝,有些话进去了再说。”邱梦长说,“我可不想当着Happy的面冒犯它的主人。”


    “哪些话?”梁佟问。


    “我喜欢听的那些话。”


    梁佟挑眉:“你喜欢?”


    邱梦长用食指轻轻刮蹭他的后颈,“你知道我喜欢听这些。”


    “我不知道。”梁佟说。


    “你现在知道了。”邱梦长放开了他,“我喜欢听。”


    邱梦长把撂在一旁的行李箱拉过来,梁佟见状,道:“放那儿,我让佣人来拿。”


    “我自己拿就行了,多大点事儿还找佣人。”邱梦长不由得笑了声,“你真是被人伺候惯了啊,少爷。”


    梁佟忽然把邱梦长手里的行李箱拉了过来,推着行李不由分说往院子里走去,邱梦长笑着跟在他身后。


    刚进院子,佣人就从里面把大门打开了,站在门口朝梁佟恭敬地鞠了一躬。


    “梁先生。”


    “以后找我去另一个地方,我平时不住在这里。”梁佟跟邱梦长说着话,把行李箱推到佣人面前,“把行李箱拿到我的房间去。”


    佣人接过行李箱,“好的。”


    邱梦长和梁佟一起走进了屋里,大厅里传来聒噪的声响,伴随着吵闹的音乐声,中间还夹杂了梁舟安的两声尖叫。


    今天是周末,梁舟安没住校,梁佟走到大厅,就看到梁舟安光着脚丫子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跟她一起的,还有邹鸣。两人玩得热火朝天,游戏手柄在手里按得啪啪直响,那劲头,仿佛要把手柄捏碎了才能罢休。


    梁舟安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身体跟着电视机里的游戏人物左右晃动,跟她比起来,邹鸣从容多了,身体纹丝不动,手上操作飞快,脸上除了淡淡的笑意,没有多余的表情。


    两人玩得忘我,根本没注意到这屋里多了两个人。


    邹鸣忽然抬眸看了一眼,正好対上梁佟的视线,他动作一顿,,脑子没反应过来,手里的动作停了两秒,电视上的游戏人物卡在原地,被梁舟安一个大招绝杀。


    “yes!”梁舟安爽得差点把游戏手柄给扔了,一抬头整个人僵住。


    “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梁舟安吃惊地看向邱梦长,愣了两秒,接着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睡衣和头发,换了个较为淑女的姿势,端坐在沙发上。


    梁舟安才注意到他哥那一头潇洒的板寸,顿时破功,嚷了起来:“你把头发都剃了?!”


    梁佟低头看了眼腕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你不睡觉了?”梁佟看着梁舟安。


    “明天又不上学。”梁舟安玩游戏太兴奋,玩得脸都红了,她转头看了看邹鸣,“我就说刚才好像听到了狗叫声。”


    “叫了好几声呢。”邹鸣说着挑了下眉,“原来是来了贵客。”


    梁佟问邹鸣:“你怎么在这儿?”


    邹鸣举了举手里的游戏手柄,“被舟安妹妹拉过来陪玩的。”


    梁舟安说:“哥,邹鸣他今天住这里。”


    梁佟嗯了一声。


    梁舟安笑嘻嘻地看着邱梦长,问:“邱大夫,你今天怎么也过来了?被我哥拐过来的?”


    邱梦长笑了笑:“不是你哥拐的,我自己追过来的。”


    梁舟安跟邱梦长接触不多,不知道他性子原来这么直率。她就喜欢跟这种有话直说的人说话,聊起天来不费劲,还有意思。


    “我哥终于泡到你啦?”


    邱梦长嗯了一声:“泡到手好几天了。”


    梁舟安哈哈大笑起来,笑出了鹅叫声,邹鸣忍俊不禁,提醒她:“收敛一点,我看到你的扁桃体了。”


    梁舟安咳了一声,收住张狂的笑声,问邱梦长:“邱大夫你今天也住这儿?”


    “这个还不清楚,要看你哥哥收不收留我。”


    “他不收留你,我收留你。”梁舟安故意说,“虽然这个家我哥说了算,但我的房间还是由我自由支配的,实在不行我把我的房间让给你。”


    邱梦长笑道:“这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也行。”梁佟开口道,“到时候你就去院子里跟Happy一起睡吧。”


    梁舟安气笑了:“凭什么?”


    “因为这个家我说了算。”


    “……”


    邹鸣笑得不行,拿起游戏手柄,用胳膊肘拱了拱梁舟安,“行了,妹妹,我们继续玩我们的吧。”


    “不玩这个了。”


    “你想玩什么?”


    梁舟安握着手柄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换个星之卡比。”


    邱梦长跟着梁佟上了楼。


    “我睡哪儿?”邱梦长问。


    “你还想睡哪儿?”梁佟反问。


    “楼下俩小孩儿呢。”


    梁佟在他的卧室门口停下,回过身来看着他,“俩小孩儿怎么了?医生,你在想什么?”


    邱梦长没回答,只道:“开门吧。”


    梁佟拧开门把手,推门走进了卧室,邱梦长的气息从身后袭来,“砰”的一声,门被他关上了。


    梁佟刚转过身,就被邱梦长抓住领带拽了一下,拽到了他身前。邱梦长搂着他的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问:“你说我在想什么?”


    两个人坐在床上拥抱着接吻,邱梦长的手不由自主地往梁佟的腿上摸去,他的手顿了顿,离开梁佟的嘴唇,低头看了一眼。


    “什么东西?”


    梁佟坦然道:“衬衫夹。”


    邱梦长面露疑惑,他很少穿正装,也从来没用过衬衫夹。


    梁佟勾唇一笑:“没用过?”


    “没,我不怎么穿西装。”


    邱梦长虽然没用过,但从字面意思也猜到这东西是干嘛用的了,他拽了一下梁佟的衬衫下摆,果然固定得很紧,不太容易拽上来。


    因为脑子里没有概念,所以邱梦长根本不知道衬衫夹绑在大腿上到底是什么样的,等他亲眼看到的时候,脑神经和视神经才同时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肾上腺素陡然飙升。


    梁佟的腿上被勒出了浅浅的红印。


    邱梦长喉结微微一动,问他:“你一整天都绑着这个?”


    梁佟嗯了一声。


    “应酬的时候也绑着?”


    邱梦长那眼神,那语气,仿佛梁佟套在腿上的不是衬衫夹,而是一些奇怪的道具。


    梁佟眯起眼睛,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我经常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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