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教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混沌的大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雄主,您醒了啊,”


    原本守在旁边的年轻雌虫立马起身上前帮忙将病床的前半部分升高了一些。


    喝了口雌侍送过来的热水,李教授深呼一口浊气,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旁边恭敬站着的雌侍,


    “怎么是你?塔尔他们呢?”


    雌虫闻言不悲不喜,只是机械地回答问题,“在外面走廊里,医生说了,您需要静养。”


    “把他们给我叫进来,你滚出去站好了!”


    “是。”


    话音未落,雌侍就转身朝门口走去,往外面走的脚步甚至还看出来有几分急切的感觉,要是在以前,李教授看到这种情况早就一鞭子上去给他点颜色看看,但是现在,他自己都昏昏沉沉的,自然没有闲心管雌虫离开的脚步到底有多快。


    直到一群雄虫进来,李教授才直起身子看向助手,“院里边怎么样了?”


    “报告会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上面有郁黎,就是……”助手抬头看了虚弱的李教授一眼,小心翼翼地组织着语言,


    “您道歉的那条消息,被郁黎截图之后发到了整个研究院的大群里,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让大家都跟您学习学习,知错就改,就还是好孩子。”


    “这个!这个狗东西!”


    李教授气得又猛地咳嗽了一阵,吓得旁边的助手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杯水勉强将那口气给顺了下来,


    “那他现在又在干什么?”


    李教授不耐烦地摆手让助手撤开水杯,接着问道。


    只是这个问题嘛……


    旁边两个助手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支支吾吾地样子让原本就不舒服的李教授更加心烦,“说就说!没用的东西,连话都说不好了?!”


    “郁黎他一大早就去实验大楼了,还说,还说您昨天说自己在研究院这么多年,没有功劳,只有苦劳,他不能像您一样,所以要好好上班。”


    “这……这……”


    李教授差点儿又没一口气过去,他那是说自己只有苦劳没有功劳吗?!他说的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被这个天杀的狗崽子说成了只有苦劳没有功劳?!


    身下的床单被抓得皱巴巴的,李教授原本就满是皱纹的面庞似乎又苍老了几分,不过,


    “这么着急就去实验大楼,他就以为他那个项目那么好成功的?!看着吧,有他好果子吃的!”他喘了口气之后接着说道:“报告会上再多找几个记者,盯着问死他!我就不信,他还能嚣张得起来!”


    “是!”


    大概是李教授的怨念太深,以至于身在实验大楼的郁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勉强停下来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只不过他也没想太多,感觉鼻子好了点之后就立马专心于眼前的工作内容。


    虽然说当时关于雌虫精神崩溃后创伤修复这个项目是荒废了两年,但是因为当初项目并不是没有收获,所以实验室并没有被荒废,里面的志愿者还是待在里面,里面的样品也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批量生产。


    但是效果嘛……


    比起刚上市时被雌虫疯抢的状态,现在只能说如果不是到最后实在是撑不下去的阶段,是没有雌虫想要使用这种半成品的。


    郁黎从冷藏室中抽出一管样品放在检测仪器中,看着电脑上一个接着一个被分析出来的药剂成分,皱起的眉心似乎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艾泽见状好奇开口,“教授,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这些成分,”郁黎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里面的每种东西单拎出来都是药效强劲的,服用这种药,确实是能够将雌虫暂时从衰弱的状态中拉离出来,但是治标不治本,只是用药剂本身的药性来激发雌虫身体内的能量罢了,况且……”


    郁黎深吸一口气,从检测仪前起身,随手将前辈“倾尽全力”研究出来的神药丢进垃圾桶,“副作用也不小。”


    就像兴奋剂一样,刚吃的时候确实会觉得精力充沛,但是等到药效过了之后浑身就会涌上来一种疲惫无力的感觉,长期服用,身体不仅不会痊愈,还会更加糟糕……


    “不应该啊……”


    郁黎喃喃了一句,声音有点小,旁边的艾泽没有听清,扭过头来问道:“您说什么?”


    “没事……”


    睫毛微颤,郁黎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走,看看患者去。”


    “好的教授,就是……”艾泽看起来有些为难,“您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些雌虫,可能不太配合。”


    嗯?


    郁黎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他原本想着不配合也是应该的,毕竟这些志愿者进来也是怀着希望进来的,结果呢?希望毁灭之后就是满满的绝望,况且这项目还荒废了两年。


    只是,当他进入病房的时候,却没有想到里面的雌虫却是不配合到了这种地步。


    刚进入病房内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头的郁黎只感觉一阵风从自己面前吹过,脸颊上突然猛地刺痛,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口罩上已经被划出了一道裂口,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在白大褂的领子上,显得额外刺眼。


    “怎么?吓到了?”瘦弱的雌虫看着呆楞在原地的郁黎忍不住大笑了两声,只是大笑之后却是喘着粗气瘫软在旁边的病床上,“我告诉你,想看我的笑话,没那么容易!”


    “……”郁黎没有说话,也没有管脸颊上被划伤的伤口,只是沉默着从口袋中又掏出一只口罩戴好,目光落到旁边垃圾桶中新鲜出炉的药剂瓶子,看着刚刚还活力满满现在却脸色灰败的雌虫,顿了顿开口说道:“你应该知道,这药没用。”


    “那还不是你们研制出来的!”雌虫扶着病床旁的架子,抬头对郁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现在又在这里充当什么救世主?恶心!”


    “……”郁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是新来的教授,对这些,确实不太了解。”


    “呵,旧的新的又有什么区别?”雌虫挑了挑眉,目光随着郁黎的视线落到垃圾桶上,慢慢开口,“这项目,原本就是卡兰将军在的时候压着那群雄虫强制开启的,但是他们怎么会认真研究呢,万一研究出来了,没有生命威胁的雌虫又怎么会像狗一样趴在你们雄虫脚边呢。”


    雌虫冷哼一声,顿了顿之后接着说道:


    “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大一个研究项目,竟然不允许任何雌虫参与,现在卡兰将军又消失了这么多年,没人压着你们,岂不是更好糊弄了。”


    “……”


    “听说柯白也被帝国给弄回来了,”雌虫喘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以前在战场上那种淋漓畅快的感觉,再看到自己现在的这幅模样,眼中的光亮起之后又熄灭,


    “多好的苗子,卡兰将军十分看重的小雌虫……又被那群老东西给弄回来了,美其名曰为了他的精神状态好,其实,还不是觉得他跟当年的卡兰有一样强劲反叛的风骨,想要提前扼杀罢了。”


    他们在这里并不是不能看电视的,偶尔清醒的时候也是能够得到外面的消息的。


    “雄虫……你们啊,就看着吧,这虫族迟早是要毁到你们手中的。”


    一个种族的强盛绝对不是雌虫单个的负辱前行。


    ……


    “您这里的监视器还好用吗?”不知道为什么,郁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嗯?”雌虫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房间角落内的摄像头上,冷笑一声,“早就被我拧坏了,不过那些雄虫也没管,也是,他们巴不得我直接死这里,有没有摄像头又有什么区别。”


    “那就好,”郁黎说着上前,俯身从衣领中掏出一个黑色绳子拴着的迷你机甲,“这个,您还认识吗?”


    “这是……”雌虫忍不住上前,“这是,卡兰……”


    “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吗?”郁黎将机甲握在手心之中,一双蓝灰色的眼睛看不出来悲喜,但声音却似乎有些轻微的颤抖,“将军的情况很不好,和您比只能是有之过而无不及,我想救他,”


    “也想救您。”


    “……”雌虫静静盯着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屋子中昏暗,以至于那抹蓝色显得是那么的浅,那抹灰又是那么的明显,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让他恨到骨子中的雄虫,而是……目光顿了顿,雌虫慢慢开口,“我怎么能够相信你说的东西都是真的?”


    “不是您怎么能够相信我,”郁黎将黑色绳子收回衣领中,“而是您现在,只能相信我!”


    ……


    从实验大楼中出来,郁黎将手中的记录平板交给艾泽,“尽快安排一场全身体检,包括脑部ct和精神力实况检查,还有实验没有停止之前的所有实验报告整理成文件夹,最晚明天中午交给我。”


    “是!”艾泽用力点头,只是看到郁黎衣领上的血迹,忍不住担心道:“教授。您……”


    “不用担心我,尽快去做!”郁黎神色无常,“我去休息一下,你去忙你的吧。”


    说着就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其实他的脑子里很乱,毕竟他虽然因为天资聪慧一连跳级还被研究院直接聘请,要说没有两把刷子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真算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成年没有两三年的雄子,如果不是因为……


    重重将房门关上,郁黎深吸一口气径直冲到阳台上用力踢了一下栏杆,只觉得一股郁气在胸腔内无法发泄出来。


    “您还好吗?”


    一道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郁黎回头就看到柯白静静站在一旁,眼神之中不无担心。


    不由地移开眼,他摆摆手,“没事。”


    “等一下,”柯白拦下了想要回公寓的郁黎,皱着眉头将雄虫脸上带着的两层口罩取下,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道浅浅的伤口,确实不深,但是因为雄虫皮肤娇嫩的原因,在伤口旁边红肿了一大片,再加上口罩摩擦之中伤口结痂之后又裂开,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可怖。


    “我真没……”


    没等郁黎把话说完就进屋了的柯白没等两秒钟拿着医药箱又走了出来,认真往棉花上倒药水的样子让郁黎说不出拒绝,


    “可能有一点疼。”


    脑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微微虚扶住,眼前雌虫精致干净的眉眼在眼前放大,怪他没有仔细观察过,竟然没发现柯白的长相是在虫族中最受欢迎的那种。


    眉眼深邃却又不失少年气,鼻梁挺拔,薄唇微抿,一双眼睛亮亮的却不刺眼,就好像深夜中悬挂在夜空之中的那一弯明月,温柔得守护在深夜赶路的旅虫身边。


    病房内,雌虫的话似乎突然浮现在耳边,“柯白,多么好的苗子,却还是被那群狗东西用基因权限开放的理由给强压了回来!”


    “那个孩子,他本应属于战场,而不是成为你们雄虫的附庸!”


    睫毛微颤,


    “嘶——”


    “疼了吗?”


    “有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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