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她回家?
徐洛音茫然地望着沈韶, 他在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他神色专注地望着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便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徐洛音扫了一眼家人们欣慰的神情,抿了抿唇,没有挣开。
今天是个好日子, 她不能让他们因为此事伤神,那就姑且相信沈韶吧。
春日庭院清风徐徐,飘来饭菜的香味,众人欢聚一堂, 推杯换盏, 浓郁的人间烟火气。
徐洛音望着这一幕, 唇角微扬, 眸中却隐现泪光。
她盼了整整半年,曾绝望过、痛苦过、愤怒过, 幸好柳暗花明又一村,徐家虽没了实权,但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度过余生,这样的结局已经足够好了, 她很满足。
“阿音, 怎么不动筷子?”上首的徐疆投来关切的目光。
徐洛音回神,笑道:“我这就吃。”
她拿起筷子, 还没开始夹菜, 碗里便放了一块肉。
她视线微顿,已有喜两个月了, 这几日她闻见肉味已经不会想吐了, 让她诧异的是给她夹菜的人是沈韶。
或多或少的, 她能察觉到众人知晓她和沈韶如今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是以谁都没问她为何会住在仙客巷,而不是沈府。
所以徐洛音才觉得有些难为情,他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些亲密的举动?
她刻意没去动碗里的肉,默默地夹了别的菜,味同嚼蜡。
一旁的谢闲韵见状便来与她说悄悄话。
“怎么闷闷不乐的模样?”谢闲韵问,“饭菜不合胃口?”
徐洛音摇摇头,笑道:“很好吃,只是我不太饿。”
以防她再问些什么回答不出来的话,徐洛音继续道:“闲韵姐姐,你在壑州过得可好?”
谢闲韵轻轻颔首:“挺好的,你二哥很照顾我,伯父和伯母对我也好。”
“那你和我二哥的婚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徐洛音眨眨眼,“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叫你一声二嫂了。”
她为爱奔波数千里,这份情本就让人动容,更何况爹爹娘亲并不是古板守旧的人,想必徐家很快便会有喜事了。
“诶诶诶,阿音,不许欺负韵儿,”徐洛川耳尖地听到她们的谈话,不满道,“而且这事你问她有什么用,你得问该问的人啊。”
他的眼风不住地往上扫。
徐洛音会意,正要去问,便听父亲清了清嗓子,笑道:“我和你们娘亲早就商量好了,六月初八是个好日子,诸事皆宜,阿川,韵儿,你们意下如何?”
那时靖南侯府也已经重新修缮完毕,可以让徐洛川和谢闲韵风风光光地成亲。
徐洛川一蹦三尺高,连声问道:“真的真的?爹你没骗我?我真的可以和韵儿成亲了?六月初八?”
他欢呼着跑向谢闲韵,兴奋道:“韵儿,咱们要成亲了!”
谢闲韵红着脸拧了他一下,轻斥道:“你小声点!”
敲定了六月初八,接下来众人便商量了一番成亲事宜,一改往日的颓靡之态,笑容都多了不少。
等商讨得差不多了,一直沉默的沈韶忽然站起身,举杯道:“岳父大人,小婿敬您。”
徐疆也站起身,真心实意道:“你帮了我们徐家这么多,应该是我敬你才对,何必这么客气。”
两人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徐洛音抿了下唇,沈韶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沈韶道:“近日除了贪墨案之外,我还在查徐沈两家的旧事,已经有了不少眉目,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我索性便一同说了。”
此言一出,庭院中顿时寂静下来,一同看向沈韶,气氛稍显微妙。
徐洛音心里顿时绷紧了弦,捏紧裙角。
徐疆抬手制止道:“南疆之乱时,因你祖父极力劝阻不派援兵相助,我徐家几近亡族。如今你又以一己之力救了我们一家人,两相抵消,那些恩怨自然也就烟消云散,此事不必再多提。”
沈韶却执意说道:“岳父大人,其实当时并不是我祖父极力劝阻。”
此言一出,满院哗然。
“先帝畏惧生死,文家重声名,两人一唱一和,逼迫祖父做了出头鸟,祖父说完之后便后悔了,但当时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文家即刻便派人出宫告知徐老将军,这才酿成悲剧。
“文家便是因为怕此事败露遭到报复,这才有了与吴家狼狈为奸、布局多年诬陷徐家贪墨一事。”
顿了顿,他继续道:“空口无凭,我找到了一封祖父临终前写的信,还有文家与吴家家主的签字画押凭证,请岳父岳母一观。”
他掏出一封早已泛黄的信和两份认罪书。
徐疆抖着手接过来,看完之后抬起头,纸上多了几处水渍,他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沈韶沉声道:“我并不是在为祖父辩白,这件事祖父并非全无过错,不管是是非对错,只有徐家人才有资格评判。”
白氏也接过书信看了两眼,叹道:“当时沈老若是能将此事解释清楚该有多好……”
只是可惜,此事事关先帝声名,对于沈祖父来说,忠比义更重要,所以这件事他永远都不会说出口,宁愿将此事封存在一封信中,等待想要化解徐沈两家恩怨的后人开启。
幸好,来得不算太迟,而是恰到好处。
徐洛音看向他,眸中泪光闪动。
沈韶与她对视,紧张地问:“阿音,该说的我说完了,你怎么想?”
徐洛音抿了抿唇,轻声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沈韶的心顿时沉入谷底,片刻后才温声道:“好,你慢慢想,你若是想回去,我随时过来接你。只是有一点,以后我可以常来看你吗?”
徐洛音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稍晚一些,众人在庭院中闲谈,白氏进了屋,又借故将徐洛音叫到面前,母女俩说了一番体己话。
白氏拍拍女儿的手,笑道:“让娘亲好好看看,我家阿音有没有变得更漂亮?”
她上下打量一番徐洛音,满意颔首:“虽然瘦了一些,但是出落得更为清丽脱俗了,阿音,你长大了。”
徐洛音却笑不出来,她望着娘亲脸上的细纹,感受着娘亲手上的粗糙,难言的悲伤便涌了出来,化为眼泪滴在白氏的手背上。
“好好的,哭什么,娘亲在呢,”白氏温柔地为她擦擦眼泪,“只要你过得好,娘亲受什么苦都值得。”
去壑州半年,化解了一番恩怨,自幼便疼爱着的女儿也找到了好归宿,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娘亲不许这样说,”徐洛音哽咽道,“娘亲以后要好好的,女儿替您受苦。”
白氏心疼地抱了抱她,徐洛音闻着娘亲身上的味道,安心地闭上眼睛。
“阿音啊,你是不是和沈韶闹别扭了?”她踌躇地问了出来。
自从回到长安之后,自家女儿和女婿的小动作,白氏都看在眼里,自然知晓他们闹了别扭,只是不知到底是为了何事,今日才明白是为了那些旧事。
如今说开了,她和侯爷心里都放下了对沈家的怨恨,说到底,沈老有什么错?
可她却发现自家女儿似乎还有怨气,不然在沈韶说完那番话后,怎么连个笑脸都不给他。
她劝慰道:“沈韶对你好,这就足够了,不要将那些旧事放在心上。”
徐洛音摇摇头,轻声道:“不是因为这个。”
好半晌,她终于难以启齿道:“娘亲,我只是想和你们多待几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们了,若是回了沈府,可能很久都不能过来看你们了。”
她有了身孕,是以不好出门,更何况沈府离仙客巷有些远,万一有个闪失,得不偿失,所以她才对沈韶说要考虑一下,好好陪父母几日。
白氏怔愣地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缘由,心里熨帖,可还是不由得摇头失笑道:“就算是这样,也要与他说清楚,省得他着急,我这就让他过来。”
徐洛音想要阻止,可白氏早已喊了人,她只好作罢。
岳母召唤,沈韶自然过来得飞快,但是进屋之后却见白氏笑着离开了,不由得愣了愣,看了眼徐洛音,不知该不该跟上,左右为难。
徐洛音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不是都说沈少卿办事妥帖吗,怎么连这等小事都难倒你了?”
见徐洛音绽放笑容,沈韶最终还是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温声道:“阿音,你不气了对不对?”
徐洛音轻嗯一声。
“好,那我们现在便回家,”沈韶迫不及待道,“韶光院里种满了你喜欢的花,我亲手种的,你见了之后肯定很欢喜,我带你去看看?”
徐洛音很心动,但是想起爹爹娘亲,她摇摇头:“我不回去。”
沈韶眉宇微皱,问:“为何?”
“我想和爹爹娘亲多待几日,”她嗫嚅道,“过几日再回沈府。”
沈韶怔了下,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体谅她的感受,与亲人分隔两地许久,她肯定是极为思念的,连忙道:“你想来可以随时过来。”
可是回去了之后就来不了了呀。
她看了眼肚子,正准备和他坦白自己有孕了,没想到他却继续道:“这几日我和你一起住在仙客巷,好不好?”
徐洛音眨了眨眼,困惑道:“可是这里没有多余的厢房了。”
这个宅院并不大,爹爹娘亲住一间,大哥嫂嫂和阿曜挤在一起,二哥一间,闲韵姐姐一间,她的房间又住不了两个人,沈韶能住哪里?
沈韶失笑,刮了下她的鼻子,温声道:“你是不是忘了,对面就是我的宅院,咱们俩住在那里如何?”
……真的忘了。
徐洛音有些发愁地想,都说一孕傻三年,她也开始了吗?
她正难过着,唇上忽然落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沈韶宠溺道:“傻阿音。”
所以方才她说要考虑一下,并不是因为还有顾虑,而是想和父母多待几日,他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只吻了一下,便食髓知味。
他们不断靠近,拥抱在一起,唇齿相缠的瞬间,都忍不住颤栗了一下,继而是更汹涌的情愫,流转在两人之间,密不可分。
窗外忽然传来阿曜的笑声与长辈们的交谈声,两人俱是一怔,连忙分开。
沈韶一边帮她整理着发髻与衣裳,一边又趁她不备偷亲了好几下。
徐洛音满面通红,推开他之后站起身,坏心思地想,等他忍不住的时候再告诉他自己有孕好了。
谁让他这么不正经呢?
作者有话说:
你们俩一样坏,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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